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狐狸与蛇（三）
月书看黎渊受了些打击，现在还在一旁的角落里思考人生，突然想起来先前他冲出来时发生的事情。不管自己再有多少做得不对的地方，那一开始挑事的人就是这个长辈，也得让他吃点苦头长个教训才行。
趁着现在人都在，月书直言道：“那这件事就暂时先揭过去了，你先说说，方才拽我腰带是要做什么。”
闻风手中的折扇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前辈，这？”
婴宁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的回应道：“都是误会，你看我是像那样的人吗。”
虽说狐族之人的美貌，那是天生的；可婴宁这眼角眉梢那风情万种的模样，一看就不是那种简单人物。闻风没接话，月书更是只有“呵呵”两声。
婴宁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我不过是对她腰间的配饰有些好奇，想借来一观罢了。”
“呵呵！”
闻风看了看婴宁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的样子，只能自己来了。上前把月书拉到一旁后，便是低声商量道：“月儿，这人是狐族的老前辈了，这些年一直在闭关，许久没和人说过话了，现在交流起来，难保有些词不达意，用词不当，你多担待些吧。”
“你都这样说了，毕竟也是前辈”，闻风这话说得在理，这神草结虽是小蛇所赠的重要之物，却也不是别人能抢去的东西，倘若只是看看的话，她倒也没那么小气。
“喏，你给他吧，我去看看黎渊。”
“多谢，多谢！”
月书转念一想，赶忙把闻风给拉了回来：“咱们谁跟谁啊，你确定他先前答应我的不是空口白话吗？”
“自然。”
有了闻风的保证后，月书才终于是松了口气：“那就行，你拿着去吧。”
月书出门看黎渊看着院里的树发呆，柔声道：“黎渊，你还好吧？”
“嗯。”
月书安慰道：“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就是人生，别那么在意。”
“我只是在想，自己这些年来疏于修炼，的确是有辱家风了，在反思而已。”
“……”，月书一愣，还说不在意呢，嘴硬吧。的确，一条烛龙被一只老狐狸这样调戏，一时半会的的确是有些想不开。
“那你再冷静一会，我去看看他们，要是之后没事了，咱们就回家了，这地方太可怕了。再多留一段时日，指不定还要生出些什么事端来呢。”
“嗯。”
月书才进门，就瞧见闻风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正对着神草结垂泪的婴宁。刚刚不是还和她辩驳得起劲吗，这变化也忒大了吧：“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婴宁含泪将神草结还了回去，不住的感叹道：“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竟还有再见到这绳结的机会。”
月书和闻风对视了一眼后，不由得好奇的问道：“怎么，前辈也识得此物？”
婴宁拿出所配的腰坠，两人定睛一看：“诶，方才我怎么没注意，这绳结竟是一模一样的，前辈和小蛇难不成是旧相识？”
“小蛇？”
“就是这绳结的主人啊。”
婴宁原本以为月书不过是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此物，觉得顺眼所以才佩戴在身上，却没想到在这绳结上留下气息的人，竟还在人世。
“……你说的那人，现在何处？”
月书也不隐瞒，答道：“离得不愿，就在京都外石桥村内的一座神农神像之中。”
“神农神像……”
看着婴宁那思索的样子，月书悄声问道：“这狐狸和蛇之间，难不成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闻风也是一头雾水，“我怎么能知道，他活了那么长的时间，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我也不是事事都知晓的”。
“你的朋友，应该不会是坏人。反正神农神像有结界在，他要是强行传入或者抱着坏心思，是绝对找不到的。要不，我把这事情都告诉他，或者让小蛇出来和他见见？”
闻风回过头看了看婴宁那一副追忆往事的模样，道：“我看行。你放心，不会叫你白帮忙的。之后我会告诉青丘还有涂山的人，想来谢礼是不会少的。”
“我是那种贪图谢礼的人吗”，说完，月书实在是忍不住的补充了一句：“你可别多心啊，我就是想问问，你还有什么老朋友要帮忙的吗？”
等月书和闻风嘀嘀咕咕的说完话回来之后，婴宁擦了擦眼角那似有若无的泪花，道：“送你那绳结的小友，过得可好？”
这话可是有意思了，他怎么就知道是个小友不是个“大人”呢：“这可不是我一句话能说清楚的，要不，我叫他起来；有什么话，前辈自己和他说？也省得弄拐那么多弯。”
“……”
婴宁没说话，月书就当他是默认了，“小蛇，醒醒”。
月书唤了几声后，神草结终于有了反应，带着点点荧光慢腾腾的从月书的手里飞了起来：“诶，你变回来了？”
月书在原地转了个圈后，道：“嗯，变回来了，现在叫你起来，是不是有些为难你了？”
小蛇的声音中虽然带着倦意，可心情却是好的，“别人也就罢了，你倒是无所谓的”。说话的时候，神像中的小蛇还留心瞧了瞧黎渊。见他好像一脸神伤的样子，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
“说罢，叫我出来是不是找到那个偷你东西的小贼了？我已经想好法子，怎么收拾他了。”
“应该是吧……其实是这样的，我这儿有个人好像是你的故交，想见见你。”
听到这话的小蛇可一下子来劲了，他的朋友目前为止就只有月书一个，可要说是在梦中记忆传承下来的故人，倒还有那么几个：“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月书一个箭步跑在院子里躲起来的婴宁给抓了回来后，那头的小蛇才见到这人，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消失：“你，你是，婴宁？”
婴宁有些意外：“你认得我？”
“何止是认得，有胆你来石桥镇，我一定把你打得趴下，定要让你在我娘面前以死谢罪！”
放了一番狠话之后，神草结顿时光华攒动，等几人再睁眼，这小院里的一切，都已经化成了飞灰。
有闻风和婴宁在，月书倒是不担心一会要怎么给青丘解释，只是小蛇这生气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去，别那么大火气，冷静冷静，误会，误会！”
第272章：不请自来（上）
“什么误会，哼！”
说罢，神草结啪叽一下落在了地上，小蛇连月书的解释都不想听了，就连灵力联系也给切断了，这下子，月书可真的是被连累了。
月书无奈的捡起废墟里的神草结，叹着气道：“惨了，闹脾气了。少则一个月，多则，我也不敢说了，想再叫他出来，只怕是难了。”
“……”
在外闯荡了这些年，月书别的长进没有，就是会看些眼色了。婴宁果真和小蛇有恩怨，那这人不仅是闻风的前辈，说是老祖宗只怕也不为过了；这种等级的人物，她还是少招惹点好。别到时候他有仇人找上门来寻仇，那也够人受的了，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前辈，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知道，也管不着。那什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月书大大方方的拉着黎渊就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这烂摊子，要怎么收拾，他们这些大人物自己商量就成了。
神农神像之中，小蛇在看到婴宁那张脸后，气呼呼的断了和月书之间的联系。脑海中，伴随着血脉一同传承下的记忆，就那样翻来覆去，全都那人忘恩负义背信离开的场景。
小蛇抱着头愣是想不清楚了，这多年一直被埋在记忆深处的仇人，怎么就和月书扯上关系了呢？
“月书怎么能和那个人混在一起呢……不对不对，月儿可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一定是被那个人给骗了。可恶，从前骗了我娘亲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敢骗我朋友，这口怨气，不能忍！”
把关系理清楚后，小蛇掏出本小册子来，就往上面涂涂写写的不知道在画些什么，一边写着，一边嘴里还忍不住嘟囔道：“要不是我出不去，我现在都能手刃仇人了……”
话才说出来，小蛇手中的笔一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出不去可那人能进来啊！干脆现在先暂时表个态，把那个人骗过来？入了这神农结界，任他是大罗金仙，还不得任由自己摆布了去！
可问题是，他刚刚才生了气，这会子再找月书的话，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小蛇正在思考对策，却是猛然从草垛上跳了起来，面色凝重的看向了神像外广场的方向。
石桥村附近的花草树木正在微风中摇曳着身姿沐浴着太阳的恩泽，转眼间，风好像突然停了下来，山间的流水也顿时失了方向，慌张失措的留在了原地。
被吓了一跳的鸟雀们本想逃离这奇怪的环境，可方才展翅飞起，突然像是被石化了一般，身子一僵便是落在了地上。好在才飞起来，否则，若是从高空中直直坠下来，只怕是要变成一滩肉泥了。
小蛇本体那巨大的幻象出现在神农神像前时，顿时卷起滚滚黄沙。黄沙之中，但见一个奇怪的红衣男子静默而立。
“不请自来，客人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红衣男子不仅没被眼前的金瞳巨蟒给吓得，反倒是露出了欣赏的神色：“原以为只是传闻，未曾想，竟真能在此地见到如此纯正的上古血脉！”
这人欣喜若狂的样子让小蛇有些困惑不解，虽不懂他是从何处知晓自己的存在，不过，这人倒也还会说话，想来也是有些见识的。
“若阁下只是单纯想来赞美我，那我接受了。只是我不喜别人打扰，若是无事，还请离开。不然，我就只能亲自请客人离开了。”
“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请我离开的本事。”
红衣男子嘴角一扬，左手抬起之时，食指指尖一撮黑色的火焰就像是此刻这突然造访之人的内心一般，在小蛇面前满是期待的跳动不已。
小蛇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怕死的对手，一时间也来了兴致，控制着幻象便是在广场那狭小的环境中和他打斗了起来。
只是，毕竟不是真身，那红衣男子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没一会，小蛇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幻象被那撮火焰烧得粉碎。
别看着这儿只有那么一小撮，这黑焰的来历可是不寻常；凭借区区幻象还有被压制的力量就能和他一较高下，红衣男子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的疯狂上扬了。只要能取到这上古巨蛇的蛇胆，这三界六道，就再也没有能有人与他抗衡了！
红衣男子寻到此处已是偶然，先前再小蛇沉睡的时候，他就已经尝试过许多次想要强行突破石像上的结界，可到底是上古大神亲自设下的，始终是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既然从外部破不开，那就只能从内里下手了。
一直在暗中行动的红衣人，在翻阅了诸多典籍之后，终于是让他寻到了个简单可行的好法子。
红衣人似乎能看透人心似的，一开口便是戳中了“手下败将”心中的痛处：“阁下若是能离开这石像的辖制，就算给我千万次机会，只怕我也不能胜一局了，多谢。”
小蛇真想着要怎么扳回一局来，见台阶来了，赶忙借势道：“既然知道本神威能，还不赶紧离开。”
红衣人啧啧了两声，嫌弃的看着这简陋祭坛上满是灰尘的物件，道：“这种地方过得如此憋屈，你难道就不想离开。这石疙瘩之外的大千世界，可是乐趣非凡呢。”
小蛇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这种第一眼瞧了就让人很不舒服的人呢：“想与不想，与尔何干。”
“我不过是想帮你一把罢了”，说话间，红衣人手一挥，神像前顿时跪满了神情呆滞的石桥村村民。
神像之中，小蛇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猛然站起身来，仔细一瞧。这些都是石桥村的村民不假，而且，一个也不少。
这些村民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也不懂什么规矩，可到底是打他睁眼后就一直陪着他说话，是他人生几乎所有乐趣的来源。换言之，都是受他庇佑之人。
还有那正躺在地上，在襁褓中嗷嗷大哭的婴孩；也是他亲眼瞧着，在他的见证和保护下出生的。
第273章：不请自来（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
红衣人大笑了一声后，解释道：“要离开石像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朝着这些人轻轻的一弹指，这结界自然就破了。”
“……”，小蛇这下子才是明白过来，这人不是来挑衅的，是来算计他的。
红衣人见石像那头没了动静，接着道：“好好想想吧，你真的甘心就在那小小的石像中过一辈子？有如此神力，只要你想，这世间的大好山河都应该是你的才对；凭什么别人就能享受一切，而你神能通天，却只能龟缩在这种地方。”
“你说的倒是有理，若是能出去，我倒是能去见我的朋友，也能手刃我的仇人。”
就在红衣人觉得这事有谱，把一个村民拉起来丢在祭台上的时候，小蛇却是话锋一转：“可有一点，你算错了。”
“哦，哪一点？”
“你不该用他们，来威胁我。”
说罢，借着这神农结界上残存的神力，小蛇调动起全身的灵力，朝着头顶上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红色宝石灌去；就在神农结界被全然激活的瞬间，红衣人不仅被强制排挤弹了出去，全身更是受到了重创，生生打出一口绿色的浓血来。
“噗！”
红衣人半跪在地上，却不想就此收手：“哼，我会再来的！”
这次是他一时失察，不过，就凭这巨蟒对村民的态度，他倒是又有了个极好的法子。至于它口中的仇人，若是能寻到那人，又是一大助力。
……青丘之中，被小蛇一句话激得黯然神伤的婴宁，坐在一堆烧焦的废墟上沉思了许久后，才将埋藏在心底从未向人提起过的往事，全然告诉了闻风。
等故事讲完了，婴宁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闻风静静的听完后，也只能唏嘘的说道：
“唉，怎么会这样呢？”
婴宁没说话，这沉重的气氛让闻风一时间也生出了逃离的念头。可要是现在走的话，感觉自己好像很没有人情味的样子。
思考想去，闻风觉得，还是得再拉一个人来和自己一起感受这怪异的氛围：“前辈，要不要我把月仲给叫来？”
婴宁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道：“不必，此事因我而起，拖了那么些年，也是时候给个结果了。你和那女娃知会一声，只要能给我和她那朋友一个见面的机会，我必不会亏待了她。”
“……是。”
黎渊在月书的小院子里安置好东西后，两人便是坐在院中那粗壮的树枝上享受起日光来了。
“平日里你不是最爱管闲事了吗，怎么今天倒不想管了？”
“你觉得我管得了吗”，月书有时候说话做事，的确是有点那种仪仗着靠山大就有些不知所以的，可说到底，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还是那句话，再等几天，我把丢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咱们就走”。
黎渊看着月书那在空中晃荡得不停的一双脚，见她的心情好像也没受多大影响。来时便说了，是为着莫琅轩的贺礼来的，东西还没买到呢，倒是着急走了。
“这集会还有好些天呢，当真不想再逛逛了？”
“没那心情了”，话到此处，月书才是反应过来，他们好像拢共也没在这儿待了几天，怎么好像就跟待了几年似的，一转眼倒是忘记了好些人事物了：“说起来，梁玉呢，怎么好像这两天都没瞧见她似的？”
“听箐箐姑娘说，今儿一早就着急离开了。”
既然提起了梁玉，那就不得不提起于危难之际救了月书一命的琅轩玉了：“对了，那琅轩玉，还真和琅轩有关，你说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黎渊想着，若是没那琅轩玉帮月书联系莫琅轩，只怕眼下她还是小小的一个无助的躲在小小的洞穴里呢：“先前有传闻，琅轩玉乃北州至宝，得此玉者，可勘负北州重则。”
听了这话月书忍不住乐了：“你的意思是说，有那东西的人就能当明王？”
黎渊笑道：“不过谣传如此罢了，怎么可能那么随随便便的就能当一州之主了。只不过，据说北州明王在登基之时，便会在第一时间选出会下一任的明王，并将一特殊信物交付保管，如此传。若此物真如谣传所言，北州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黎渊分析的很有道理，月书也不明白，那东西就算是用来做首饰，都还要再雕琢一下才行，先前在拍卖会上那些干一掷千金的土豪，也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也是，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要这个？”
黎渊瞥见院中有客来后，抱着月书从树上一跃而下：“俗世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不妨，问问你那老朋友月仲好了。”
被闪了一下双眼的月仲，饶有兴致的说道：“听这话，我似乎来得正是时候呢？”
“嘿嘿”，月书傻笑了一声后，便是着急从玲珑袋里把那仅剩的宝贝给拿了出来。打算让月仲好好研究一下那琅轩玉，要是能说出些门道解了她心中的疑惑，那就更好了。
只不过等这盒子掏出来了，打开一瞧，里面却只是一个荷包还有一封信，“哎呀，不好意思拿错了”。
“等等，这荷包……”，这荷包上面的图案不过是寻常的花鸟，只是这绣法却是奇特，十分少见。乍一看虽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若是在阳光下，这些花鸟图样便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会随着光线的不同而发生微妙的变化。除此之外，最吸引他的，便是是信封上的落款了。
“这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我，我也记不清了，就是昨天，我被迷晕了之后，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这东西就已经在我手里了。”
月书见他好像对这两件东西很是好奇似的，便是把荷包里的东西给倒了出来，拿在了手中：“这荷包里，是个很奇怪的小珠子，我也瞧不出是什么材质。正好，你要知道些什么，也顺便给我答疑解惑好了。”
第274章：珠眼
“……”，月仲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她手中那圆圆的石头珠子，好像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旁的东西似的。
月书看了眼黎渊，黎渊也只是摇了摇头：“怎么，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这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小石头？”
这石头月仲倒是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只是：“倒也没看错，只是觉得，好像忘记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别的不说，月仲这感觉月书那可就太明白了。她也觉得好像记忆里却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似的。问了黎渊，他也再三保证没对自己动过什么手脚。
“巧了，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你瞧瞧”，说话间，把那封除了上面的收信人外，什么都没有的信封打开后，里面的信笺之上亦是一个字都没有。可闻上面的味道，似乎是着了墨的。
月书想着可能是那墨水有些特殊，想用火烤，用水浸了试试，只是还没来得及尝试罢了。
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月仲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怪事，问闻风比他要对口些。话说回前面那珠子，毕竟是月书之物，月仲也没动手去拿。
“你手中的，的确不是普通的珠子，你若是真知道了它的来历还拿在手中，只怕是要做噩梦了。”
月书眉头一皱，又把东西拿在手中把玩了一圈：“你可别唬我，我都带着它睡了一晚上了，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啊。反倒是一睁眼自己就变回原状了，还想着会不会是它帮了什么忙呢。”
月仲带着请求的语气道：“你若是信得过，不如，就把此物交给我处置吧。”
月书倒也不缺这一件小玩意，只是，这东西来得莫名，暂时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此物的主人：“……东西给你倒也不是不可以，给个理由先。”
月仲长叹了一声后，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捧在手中，道：“这荷包绣法，是贱内家不外传的手艺；至于那信封上的‘皓月’，便是她的闺名。除非是密友，否则断不会知道此名。”
“天下的事竟有这样巧了？”
真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只在灯火阑珊处了。月仲也没有想到，那么多年遍寻无果，今日竟能在她手中再见此物：“此物，是我寻找了许久的东西，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你手里。”
这巧合，已然能作为足够的理由了。既然原本就是要给月书那未见面的奶奶的东西，交给月仲也实属正常：“这珠子到底是个什么宝贝，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啧啧啧，愣是没瞧出来。”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黎渊，已然看出了这珠子的蹊跷所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还是先把东西给他吧，等他说出来了，我怕你一时间接受不住。”
“……行吧，给你个面子。”
然而，月书也说了不想听了，月仲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这，其实是皓月的一只，眼珠。”
月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退出去老远，下意识的把双手放在衣服上擦来擦去的，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拿了一只眼珠，心里就膈应得不行。可转念一想，哪里有人的眼珠长成这种样子。
“你别是在我说笑，逗我的吧，正常人的眼珠怎么可能长成这种样子！”
月仲笑着摇了摇头，道：“无论如何，都要多谢你。我与皓月，一直都在寻找这个遗失的眼珠；因为这件事，她和我大吵了一架之后，就搬进了月氏一族的禁地之中。还有一件事，我得向你坦白。”
“你，你说吧”，现在，月书看向那白净无瑕的信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已然脑补出了很多可怕的讯息。
月仲也不再绕圈子，直说道：“先前你托我调查的绿绳，其实，就是出自她手。原本我是想早点告诉你的，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月书呆呆的，反应了一会后才恍然，一副你不说我都要忘记还有这样的事情了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有了那眼珠的冲击，这事与她，倒也没多大的惊讶可言了。
“看在你我的关系上，此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不知月仲，就连黎渊也有些疑惑了，月书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不是那绿绳捉弄了她，一定要让背后暗算之人尝尝她的手段吗，这就翻篇了？
月仲生怕她反悔，赶忙应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月书示意他不用太紧张，自己不会狮子大开口后，展颜道：“我想见见你的妻子，那个叫皓月的女人。”
这要求，是月仲万万没想到的：“……好，我答应你。只不过，眼下我手中还有未完之事。”
月书点了点头，道：“闻风拉了你来给青丘和涂山帮忙，我知道，不着急。行了，把话题拉回来，我要问你的，是这个。”
等她把琅轩玉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又不好了，方才那东西是眼珠，这个呢？
“黎渊，你昨晚动过我东西没有，有没有人到过你房间？”
这突然一问倒是让黎渊和月仲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未曾，怎么了？”
月书把琅轩玉举起来对着阳光后，道：“你们瞧，这琅轩玉里面的那个图案，不见了！”
月仲仔细一瞧，那象征着北州继承人身份的暗纹，果然消失不见了：“闻风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要是为了莫琅轩的安全，最好不要使用此物的吗？”
月书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张的说道：“说是说了，只是当时情况有些紧急，我又不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和琅轩有关系……这里面的图案不见了，会有什么后果？”
月仲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对于你我而言，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一旦被使用，你的琅轩小友，这辈子的逍遥日子，只怕是要到头了。”
“有什么话你直说，得赶紧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弥补我这无心之过。她和清霁就快要修成正果了，可万万不能断送在我手里，我做不得这千古罪人。”
第275章：北州旧闻
“要直说的话，那琅轩玉就是明王放出来的一个饵，正等着他先要的鱼儿上钩呢。也不知道闻风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要把东西交给你，不是自找麻烦吗。”
“……”，月书有些没太听明白月仲这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明知道自己是什么热人，什么叫做自找麻烦。他们现在不是在讨论琅轩玉中图案的消失会对莫琅轩有何影响吗？
月仲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先说一点，你就没觉得奇怪，这种在北州王族之中才知晓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得天下皆知了？这谣言虽然肆虐得厉害，可却也不过是近几个月的事情。大部分来青丘的人，还是抱着和闻风一般的心态，想看看明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罢了。”
黎渊点了点头，锦铃因为在这世间有着不计其数的同族，以及族内那强大的繁殖能力，她的情报网可以说是钟山最大最密的了。这样“传奇”的事情她都没注意到的事情，想必这谣言的传播，是有特定地界的。
“这话倒是有理，锦铃向来喜欢搜集江湖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却好像也没与我提起过此事。”
月仲点了点头，“这便是了，这其中的故事，我倒是知道些内情。”
“我准备好了，你说吧。我就先不问为什么你好像一副知道许多事情，却还要看着闻风白花钱，再眼睁睁的瞧着他把东西交到我手里却不提醒我。要是因为你的不提醒而导致的种种严重后果，我也不会恨你的。”
月仲再怎么说也是一族之长，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月书那明朝暗讽的话，和脸上那幽怨的表情，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今日若不是看在这眼珠，还有他们平日的交情，莫琅轩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想插手的。
月仲面色如常的等候了片刻，见月书的哀怨口已经倒完了，才道：“这事，还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北州内廷中发生的一件‘丑闻’上来……”
二十三年前，北州王妃在寝殿之中与一陌生男子正行苟且之事时，正好被明王撞见。人赃并获之下，就算北州王妃醒来时处于茫然的状态，就算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男子，可到底也是百口莫辩。明王不相信她，她就算真是无辜，也只能把这哑巴亏憋在肚子里。
就此，这原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便是被禁足在了东宫之中，无召不能出。时间一长，这内廷中本就繁花似锦，牡丹无人搭理，自然只能与路旁杂草为伴了。
可王妃的身后到底还有着一股庞大的势力，单凭她的母家，明王心中再不快也不敢真的废了她。除了冷落幽禁，也没多少招数了。
同年冬天，一声婴孩的啼哭声，伴随着东宫的一场大火，在北州的内廷之中，引起轩然大波不说，前朝也在这场大火的催促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妃的母家在其他几家势力的联合排挤下，如狂风扫落叶一般，迅速的退出了北州的历史舞台。
明王冷眼的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只觉那啼哭声刺耳非常。如此大的火，王妃必然是救不回来了，既然如此，那孩子也该一起陪她去了。
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等火被不紧不慢的扑灭之后，一片废墟中，却是也没能寻到婴孩存在过的痕迹。
自古以来，皇宫内廷里从不乏枉死之人。这故事，倒也是见怪不怪了，月书只想知道，那孩子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
毕竟，听月仲讲故事，不仅要有足够的耐心，还有要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一个突然的急转弯，或是急刹车，就能让人吐上好一段时间的。
“那孩子，逃出来了？”
这时不时的打断月仲并不反感，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废话太多了，提醒一下也是极好的。
“嗯，王妃将她托付给了贴身的女官，可不幸的事，那女官还没来得及离开北州，就被一群神秘人追杀。为了保住王妃唯一的一点血脉，无奈之下，她只能将孩子放在了路过的月老庙门前……”
既然都已经提到了月老庙，月书心中的疑惑便是有了答案，月仲言语的可信度，也不由得提高了一个档次。
“说了那么多，琅轩玉似乎还没有登场呢？”
“不急，不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二十三年过后的今天，北州王族已然是枝繁叶茂之态，前朝势力更是达到了完美的平衡。可明王渐渐上了年纪，也不由得操心起了未来的王位该由何人来继承。
北州富足，可四周却都是蛮荒之地。它能有如此发展，全靠着王室一族的先祖，在北州地界下镇压的一只上古凶兽。
据传闻，那凶兽原本与明王祖先相交相识，交情匪浅。在帮助北州先祖建立了这一方乐土之后，却是被所信之人暗害，因此，凶性大发。北州先祖一早便是暗中联系了诸多高人术士，只等它大开杀戒“暴露本性”之时，以清除妖兽之名，用异法将他困住。
至此之后，这凶兽此生此世生生死死，便都只能作为地精为北州所用。当然，都说了是凶兽，自然也不会就如此在被人欺骗感情之后，毫无作为。
凶兽再被困入无间深渊之前，平静非常，趁着北州先祖不备用上古血脉为祭，诅咒了北州皇族。
北州之王，只能由带着北州王族纹饰降生的人继承；寻常王室之人，若是登上王位，北州便会被覆灭不说，王族之人也会被千刀万剐，断绝香火，从此消亡于人世间。
在这之后，为了平复凶兽怨，王族之中，伴随着继承人的出现，必然还会有另外一个带着纹章的女子降生。那女子，在成年后将会被作为祭品，投入万丈深渊之中。
听到这儿，月书可就越发疑惑了：“那梁玉着急想要这个琅轩玉，又是为何？难不成，她就是王位继承人或者祭品？不是说继承人一早就被选定了，那明王还要担心些什么呢？”
月仲道：“都说了，琅轩玉是个诱饵。无论的皇室之中的传言，还是流传在世间的谣言，都没有那么美好。”
第276章：谣言的背后
黎渊解释道：“琅轩玉之中消失的纹章，的确是北州皇族的传世刻印；可唯一不同的是，它的主人，是要接替凶兽的位置，成为地精，安养北州大地的。这，才是明王布下如此一局的盘算。”
月仲意味深长的看着黎渊，笑问道：“没想到这套路，你倒是清楚得很呢？”
“……”，黎渊微微一愣，没说话，再这之后，也一直保持着沉默，没再开口。
先前的那些也就罢了，黎渊的话，月书可是不敢认同：“这怎么可能，我在委羽山上那么多年，可没听过北州出了几个近神之人，能做这样的事情。”
月仲近一步讲解道：“他们不能，但凶兽可以。漫长的年月依然过去，那凶兽再厉害，也终究是要消亡的。这任的明王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极有算计的人。想来，应该是暗中与那凶兽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共识，才会想到用自己的血脉去代替它的位置。”
月书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那要是真的代替了凶兽，修为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她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弊大于利罢了：“就算是只得了那凶兽弥留之际的一点修为，对于常人来说，也足够一步登天了。只是，从此之后自由没了，身体灵魂，都没了。不入轮回不属三界六道，只能成为一个靠吃血肉延长寿命，没有意识的怪物。这‘福气’给你，你要是不要？”
不管修为如何，身体精神到底是比不上上古凶兽，到最后也不过成了被人摆布的工具罢了。想来，要此事真的按照计划成了，之后的北州王族，应该也不需要再付出公主的生命来换得一时安稳了吧。可不管怎么说，“这明王，也实在是太狠心了些”。
说狠心其实不准确，心狠才差不多。北州王妃想来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忙着给梁玉公主定下一桩，对明王而言，十分有利的婚事。其余的公主与王妃无关，她自然不在乎。眼下梁玉公主突然离开，只怕也是被她母亲知道了些什么，所以被着急传唤回去了吧。
被黎渊轻轻踢了一脚之后，月书才猛然回过味来，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关注点在什么地方了。
“那琅轩呢？琅轩玉已经和琅轩产生了共鸣，是不是意味着明王是不是就要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下手了？”
月仲带着十分欠揍的浅笑，道：“你也知道是素未谋面，本来就是一颗棋子，说白了毫无感情可言，他又岂会在意？再者，你觉得北州那重重守卫下的东宫，是怎么混进去一个连王妃都不知道的男子的？不过是为了平衡势力，让王位坐得更安稳一些罢了。”
前前后后的事情，月书自觉已经知道得个七七八八了：“连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亲生女儿都不要了，我该说些什么呢，还不是只能呵呵了？”
这发牢骚的样子，倒是让月仲有些瞧不上了：“但凡帝王将相，就没有一个是心慈手软的。你啊，还是那些风花雪月的书看太多，迷了性情了。以后，还是多读些正经史书去吧。”
月仲说这话的样子，和月书那白发苍苍的爷爷如出一辙。他的性子，月书可是明白的，若是这其间没太多的改变，那给莫琅轩找个正儿八经的帮手，问题还是不大的。
“你别说，那什么风花雪月的小说传奇，我倒还真没怎么看；倒是琅轩，迷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传奇作家迷得是一塌糊涂，居然还忽悠鹤心焕帮她藏书。”
月仲眼神一亮，刚想问莫琅轩都喜欢看他写的哪些书，有没有什么想法，才张嘴立马就改口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心动的，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月书看自己的小计谋被拆穿了，神情随即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能知道那么多内情，必然是那女官在留下孩子的时候和你说了些什么。否则就你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脾气，断然不会去打听什么皇室秘闻。”
“……”，月仲表示，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松口帮忙的。别的也就罢了，只有这件，他自己做不得主，绝对不能再坏了规矩。
月书也不知道月仲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再伸把手帮衬帮衬：“你既然知道那么多，琅轩你也是见过的，多好的孩子啊，你要帮她啊。否则，那些拼死救她出来的人，岂不是白死了？他们知道好不容易救出来的结果，是把她送进地狱，若是泉下有知，岂不是要作祟了？”
要认真说起这事来，月仲也只能挺直了胸膛告诉她：“我做的已经够多了，送她去委羽山，还让她遇见了沁阳，过了那么多年舒心的日子。”
月书费了不知道多少口舌，月仲也不愿意松口：“……当真没办法了吗？”
没想到，月仲却是点了点头，答道：“有。”
“是什么！”
月仲直言道：“只要你能拦住北州来接她的人，只要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北州地气消散，北州百姓流离失所，被虎视眈眈的蛮夷屠得血流成河。”
月书一愣，你这问题不就是说火车来了，有两条铁路，一条铁路上绑了一个人，另一条铁路上绑了三五个人，问火车该往哪里去是一个道理的吗？
“……这题不能这样答！”
月仲轻笑了一声，反问道：“那，你要我如何解？”
“我！”
月书是没法子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只要北州的人敢来，她就敢打：“黎渊，我们走！”
月仲朝着月书那着急忙慌怒气冲冲的背影高声道：“不要太冲动，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可我得提醒你，最好告诉莫琅轩，听听她的意见。”
……委羽山上，月书将月仲告知的一切，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莫琅轩。不等莫琅徐细细笑话一下，便是紧追不舍的道：“事情就是这样，你有什么意见，大可所说来，虽然我不一定会听，可这个机会我给你，毕竟我也不是坏人不是？”
说实话，月书的故事实在是很有冲击里，只不过，莫琅轩看着这贴了满屋子的黄符，反问道：“那你一回来就把我门窗全封死了，还设了结界把我围起来？”
第277章：凭心而为（一）
月书也是担心莫琅轩听了自己的话后，一时想不明白做傻事，索性先下手为强，先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我这都是为了安全考量，你放心，我也知道现在看起来有些凌乱。可我技术就这样，慢慢改进吧。或者，你习惯习惯，也就好了。”
与此同时，门外渐渐走近不明主人的脚步身，却是突然一顿：“这是谁弄的，搞得乱七八糟的，实在放肆。”
莫琅轩偏过头，目光越过月书去看着门外，满脸唏嘘：“你惨了，我师父回来了。你也知道的，他平常最讨厌别人把他的地盘弄得乱七八糟的，一会你就自求多福吧，我怕是救不了你了。”
月书闻言，一下子就急了，莫琅轩这样的做法，会让别人以为她们不是姐妹，是仇人的，赶忙低声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这样做不都是为了你吗？要是你跑出去了，我要和谁要人去！我跟你说，一会你一定要想法子拉住你师父，我好逃跑！”
话音才落，沁阳没从正门进来，反倒是穿墙而入，见月书在屋子里，问道：“月书？你怎么也在这儿，这些，莫不是是你的手笔？”
也许是因为月书太紧张了，她总觉得这个人的脸就像是刚掉进煤炭坑里似的，黑得活像个挖煤工。
月书把莫琅轩往旁边一推，连滚带爬的一边穿鞋，一边从床榻上爬了下来：“长老，你听我解释，我们两个是清白的！”
月书才想把莫琅轩也拉下水，谁知道这小蹄子只在一边憋笑一句话也不说。沁阳长老看了眼屋中这贴得毫无章法的黄符后，冷着张脸抬手道：“不用了，也不必你再麻烦这一遭。”
莫琅轩在一旁没敢吭声，只是拍着月书的肩膀投去一个怜惜的眼神后，便是双手合十替她祈祷起来了。
月书知道沁阳长老对她这个挂名弟子本来就颇有微词，要不是自己多少还有些争气，要不是她和莫琅轩是好姐妹……
越想越怕，月书只希望沁阳能看在莫琅轩的份上，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可这话都到嘴边了，被沁阳吹胡子瞪眼的一瞧，又磕磕绊绊的说不出来了：“不是，我我我我……”
沁阳示意她不必再说后，长舒了一口气，却是十分欣慰的朝着月书点了点头：“你做得对。”
“长老说得对，我认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月书话中迟疑的停顿，让一旁的莫琅轩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还是眼前的师父别是其他人假扮的：“我，我没听错吧？”
沁阳长老轻咳了一声，瞥了莫琅轩一眼后，意外的十分和善：“事情我都听钟山来的贵客说了，月书，你不愧是在我手底下待过几天的弟子。行事，倒也还知道轻重缓急。”
说罢，沁阳长老还顺手加强了一下月书布置的结界，又让屋中这些贴得乱七八糟的符纸各自寻到了合适的地方站好后，拂尘一扫，索性把课堂也搬了过来。
“只不过你这结界布阵的能力，还是不如琅轩，漏洞实在太多。我方才不过一眼就瞧出了许多能钻空子进来的地方。你且过来，我再给你上一课。”
“是！”
月书不由得松了口气后，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今天的沁阳，实在是太温柔太和善了，怪不得莫琅轩一听到别人说他的坏话就要暴走。每日独享他这样和风细雨的对待，是个人都能容忍别人“瞎说”的啊。
眼瞧着按照剧本走向，月书和沁阳怎么着也该有一场世界之战，眼下却是忽略了自己，在一旁对着她屋中旨在限制她活动的阵法谈得火热，莫琅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师父？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能和她搅和在一起了？”
“琅轩，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都要出嫁的人了，好好在房里绣你的嫁衣不好吗。先前你不是怕无聊吗，现在月书回来了，之后就让她搬过来陪你住几天吧。再说了，你这问题就有明显的问题，月书虽说不如你，可也是委羽山的弟子，为师指导她也属正常不是？你这孩子，怎么还吃起醋来了。”
“这……”，莫琅轩把反驳的话想出来，月书高声一句话，愣是把她的思路全都给打乱了。
“长老英明啊！”
沁阳点了点头，道：“嗯。我方才说的，你可都听懂了？”
月书表示，方才他那话就跟考试直接给答案似的，要是再不清楚，可就真真打自己的嘴了：“茅塞顿开，多谢长老指点！”
也许是月书一回来就事事想着莫琅轩，让沁阳心中颇为宽慰，也就想着放她一马：“这段时间早课也不必来了，我还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多谢长老！”
沁阳长老才抬脚又回过头来嘱咐道：“既然回来了，也别瞎跑了，陪着你的小姐妹等她成亲再下山游历也不迟。”
“月书明白。”
沁阳十分满意的朝着月书点了点头后，道：“那你们自己聊吧，我还得去山门看看，要是有什么野物不识路了闯了进来，可就不好了。”
“恭送长老。”
沁阳长老前脚刚走，莫琅轩的脸色随即一变，十分鄙夷的看着月书，问道：“你知道你刚才那样子像什么吗？”
再如何左不过是说她像个狗腿子呗，这次这狗腿子做得多好，早课免了，还学了阵法布置的，又能陪在莫琅轩身边看着她，说是一石三鸟也不为过啊。
“我只知道自己这叫做尊师重道，重情重义，义薄云天，天下无双，双喜临门……”
莫琅轩一杯水碰到月书的嘴边，“行了，别说了，没人陪你玩成语接龙”。说完，有些恼怒的追问道：“不是，你们都觉得我一定会出去，和北州的那群人一道离开吗？”
月书喝了些水润了润嗓子后，解释道：“只怕你被他们的花言巧语哄骗了去，到时候可就真的难以收场了。”
莫琅轩却是觉得他们未免担心过了头，“我还等着过我的小日子呢，你还是想太多了，我和北州那些人就算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且不说别的，本来就是陌生人。随随便便来了，说是我亲人，要对我好，然后扭头把我推进火坑里；这种套路，我都是见过的了”。
第278章：凭心而为（二）
月书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莫琅轩这话乍一听倒是有理有据的，只一点，未免也太伤春悲秋了些。世上的美好，可不止男女之间的情意绵绵啊。
“还是月仲说的对，那些什么劳什子的传奇小说，我还是先给你收起来吧，听听这满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莫琅轩知道月书早就准备了一箩筐要劝自己乖乖待在委羽山的理由，也懒得再和她争辩。
“罢了罢了，我也不和你辩驳。你这大忙人，不去忙活自己的事情，怎么老是关心别人？”
月书头一歪，像个小傻子似的摊手道：“闲得呗！”
委羽山上的事情，到底还有鹤心焕还有长老们兜着，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落在了自己身上，也不该把月书牵扯进来。杜家已经没了一个孩子，若是因为她，再让月书有些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北州之地，莫琅轩虽从未涉足，可从师姐师兄的口中听了不少，也在书中也瞧了不少。月书的脾气又是那样，一个不小心和别人闹起来了，吃亏的必然是她。
“要是真的无聊，索性去找正经事做啊。”
月书十分正经握着莫琅轩的手，道：“你的事情不仅正经，而且要紧。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倒可作他想；可现在知道了，就绝对不能让人害了你。我只是个凡人，多的人也管不了，可统共就你们几个朋友，我还是看得过来的。”
莫琅轩轻叹了一声，却是轻轻撒开了手：“我知道你是认真的。说句让你听了不太舒服的话，就算别人再怎么样，到了真出事的时候，你又能帮上几回呢？人啊，到底还是自私些的好。本就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要是总为别人的事情殚精竭虑劳心劳神的，岂不是对不起自己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这一番高论，的确有些道理。只是却不该从莫琅轩的口中说出来，到底还是在屋子里独处久了。想得那么深，这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可不该在个新娘子的脸上出现。
“……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把你闷在屋子里是不行的了。还是得出去走走。你放心，我已经让黎渊叫人跑腿去找清霁了，最快今晚，最晚明早，他就能回来了。”
一听到清霁马上就要回来的消息，莫琅轩脸上的些许阴霾倒是突然被一扫而光，多云转晴了：“行吧行吧，既然你打定了主意要管我这闲事，那我就只能先谢谢你了。”
“……”
（月书：啊，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冷场了有些尴尬啊，显得我们的关系好像很塑料似的）
“……”
（莫琅轩：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可看她的眼神，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一样，还是再等等吧。）
方才还吵嚷的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喝茶放杯子的声音。莫琅轩坐立难安的等了好一会后，见月书当真是将肚子里的话都说尽了，轻咳了一声后，话题一转，便是好奇的问起月书的事情来。
“……对了，你这次不是还去京都走了一遭吗，东宫娘娘可还好？”
月书长舒了一口气，展颜道：“好着呢，有个整天叽叽喳喳的小凤凰在跟前，她的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那就好，你家里人呢，不是说让你回去相亲了，可有结果了？”
莫琅轩说话的时候还用眼神挑逗月书，月书一看，这话就是拐着弯的要调戏她啊：“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莫琅轩噗呲一笑，不由得感叹道：：“说真的，黎渊当真是个人物。别的不说，那相貌，那身家，比起皇帝都不为过啊。要不是我心有所属，还能把这好机会让给你？”
月书的心事被人戳破了，不免忍不住怼了回去：“哟，那感情好，你把清霁给我，黎渊，就随便你处置了。正好，嫁妆用你的，倒是给我省了好一笔开销呢。”
莫琅轩响指一打，一肚子的坏水：“这话可是你说的，一会我就去拿人去。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月书表示，你这话倒是越说越没谱了。惹不起还躲得起，我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好，免得一会在口舌上落了下风，说出去了还不知道要被别人笑话多久呢。
“打住打住，这匆匆忙忙的回来，我还没见过掌门师兄呢，你好好绣你的嫁衣，我先去了！”
莫琅轩看着月书羞红着脸跑出去的背影，才是真正的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啊。
……月书一路小跑的跑出好一段后，才寻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了下来，捧着自己那一张红扑扑的脸，耳边仿佛又想起了莫琅轩调侃自己的声音一样。
等冷静下来之后，月书一扭头就往鹤心焕那儿去了。见书房的门大开着，月书探头探脑的打量了一下里面，瞧没人在议事，才轻轻的叩响了房门：“师兄。”
鹤心焕正给月奴梳毛呢，见月书来了，便是招手让她进来：“月儿来了，琅轩怎么样了？”
月书逗着月奴道：“非常好，给她软禁起来了。月奴，晚上我要是睡着了，你可得帮忙看着她哦。”
月奴睁开了一只眼，道：“唉，为着委羽山本大爷也是操碎了心了喵。”
月书弯着腰，眼神之中却满是敬佩爱戴之情：“可不是，能者多劳嘛。像月奴这样高贵的种族，自然是要多罩着我些了。”
“嗯，这话倒是说得好”，说罢，月奴在鹤心焕的怀中伸了个懒腰之后，就仿佛恩赏似的跳到了月书的怀里。手中这皮草的触感，让月书再次羡慕起鹤心焕的生活来。委羽山平日的事情有长老们给他兜着也就罢了，每天的生活就是撸猫、撸猫还有撸猫。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呢？
鹤心焕从听了莫琅轩的身世之后，心中就一直放不下。委羽山的弟子，都是他的同门手足，无论是谁都不能出事。
“若北州的人真来了，到底是一家人，也不好总拦着。”
月书笑了笑，眼下倒还没必要太操心：“是不是月仲逗我们玩还不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北州的人要真的剑拔弩张的找上门来，咱们也不必出面，有沁阳长老在呢。”
鹤心焕笑了笑后，摸着月奴的头，好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我听说，闻先生，不久后就要启程离开了？”
月书眉头一皱：“没听说啊，他要去哪儿？”
第279章：凭心而为（三）
鹤心焕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的道：“连你都不知道，看样子他是打算悄悄离开了，那我也就不多问什么了。”
这话月书可就听不明白了：“月奴，怎么回事，闻风要去哪儿？”
月奴解释道：“我们也不清楚，就是上次去云川的时候不小心听他和别人提起过这事，跟安排后事似的，心焕有些担心罢了喵。”
月书还以为是闻风出了什么大事呢，不想让他们这些小辈担心所以瞒住了呢。
“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无穷巷的事情多着呢，可能是在安排工作吧。他的意思，是有意让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赤羽接替他的位置，这段时间到处‘托关系’呢。现在还在青丘帮忙呢，说什么是因为小徒弟在，实际上还不是想卖个人情给狐族。”
鹤心焕和闻风的关系，总是忽远忽近的，到底不如月书了解他。听了这话，鹤心焕的心也能好好放在原处了：“原来如此。那你这趟青丘之行，可有收获？”
说到这个，月书有些失望的答道：“除了琅轩的事情，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了。我担心她，也没等集会结束，就着急赶回来了。”
“你倒是个热心肠。对了，去见过其他长老了吗？”
“还没有，我一会就去，再顺便去瞧瞧师尊”，月书这次回来，还打算问紫微长老一件事情，她先前说自己会有故友出事，还会影响到自己，可这一趟出去，到底是没遇到。在青丘的时候，她也仔细想了想，说是素未谋面的故友，那就只能说是“前世”认识的那些人了。
“嗯，黎渊也过去了，倒也免得你们四处找人。”
不知道是不是月书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有些多心，鹤心焕说这话的时候，怎么隐隐夹杂着些难以言明的情感在里面。
“……从你的眼神中，我怎么看出了些奇怪的东西。”
月奴闻言，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纵身跳到地上后，一边洗手一边道：“你都看出些什么了，倒是说出来让大爷我也听听。”
鹤心焕垂眼笑看着地上可爱的小喵咪，威胁道：“月，奴。”
月奴起身，扭着身子就跳到了窗台上，有话都不会好好说了，一点都不尊重它，累了累了：“切，我还懒得管呢，睡觉去了。”
月书见状，憋笑道：“嘿，它这脾气，别是随你的吧？”
从鹤心焕这儿离开后，月书马不停蹄的就往紫微长老那儿去了。原本是想让她给自己再好好解解困惑的。可才开口，不等反应过来，紫微一把就将先前送出去的珠花给收了回来，二话不说，一挥袖就把月书给打了出来，连个理由都没有。
月书表示，这女人，一定是算错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招牌，才这样着急的销毁“罪证”。
……天色渐晚，委羽山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虽还能瞧见四处巡查的门人，可打闹声，到底还是被一扇门给隔绝开来。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清霁才轻手轻脚的找地方把给莫琅轩准备的礼物放好，刚准备回隔壁休息，就瞧见她满头大汗，哭着喊着。
这样子，一看就是梦魇了。清霁赶忙上前把莫琅轩给摇醒，一边擦着她的眼泪还有脸上的汗，一边柔声安抚。只等她渐渐平静下来，才关切的问道：“琅轩，你这是怎么了？”
莫琅轩呆呆的寻声望去，只等看清了清霁的面容，才猛然清醒过来：“呼，原来是做梦啊，吓死我了！”
清霁把她抱在怀里，才是被吓了一跳。莫琅轩看着那已经烧了一半的蜡烛，知晓夜已深，才赶忙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清霁轻声答道：“才刚回来，去见了沁阳长老就过来了。月书好像去桃源了，还不见过来。”
“月书把事情都跟你说了？”
“在路上的时候就跟我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了。我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段过去。”
莫琅轩松开了清霁，赶忙和那所谓的“过去”划清界限：“别别别，那可不是我莫琅轩的过去。我生在委羽山，长在委羽山，师父待我犹如亲生父母，我和北州一点关系都没有。”
若是月书，听了这话肯定鼓掌叫好；可，清霁却不这么想：“……你越那么说，我就越担心。”
莫琅轩嗔怪道：“你瞎担心什么呢，我还担心呢，房子的事情弄好了没，家具什么的可都齐备了，你在外面有没有勾引其他的小妖精？”
一个敢转移话题，一个也是敢随口瞎说：“放心放心。房子没弄，家具没买，钱都拿去吃喝嫖赌了，小妖精都藏了一屋子，想着哪天带来给你瞧瞧呢。”
莫琅轩啧啧了两声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师父说得对，你不适合我，分手吧。”
“你真舍得？”
“……”，清霁瞧这小妮子没话说了，噗呲一下笑了出来。两个人相携而坐，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的，各自傻笑了一阵后。清霁才道：“琅轩，你要是真的放不下，若是真有人来了，不如见见。有我在，逃跑还是不成问题的。”
今日见月书和沁阳那样担心的样子，莫琅轩也不想再让他们担忧，若不是清霁来了，有些话，她只怕还要再憋上一段时间，才敢说出口。
“你知道吗，从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师父说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所有天为父地为母。可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烦恼而已。直到今天，月儿和我说了那些，我心中想要见见那人的念头，便是一刻也不得闲。”
“……”，清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个好父亲；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我真的不知道，到时候他要是求我回去，求我去救救北州百姓的时候，我是不是真的能有拒绝的勇气。”
话到此处，清霁也算是明白莫琅轩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在自己、委羽山，还有血亲百姓之间，要做出一个不伤害任何一方的选择，实在是有些困难。
“傻瓜，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瑶姬姐姐说过，做不出决断的事情，就别逼着自己，凭心而动就行。哪怕最后的结果一团糟，可到底也算是无怨无悔，就算粉身碎骨，也不用怨天恨地。”
第280章：使者无赖（一）
瑶姬，本就是个结局悲惨的故事。清霁用自己的姐姐举例子，倒是让莫琅轩苦笑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所以，她最后选择了跟那个人离开，是吗？”
清霁也知道这个例子的结果的确让人十分唏嘘，可：“我知道她离开的时候痛苦，可她转身随着那人走出南海的时候，脸上的笑，却是我未曾见过的。”
莫琅轩靠在清霁的肩头上，心中思绪万千：“如果，我说的如果，要是我真随他们去了，你怎么办？”
清霁只希望她能够好好的，如今，他也只有莫琅轩了：“你真的要走，谁也拦不住，大不了，我随你一起，是生是死，我陪你就是了。”
“……谢谢你。”
北州内廷之中，月书在青丘遇袭，着急联系莫琅轩使用了琅轩玉作为媒介的同时，深院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密室之中，一颗原本黯淡无光的宝珠，顿时熠熠生辉，好似在和远方琅轩玉中的纹章遥相呼应一般。
明王的鬓角已然染上一层白霜，那在岁月的迁移过程中，被时光无情的吹出一道道沟壑的脸上，唯独那一双眼，依旧深邃明亮，好像永远都在看向远方，永远都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在何方一般。
明王漏夜悄悄将身边信任的大臣传唤入殿后，来者上前便是第一时间对先前的任务作出了反馈。
“王上，迎接大公主回北州的车马随从，以及送予委羽山的礼物，都已经预备齐全，只是不知王上心中可有使者人选？”
明王看着那被点亮之后就好像永远不会熄灭的宝珠，一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让思明去吧，他是那孩子的舅舅，叫他去也稳妥些。”
“是。”
明王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身后那一直低着头从未有反驳之语的人，反问道：“怎么，听你的语气，好似不太同意寡人的决定？”
来者诚惶诚恐的答道：“臣不敢。只是江大人的为人，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只怕到时候适得其反，不仅不能将公主平安接回，反倒还会招惹麻烦。”
明王仰头长笑了一声，道：“他的为人，寡人自然知晓。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这样的人，才最懂得分场合说话。”
留了江思明那么多年，没让他和江氏一族共赴黄泉，就是担心有朝一日会到了不得不依靠那个被送走的婴儿的时候。那孩子，虽然一直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可等她离开北州地界之后，明王手边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时间一长，倒忘记了。
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却没那个心思再关注了，一来二去，也让那孩子在外过了二十多年自由自在的日子，她也该懂得感恩了。为了今天这能让那凶兽真正为我所用，他已经准备了太久。
大臣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王上英明。”
那与他除了血缘外没有任何关系的大女儿，自然是不会惊起他心中一点涟漪的。只是听王妃说，梁玉似乎有些不满意自己的婚事，去青丘赴约了。想来，也是听说了琅轩玉的事情。就怕她行差踏错，所以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她母亲，着急让她回来。
“玉儿呢，可回来了？”
来者答道：“王妃急召，明早就能回到北州。”
明王点了点头后，吩咐道：“派人看好了她。若是又跑了，跟她的人，还有你，就一同去祭坛为北州祈福吧。”
“是。”
“南楚的皇帝先前的作为倒真让人有些咂舌，不过，现如今看来，倒是个懂算计筹谋的。有脑子，相貌也是极佳，只要玉儿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王上说得是。”
话是这样说，可这人也忍不住在心中犯嘀咕了。北州虽然富庶，可无论是疆域还是历史积淀，是万万比不得南楚的。
南楚朝堂之上，势力众多，现在听说谢家的嫡出小姐做了皇后，膝下虽只有一个公主，却深得南楚皇帝喜爱。要他们北州这个娇生惯养的梁玉公主去和谢家的人争恩宠，实在不见得是多对自己的女儿好。说到底，这北州的人，都逃不过“价值”两个字。
……随后，在明王的安排下，北州的人分作两路，一路护送梁玉往北去往京都，一路西入，直往委羽山而去。
北州似是一早就有准备，等月书收到消息说，委羽山山门的长阶上还有山脚被北州的军队团团围住的时候，也不过是她着急赶回委羽山的第三天清晨。
原本还躺在床上做着好梦的月书被月奴一巴掌拍醒的时候，还以为是它在逗自己玩呢。
清晨曙光，为委羽山披上一层圣洁的金色。伴着晨钟的响起，委羽山的弟子们都活跃了起来。没一会，你一言我一语的传来传去，原本还有些冷清的山门内，一下子就来了不少人。
来的人虽多，可却都被鹤云扬、鹤云清给拦了下来。沁阳长老一人站在山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与北州来使对峙。
委羽山门众中还有些不知道情况的人，看师兄师姐们都严阵以待，原本只是想着跑到山门来看热闹，见到这气势汹汹的客人，又瞧见是沁阳长老在，不敢高声议论，只和身边的人嘀嘀咕咕的。
这谈话的声音虽是不大，可总觉得聒噪得很。在被师兄师姐们瞪了好几眼提醒了好几回之后，还是有人多嘴。沁阳长老拂尘一扫，随即冷冷的说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课业完成了吗，各处长老何在。”
在各处的长老们，纷纷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师兄。”
沁阳长老吩咐道：“带着这些顽劣的弟子，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是。”
紫微长老看师弟师妹们都领着自己的弟子回去了，她手底下倒还没什么人，只是看对面人多势众的，只留沁阳一个人，好像有些不合适：“师弟，确定不需要师姐帮忙吗？”
沁阳长老满头的白发都写满了他走过的沧桑岁月，见过的世态炎凉，看向依旧黑发如瀑的师姐，也还是十分敬重的。毕竟，要达到她这样无欲无求的境界，还是有些困难的。
“师姐放心，小场面而已，还对付得了，何况，此事与琅轩有关，还是我亲自处理得好。”
紫微长老点了点头，道：“那我与掌门就负责门中事务，你就专心对付眼前吧。”
“有劳师姐。”
第281章：使者无赖（二）
暂住在桃源中的黎渊，在收到月书的传信纸鹤后，也匆忙的赶来过来，只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月书。没办法，这人爱抢头冒尖，只要有‘“热闹”的地方，直接往前找就行了。再者，现在这个时候，该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找人倒不是难事。
月书正四处点着现在还留在山门前的人，一扭头也看见了黎渊，忙招手叫他过来：“诶，我在这儿呢！”
黎渊看在场的人都是知晓莫琅轩所遇之事的人，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低声问道：“我没来晚吧？”
月书轻声道：“没有，消息传出去了吗？”
黎渊答道：“有你师尊帮忙，闻风他们想必已经往这儿赶了。你们掌门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正事说完之后，为了缓解一下心中的危机感和紧张感，月书十分没有眼色的说起她方才才知道的新鲜事来。
“对了，我和你说，我方才听到一个劲爆的消息。你知道吗，紫微长老那样子，跟个玉美人似的，没想到居然是沁阳长老的师姐！”
黎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月书在委羽山上也待了好些年了，现在才知道这些事情，也实在是太不关心周围的事情了。
“这有什么，修仙门派之中，有多少是瞧年纪论资排辈的。你在这山上，不是也要叫个总角孩童师兄吗？”
“有道理。”
黎渊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担心起来。倘若真的闹了起来，受波及的可就不止是委羽山范围了。就是不知道，北州到底让谁来接他们所谓的公主回北州了。再者，委羽山作为十大福地，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地。北州这大张旗鼓的带着军队前来，想必是有其他准备才对。
“人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委羽山上修为不够的弟子，都被那些长老们给带回去保护起来了。其余的，除了现在山门的几个之外，都在鹤心焕的安排下守住了委羽山各处。”
刚刚沁阳长老才让围观群众，现在都已经开始活动了，不得不说：“布置得可真快。瞧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北州是想和南楚开战呢。”
黎渊半开玩笑的说道：“眼下北州明王身子日渐消瘦，他们可没心思，和亲还差不多。”
此刻山门前，沁阳长老冷眼看着那些严阵以待的北州来客。北州看着老头子就挡在门口，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赶忙把还在睡梦中的使者大人给叫了起来。
江思明慢悠悠的洗漱完后，为了展现自己对此事的态度，连早饭都没吃，叉着腰就走了出来。
“牛鼻子老道，你可知道爷是谁？本大人带着礼物千里迢迢的到了这儿，不好吃好喝的招待爷，你居然还敢拦我，是不是不想活了？赶紧的，把你们掌门还有我那小侄女都给我叫来。就说，北州江思明江大人来了。”
月书啧啧了两声，忍不住吐槽道：“这是大人呢，还是预备‘打人’啊，一点不想当官的，这一通倒是有些像土匪山贼的做派了。要套近乎可以，瞎说占人家便宜可就不对了。”
对此，黎渊却有不同的看法：“这江思明，的确是莫琅轩的亲舅舅。”
月书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黎渊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呢：“你怎么知道？”
黎渊却是十分哀怨的答道：“你忙着陪小姐妹，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就只能找锦铃聊天消遣了。”
月书赶忙收起了脸上那些不正经的表情，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锦铃，这收集情报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啊。”
就在黎渊给月书科普的时候，不等好像一早就知道很多事情的沁阳，鹤云清作为三师姐，倒是率先开启嘲讽技能，吸引火力。
“什么江思明，我怎么听说北州江氏在十年前就被明王灭族了呢，怎么又跑出个江家人来。”
江思明眯着眼仔细瞧了瞧这说话声音极其好听的小女子的长相后，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表情很是猥琐的调戏道：“小姑娘，你这模样，啧啧啧，大人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这委羽山不过是个弹丸之地，不如，你随大人我一道回了北州，爷保证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
“……”，鹤云清面无表情听完了江思明的话后，很是冷静，只是控制不住麒麟臂，想和他比试一场而已。
鹤云扬见状，赶忙拦住了他：“不过是一条老狗朝着我叫唤了几声，你当真岂不是太抬举它了？”
鹤云清表示，你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不过，还是朝着江思明撂下了一句狠话：“以后出门你最好小心点。”
听了这话，江思明可就不乐意了：“啧啧啧，你们委羽山的人就这样对待贵客？”
月书实在是忍不住了，高声道：“贵客？阁下莫不是太抬举自己了。”
“你！”
江思明才想破口大骂，身边的人赶忙上前也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这人倒是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就是笑得越发猥琐了起来。
“本大人来的时候就知道你们断不肯轻易放人，我懂”，说罢，江思明拍了拍掌，有人抬着十几口大箱子过来。
这些大木箱子在山门口依次排开，江思明随便选了一个掀开后，作为一个俗人的月书，顿时被那金光闪瞎了双眼。
江思明表示，你们这些山野村民，就是不会说话：“不过是要钱罢了，要是嫌不够，我再让人送来。”
他这一通把莫琅轩当做货物买卖的行为，彻底惹怒了沁阳。沁阳眼下虽然还能控制自己，可之后就不好说了：“我委羽山上没有你要找的人，阁下还是带着你的人离开吧。”
江思明不乐意了，那么多钱了还看不上？都是男人，虽然他年纪大了点，不过也差不多嘛，有什么要的，直说就行了啊，大家都懂的。
“你这老匹夫，不仅要钱，难不成，还要我送几个美娇娘？”
在场委羽山众人一听，十分有默契的纷纷退后了好几步，月书也赶忙拉着黎渊往后稍稍：“别的不说，这人的胆子实在是大，莫不是个傻子吧？”
第282章：使者无赖（三）
沁阳怒了，拂尘一扫，一股罡劲便是直冲江思明。罡风已到面前，江思明却不躲开，轻轻一笑后，那股罡劲便是在他面前消散了。一个铁面人斗篷一扫，便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沁阳冷笑道：“哼，我说江大人怎么如此有底气敢与我委羽山叫板，原来，是请了高手前来助阵。”
“……”，铁面人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好像自己只是个恰巧路过的无关紧要的人，安安静静的退到了队伍的后面。
月书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那人，会不会是镰影？”
黎渊双目瞳孔颜色一变，摇摇头道：“从身形体态来看，确实是男子不错。身上也没有刻意施加术法的痕迹，这人身上唯一的遮掩就是那铁面，只是，材质有些特殊，看不见相貌。”
说罢，一扭头就瞧见月书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噗，你瞧我做什么？”
月书发自内心的赞美道：“你的眼睛，真的好漂亮，我敢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
“咳咳”，一旁的鹤云扬给他们投去了一个嫌弃的眼神后表示，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好吗？
沁阳长老和江思明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之间，沁阳到底是个要脸的人，没一会居然落了下风。
原本在一盘好像打定了主意不会插手这件事的铁面人出声了：“北州只望明珠归故土，并无存心冒犯之意，还请长老念着骨肉血亲，通融一二。”
沁阳轻哼了一声，重复道：“方才我已经说了，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铁面人不说话了，江思明也懒得再和这群村夫理论，大言不惭自信满满的，一边戳指甲一边道：“不必和他多说，让山下的人准备好了，若是他们过了午时仍不交人，就给我打。”
“是！”
就在江思明传令下去没一会，紫微长老身边的童子便是迈着小短腿带着一阵清脆的银铃声跑了过来：“三师姐，五师兄，长老叫你们呢。”
另一边，清霁前脚才假装无事离开，后脚就有人来敲门了。正在屋中做着女红全然不知道屋外发生了些什么的莫琅轩，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吓了一跳。
“师姐，琅轩师姐，你在里面吗？”
莫琅轩擦着指尖的血迹，虽然想着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陌生，但还是走到门前回话了：“……我在，怎么了？”
门外一只悠然在莫琅轩门外的飞舞的紫色蝴蝶蝶，此刻竟是发出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师姐，山门外来了好些人，说是要找什么人，沁阳长老一个人在应对，听紫微长老说，那些人好像还要炮轰委羽山呢！”
隔着门莫琅轩也瞧不见外面的情况，才刚碰到门就被弹了回去，只能着急的反复询问：“你说什么！再说清楚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紫蝶道：“师姐，沁阳长老让我来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出来。师姐，师父叫我了，我得赶紧走了！”
“师妹，师妹！”
莫琅轩叫了许久也没人回应，想着应该是真的离开了。莫琅轩心中焦躁不安，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墙上的琅轩剑，她知道，有些事，不是有人挡在自己面前，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炮轰委羽山，绝对不行！”
莫琅轩得沁阳长老真传，就算现在房屋之中月书布置的结界是被沁阳加固过的，可要寻到薄弱处，倒也不难。只听见虚空之后传来一声琉璃破碎的声音后，莫琅轩便是拿着琅轩剑，强行冲出了结界……
“师父，师父！”
不等月书反应过来，莫琅轩就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我去，这姑奶奶怎么来了，你让人通知的？”
黎渊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你没发话，我哪里敢呢？”
月书和鹤云扬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不由得托腮思考道：“怪了，说好了这件事一定要瞒住她的”，莫不是有内奸？
江思明在看到突然出现的莫琅轩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太激动了，知道的，其实是他在看到那张和被自己亲手放火烧死的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时，心中的恐惧。
“我，我的好侄女，我是你舅舅啊。那么些年了，我还以为当初那孩子没了，没想到啊！孩子，你知道吗，你和你母亲，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啊！”
江思明的突然变脸，是莫琅轩不知道的。在看到这人双眼中的泪花，再想到方才他的那一番话，莫琅轩心中百感交集，可为了师父，却只能藏起那些情感。
“你，你是什么人？”
江思明慈爱的看着莫琅轩，再次自我介绍：“我是你舅舅，你母亲的同胞弟弟啊！好孩子，你看看，我带了好些礼物来给你，还有那么多的人，都是一起来接你回去的！”
莫琅轩甩开了他的手，站在沁阳长老身后冷冷的说道：“……抱歉，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眼看着人就在眼前了，明王承诺过江思明，只要他能把人带回去，等待自己的，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就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方才和沁阳对峙的场面，幸好她没有看到，自己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认错！就凭你这张脸，我就知道你身上有我江家的血脉！”
莫琅轩再三道：“委羽山就是我的家，我不会跟你离开的。”
“好孩子，你父亲，还有整个明州的百姓都在等你回去呢。就算你不愿意当这个公主，也该回去，看看你母亲啊”，说罢，江思明这眼泪，哗的一下就跟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莫琅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江思明见状，心中暗喜：“好好好，舅舅不逼你，你别着急，我们给你时间考虑，要是你想好了，就来找我，我就在山门口等着你。”
随即，江思明更是吩咐:“都给我退到山下，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予许再到委羽山上来。”
“是！”
“……”，铁面人看今天估计也就是这一遭了，趁着人多，便是混迹在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283章：以静治动（一）
北州之人退出山门的时候，莫琅轩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瞧了眼江思明。血脉的感应，实在是有些奇妙，在看到那人眼中泪光的时候，她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哭了出来。
莫琅轩从来都没有干奢望过，自己还能有和家人重逢再见的机会，可更没想过，自己的生死，竟都是被本应该最亲的人算计着。若说是因果报应，那她上辈子，是不是做了许多错事呢。
“……”，莫琅轩耷拉着脑袋，提着好似有千斤重的琅轩剑，站在原地没再说一句话。
月书见她这样，心里一下子难过了起来，赶忙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试图把她从各种冲击中拉出来。
“我的姑奶奶，谁让你掺和这事的。我不是告诉过你，好好待在屋子里等着成亲吗，你还当不当我是姐妹啊。”
“我……”，莫琅轩嘴唇微动，不等唇舌发音，就被月书抢先了一步：“我告诉你，你可别被那人的嘴脸给骗了。你来之前他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人要是出台唱戏的话，一定能红遍大江南北。”
“……”
莫琅轩的沉默让月书有些害怕，“你别一直不说话啊，搞得我好紧张啊”。说罢，沁阳走了过来，月书就十分识相的把徒弟给人家还了回去。
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方才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问题和漏洞，可莫琅轩却是有些不敢抬头直面沁阳，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些什么。
“师父，我……”
“琅轩先回去吧，北州之人来势汹汹，紫微长老和掌门也已经在议事厅扥等候了，你们几个都随我来吧。”
说罢，沁阳带着众人准备进殿的时候，扫了眼众人，才是发现似乎少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清霁呢，怎么没见他过来。”
月书赶忙答道：“清霁下山去了，他和长老一样关心琅轩；那些人盛气凌人来委羽山，清霁自然是去用他的法子，给琅轩讨说法去了。”
方才还支支吾吾的莫琅轩，听了这话，一下子又变会了平常那个伶俐的丫头：“哎呀，你怎么不拦着他，要是！”
月书表示，都是成年人了，要冷静，要淡定，不要着急：“你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会随便伤人的，左不过就是让他们暂时下不来床，走不了路罢了。”
莫琅轩冷静下来之后，山门前的人便是一前一后的进入了议事厅中，议事厅门前，黎渊却是突然叫住了她。
不等月书和莫琅轩开口询问，黎渊便是直截了当的那出了一本小册子：“我知你心中存疑，在你发问之前，先看看这个吧。”
莫琅轩看了眼月书，将她也是一脸茫然后，还是打开了小册子：“这是？”
黎渊轻笑了一声，解释道：“昨日锦铃交给我的，与前王妃有关，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就留了下来。”
“……”，莫琅轩仔仔细细的默念着册子上的每一个字，神情也从先前的疑惑，到茫然，到心痛，最后，渐渐变得清澈了然。
黎渊看月书那忍不住想要偷看的样子，索性莫琅轩在一边看，他在一边贴心讲解：“江氏一族在十年前因重罪十五岁以上男女皆被斩首，十五岁一下，全部送到了祭坛作为祭品献祭。却唯独只剩下了，你那个舅舅，江思明。”
月书闻言，不由得点着头分析道：“都说相由心生，那人的眼神里满是算计，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别是……”
黎渊接着解释道：“当年江氏的秽乱宫闱之事，与此人脱不了干系不说，江氏一族会那么快被打击得几乎族中无人，也是他伪造了罪证藏在家中。明王一早就忌惮江氏一家独大，且因为诸多缘故，江氏在北州民间风评虽好，可却在朝着树敌不少，墙倒众人推啊。”
黎渊和锦铃没有欺骗莫琅轩的理由，在听到这一切，看到自己的师父对北州的人那幅神情后，莫琅轩无奈的苦笑道：“呵呵，当真，好演技。我差点，就被他骗了……”
黎渊也知道，背后调查他人隐私，的确不是君子所为，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不能说与自己无关就什么也不做的。
“我也不想让你凭添烦恼，只是月儿在乎你，我也不希望她看重的人，白白被人欺骗，枉送了性命。”
莫琅轩收好那小册子后，朝着黎渊施了一礼：“多谢，恩公……”
看着莫琅轩落寞的背影，月书长叹了一口气：“你看她那样子，我都不知道你说这些，对她是好还是不好了。”
黎渊宽慰道：“总归是要知道的，且看她自己的选择吧。”
“她现在，就和飞燕当初一样，用那样肆意的姿态告诉我，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可……”，月书很担心莫琅轩最后还是会回到北州，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露出这样一幅和北州皇族划清界限的表情，月书就越放心不下。就怕到时候，她不管不顾的，想着要去舍己为人，毕竟，委羽山一直的教导，便是如此，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至天下百姓于不顾。
黎渊轻轻的把月书揽在话中，柔声到：“莫琅轩和谢飞燕，终究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接受，可另一个，不同。”
“希望如此吧。”
等他们两个到议事厅的时候，鹤云扬他们恰好也回来了，才进门，莫琅轩已经忍不住开口询问了：“三师姐，现下情况如何？”
在看到莫琅轩也在场的时候，鹤云扬还悄悄的看了看沁阳，看他神色如常，没有什么其他意见后，才朝着莫琅轩点了点头，先拜见了议事厅中的掌门长老还有黎渊这个贵客后，方才开口。
“弟子和云清在月奴的协助下，清查了委羽山结界，结果，让人有些意外”，不等她说完，鹤云清已经把委羽山的堪舆图在半空中展开来。鹤云扬则是在地图之上，用笔标记出了几个地方。
月书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几处，可都是委羽山护山大阵阵眼所在，都是结界最为薄弱的地方。”
鹤云扬接着说道：“的确，北州的人不仅在山脚处布置了重兵，还在这几处地方安放了好几门怪异的火炮。”
第284章：以静制动（二）
莫琅轩冷笑了一声，。“倘若说只是偶然，只怕没人会相信吧”。
实在不知道那传说中的明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原先只是听月书提起，她还觉得这个人是个合格的君主，可等事情真的把自己和珍视的人事物牵扯进去之后，心境果然是发生了极大了不同
“他们能想到用火炮攻山便是一早做好了打算，在看那些隐藏在军中的术士，想必，是有熟知委羽山的人，在背后给他们出谋划策”，沁阳长老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莫琅轩知道，北州是有备而来，若是自己不跟他们离开的话，只怕真的要做出些伤害委羽山的事情来。她还是那句话，此事因她而起，就应该她自己来解决。
“师父……”
莫琅轩是沁阳一手带大的，不过一个眼神，沁阳就瞧出了她心中的退意。从入委羽山的那一日起到现在，他自认事事都以委羽山的利益为重。
现如今，他也只是想护住自己的徒弟而已。当年为了保护她所以扔掉了那颗琅轩玉，谁知道居然正中了北州的下怀，才让他们有了今日的机会。就算是他有私心吧，功过相抵，他问心无愧。
沁阳拂尘一扫，便是封住了莫琅轩的唇舌：“月书，你先陪她回去吧。”
莫琅轩挣扎了一会也不愿意和月书一起走，月书尝试为她解咒失败后，便是把目光投向了黎渊。
黎渊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莫琅轩发现自己好像能开口了，赶忙抓紧机会：“师父，你让我说一句，说一句我就走！”
沁阳轻叹了一声，道：“罢了，你说吧。说完之后，就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别在出来了。等清霁来了，我会让他去陪你；在此之前，月书，她就拜托你了。”
月书施了一礼，道：“长老放心。”
莫琅轩长吸了一口气后，心中前言，化为一句：“委羽山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因为我受到一点损伤。”
沁阳长老听完后，面无表情的问道：“说完了？”
“……嗯。”
“回去吧。”
月书和莫琅轩离开后，紫微缓缓从人群中走到了沁阳身边，这就是她那么多年都不愿意正式收弟子的原因。弟子的长成，让师父欣喜，可长成后，他要终有一天要飞往属于自己的天地，她也没有那种硬心肠，生离死别，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师弟，我看琅轩小娃，只怕是……”
沁阳知道她要说什么，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也不想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答案罢了：“师姐，若是得空了，便替那孩子占一卦吧。”
卜卦倒是小事，只是，“这种临门一脚的时候，你该知道，就算我不失误，卦象也不一定准”。
沁阳无所谓结局如何，只求一个心安：“若是命中注定，起码，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吧。”
“唉，一会你来找我吧，我先回去准备准备”，说罢，紫微和议事厅中众人点头示意之后，便是离开了。
小插曲结束之后，鹤云清便是把话题给拉了回来：“掌门，我听说，明王如今似乎有要与谷琰联姻之意？”
“嗯，梁玉公主已经在去往京都的路上了。”
鹤云清追问道：“那，谷琰会答应吗？”
谷琰和鹤心焕日常联络的时候，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下近况。和别国联姻，的确是稳固以及扩张自己势力的法子，只不过，也不是所有国家的联姻，都是利大于弊的。
“不一定。这桩婚事，对南楚来说，并没有多大好处，甚至可能会让谢家以及朝中部分大臣心生不满。”
鹤云扬问道：“此话怎讲？”
鹤心焕摇了摇头，似乎不太愿意在委羽山多聊南楚的国事：“陈年旧事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飘进了几人的耳中：“哟，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说话间，闻风带着他的两个好友，三个白衣男子，宛如阿飘一般，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鹤心焕见长辈来了，赶忙从正座上走了下来：“闻先生，月先生，这位长辈是？”
闻风的那些私事，月仲都已经跟婴宁说过了，婴宁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的一派掌门后，心中唏嘘不已。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鹤心焕，果然是有闻风当年的风采，是个好孩子！
婴宁这个人，虽然辈分高年纪大，却是个极其和善的人，尤其喜欢和这些讨人喜欢的小辈打交道。不等闻风慢搓搓的介绍，便是提前申明了一下自己的辈分：“叫我叔叔就行了。”
鹤心焕看此人一副仙人之姿，还真以为他是闻风的好友兄弟，这一声叔叔才叫出口，又有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传了进来。
“呵呵！”
月书回来得倒是快，她也是着急想第一时间知道委羽山对北州的下一步计划，飞速把莫琅轩带回房间后，随便布置了一下结界后，一记准确的手刀，就让莫琅轩暂时进入了梦乡之中。
赶来的时候，她就瞧见有几道与众不同的潇洒身影进入了议事厅，没想到，还真是这倒霉三人组。
婴宁最在意别人明里暗里的拿自己的年龄说事，不由得有些恼怒：“你这小娃，怎的如此没有礼貌。”
月书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后，展颜道：“没有，我只是笑着迎接前辈呢”
“小人精”，婴宁也知道月书对自己的态度不够恭敬，多半还是因为第一印象不太好的缘故，倒也是情有可原。
婴宁接下自己的玲珑袋扔给月书后，道：“先前从你那儿借用的东西我都用好了，你且点点吧。我又添了一些在里面，这下你可满意了？”
月书也是知道些礼数的人，没有打开玲珑袋查看里面的东西，只是双手捧着袋子道：“多谢前辈恩赏啊！”
心安理得的收下这“见面礼”后，月书带着众人的疑惑道：“你们三个，怎么会一道来了？”
一旁的月仲满脸无奈的寻了个位置坐下后，道：“你别看我，我是一点都不想管这件事的，他非要拽着我来；这位前辈呢，又想着要看热闹，也就跟着来了。”
第285章：以静制动（三）
月仲这话闻风可就不喜欢听了，自古以来，好兄弟那都是要同进同退的。眼下他的宝贝儿子出事了，当爹的怎么能不第一时间赶过来呢。好友有了烦难的事情，他手中又没什么要紧事做，出来拉一把，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说这些了，你们这也太不小心了，才上山我就瞧见个带面具的鬼鬼祟祟的。说说，你们预备要怎么谢我呢？”
先前莫琅轩突然出现在山门，他们就怀疑委羽山中混进了些内奸，鹤心焕没提这件事，原本是想着先在暗中慢慢观察一番再下定论的。
“闻先生把那人抓起来了？”
“这倒没有，那人还是有些真功夫的，虽是被我重伤，可到底还是跑掉了”，闻风可不会说自己是偷袭的。都率先动手了，还让人逃掉，说出去岂不是会让人怀疑他的修为？
然而，他不说，自然有别人讲，专业拆台十二年的月仲，接话道：“若不是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还不一定能伤到他。”
婴宁看着这两个斗嘴的小辈，人家山门现在正在商量正经事，他们两个倒好，直接把自己当成主角了，是来砸场子的吗？
“都叫你们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人家是要商量要是还是看你们两个耍猴打闹？我们三个是来看热闹的，你们这儿，戏台可都搭好了？”
黎渊若有所思的狡黠一笑：“估摸着是差不多了，只等你们来撑场子了。”
鹤心焕也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的说道：“有三位高人在，北州，应该是不敢胡来的。”
婴宁轻笑了一声，这一趟可是真的来对了，看热闹什么的，老年人最喜欢了啊：“那我们，就端坐着看戏就成了？”
月书响指一打，帮腔道：“正是。”
委羽山上倒是散会了，才退到山脚驻扎的北州一行人，却是陷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之中。江思明一回来就收到了士兵们的报告，说是食物中毒了；仔细探查了一番吃食和饮用水之后，没多久便是发现了问题的来源，只是，以他们的力量，实在是解决不了。
叫来随军前来的术士们后，众人纷纷表示，他们擅长的都是破阵之事，歧黄之术，实在是不太行。无奈之下，江思明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军医还有铁面人身上。可谁知道，这铁面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寻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眼看着军中中招的人越来越多，江思明正急得团团转，倒是有人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高人回来了！”
没错，这个高人，就是那个铁面人的名字，他的名字就叫做高人。
高人才进来，嗅觉灵敏的江思明便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高人，你这是受伤了？”
高人微微抬了抬手，淡淡的说道：“小伤而已。着急找我回来，是有什么要是吗？”
江思明赶忙说明道：“按照高人的设计，委羽山的人都被围在了山上，各处还有术士们把手，可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调教的，把咱们的水弄成了这样。”
说罢，便是让人把自己营帐中的水给拎了过来。高人一样就瞧出那看似毫无杂质清澈透明的水被人下了些东西，随即道：“委羽山水泽丰沛，再叫人去打些干净水来就是了。”
江思明唉了一声后，道：“要是这样简单就解决，我就不会着急等高人回来了。高人你再仔细看看，这一桶，是我刚刚亲自看着他们打上来的水。”
高人有些看不懂江思明这操作了，现在这桶虽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好惊讶的：“此水，并没有任何问题。”
有些事情江思明一时间也不好组织语言来解释，只能演示给他看了。随手点了个营帐中的侍卫后，命令道：“你，高人的话可都听见了，来喝一口。”
“……是。”
这侍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些什么，才倒了这八辈子的霉。先前大家都说水有问题，换水就好了，可就算是在溪边，喝了水之后，全都中毒了。就算他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面对这江大狼，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了。
侍卫稍稍抿了一口水，没一会，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憋都憋不住的，在江思明的营帐中吐得一塌糊涂。
高人仔细检查了一下正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侍卫后，铁面之下，眉头紧锁：“这是中毒的症状，怎么会如此？”
江思明道：“奇怪就奇怪在这点，打来的水没问题，可一旦入口，就好像带毒似的。我让人留心了一下附近村民的饮水，他们倒是没出现任何症状。这毒，好像就认准了咱们的人似的。”
高人仔细观察了一下呕吐物后，不由得松了口气，下毒之人，本意只是想让北州的人受些痛苦，并没有要取众人性命的意思。只不过，换句话来说，他这次可以用这种无色无味不上性命的毒，下次，也可以用剧毒来款待他们。
“这毒不算厉害，最多也就是上吐下泻，有可能是恶作剧，也有可能，是在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委羽山不愧是十大福地之一，能人异士果然不少。”
江思明就知道，他们和南楚虽然在从前也有些恩怨，可也不至于如此，果然还是委羽山上的那些牛鼻子道士做的：“高人不是对他们很了解吗，要不然，趁着他们不注意，我攻山，高人去‘接’公主。”
高人摇了摇头，若是先前，江思明的主意倒是极好，不过现在，只怕是有些难了：“方才我在委羽山上，遇到了几个厉害的角色，只怕，计划有变。”
江思明原本稍稍放松了些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额头之上不一会就冒出了细细的冷汗：“这可怎么办，时间紧迫，要是在祭祀之前不能把公主带回去，可是要出大事的！”
眼下，虽然困难，但也还没有到那种弹尽粮绝毫无应对之法的时候：“先前我在委羽山上探查了一番，那莫琅轩似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眼下，还是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绝对不能硬来，否则，吃亏的是咱们。”
“……我尽量吧，现在营中中毒的人实在是太多，军心动荡，还得先请高人帮忙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