第46章：无名之惧
“行吧，你是师父，你说了算，那劳烦师父出去稍等片刻呗。”
换好衣服顺便换了个发型的月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摸着自己的良心，流下了一滴清泪。果然，自己的身材，真的能穿得下。胸前一点都不紧绷，甚至还觉得很合适。
趁着月书换衣服的空档，秦无衣去丹房取了些草药捣鼓了一会后，端着一碗自制面膜回来了。
月书战战兢兢的坐在妆台前，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浑身都对这碗不明物品充满了抗拒：
“额，上次我脸上长痘，用了你的独家秘方，差点没烂脸。师父，你这三无产品，我是绝对不会再用第二次的了。你放弃挣扎吧，你就是个打铁的；在炼丹配药美容方面，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秦无衣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次不一样，这个配方是一位高人传给我的，我没有丝毫的改动。再者我自己都试过了，绝对安全。”
“喵的，我就知道，合着我以前就是被你欺骗的小白鼠！”
为了避免看到自己满脸因为过敏起红疹的惨状，月书咬咬牙，索性闭上眼，任凭秦无衣这个老贼摆布。
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秦无衣轻轻晃了晃她，“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说实话，月书睁开眼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镜子那头的人，闪瞎双眼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手艺可以啊师父，这审美还真不错啊！”
说罢，月书几乎是快要脸贴镜子的看着自己此刻的全新容貌。怎么办，感觉快要爱上自己了。瞧瞧这清秀的少年模样，阳光帅气，简直就是她想象中男版的自己啊！
月书的神色让秦无衣很是满意，“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按照年轻时的模样给了化了个妆罢了”。
“……年轻？我去，和现在这个老贼差别还是有点大的”，一样帅啊，这后半段还是憋着别说出来好了，嘻嘻！
秦无衣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后，展颜道：“现在算是准备万全了，你的午觉也睡不成了，该出发了。”
“走走走，我现在精神正好，小姐姐们，我来了！”
月书这一副马上就要去勾搭良家妇女的模样，让秦无衣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在提醒你一点，别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无论男女。此刻，你的言行举止，可是关乎为师的面子。”
月书一脸坏笑的反问道：“哟，看师父这着急的样子，那无穷巷里，莫不是有你的老相好，或者我的前师娘？”
秦无衣十分严肃且认真的回答道：“为师可没在同你开玩笑，我只是不想因为你，再被无聊的人纠缠而已。再者，倾慕为师之人不在少数，若是不想再遇到一次昨夜的情形，还是老实点才是。”
一想到姑射仙子那美丽的面庞，月书这腿就有些隐隐发疼：“放心啦，我有分寸的，带个斗篷不就把问题都解决了。”
“把这个也戴上”，说完，一个大大的斗笠就直直的盖在了月书的头顶。带上斗笠之后，月书不仅觉得整个世界都朦胧了起来，更严重的是，这斗笠上的可是黑纱，晚上光线不好的地方确定她能看得见路吗？
“不是，这裹得严严实实的，那我女扮男装还换脸的意义在哪儿？”
秦无衣微微一愣，这话，说得好像有那么些道理：“……就当时让我又试验了一个新配方。”
“你开心就好。”
鄢都城华灯初上之时，无穷巷附近的街道上，却已没了行人的踪迹。在府衙的再三提醒之下，正常人是断然不会到无穷巷附近的。
昏暗巷弄两边那高高的墙壁之上，时不时会蹿出一些奇怪的黑色烟雾，月书才跟着秦无衣走进去，那些黑气便好像是一个个正盘算着如何捉弄人的孩童，时不时的碰她两下。
月书紧紧的跟在秦无衣身后，没多一会便是走到了这个死胡同的尽头。而这尽头，此刻正点着一盏散发着荧绿色光华的素灯。不知为何，月书总觉得这无穷巷就好似黄泉路一般，进去了，就回不了头了。
秦无衣看那些黑气似乎对月书这个有着仙骨的普通人时分感兴趣，已经在她身边聚集成了小有规模的一团，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衣袖一扫，便是将那些黑气扫回了墙壁之中。
月书回头看了看巷弄口细微的光，有些想打退堂鼓了：“这灯笼，这感觉，我该不会一去不回头吧。”
秦无衣也看出月书有些害怕，随即安抚道：“放心，只要你不瞎胡闹，回来的时候必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都说了，女人，绝对不能说自己不行。月书做了一组深呼吸之后，挺起胸膛，道：“我大局观很稳的，你就憋叨叨了，带路带路，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给个痛快。”
秦无衣平日里也不是那种喜欢看人出丑的，不过，就月书这明明心里怕得要死却还要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意外的很有意思：“呵呵，不用这样。不过，心理准备也还是要有的。一会，里面的情形可能会让你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月书环抱着双手，用斗篷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刚准备走，秦无衣却是轻轻拉了拉她的斗篷。
“你干嘛？”
秦无衣伸出手来，示意道：“要是不怕的话，你自己走？”
月书看了看那不知道藏着什么的黑墙，又看了看秦无衣的手，赶忙握住：“那还是我拉着你吧。话说，我们不用出示穹窿佩吗？”
“不用，只有身上有通行凭证的人，才能看到这盏灯。”
当月书一步一步靠近那散发着黑雾的入口时，这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在恐惧着些什么，不是眼前看到的，也不是墙后的未知，而是，其他的什么：“那什么，你要放手的时候记得说一声啊，我好有个准备。”
秦无衣和月书相握的那只手，眼下已经被汗浸湿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月书好像很害怕这个地方似的：“瞧你那怂样，修道的人难不成还怕鬼怪？”
第47章：一掷千金
月书逞能道：“你不懂，这叫对未知事物的敬畏之心！”
“行了，道理一套一套的，安静些，我们要进去了。”
……这个进门的过程，没有月书想象中的那样复杂，只不过是一抬脚，再睁眼便已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先前说了让秦无衣放手前说一声的月书，眼下倒事提起了胆子率先松开了手。无穷巷那阴暗的伪装背后，是一条人声鼎沸的街巷，是一团一团兀自在空中随意飘动的灯火阑珊。
看到眼前繁华景象的月书，缓缓取下了头上的斗笠；这东西，看来已经用不上了。
“师父，这里好像和鄢都街道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这山精野怪的级别高了不少，还真像是在章尾山上一样诶！”
才入无穷巷，秦无衣便是在人群之中找到了今日要见之人：“方才我就说了，没什么好害怕的。你就随心逛逛好了，一个时辰后，我在此地等你，别忘了时间，不然就只能等到明日黄昏才能再出去了。这里面贩卖的吃食，你不会想尝试的。”
月书表示，这地方估计能找到不少好玩的东西，既然有得玩，那就不用黏着秦无衣了：“知道了，师父去忙吧，我要和明秋约会去了！”
“明秋，看好她。”
“谨遵法旨。”
秦无衣化成一阵轻烟消失之后，月书看着眼前这数不清的门店摊贩，已然克制不住内心想要买买买的欲望。
可总结是人生地不熟，月书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观望了好一会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先去哪儿：“明秋，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明秋就跟个石头人似的站在月书身边，仔细的观察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随主上来过几次。”
“有推荐吗？”
“……”
月书一扭头就看见明秋那眉头皱得跟个老爷爷似的，为了避免他用脑过度，赶忙提议道：“那什么，这个问题对你我来说都太难了。干脆，我们就走直线好了，免得迷路，到时候逛到哪里是哪里。”
……月书是个很有原则的人，答应过秦无衣不会瞎凑热闹，就一定不会抬脚蹭上去。不过，这里真的好有意思，到处都是一小撮一小撮的人围在各自看好的地摊前，出价竞标。
这种贩卖东西的方式，还真有些意思。运气好的，可以低价捡漏，运气不好，就只能和别人比比谁身后的金山更大了。
在这些热闹的地摊里，有一个特别扎眼，那摊主只是一直在招呼人，却不说自己要卖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诶，明秋，那边好像有人再卖些好玩的东西，咱们去瞧瞧，行吗？”
明秋顺着月书所指看去之后，确定周围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后，点了点头：“可以。”
“大家快来看快来看啊！”
走近看清这摊主模样的时候，月书差点没过去“认清”。这敲锣打鼓的地精，和先前鄢都里那个每每遇到她就一定会被抓包的地精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地精要稍稍高大些，而且说话的方式，更成熟一点，眼神更精明。
周围和月书一样怀抱好奇心的人聚过来后，便是有人指出：“你这卖的什么破烂啊，也不说清楚。就一个破石头，你喊来了人，也没人敢买呀。”
大地精拿着锣鼓高声附和道：“这位客人说得好！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品种的破烂。所以，今天就不出低价了，大家随意开价，价高者得！”
“切，谁会当冤大头啊！”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怎么一句话，一些只是单纯想看热闹的人，便是十分直觉的往外层退了退，或是直接离开了。那些有心捡宝的人，倒是纷纷上前来，想要瞧瞧这顽石究竟有何精巧。
大地精见看热闹的人退了不少，才道：“大家放心，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宝贝，但既然能拿到无穷巷里来卖，那就一定是能被人认可的宝贝。相逢即是有缘，若是您看得上眼，带回家去压咸菜那也是极好的！”
“这话倒是说得在理，今天我也没看到什么合眼的，就来跟你赌上一赌”，此人说完话，便是掏出了十两黄金放在了摊位上，权当是给这个小摊增长点人气。
“有人出价十金了，还有没有更高的啊！”
听到有人给一块破石头出价了，方才散开的围观人群又聚集了过来。虽然只是小小十金，但却也引得不少吃瓜群众，在纠结了片刻后，纷纷加价。
月书把明秋拉到一边后，悄声问道：“明秋，你能看出什么名堂吗？”
明秋摇了摇头，这石头没有任何灵气，而且是实心了，就跟那摊主说的一样，乍一看，还真只能用来压咸菜的：“暂时还看不出。”
月书低声道：“我倒是看出来了，那第一个出价的，很明显是个托。你说会不会就是块普通的石头，拿来唬人的？”
月书第一次来这儿自然是不明白在无穷巷中做买卖的规矩，明秋虽然也没在里面买过东西，不过，里面的常识还是知道的：“这倒不会，无穷巷里只会贩卖凡尘俗世中难寻的珍宝之物。若是造假，在进来的时候，就会直接天雷被毁。”
月书忍不住追问道：“那，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标准来衡量真假？”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无穷巷已经存在了数百年，还真没听说过有人在里面买到假货，或是在交易过程中起冲突的。”
明秋都这么说了，也说不准那石头真是个宝物。就算自己买亏了，用的也不是自己的钱，不用心疼，刚好，最近她真的想弄些咸菜喝粥来着：“信誉那么好？要不，咱们也试试？”
明秋十分爽快的表示：“钱都在你身上，你想玩就去吧。”
有了明秋的点头，月书挤进人群，把穹窿佩往摊上一方，一大袋金子，便是十分霸气的出现在了小摊上，十分惹眼。
别的东西也就算了，金子就算有一吨，月书不仅拿得动，甚至还能带着跑。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现在有人出价千金了，若是再没更高的，这宝贝就是这位姑娘的了！”
众人看着这出手非凡的姑娘，不由得窃窃私语低声议论起她的来历来。
而出尽风头的月书却是没有吱声，十分淡定了退回到了人群中，才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愤怒和不解问道：“喂，你家主上不是说了我这样完全不会被认出来的吗，为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明秋有些为难的笑了笑，推测道：“主上唬你玩的，吧？”
第48章：五火七禽扇
不出意外的，大地精赚了个盆满钵满，月书则是把自己高价买来的石头，直接扔进了玲珑袋中，打算出去之后再仔细研究研究。
明秋看月书拿出那么多钱脸不红气不喘的，和坐拥金山银山却依旧在诸多方面精打细算的秦无衣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千金买个瞧不出名堂的石头，会不会太奢侈了？若真只是个俗物，岂不是亏大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金难买我高兴，钱不是我，我用起来也不心疼，再者，就算它只是个普通的石头，我也想好了要用它来做些什么了。”
明秋看月书这一副早就做好万全准备的样子，也就不再啰嗦了：“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呢，该节约的还是要节约，要是因为露财被人惦记上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月书忍不出噗呲笑了一声，反问道：“怎么感觉你好像经验很丰富的样子，以前被人拦路打劫过？”
明秋道：“我倒没有，主上初入世的时候，倒是被打劫过几次，还闹出了些风波来。”
“他被人打了？”
“那倒不是，最后那些打劫的被主上折服，想跟着他一起……”，明秋话还没说完，原本已经准备好了要听八卦的月书，却是突然站在了原地，咽了咽口水：“我去厉害了，哪里传来的香味！”
说罢，被口腹之欲操控的月书，便是闻着味跑掉了。明秋看着她跑去的方向，心中暗道不好，赶忙追了上去：“且慢！”
明秋追上月书的时候，月书先是看着眼前那些挂满了各色不可描述的食物的小摊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弯腰呕吐，一气呵成。
明秋赶忙退得老远，生怕她吐到自己身上来：“我都说了跑慢些，主上都说了，这里的东西不会是你想尝试的。”
月书掏出水袋漱了漱口后，神情恍惚的扶墙道：“太尼玛劲爆了，连吃的东西都是旁的地方难得一见的，赶紧走赶紧走，别一会被人当做饲料煮了！”
明秋示意她别在说类似的话后，提议道：“我带你去喝茶吧，去去嘴里的味道。”
刚刚才经受了一番视觉冲击的月书，在听到吃喝的时候，心中的恐惧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你说的茶，是茶吗？”
明秋保证道：“自然，都是仙家上品，只不过，我的钱都要留着修装备……”
“你请客，我买单！”
然而，明秋也没料到，月书才进店，人家就明确的表示，这里没有月书能够承受的茶水，为了她的安全起见，只能委婉的请她离开了。
月书十分郁闷的坐在墙角，道：“所以，我喝了会七窍流血对吗，要是我不带水，今天是不是要渴死在这儿了？”
明秋原想着，月书好歹也是有些修为的人，最基本的清茶应该是没问题的，谁知道，是他对月书的评价太高了些：“我也没料到，不然，再去别处逛逛？”
月书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就想歇歇脚，歇歇眼睛，歇歇这颗受伤的心：“我感受到了他们对外地人深深的恶意，不是说这儿也有凡人来吗，就没有我能正经逛逛的地方吗？”
休息了一会后，看着眼前众人脸上因为买到心爱物件而由衷高兴的表情，月书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再三强调自己已经不想看什么猎奇的东西，真的只想随意逛逛，随缘买买之后，明秋带着她，便是来到了一处较为清净的街道。
这条小街不似先前他们逛的那样繁华，贩卖的，多半也是些难得的古玩玉器，算是比较小众，所以也就没那么吵嚷。
月书左看看右看看，始终没有决定下来先去“临幸”哪家店铺。正是迟疑之际，不远处一直观察着她的女子，悄悄靠近：“姑娘，这是第一次来这儿吗？”
不等月书张口，明秋面无表情的拦住了来人。明秋周身那凛冽的剑气，让这个抱有不可告人目的的女妖，一下子给吓到了：“打扰了，告辞！”
月书偏过头去看着那小姐姐飞奔远去的样子，满脸疑惑：“什么情况，拉皮条的？”
明秋提醒道：“无穷巷的入口在鄢都城内，所以是不是的会有凡人误入；因为特殊的环境，也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的藏身之地。你在这儿，的确是有些扎眼，还是把主上给的斗笠戴上吧。”
月书看了看手上那黑漆漆，且没有一丝美感可言的斗笠，发出了质疑的声音：“这，怕不管用吧？不戴它我倒还好走路，戴着那可就是黑上加黑了。”
“相信我，管用的。”
月书从街头走到街尾后，回过头来，便是走进了一处买扇子的店铺。才进门，便是瞧见一个掌柜打扮的人出来迎接：“公子，要不要看看，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法器，不仅威力强大，而且造型美观。”
这一声突然而来的公子，让月书对这斗笠的真实作用有些惊讶。一旁的明秋用传音之法告诉月书，这个店铺主人是个普通凡人之后，也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仔细的打量起殿中的货物来。
这铺子其实算是个武器店，不过说实话，这里面扇子的品类齐全，造型精巧不说，扇面上的绘图也是风雅非常，要是能把这种高雅的东西拿在手中当做武器，有多美月书已经不想想象了，赶紧选个合眼的带回去才是要紧。
月书看着看着，便是被一把羽扇给吸引了过去，“……这扇子，倒是不错”。月书把扇子拿起来挥了挥，别的不说，这扇子之上灵力充盈，若是能好好使用，绝对是件能派上不少用场的宝贝：“明秋你快看，我感觉这风力用来给秦老贼扇凉正好嘿！”
月书话音才落，风一般的秦无衣顺手把她头上的斗笠取下后，回了一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火气？”
“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诶，明秋呢？”
刚刚还在月书身边，那一大坨绝对不可能被人忽略的明秋，此刻却是不知去向。
“他啊，我看他有些累了，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秦无衣一出现，这掌柜的眼睛都要发光了，脸上那尊敬的表情，倒是向终于得见孔圣的儒家门生似的，感觉有些不现实。
“大人，许久未见您大驾光临了，小店新入手了一批扇子，大人可要看看？”
秦无衣笑了笑，看着月书手中的羽扇道：“不了，她手中这个便是极好。”
掌柜的闻言，赶忙从月书手里把扇子要了回来，双手奉给了秦无衣：“大人眼光独到，这五火七禽扇原是九尾狐族的宝物，机缘巧合到了我手中，如今也算是得遇名主了！”
买好东西离开后，月书回头还能看见那掌柜站在门前相送的身影，心生好奇：“那掌柜的是什么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种崇敬得很不真实的表情看着你。”
秦无衣展颜道：“从前有过些许缘分罢了，都是陈年旧事了。不说这些了，我听明秋说，你用千金买了块石头；这手笔，还真是我徒弟，非同凡响啊。”
月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道：“我去，他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秦无衣道：“你给钱之前，他向我请示过了。若是我不同意，哪怕你把钱放下了，他也能抢回来。”
月书不由得鼓掌道：“师父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果真高人！”
第49章：反派掉线中
师徒二人这边正边走斗嘴，斗得不亦乐乎；一个恍惚人影闪过，却是瞬间将月书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秦无衣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察觉到方才身侧之人没有跟上脚步后，一回头就瞧见月书正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怎么了，看到想买的东西了？”
月书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师父，我好像，看到熟人了。”
要说是月书认识的人，基本上没有秦无衣不知道的：“你认识的人，应该不会来这种地方吧。”
“不，那人我一定在哪儿见过”，说罢，月书索性寻了个顺眼的墙脚蹲下，努力的将方才那只一眼的背影，与自己所见之人一一比对：“糟了，尹零露！那个人是尹零露，师父，咱们快追！”
秦无衣也不知道月书是看错了还是怎样，虽是一点方向都没有，却也还是带在月书在无穷巷的街巷指中国穿梭。几乎是把所有的街道跑遍之后，可疑的人不少，却始终没有能让月书眼前一亮的。
“可恶，怎么会不见了呢？”
秦无衣提醒道：“手中若无穹窿佩的话，是不可能在无穷巷中来去自如的。尹零露应该没有途径来这儿才对，多半是你眼花了吧？”
虽然那个人月书没有看实在，但是先前从忘心湖底离开的时候，她让锦玲在尹零露身上做了标记，那股和陆地生物迥然不同的腥味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不可能，就算她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我相信我的鼻子，那个人一定是她，她一定是用了什么别的法子进来，不然，就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尹零露的事情，秦无衣压根就不想管，只不过月书既然如此上心，为了避免以后回到钟山她心中一直想着今天的事情，还是得帮上一帮：“罢了，谁让我是你师父呢？”
“嗯？”
“明秋，去闻风那儿，让他查查”，不等月书还没反应过来，明秋再次化为一团散发着微光的小光球消失不见了。
“什么情况！”
月书这反应，问的虽然是一个问题，但实际上是两层的疑惑：“不用惊讶，闻风是这儿的幕后老板之一。无穷巷中出现过的人的名字，都会被记录，逃不过，也做不得假。你恍然瞧见的那人，虽说不得能找得十分准确，却也还能查清的。”
月书这才点了点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这话当真不错：“你说，要我真没看错的话，她来这儿会想做些什么？”
秦无衣轻笑了一声，带着些许戏谑的语气道：“自然是来买东西，这还用想吗。”
月书追问道：“那闻风能查到她买了些什么吗？你要是她，你会来这种地方买些什么东西呢。”
这问题倒是问住了秦无衣：“可惜了，我不是她。无穷巷中贩卖之物数不胜数，来此买卖的更是囊括三界之人。至于客人们具体买了些什么，虽是可以用些手段探查；不过，这涉及无穷巷客人的隐私，若她买的是寻常些的东西也就罢了。否则，是查不到的。”
月书思考了片刻后表示，方才所担心的一切，都要在那个人百分百是尹零露的情况下才能成立。既然秦无衣已经帮忙了，那就安心等消息好了：“这倒无妨，眼下我就想知道他们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忘心湖底现在比咱们的太虚境还要干净，先前我看到的那座湖底宫殿，也被搬走了。”
秦无衣在月书身旁席地坐下后，神色微变：“有件事，我犹豫了许久……”
月书戏言道：“那就别犹豫了，说吧。”
秦无衣轻叹了一声后，低头瞧着路过的蚂蚁们，道：“尹零露的事情，来龙去脉，我已经查出个七七八八了。你想不想听锦玲讲故事？”
“……我，我先考虑一下”，月书不确定自己在听了故事之后，此刻坚定的目标，会不会因此动摇。若是动摇，那杜黎平那大傻子该怎么办。
秦无衣看她心中思量颇多，平日里他最多是调侃几句，不会戳破。可今日，他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想要把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说出来。
“怎么，害怕知道她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另有隐情，害怕知道她做这些事情的背后有冤屈可寻，会心软？”
月书给秦无衣翻了个完美的白眼后，道：“废话，我娘都跟我说了，尹零露本来就是个闺阁之中的大家闺秀，哪怕是出了那样的事，他们也不愿意相信尹零露是背后主谋。”
秦无衣微微笑了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怪不得这段时间你问都没问一句，原来是心里已经有打算。”
月书偏过头去看着秦无衣，这一次，秦无衣没有直面她的双眼，只是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这里待久浑身上下凉飕飕的，你的事情要是办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才踏出无穷巷，一缕温暖和煦的阳光，如同寒夜中送上的御风斗篷一样，让一直身处寒冷环境中的身体，终得一丝暖意。
秦无衣还有事情要做，略微交代了几句之后，无穷巷前的街道上，就只剩下了月书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明秋。
明秋：“你是想回去休息，还是再逛逛？”
月书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眯着眼感受着那骄而不躁的阳光，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秦老贼不在，当然是要逛逛了。”
明秋眉头微微一皱，她的神色有些不对，而且，状态似乎和平常很不一样：“……你要是累了，就回去吧。”
“不累，一点都不累”，说完，月书一回头，便是卸下了脸上那张陌生的面容，换下了身上那件她一点都不喜欢的衣服。
就如同素问调侃的那般，折服在秦无衣身边的人很多，而在这些人中，最喜欢月书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徒弟的人，就是明秋了。他一直记得从这个脑子里经常想了诸多事情颇为老成的小女孩到了章尾山之后。秦无衣身边的欢声笑语，便是渐渐多了起来。
第50章：你懂我也懂
月书这个人，很直白，很好懂。比他先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凡人，都要好懂。她似乎还没有学会，什么叫做不动声色，却将喜怒形于色做得十分熟练。
明秋实在是有些担心月书的状态，月书前脚回到太虚境，后脚他就把入口给锁了。等秦无衣从明秋的口中知道他的推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去，依旧在闻风那里，慢条斯理的做着自己的事。等他披星戴月回到太虚境时，一抬眼便是瞧见独自一人满身酒气坐在屋顶思考人生的月书。
“难得见你一个人喝闷酒，听明秋说，从无穷巷出来之后，你就没怎么说话，有心事？若是担心尹零露和你三哥的话，那大可不必。”
“有师父帮忙，我自然不用担心了”，一口冷酒入喉，月书不仅不觉得晕乎，反倒是觉得脑子越来越清醒：“师父，给你个建议，永远都别试图打探一个醉酒姑娘的心事，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一定能理解。”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懂”，秦无衣的调侃之语，并没有得到月书的回应。无奈之下，秦无衣只好自己动手把她身边的酒坛子全都清理干净后，顺手抢走了才到她嘴边的酒壶：“为师也给你个建议，饮酒伤身，甚至伤命。”
月书红着脸打了个嗝后，揉着发疼的头，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懂的，我不懂，你不懂的，我也不懂，不过有件事你一定是我懂你不懂。”
秦无衣看到月书脸上那强扯出来的笑意后，只想赶紧把她弄回去休息，然后仔细盘问一下明秋，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不要命的人招惹到这小祖宗了。眼下，便也是顺着她的话道：“哦，说来听听。”
月书吸了吸鼻子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用她最平静的表情问道：“你其实，瞒了我许久事情吧。”
秦无衣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是明秋对你说什么了吗。”
“果然”，明秋哪里会在背后说秦无衣半句不是，月书只是单纯套话而已。没想到秦无衣那么简单的就上钩了，看来，真的是要到摊牌的时候了。
离开章尾山后，秦无衣对她的纵容和关心，还有那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对自己动了感情的一举一动，几乎要和她曾经说过的那个，希望能和他共度余生的男子，一模一样。
“师父，你当初在万人之中瞧上我，应该不单单是因为我有慧根吧。锦玲说，在你带我回山之前，她曾帮你在五湖四海之中寻找过很多与我体质类似的人。只不过可惜的是，喂了她那么多好吃的，在她心里还是你比较重要。不管我追问多少次，她不是含糊过去，就是直接甩尾巴逃走，这是为什么呢。”
秦无衣同样平静的说道：“自然是因为你是万里挑一的人选。”
月书的头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几乎感受不到疼痛了，早知道喝酒那么有用，她也不用痛苦那么久，也不用抱着一丝幻想跟着秦无衣上了章尾山。
“不，我不那么认为。你的名字是假名，所以不管谁想探查你的过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我不一样，杜月书是我的本命。可奇怪的是，我这个人，虽然就实实在在的活着，可该有记录的地方，却丝毫查探不到我的踪迹，包括，三生石。”
月书有着曾经记忆，再加上手中还有一页她爷爷的姻缘牍，她对从前熟悉的一切，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直觉。
说实话，听完这一切的秦无衣，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月书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其实自己只是在努力的给她编织一个美梦而已：“你从哪里听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话，都说少喝些酒了，你醉了。”
“也许吧，这酒劲的确是挺大的”，说完，月书足间轻点，便是从屋顶之上跳了下来。说实话，她不喜欢待在屋顶这种让人没有安全感的地方，还是爷爷说得好，登高易跌重，还是脚踏实地来得实在。
“师父，我只是个普通人，想要用我一个人的力量来逆天改命，是不可能的。”
“你真的醉了”，秦无衣话音未落，还有一肚子话没有说完的月书，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倒了在他的怀里，不省人事。
安置好月书后，秦无衣脸上就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轻轻的关上房门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丹室，在他的召唤之下，出现了诸多陌生的脸孔。
秦无衣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确定没有任何人缺席之后，便是将目光落在了明秋的身上：“明秋。”
“……主上。”
秦无衣一边在从药架上拿着醒酒汤饮所需的材料，一边问道：“是不是有人跟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明秋低着头，瞥了眼身边大气不敢喘一个的同事后，道：“这，主上息怒，明秋即刻去调查此事。”
秦无衣把方才拿起的药材略顿了顿后，又将它们一点点的放回了自己该处的位置。也许，让她这样安安静静的睡一觉，也不是什么坏事：“罢了，她知道了也好。随便谁回钟山通知一声，可以开始准备了。”
明秋一愣，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主上先前不是说，想再等等吗？”
秦无衣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根鬼草，道：“她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回到钟山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你且听好……”
丹室之中，众人退去之后，秦无衣又回到了月书的房间。床榻上的月书，眉头紧锁，似乎是因为头疼的缘故，睡不踏实。
秦无衣从随身携带的香囊之中取出一块奇怪的香片放进香炉后，月书脸上的表情，便也没了方才的扭曲。
原本，秦无衣是打算不再见她的，大约是有些放不下吧。说得难听些，哪怕是养只猫猫狗狗，十一年了，也是有感情的，
“这么些年，我对你也算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了。你帮我完成心愿，也算是报了我的教养之恩吧。你我有缘，我答应你，绝对不会伤你性命。”
第51章：钟山上的过客
“……”，已经陷入梦境中的月书，不会给秦无衣任何回应。可若是这话她能听到的话，也许，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秦无衣静静的站在一旁，借着烛火的光，静静的看着月书。他们大约，是不会在见面了吧。其实，不是不能，只是他，无颜面对罢了。
“起风了，该回去了。等你一觉睡醒，咱们也该到钟山了。你哥哥的事情，会一直有人帮你盯着，安陵亦然。”
月书对秦无衣的影响，最终还是在烛火掩映之下的昏暗幻境中，消失不见了。再醒来，她已是身处钟山中秦无衣的别院。只不过，似乎在这小小的院落，月书和秦无衣，只能存一。
月书将钟山逛了一遍之后，除了唏嘘，还是唏嘘。秦无衣果然是在骗她的，这钟山高耸入云霄，除了怪石和一条走向诡异的溪流，除了难以忽略的肃杀之气外，根本就比不上鸟语花香的章尾山。
秦无衣带自己来此的原因，月书尚不知晓，不过看这些天明秋和山精小姐姐们的悉心照料，就知道自己这一遭是不可能完整无缺的回去了。
其实，如若是在这儿就归位，月书心中大抵也还是能够接受的。可恨明显，她这一遭，若就这样简简单单交代在此，等回去之后，必然还要再来一次。她虽然很怀念儿童时候的无忧无虑，却也不想再尝试一次伴随着成长而来的诸多烦恼。
似乎看开一切的月书，坐在光秃秃的小院里，时不时将吃剩的果皮果核随手扔到风云之中。
这样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做的颓废日子过了大半个月后，月书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好吃好喝好穿的伺候着，你家主上是不敢见我还是压根没在？”
这些天的明秋，许是有心事的样子，只要月书不叫他，他就静得像个石头一样站在一边。有时候要不是月书时不时想着回头看看他是不是走了，怕是真的有些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主上有要是待办，你要是觉得待在这儿无聊，我可以带你四处走走看看。钟山的景色，一点不比章尾山差。”
“算了，我懒得动”，月书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明秋品味惊人后，摆了摆手，又没个姿态的随意半卧在廊下，该吃吃该喝喝。
仔细观察下来，这小院子其实布局还不错，就是太空旷了些。瞧瞧那些竹篱笆，估计是花费了些心思在里面的。毕竟，这钟山上可是看不见半点绿色。
月书坐直起来用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圈后，有些兴奋的提议道：“诶，那什么，明秋，你让人帮我在院子里扎个秋千呗！再帮我弄些什么锄头啊花肥，草木灰什么的来。对了，这院子里的地全都是石子石板什么的，你再帮我去找些肥一点的泥巴来。”
“你想种花？”
月书将长发一挽，衣袖一撩，满满都是干劲：“我不仅种花，还要种菜。这院子里光秃秃的一点绿色都没有，时间长了不仅让待的人压抑，还伤眼睛。而且，我是真的很闲，找些事情做做打发时间也好。”
“我马上去安排，稍等片刻。”
说到种花，泥土阳光肥料水源缺一不可：“对了，上次我看见后面有条小溪，能想法子引些水过来吗，以后浇花什么的也方便。”
明秋在心中重复了衣服月书的交代后，道：“这些不难，我一并办好就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想……”，月书思考了片刻，说到消遣，自己从上了章尾山之后就没学过乐器什么的了。从前学的七弦琴，现在连琴谱都看不懂了，还是算了。
垂眼瞬间，衣裙上那精致的刺绣倒是勾起了月书几分兴致：“其他的，你再帮我去买些布匹啊、绣线什么吧。”
明秋有些震惊的问道：“没看出来，你竟还会刺绣，怎么没见你动过手？”
月书是个十分谦虚的人，故而看到明秋那期待的眼神之后，赶忙说明免得日后在人前丢脸。
“只不过是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罢了，毕竟我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大家闺秀，女红什么的自然是要会一点的。刺绣这种东西，说简单些，就是穿针引线扎布上，把自己喜欢的花样涂满就行了。”
明秋若有所思的托腮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很简单的样子。”
月书指了指自己的衣裙后，补充道：“都说万事开头难，可我感觉刺绣这手艺，是入门简单，越往后越难；要是想做到这种程度，时间、心思、天分缺一不可。”
话是如此，可明秋对月书这未曾一见的手上功夫，还是很感兴趣的：“说实话，我有些期待了。”
“别，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明秋把东西打包带回来的时候，月书已经换了一套方便活动的衣服，还顺便把菜园和花台的位置给规划完全。
……日升月落往复两次之后，月书看着曾经亮得晃眼的地面上多了诸多蓄势待发的生机勃勃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怎么样，还有几分样子吧？”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院子里从翻土播种施肥浇水都是月书一个人的手笔，明秋本来是想帮忙的，可她死活不让就是了。
“那是自然，这些种子是我在鄢都逛街的时候随手买的，都记不清是些什么花花草草了。”
月书先前在章尾山上，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种菜小能手，种花什么的，原理相同，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过可惜了，也许自己没那个机会见证这些种子破土发芽枝繁叶茂的时候了，也可能，它们压根就长不出来。
不等月书伤怀半刻，明秋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几乎是在一息之间，月书眼睁睁的看着方才播下的花种生根发芽，直至开花：“哇，可以啊你！可是为什么菜种没有这个运气，我怀疑你在搞歧视。”
话是这样说，但月书脸上那雀跃的表情，自她醒来过后，明秋就没再见过了。
第52章：我准备好了
月书小心翼翼的在花丛中蹲下身来，看着这些娇艳欲滴的花朵，心情大好。有些不一样的色彩，感觉这个小院子顿时就多了几丝人情味。
欣赏了一会自己的作品后，月书也累了，一屁股坐在秋千上，晃悠了一会后不由得感叹道：“你这法子实在是太方便了，所以就用这一次好了。让它们自由自在的野蛮生长，感受枯荣茂盛，才更能体会生命的意义。从今天开始，这些花花草草们，将为这看起来凌厉之气太重的钟山，增添一分别样颜色。”
有了这些花草，月书的日常又变得更加丰富了一些。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去院子里看看菜有没有长出来，再瞧瞧花上有没有生虫，有没有需要修剪的。
心情好的时候，摘下几朵喜欢的花，插在瓶中；就着花香拿起针线，一坐就是一下午。这时间，一下子就变得比之前好打发多了。
……今天的钟山，难得没有一阵阵的雷鸣声。趁着这安静的时候，月书拿起自己绣了一半的团扇坐在秋千上，一边晃悠，一边感叹自己天赋异禀。虽然时不时要被针扎几下，不过都习惯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月书只觉得有些腰酸背痛，站起身来眯着眼舒展了一下筋骨后，深吸了一口气：“呼，这里的空气是真的不错啊！”
话音方落，月书脸上那轻松的模样，瞬间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霾沉重：“如何，终于打算要处置我了。”
再回头，便见明秋出现在了院子里。寻常这个时辰，明秋是不会来打扰她的。
“嗯”，今天的明秋，和往常不同，感觉懒洋洋的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似的。
月书把秋千上的东西整理清楚后，抱着针线筐便是准备进屋了：“其他的也就罢了，起码先告诉我要怎么处置我吧？”
“……”，明秋没有言语，只是跟在月书的身后，看她慢条斯理的把屋中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后，才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药瓶递了过去。
月书打开药瓶闻了闻，气味芬芳，还有点水果的味道，好像有点好吃的样子：“这什么东西，毒药，还是媚药？”
“都不是，对你没坏处。”
明秋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月书还能和他开玩笑。和秦无衣一样，他也不想伤害月书，可为了活下去，秦无衣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个机会，他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若是再错过，秦无衣怕是就要完了；烛龙一脉，也就真的要从天地间消失了。
这药是秦无衣专门为了月书易骨调配的，易骨之痛，非亲尝难以言喻。秦无衣能为月书做的，也唯有让她减轻些痛苦了。
药中除却有一味从月书吃得头疼药里提纯，止痛效果绝佳的药方外，还另有鬼草（忘忧）、荀草（美容）、嘉果（去疲劳）等补药。
当然了，月书眼下也无所谓这药是毒药还是补药了，举起瓶子仰头便是将里面的药丸全都吞进了肚子里：“随便什么都行，反正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话就对了。”
片刻之后，月书不仅没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反倒是神清气爽，就连脸上因为最近熬夜长起来的几颗痘痘都消失不见了。
这时她才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明秋，喃喃道：“之前说过，不会要我性命，居然是真的。”
明秋见她脸上少了些许阴霾之色，既是开口了，那索性把之后她会遇到的一些情况说予她听。
“一会仪式就会开始，仪式结束过，你大约会在钟山再静养一个月。待魂魄固体后，就会送你回安陵老家。之后你该会休息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为了避免你使用灵力伤筋动骨，我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个昏睡咒。待你身体无恙之时，咒力便会消失，你也就能清醒过来了。”
月书仔细将这番话记在心里后，心中还是有些感激明秋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那还挺好的，多谢你这长久以来的关心照顾了。对了，杜黎平那边有消息了吗？”
先前秦无衣把自己叫回来说是时机成熟之后曾叮嘱，若是月书问起杜黎平的事情，必要事无巨细全然相告。
“有了，他和尹零露出现在了京都，此刻俨然成了京都的风云人物。看尹零露的动作，她在收集了不少怨念之力后，修为小成，接下来应该是要往禁宫中去了。主上说，等你好了，可直接去京都打听。他推测，此二人在最近几年都不会离开京都。”
先前在忘心湖底时，杜黎平的警告仍犹在耳。尹零露此举，怕是真的要准备向王座上的那个人上人讨要一个说法了。
帝王虽是肉体凡胎，可终究不是寻常百姓。禁宫之中精妙阵法、高人云集，她想要靠近那个人，没长时间的准备，是不可能做到的。
如此，倒是正如秦无衣所言，她的时间还很充裕。完全能够在杜黎平跟着尹零露坏事之前，拦住他们。
不等月书开口，明秋倒是突然想起秦无衣先前让自己准备了些东西带来，得赶紧交给月书才对：“对了，还有这些，是主上要我转交给你的。”
看着桌上那些华美的衣裙，月书真的不明白秦无衣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不敢见自己，那还做那么多事情做什么。
这些天她住在钟山，秦无衣几乎是把她想要的奇珍异宝全都搜刮齐全了。就这样的态度，她大约能猜到一会那什么劳什子仪式自己就算不死，怕也要蜕蹭皮了吧。
“鹅黄……”，月书轻抚过桌上那柔软的面料，冷笑了一声。
“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我，我‘喜欢’这个颜色，只是因为他讨厌，单纯想气气他而已。说是喜欢，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都说各花入个眼，我倒是照单全收来者不拒了。”
说罢，月书将衣裙拎起来在身前一抖，完成成就，一键换装：“替我谢谢他，大约，他是不会在出现在我面前了，是吗？”
第53章：师父再见，朋友你好
“……是。”
以后既然不会再见面了，师徒情谊，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从前只是谨记爷爷的教诲，却没想到，这教诲竟有成为现实的时候。
“那，劳烦你帮我传句话吧。”
明秋站定，低头拱手：“请吩咐。”
月书看明秋这一本正经郑重相待的样子，不由得噗呲笑出声来。果然啊，女人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确的。
“你知道你和明秋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明秋虽是没有魂魄的剑灵，可从骨子里却是透出一股入春风般和煦的温暖感觉，他是个很暖心的人，你们最大的区别，在看我的眼神。”
“……”
月书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展颜道：“我知道，前几天在这儿的明秋，不是现在这个明秋，对吧。他还知道自己没脸见我，也就是说，这十几年的时光，也没算全然白费，我很欢喜。”
“……”，明秋始终没有言语，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始终，钟山都欠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
方才月书吃下的那药中，有从姑射仙子那里讨来的鬼草；等事情结束，钟山和章尾山上的一切人事物，对她而言便也只是一阵指尖清风了。
哪怕之后相见不相识，若是需要，钟山上下，自当全力襄助。
月书看明秋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儿，又帮不上忙，便是往外赶人了：“好了，你去忙吧，等时间到了，再来找我吧。瞧这天气，一会该要下雪了吧。夏日飞雪，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我这一会就能收拾好，方才那扇子我也才绣了一半；起码，得把这叶子绣完才行。”
说罢，月书好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叫住了明秋：“等等！”
“怎么了？”
月书看了眼院中那光秃秃的假山后，道：“也没什么，你再帮我传个信给秦无衣，我预备给这个好不容易打理出来小院提个词，他要是不喜欢，只管一抬手恢复原状就是。”
原本想着将那翠绿的叶子绣个完全，纵是不能求全，可起码也不会留有遗憾。可时不我待，团扇上的叶子没等到最后的圆满，握针之人，只能带着满眼遗憾，眼瞧着世界从清明到朦胧，最后不得而见。
原本月书以为等自己睡醒了，一切就真的结束了，可那窜入五脏六腑的剧痛，伴着耳畔轰鸣的雷电之声，将她从梦海之中恶狠狠的拉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粉身碎骨，易筋洗髓，月书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没外力无情的向外拉扯，却因为先前药丸药力发作的缘故，一声哀嚎便是耗费了几乎所有的力气。除了痛，还是痛，她从来没有如此真切的感受过疼痛的真正感觉，也从来没有像这样害怕雷电之声。因为此时此刻，雷声入耳之时，全身上下的骨血就好像是受到莫名感召一样，硬生生的往外拉扯，就好像是逃离她的皮肉破体而出一般。
月书不知道这份痛苦还要忍受多久，等她真正失去知觉，再次醒来，已经又是一年大地回春时……
这一天，钟山的雷电之声比寻常之时更甚，雷声大，大得仿佛天地间除了雷鸣再无其他声响。
阵阵雷声停歇时，钟山烛龙部下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为方才经历了地狱折磨的女子，表达心中最深的歉意和最高的敬意。
秦无衣拿走了月书的仙骨后，素问便是即刻接受，为了避免伤及月书的性命，她得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她的身体填满。
仙骨被剔，从此之后，月书算是真的和常人无异了。只不过在经受了这场雷电洗礼之后，她的皮肉已然脱胎换骨，只待在素问和她体内丹药的共同作用下，不至于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爆体而亡罢了。
在月书情况稳定之后，素问便是将她送回了别院之中。接下来，秦无衣便是要承受与月书同样的痛苦，区别在于，他是硬生生抗下一切后，在雷电的作用下，接受方才月书失去的东西。
钟山之上，雷云消散之时，原本光秃秃只剩下怪石嶙峋的钟山，生机乍现。素问和明秋赶忙冲上前去扶住秦无衣：“主上！”
秦无衣喘着粗气，努力压制体内翻腾的灵力，努力保持人形：“不妨事，这点伤痛，要不了多久就能复原。”
暂时从姑射那边回来照顾秦无衣的素问，虽然知道易骨成功，可眼中担忧神色不减分毫。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秦无衣安心，思来想去，却发现自己能说的，竟是关于另一个女人的事情。
“主上放心，月书仙骨纯粹，世所罕见，仿佛真的就是个天生的仙人一样。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和先前无异。仙骨纯粹，主上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和仙骨融合，不仅省去了诸多时间，也能让主上少受些罪了。”
秦无衣捂着胸口，示意搀扶的二人松手后，却是展颜一笑：“从此刻开始，我要闭关疗伤，钟山，就交给你们几个了。”
素问与明秋大惊，就现在这种情况，他这颤颤巍巍的还想去哪里，好不容易治好的伤，要是此刻受损，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主上，你这是要去哪儿！”
秦无衣笑了笑，道：“那院子好久没去了，若要闭关，也是个极好的去处。”
起码，在月书最后留在钟山的一个月，他还想最后陪陪这个在他身边从总角孩童到摽梅之年，从懵懵懂懂到莽莽撞撞，这师徒情谊，到此，便是要画上句号了。
原本孤清的小院中，已是姹紫嫣红，院中的假山上，却是多了几行秦无衣未见过的诗句：
小绿间长红，露蕊烟丛。花开花落昔年同。惟恨花前携手处，往事成空。
山远水重重，一笑难逢。已拚长在别离中。霜鬓知他从此去，几度春风。
终究，是我对你不起……
三年的时间，算不得太长，却也发生了许多事。月书在三年前被人送回安陵后，足足昏睡了半年才清醒过来。
醒过来的月书，不仅气色极佳，而且容貌也比离家前还要俏丽。若不是知道月书是昏睡了半年，就连杜家上下都觉得，她这半年一直躲在闺阁之中练习美颜护肤之道。
第54章：委羽山多娇
当然，人既然醒转过来了，那杜家先前为月书预备下的那些寿材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醒来之后，月书的头疼病再也没有犯过，人也还和从前一样开朗。只是，杜家夫妇每每有意无意的提起秦无衣的时候，她却是满脸的疑惑，似乎压根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几番过后，月书也被他们给问懵问烦了。索性以后只要谁在问，就算前一秒在笑，下一秒就能摆出一副臭脸，好像在说：一天到晚的烦不烦，都说不认识了还问问问！我生气了啊！
秦无衣和他身边的那些人，成为了月书记忆中连路人都算不得的陌生人。章尾山和钟山，似乎也成为了哪怕是梦境中，都不可窥见的一角。
要不是月书离开了安陵城十几年，怕是杜氏夫妇都要觉得那些人从来没存在过了。月书不想说，他们也不再多问，权当她是和秦无衣吵架闹别扭就是。
再者，月书昏迷了这半年，秦无衣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杜氏夫妇虽然敬他是月书的师父，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埋怨的。毕竟女儿交到他手中，不明不白的遭了这一番醉，任谁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能想人如从前。
唯一让月书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从她苏醒之后，时不时就能收到不知名的好心人，送来的关于杜黎平和尹零露的最新消息。
在和家人商量了一番后，月书背上了行囊，拿起信物，转头就去了委羽山，找到了刚刚接任掌门之位的鹤心焕。
月书虽然莽撞，却不是智障。从情报来看，尹零露眼下的实力，可不是她这个小弱鸡能与之媲美的。
与其自己窝在家中摸索着修炼不得其门而入，还不如去找个正当师父，好好教导领路。
在鹤心焕的引荐下，月书在委羽山后山的桃源境中，见到了鹤心焕那个隐居退位的师父。在软磨硬泡了半年之后，月书成功，成为了前任掌门的第二位关门弟子。
不过，教导的责任，却是落在了鹤心焕这个做师兄的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书山上的时机不太对，她虽是前任掌门的第二个弟子，可在她之后，委羽山暂时没有新弟子入门。故而，月书顺利成为了整个委羽山唯一，且实至名归的小师妹。
刚开始的时候，看着那些四处玩闹的孩童们，月书还是有些开不了口称一声师兄师姐，时间长了，却也渐渐习惯了。
在委羽山待了两年后，月书才知道，为什么鹤心焕能有那样平和的性子，为什么他一笑就有种佛光普照的感觉，这委羽山的学习氛围实在是太好了。
转眼间，又是一年云台剑会举办在即，恰逢京都之中，皇帝退居二线，新帝登基之时，鹤心焕虽和庙堂无瓜葛，却也不能不去祝贺一番走走过场。
一说到要先去京都后再折返会鄢都，原本还能精心做早课的月书可就坐不住了，趁着长老不在，扔了个傀儡纸人代替自己后，就溜到了养心池旁。
“掌门师兄，求求你让我一起去吧，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发誓！”
鹤心焕喂饱了养心池的丹顶鹤后，轻笑了一声，反问道：“呵呵，谁告诉你我不带你一起去的？”
月书愣了一下后，神色突变，一下子蹿得老高：“WTF！莫琅轩这个心机girl，把我的胭脂还给我！”
她这一嗓子惊得鹤群激飞，鹤心焕也是无奈，月书这性子，时而沉浸，时而毛躁，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行了，琅轩师妹怕是被沁阳长老叫去了，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一听到沁阳长老的名字，月书这后背的汗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赶忙低声道：“对对对，不能去不能去，沁阳长老每次看见我不是训斥就是在训斥的路上！”
“还不是你自己不好好修炼，只知道惹事”，鹤心焕也是无奈，沁阳长老已经不知道在他面前数落月书多少次了。不过说着说着，就会渐渐成了一副老怀甚慰的奇怪的表情，亦是让人捉摸不透。
月书表示，她只不过是在实验。用实践告诉自己，自己的天赋点到底是点在何处。要真是惹事，早就被沁阳长老一拂尘扫地出门了：“非也非也，我这叫实践出真知。”
这些聊天的玩笑话先放在一边，鹤心焕的心中，却始终有个疑问。月书在委羽山这两年虽然有所进益，速度却是远不入从前的月书：“说到下山之事，你这些年的修为增益缓慢，总觉得远远不如我初见你时的样子。”
月书摇了摇头，却也不怎么在意：“可能和生的那场大病有关吧，左右还能修炼，而且，以前我是赤膊闯天下，现在，有这个！这扇子我已经摸得七七八八了，再加上沁阳长老送的秘籍，甩起来，也是越发帅气了。”
鹤心焕忍不住叹了口气，方才还在说沁阳长老严厉，可明明在小辈中，她与长老关系最为亲密了。往日里一毛不拔的沁阳长老，眼下连珍藏的秘籍都舍得送人了。
旁的也就罢了，鹤心焕心知月书是个知道分寸有大局观的人，只是忍不住提醒道：“这五火七禽扇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得好好珍惜才是，切不可辜负了神器之名。”
“这是自然，对了师兄，到了京都之后，我有些事情要办，能不能……”
不用月书说明，鹤心焕也知她来所求为何。他，没有理由不答应：“不要乱来就是了，我不会拘着你的。”
月书心中欢喜，或者说知道自己能下山的所有门人，没有一个不是欢喜的。只不过，鹤心焕表现得，真的是太淡定了。江山易主，可亲人由在：“那，掌门师兄要回去看看爹娘吗？”
鹤心焕轻笑了一声后，看着眼前一汪波光粼粼的池水，平静而又淡然的说道：“见或不见，也没什么分别。只不过，既然下山了，总是要去母亲灵前奉上几柱清香的。”
月书思索了片刻后，把扇子一收，满脸唏嘘的说道：“可，我还想拜托你帮忙来着。”
“怎么，是想去大内逛逛？”
月书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不全是，主要是想看看后宫三千佳丽都是些什么样的美人。”
鹤心焕没有直接答应，却也没有拒绝：“有时候，我是真的有些不能理解你的想法。”
月书咧嘴一笑，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唱了出来：“女孩儿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第55章：闲暇度日
唱得正欢，一扭头却是直直与一张倒掉的灰色毛脸对上。原本在空中扑鸟的猫儿，被突然靠近的人脸吓了好大一跳。张大了嘴巴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甚至还发出了fu声。
“我去，吓死宝宝了！咦，那么大的口气，你这猫儿今天吃的鱼该不是蒜泥的吧！”
咦，好像谁的口气也挺大？随便了，等想起来再去提醒她，以后朝着别人说话的时候少吃点韭菜和大蒜，后劲太大了。
眼看月书就要和这无辜的小喵咪对上，鹤心焕一抬手，柔声唤道：“月奴，过来。”
“喵！”
被唤了名字的小猫，收起方才脸上那狰狞的模样，踏着轻烟悠悠的飞到了鹤心焕的怀中，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月书见状，却是不由得摇了摇头：“啧啧啧，粘人的猫是没有未来的。要让人粘你，懂？”
“……”，月奴表示，有人在说话吗，我怎么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呢。
被月奴完全忽视的月书，很是痛心，只能抱拳离去：“好吧，我走，把空间留个你们。”
月书才离开养心池，便是听得一阵钟鸣声，心知早课已经结束。为了避免被抓包，赶忙隔空将傀儡收了回来。
怀抱着一叠书信的小道童正好看见月书，原本已经跑开了，清点了一下怀中的书信后，又哒哒哒的跑了过来：“师妹，你家里来信了！”
月书见状，赶忙蹲下身来，双手接过书信：“谢谢师兄，除了信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一道寄来的？”
小童子抬眼回忆了一会后，十分肯定的答道：“没了，就只有一封信，我可没偷看！”
“噢，是吗，那师兄先去忙吧。多谢师兄跑腿了，这个给你！”
拿到拨浪鼓的小童子顿时乐开了花，打小长在委羽山上，他还没见过这种好玩的东西呢：
“哇，你怎么那么多宝贝啊！”
月书悄声道：“嘘，别让沁阳长老知道，不然又要骂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慢慢看，我走啦！”
看着师兄那欢快离去的背影，月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瞧瞧那白净得跟莲藕似的四肢，肉乎乎白嫩嫩还总是挂着可爱笑脸的笑脸，不用动嘴，只是用那装满星子的大眼睛扑哧扑哧的看着你，一个不小心就要归位啊！
“啊，阿伟归位了。师兄怎么能那么可爱呢。唉，要是还做老本行，真想给他独家定制一段美妙姻缘啊！”
在远处发了会呆后，月书十分不意外被正好路过的沁阳长老抓了个正着。月书才想狡辩，沁阳长老一句话就让她把话咽了回去：你以为早课的地方离养心池很近吗，你以为我眼瞎看不出那是傀儡吗，你以为……
正在沁阳长老“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练习使用五火七禽扇的月书不得不感叹：排比句骂人，就是有气势，牛！
……月书回到房间的时候，师姐们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终于得了空看信的月书，看到信中所写内容之后，整个脸都忍不住抽搐了起来：“咦！”
与月书同住的银屏师姐闻声，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你家又来信催你回去相亲了？”
月书闻言，赶忙把信给塞了回去：“你怎么知道！”
银屏捂嘴轻笑了一声后，反问道：“不一直都这样吗？每次你家里来信，最后不都会给你备上一张小像吗，这次这个怎么样，让师姐来帮你瞅瞅？”
要是平常，月书肯定会和银屏分享，可这次，很不幸的是，画像上的人居然是银屏认识的，还是别了吧：“我一心求道，绝对不会回去的。关键是，这次这个人，单单长相，就完全不是我的菜。”
银屏道：“修道之人还有道侣呢，说白了就是你瞧不上人家呗。”
对于相亲成婚这种事情，委羽山向来都看是开得很开的。虽是寻仙问道，却没让人断绝七情六欲。若是真有心修道有慧根，想来也不会拘这些道理吧。
月书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话说得极好，她颜控，但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师姐果然厉害，一语中的！”
说到这儿，银屏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偷偷摸摸的看了看屋外，确定没人偷听后，把门窗一关，压低了声音却压抑不住心中那对八卦消息的渴求：“不是我厉害，你和掌门……”
月书还以为她是要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呢，赶忙撇清道：“咦，你那什么眼神？我告诉你啊，你可憋瞎说。我们是清白的，那可是我师兄；师兄是什么，兄啊！那可是我哥，这是乱伦！”
“行了，别那么激动，你们的事情，我都听师姐们说了。听说，是掌门主动的，你还拒绝了他，厉害了啊小师妹。”
月书这个突然出现的前任掌门大人的关门弟子，拜入委羽山的那天，也是在众人之间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就在大家背后议论这个杜月书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不是也和他们现在的掌门一样，来历不凡之时，有几位师姐透露出了些线索。众人把各方搜集来的线索一拼凑，对杜月书此人也有了大概的印象。大约就是：人还不错，有一说一，和掌门关系不寻常，正常对待但别瞎惹就行了。
“啊，真的是误会，都是……”，月书刚想解释什么，才是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样子：诶，总觉得还有些什么人参与其中，怎么好像就只记得飞燕了，随便谁都行了，发正这一切都是谣传。
看着银屏那期待着自己说出些什么她不知道的新情报的小眼神，月书只得转移话题：
“师姐别说我，你呢，我可是每天替不同的师兄传情书，跑腿费都赚了不少呢。想好什么时候，断我财路了吗？”
月书这突然一问，倒是把银屏问得面红耳赤的：“咳咳，别贫了，还不收拾东西，用不了几天就要下山了。”
月书闻言，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赶忙转移话题道：“我记得，银师姐的家也在京都对吧，这次也要回去看看家人了？”
第56章：夜话
“我父母都不识字，代写又太贵了，只能趁着下山的机会去看看他们了；再者，当初要不是被前代掌门遇见，说我有慧根，说不定，我现在还不知道为了生存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说起自己的家人，银屏手上的动作便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言语之中的苦涩，怎么也藏不住。
虽说比起山上一些土生土长在委羽山的同门，自己还有个家已经很好了。但和月书她们比起来，总觉得有些低人一等的感觉。
听银屏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月书才是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戳到别人痛楚了。眼下这有些尴尬的气氛，月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眼看着屋外天已黑定，月书索性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轻手轻脚的把墙上练习用的木剑取了下来，壮着胆子道：“那什么，师姐，我去练习一下御剑术，免得到时候突然掉下来吓到你们。”
银屏也知道方才自己的话让月书有些不敢接话了，展颜道：“噗，行了，去吧。记住，放松精神，不用太紧张的。”
月书无奈的表示：“只要不打雷，我觉得我可以。”
银屏看月书那头疼的模样，提议道：“我看，得去玉清堂帮你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减轻你害怕雷电的药了；不然，等修炼大成雷劫到的时候，我真怕你带着雷电到处乱跑。”
“好主意，师姐高见！”
月书出门的时候，银屏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别练太晚，天都黑了，可别惹事吵到其他的小师姐们。”
“知道了，我会安安静静的。”
话还没说完，屋外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顿时把银屏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就是月书的全名：“杜、月、书？！”
月书一愣，随即高声道：“我还在这儿呢，真不是我，你憋瞎说啊！”
银屏看了看屋内的月书，又听到屋外那没停下来的轰鸣声后，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不好意思，习惯了。”
“……”
女弟子们居住的明镜台，因为这突然想起的声声巨响，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月书她们也应声跑出去查看情况。
在看到夜空之中绽放的巨大烟火之时，本就对美好事物有天生追求的女孩子们，脸上那喜悦的表情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月书长那么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现在这个时空的这段记忆里，好像从没见过这样盛大的烟火表演：“这谁家放烟火啊，好漂亮啊！”
银屏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还从来没在委羽山瞧过这样好看的烟火呢，今天是过节吗？”
月书趴在栏杆上，一边欣赏这盛大的烟火表演，一边忍不住推测道：“好像不是什么节日吧，说不定是什么黄大吉日，哪个大户人家娶亲也说不定啊。”
说时迟那时快，银屏转身就冲回房间里翻出了一本老黄历出来：“的确不是什么节气，今天的日子也算不得黄道吉日。不过，我居然忘了，月儿，今天是你的生辰诶。”
月书笑言道：“是啊，我还说家里怎么只寄信来，都没礼物的……难不成，是这个？”（不对不对，就算拿来，这边也没有杜家的亲戚朋友，也没人放啊？管他的，看就完事了。）
最后的一发烟火招摇的闪耀了整个夜空之中，被轰鸣声惊扰后的委羽山，变得格外安静。
就在明镜台中的可爱的小姐姐们，意犹未尽的讨论方才的烟火之时，委羽山的一处空旷地带，白天还在众弟子面前趾高气扬、傲气非常的月奴，此刻却是蜷缩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
月奴那在月夜中闪耀着奇异光芒的大眼睛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烟花已经放完之后，抬头朝着挟持自己的人叫了起来。
“喵喵喵？”（你说的，我都照办了，能放我走了吧）
别问为什么三个喵有那么长的字，问就是喵语比较复杂，常人不能明白其中精妙。
朔月之夜，没了月亮的光辉，这陌生来客的容貌，完完全全的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这人静静的朝着明镜台的方向望了一会后，才将怀中的月奴松开：“去吧，不过，别说见过我。”
“……喵”（知道了）
月奴晚上出来散步，恰好被人逮住。原本还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居然敢提它的后脑皮，谁知道一扭头，就屈服在了野兽的本能直觉下，
无奈之下，月奴这个平日里高傲的王者，也只能照那人的意思，告诉了这人明镜台的朝向。
不过没想到这人好像不是什么坏人，也没让自己打开委羽山的结界，放了个普通的烟花，好像就真的准备离开了。
不过，人心难测，月奴虽然脱困了，也不能马上回去。它得为鹤心焕好好监视一个这个人，只要他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它会马上通知鹤心焕。
然而，这奇怪的人在转身离开了之后，就真的没再折返回来。月奴瞧危机解除了，伸了个懒腰之后，便是扭着性感的小屁股开窗回到了鹤心焕身边。竖直了尾巴，围着鹤心焕转了一圈后，月奴才在他身边爬了下来，娇滴滴的叫了一声：“喵~”
鹤心焕把地上的月奴抱起来后，柔声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也跑去看烟花了？”
“喵！”（对啊）
鹤心焕看了眼桌上的锦盒后，方才心中的困顿，此刻倒是迎刃而解了：“看你精神饱满的样子，应该不困，帮我送件东西，如何？”
“喵？”（什么？）
洗漱完毕后的月书和银屏，正盘腿坐在各自的床榻之上冥想修炼，突然听见一阵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在屋中想起。
月书眼皮微微一动，低声道：“这铃声，是，月奴吗？”
“喵~”
这一睁眼，月奴已经在自己的面前正襟危坐了：“诶，真的是你啊！”
银屏闻言，也赶忙睁开了眼。她惦记月奴好久了，可这小东西大部分时间都跟在掌门身边，一直没找到时间下手。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居然心想事成了：“小月奴，你怎么屈尊来这儿了？快快快，月儿，快把柜子里的吃食拿出来！”
第57章：“拾荒者”
周围住了几个师姐方才也听到了这阵熟悉的铃声，还在想是不是月奴出来散步偶然路过，在听到月书她们这边的动静后，也是闻声而来了。
“喵……”
月奴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快递机器，看到人太多了，决定一会再把东西拿出来。毕竟寄件人千叮万嘱了，要悄悄的，不能让旁人知道。免得，给月书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然而，谁承想，这明镜台实在是一个容易让猫堕落的地方。在放下身段来，陪这些女弟子们玩了一会后，月奴居然就这样睡死过去了。
等它猛然醒来的时候，屋内灯火已灭，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月书抱在了怀里。当然了，月书现在在月奴的眼中，跟个睡熟了的猪儿虫没什么区别。
月奴从月书的怀里挣扎出来后，先是舔了舔毛整理了一下仪态后，便是用爪子，用力拍了拍月书的脸：“……喵！”
月书翻了个身后，迷迷糊糊的说道：“怎么了，上厕所吗，自己去……”
月奴表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它家小弟还等着它回去复命呢。索性走到月书的面前，一肉垫正正糊在了月书的鼻子上：“喵！”
“……！”
猛然清醒过来的月书，直起身来摸着自己的鼻子，呆呆的没了反应：我的爷爷啊，我要死了，幸福啊！
“……”，月奴嫌弃的看了眼月书后，轻轻摇了摇脖子上的铃铛，便是将先前藏在里面的锦盒给放了下来。随即，头也不回的后挺直高傲的身姿离开了。
“这个是？”
月书好奇的打开盒子，映入眼中的，便是一张写着恭贺之词的纸条，这纸条之下，是一块熟悉非常的玉佩。
记忆中，这玉佩是之前鹤心焕要送给自己的，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被人拒绝了就没收下的。
玉佩的材质自然上乘，这背后所象征的东西，更是贵重。月书可不能收下鹤心焕这象征皇族身份的传家之物，要不得要不得。
“这东西太贵重了，不收觉得划不来，收了总觉得占人便宜……”，月书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把玉佩送回去。
可月奴已经走了，这深更半夜的自己去找鹤心焕也不合适。索性把玉佩小心放回锦盒，只留下恭祝生辰的字条后，倒头便是安安稳稳的闭上了眼睛嘀咕道：“睡醒再说吧，人都是要睡觉的，不能睡觉的人生是不能称其为人生的。”
然而，第二天，也不知道是鹤心焕有意不想收回玉佩，还是月书总是和他错过。
月书每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和他独处的时候，刚准备把锦盒拿出来，他要么有事离开，要么就是突然有人出现打断谈话，左右就是还不回去。
月书见沁阳长老今日好像没出现，索性就拿着盒子跑到了桃源幻境中。在一个景色宜人的环境之中思考问题，总比四周人来人往自己手忙脚乱的还要藏东西来得方便些。
桃源幻境中落满了花瓣的秋千，终于又等来了自己的主人。月书坐在秋千上，晃悠着双脚却是满面愁容：“唉，这东西，要不以后再找机会还回去？啊，好纠结啊！”
不过，没等她纠结太久，一阵带着陌生气息从面前刮过的清风，顿时吸引了月书的注意力：“……奇怪的气息，莫不是有人闯山？”
月书慌忙把锦盒塞进衣袖后，便是追着那股陌生的剑气往桃源幻境更深入的地方追去。
追寻片刻之后，闯山的莽撞之徒没看见，倒是瞧见个在桃林中翩然舞剑的人，瞧这背影，必然是个有气质的人。
月书想着这桃源幻境是自己明面上的师父隐居之地，能在这儿舞剑的，估计是自己人，便是收起了心中的戒备，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生怕自己的脚步声惊扰到了旁人。
落英纷纷随风落下，剑锋所到之处，更是惊起琼华阵阵。舞剑之人，动作轻柔灵动，就好像是这桃花幻境中的精灵一般，美得不真实。
可不等她走近一观，那人却是突然停了下来，把剑收了回去，似是回头看了眼月书后，便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了。
月书使劲揉了揉眼睛，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看错人了，还是闹鬼了？”
为了确定自己刚才不是做梦，月书便是走到了方才那人舞剑的地方，转悠了一圈后，在一块小石头上，发现了一个剑穗疑似物。
“嗯？我应该，是没有看花眼吧？”
月书将剑穗拾起后，寻了个能支撑自己重量的桃树枝后，翻身上树。一边赏景，一边等人来寻失物，岂不美哉。
和煦的阳光柔和的风，月书这睡衣忍不住被勾了起来，才眯上眼睛，忽闻一阵呼唤之声：
“月书，杜月书，你在吗！”
月书赶忙坐直起来，伸长的脖子细听了一会后，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诶，好像是琅轩的声音。“琅轩师姐，是你吗，我在这儿！”
听到回应的莫琅轩，赶忙顺着声音和月书会合了：“我就说嘛，哪里都找不到人，肯定是跑这儿来偷闲了！”
月书示意她小声些别被人发现自己偷懒后，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嘛，我最近的功课可都做的不错，沁阳长老不会为难我的。对了，我和你说啊，我刚刚在这儿看到有个美人舞剑。只不过可惜的是，没等看清，人就不见了。他还把东西给落下了，我怕他回来找，就在这儿等着呢。”
莫琅轩看了看月书手中的剑穗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赶忙道：“哎呀，我相信你的。咱们先回去吧，沁阳长老找你好一会了，再不回去，你就等死吧。”
月书心中咯噔一下：“我去，你怎么不早说啊，走走走，赶紧走！”
这下子着急的人换成了月书，莫琅轩倒是关心起失物来了：“那，这东西怎么办？”
月书答道：“一会我拜托月奴帮我找找失主就行了，保命要紧，快走快走！”
老人常说，忙里出错忙里出错。月书着急忙慌的拉着莫琅轩离开，却是没发现先前匆忙塞回衣袖里的锦盒，却是落在了地上。
第58章：见与不见
月书走后，地上的桃花花瓣在旋风之中飞舞而起的瞬间，一个凭空出现的黑衣男子弯下腰来，将她遗落的锦盒拾了起来。
“怎么还和从前一样，毛毛躁躁的”，语气之中虽带着些许无奈，更多的，却是再见的欣喜之意。
鹤真见月书离开桃源幻境的范围后，才是缓缓走了出来，朝着黎渊施了一礼：“贵客前来，有失远迎。”
若不是声音没什么变化，在看到身后这个满头白发的耄耋老翁时，黎渊还真没认出来：
“……许久未见，我竟是差点没认出你。”
鹤真眯着眼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后，笑言道：“是啊，我都成个老头子了；倒是大人，还和从前一样英姿焕发。我还以为是我年纪大，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您。”
黎渊不动声色的锦盒收好后，走近了几步，抬眼瞧着这满目芳菲，不由得感叹道：“我也是偶然路过，见这儿桃花依旧，忍不住驻足一观。这委羽山，被你打理得极好，该是我谢谢你才是。”
鹤真没再说什么，二人静静在这桃花林中站了片刻后，才开口道：“来都来了，大人赏光喝一粗茶，如何？”
“也好”，说罢，一抬手便是将一张拜帖交给了明秋，嘱咐道：“明秋，替我将拜帖送上山吧。”
“是。”
……月书和莫琅轩到正殿的时候，沁阳长老正在和鹤心焕商量事情。二人对看了一眼后，没敢说话，便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前等候传唤。
沁阳长老瞥见月书的衣裙一角后，提高了声音，道：“月书来得正好，掌门与我正要找你；琅轩，你先下去吧。”
“是，师父。”
月书才进殿中，鹤心焕一抬手便是将大门关上，吓得月书一下子跪在了沁阳的面前，低着头高声道：“长老，我知错了！”
沁阳长老被她这一嗓子吓得够呛，等反应过来之后，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我说你错了吗，起来吧。我虽是长辈，但也不用次次见面都行如此大礼。”
“是……”，月书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心中却是盘算不断。沁阳长老虽然现在没说自己错了什么，不过她总觉得快了；得赶紧把最近做的事情全在脑海之中过一遍，想好应对之策才是。
鹤心焕也不做铺垫，单刀直入的问道：“尹零露，是你认识的人吧？”
月书转得飞快的思绪瞬间被尹零露三个字截胡，“认识，怎么突然提起她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看吧”，月书从沁阳长老手中接过一叠书信后，眼睛都快要看直了。从书信起始的那几句问候之语来看，这消息是鹤心焕母妃宫中的旧人在新皇授意下传递进来了。
除了邀鹤心焕回宫过中秋外，还附上了一封昭告天下的封妃旨意，而那个成为新皇后宫第一人的女子，便是叫做尹零露。
月书看到封妃那封旨意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敢再往下看了：“怎么可能，她可是罪臣之女，且非常人，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也许这个尹零露不是我一直关注的那个？”
在三年前尹零露消失在忘心湖底的时候，她已经成了怪物，周遭怨气缠身。新皇再如何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按照她所知道的，哪怕是靠得太近都会损失精气阳寿，更别说纳入后宫有肌肤之亲了。
尹零露的事情，月书上山之后，鹤心焕便是从她那里听说了不少，平日里也会让人帮她留意此事，不然今日也不会让月书来大殿中商量此事了。
“方才我和长老也在讨论此事，不过，你再看看后面这一封。这是朝中一些老臣找到的有关这个尹零露的户籍。”
户籍信息上，几乎包括了尹零露的生平，还有尹家获罪之事：“……全都对得上，可是有些奇怪，尹零露应该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吧，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沁阳长老表示：“究竟是不是你所在意之人倒是其次，关键是，禁宫之中，已察觉此女不是常人。此番传信，朝中臣子，也是想委羽山能襄助除妖。”
月书将书信还给沁阳长老后，道：“所以，我是真的确定能去内廷了，是吗？”
沁阳长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鹤心焕看他不想说，便是替他说了一句：“自然。让你来，便是想让你做好准备。早课也可以免去，长老十分看重你呢。”
“……”，月书表示，前半句就算了，后半句，她是不是耳鸣听错了？
沁阳长老看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点表示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上去拿戒尺给她两手板醒神：“怎么，不愿意？”
月书赶忙拱手道：“愿意愿意！长老可是委羽山中，唯一一个能参透五火七禽扇玄妙之人，月书自然是愿意的！”
沁阳长老看了眼鹤心焕后，轻咳了一声，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就如你所言，我看重的其实是你手中的宝贝而已。那扇子既已认主，我也不想让神器白白在你手中蒙尘。”
曾经的月书，尝试过和各种灵宝沟通感情，但都没用，唯独这把一直被她放在角落中的五火七禽扇回应了她。不为自己，也为这份情，月书都会努力一把的：“长老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她能有此心，自然极好，只不过沁阳不得不提醒她一句：“你的体质，不允许你加倍努力，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好了。既有慧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是！”
月书本来还想继续香殿中二位询问眼下京都的情况，可不等她开口，便是有师兄叩门了：
“掌门、长老。”
“何事？”
门外弟子答道：“有一名仙使，自称来自钟山，递了拜帖想求见掌门。”
鹤心焕与沁阳闻言，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异口同声道：“钟山……”
月书看二人神色有异，赶忙道：“掌门还有要是，那月书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
第59章：钟山仙使
收下拜帖后的鹤心焕，内心复杂。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先前告诉自己不会再见月书的人，就是黎渊吧。
要不是师父鹤真告诉自己，月书经历过什么。也许今时今日，他还能对月书这个前任师父，更尊敬些。
月书被易骨洗髓之事，除了钟山上下还有委羽山的鹤心焕师徒与沁阳长老外，便再无其他人知晓。
自月书入了委羽山门下，沁阳长老明里暗里为了改善月书的体质，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好不容易，月书现在的体质已经能够开始使用正常人的修炼方法了；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的衣钵能有所传承了；钟山却是突然来人，还光明正大的递了拜帖。
颇有一种，想抢人的意味在其中。
“钟山那位怎么会突然递了拜帖来，是为了月书吗？”
鹤心焕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知，当时他让师尊收下月书的时候，也只是传信，并未亲临。左右，既是屈尊递了帖子，便不会是什么坏事，且看看吧。”
“……”，沁阳没说什么，可从他的眼神之中，鹤心焕看到了一丝不满的情绪：“长老这是，担心好不容易相中的弟子，又被要回去了吗？”
沁阳轻叹了一声后，道：“唉，就算相中了那还不是挂在师兄门下的弟子。我啊，还是好好看着我的琅轩丫头吧。”
莫琅轩是沁阳门下出类拔尖的弟子，可惜的是，这个他最为看好的弟子，却只喜欢舞刀弄剑。对扇子一类的灵宝完全不敢兴趣，还说那只是用来纳凉的工具。
眼下还未见到钟山的人，也说不准黎渊并没有亲自前来，许和从前一样只是想看看月书的情况而已。
鹤心焕也不想自己的师叔，因为这还不能定性的事情，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琅轩师妹也是极好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沁阳已是鹤发童颜之姿，寿数较普通人来说虽长，却也是有尽头的：“唉，我也是私心。琅轩是好，我只是担心百年之后，无人承继衣钵罢了。”
……没一会，钟山有人递来拜帖的事情，便是在委羽山上下传开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据说钟山来人了！”
月书闻言，虽然感兴趣但还不到那种想参与讨论的地步，一边趴在桌上看书，一边嘀咕了一句：“来人就来人，那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有帅哥哥或者漂亮小姐姐能看。”
银屏简单科普道：“月儿你入门晚怕是不知道，咱们委羽山与钟山可是渊源不浅呢。据说，钟山之主，可是当世留存的最后一丝烛龙血脉了，尊贵非常啊。听说钟山之上，灵宝无数，只不过上空常年布满雷云，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地方。”
说到灵宝多，月书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能去找些上等的灵石回来锻炼宝器，那怕是要赚翻了。不过，听了这后半句，也只能是把自己的想法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咦，天天打雷，那岂不是很吵？”
莫琅轩却是满眼期待的想象着仙使的模样，一副心向往之的表情道：“吵吗，我不觉得。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突然到咱们这儿来了。”
“可能，是偶然到访吧？”
接下来，趁着委羽山的长老们都去接待钟山来的贵客，山中弟子除了有指定任务在身的，便是各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了。
月书去藏书阁看了会书补充了一下精神食粮之后，拿着自己的宝贝扇子就往明镜台后的竹林小径去了。
别看这羽扇尺寸正常，可这拿在手中，却好似有千斤重。而且奇特的是，寻常人拿在手中，扇凉是没问题的，可若是想要激发五火七禽扇本身蕴含的灵力，就没那么容易了。
沁阳教了月书一套自创心法后，便是让月书有空的时候就要拿着扇子扇风，只要能一下子把竹林小径里竹子都扇秃，也就算勉强过关了。
此后，但凡得空，就能看到月书拿着把扇子对着空气就是一通乱扇。
鹤心焕来观摩了几次，和沁阳一起指导了她一下后，由于那画面太美，鹤心焕便是让人从山下请了个教坊的老师来，专门教了月书两个月的舞。才有现在这，赏心悦目的舞扇之姿。
竹林小径中，月书在竹影斑驳之中冥想片刻后，手脚齐动，调动起周身灵力，步履轻动，羽扇飞舞间，惊起漫天竹叶环绕周身。
不过，也只是到此为止了。竹叶在空中只是停顿了瞬间后，纷纷飘落，就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舞未完，月书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只能将五火七禽扇放在一旁的桌上。自己则是疲倦坐在石椅上，揉着发酸的手臂、喘着粗气。
“啊，果然，加倍努力身体会熬不住的。你说你，就一把扇子，那么吃灵力。我这两年只要有空就围着委羽山四处跑，四处跳的，体力也算是不错了。果然，神器就是神器，脾气都比较大啊，普通人一时半会还真驾驭不了。”
弱小且无助的月书表示，为什么她一直记着自己是带着仙骨来的，怎么现在这仙骨没了，只剩下仙根了？难不成，是自己什么环节记错了不成？
“某观姑娘方才的架势，许更适合用剑”，这陌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时，月书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疼的一下，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难以形容。
一回头，眼前迎风而立的男子，穿着一身看似朴素的靛蓝衣衫，戴着一张银色的麒麟面具，只露出了眼睛和下半张脸。虽是瞧不出究竟是何模样，但那挺拔的身姿却是加分不少。
“阁下是？”
面具人走近了几步，点头示意后，道：“听闻委羽山景色一绝，慕名而来。”
委羽山除了山下有城镇外，自山腰处起，便是在委羽山仙门的结界之中。若非内中有人打开结界，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进入了。方才月书也没有察觉到护山大阵有异动，想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尊下，莫不是钟山来的仙使？”
“正是。”
第60章：糟了，是烧心的感觉
说起来也奇怪，这人声音好听，身材也不错，按理说初次见面该是能留下不错印象才是。
可随着此人一步步靠近，月书总觉着心中有股无名火在疯狂燃烧。一个不小心，说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克制不住的奇怪。
“听闻钟山钟灵毓秀，委羽山自是不能与之相较。不知能否请教请教仙使，钟山上有没有什么能易筋洗髓的宝物？”
月书那语气，乍一听就是一个不愿踏实修炼的投机取巧之辈一般：“姑娘想走捷径，怕是有些困难。”
“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此话一出，月书自己都愣住了，她今天这是怎么了：“抱歉，我可能是太累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仙使见谅。”
这仙使看起来也是个温柔和善之辈，没为了月书的一句话生气，语气依旧随和非常：
“对了，不知姑娘可识得此物。”
月书定睛一看，这仙使手里的锦盒和先前月奴带给她的那个好像长得一模一样。
心中暗道不好之后，月书翻找了一下衣袖，赶忙双手接过锦盒：“不知是什么时候掉的，多谢仙使。”
收回锦盒后，月书也是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在桃源幻境中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也许，也是钟山来的人，便是将当时捡到的剑穗拿了出来：“仙使瞧瞧，这个是不是您或者您认识的人落下的？”
仙使嘴角微微一样，道：“即是有缘，便是赠予姑娘了。”
“这可使不得，无功不受禄……”，不等月书推脱，莫琅轩便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把拽住她就往拉，至于月书身边的人，她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之后便是跳过了：“月儿，我师父找你呢！”
旁的人也就罢了，但凡沁阳长老找月书，她就算是在睡觉也能从梦中瞬间清醒过来：“失礼了，告辞！”
离开竹林小径后，莫琅轩一把就将月书拽上了自己的佩剑，剑随意动，瞬间腾空往止苍崖飞去。
“对了，刚刚和你说话的是谁啊，怎么没见过？我看那人，颇有遗世独立仙人之资啊！”
月书笑言道：“我还以为你刚刚都没怎么看人家呢，拉上我就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瞧见他，总觉得胸口烧得慌。”
莫琅轩回过头去看了眼月书的小动作后，眉头一皱，吐槽道：“你捂的那是胃，怕是辣椒吃多了烧心吧。”
月书啧了一声后，又把手放回了司机的小蛮腰上：“不排除这个可能，对了，长老叫我做什么呢？”
莫琅轩摇了摇头，她要是知道什么事一早就告诉她了：“说是找到了一本古籍，估计是让你去看书学习的。”
“又看书？”
莫琅轩知道月书喜动，要她安安静静的长时间坐在一处看书的确是有些不容易，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师父的理念就是，修道要和修心并行。修道不修心的，那是妖道。修心最快捷的方法，除了自己亲尝人间百味，就是汲取圣人的智慧了。
“师父的法子虽然古板，可都是为了让基础牢固。你呢，就和我一起慢慢体悟吧。”
月书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是该端正态度了，平常是我太心急了，只顾着锻炼肉体。长老说得对，肉体有限制，急不得；但是可以先提升一下精神力和智力，总不会错。”
说实话，在听到月书这番话的时候，莫琅轩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平常抱怨声那么多，又常常翘了早课的人，是终于开窍了吗：“平日瞧你吊儿郎当的，终于下定决心了？”
月书展颜道：“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做罢了。而且，我从前那不叫吊儿郎当，那叫得过且过。人没了目标，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实在是太容易自甘堕落了。”
话音方落，老司机莫琅轩将脚下佩剑一收，便是抱着月书稳稳的落在了止苍崖的藏书阁前：“现在知道还不算晚，行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得去练剑了。师父说了，等你这边完事了，一会还得给我布置任务呢。好不容易才能下山，咱们都别出乱子了，机会难得呀。”
“放心吧，相信我，没错的。”
然而，前一秒斗志满满进了藏书阁的月书，在阁楼门窗突然关上的瞬间，发出了哀嚎：
“琅轩，带我一起走！”
“放弃吧，她救不了你。下山前若是看不完这些书，你就断了下山的念头吧。”
沁阳长老轻轻挥舞了一下手中拂尘之后，灯火通明的藏书阁中，赫然出现一张小小的书桌。
书桌旁那几乎和月书差不多高的一摞书，便是她这个月的目标了。
眼看回天乏术，月书也只好认命，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之上。随手拿目标书籍里拿出一本书，不等翻开书页，光看书名就已经是满头黑线了。
“道理我都懂，可我们不是修仙门派吗，这本《霸道帝王和他的小娇妻》是什么鬼，不用涉猎那么广泛吧！”
沁阳长老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以为掌门说下山后不拘着你，是说你能想干什么干什么吗？只有在被规矩框定范围内的自由，才是自由，懂吗？”
月书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我懂啊，卢梭说过，‘对个人的绝对自由，是对他人的绝对伤害。无拘无束的绝对自由是相对于众人而言的，而有规矩、有条件的自由是相对于个人而言的’。问题是，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啊，长老大人？”
沁阳长老闻言后，思索了片刻，反问道：“这‘卢梭’，是何许人也？”
就在月书准备给他介绍一下这个卢梭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这书很有可能是不小心混进去沁阳长老一下子也没有发觉，所以才说了那一通话的。
止苍崖的藏书阁，常客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由此推理，这本《霸道帝王和他的小娇妻》，很有可能是莫琅轩的。
作为莫琅轩的好姐妹，月书表示，现在不再追问才是好姐妹该做的事：“……我懂了，懂了。长老，那我能少看两本吗？这算下去，下山前的这一两个月，我得不眠不休才能看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