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雨过天晴06
薛春春放下手里空空的签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苗秋千也识趣地不再插话，而是埋着头和小龙虾战斗。
薛春春转过头来，对着陈新知说道：“我还是觉得朱霜艳的可能性大一些。可朱霜艳和吕繁星有什么交集吗？她在吴迢遇害前，特意调整了监控的角度，是想做什么呢？和吕繁星交流些什么吗？要不，明儿一早，我去问问吕繁星。”
陈新知赶紧摆手，“吕繁星这个人，你要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她怎么可能松口呢？与其让她知道我们发现了监控的问题，还不如先不告诉她。免得她一边否认，一边思考下一步怎么做！”
“你说的有道理。对了，你们不是看了甘远扬夫妇的行踪吗？怎么样？有看到他们和谁接触吗？”
“哎！只有和包梵声接触，他们是毫不避讳的。”
“那当然，和包梵声交流可是他们一直留在凤岩的借口啊！可不要把戏做足嘛！”
“其他人嘛，基本上没看到他们有什么接触。还有朱霜艳，这个朱霜艳可是让我们看了好久的监控啊！她不像为了特殊目的来到这家酒店的，倒像是认认真真工作的。”
“是啊！不仅干活认真，人际交往也很用心啊！我真是服了她了！”苗秋千插嘴道。
“除了房间里的情况我们看不到，只要有监控的地方，她都没有和相关的人有过接触。”
“好吧。”薛春春点点头。
“除了朱霜艳，你还有别的怀疑的人吗？”
陈新知的问题颇具引导性，这让薛春春警觉起来。她眼珠子一转，说道：“难道你怀疑狄晓桂？”
“没错！”陈新知笑着拍了下手，脸色的喜悦溢于言表，“你看啊，我们原本对于狄晓桂最大的疑问，就是她为什么要在梅之弦隔壁开一间房，还要假借别人的名义开。案发前一天晚上的时候，狄晓桂从她和甘远扬的房间里出来，去了对面那间。”
说着，陈新知将八楼的监控调了出来，薛春春弯着腰凑上前，看着监控视频上空荡荡的走廊，然后右边的门悄悄打开，狄晓桂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直接走向对面的房间，刷卡开了门，侧身进了屋。
“没错啊！后来她一直没有从这个房间出来，却在案发后出现在了一楼，和甘远扬一起上楼。这不是苗秋千看监控时说的吗？问题就在于，狄晓桂到底怎么去到一楼的。如果狄晓桂是杀害吴迢的凶手，她要么从七楼离开，要么从六楼离开。可这两层的监控都看了好几遍了。没什么发现啊！”
“所以啊，我猜测，狄晓桂是个降落伞玩家，从八楼飞下去的！”
“苗秋千，你给我闭嘴！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不正常啊！”
“我这不是看了好几天监控嘛！你试试啊！算了，我不乱讲了，你们继续。”苗秋千无奈地说道。
“首先，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狄晓桂，对吧？她在八楼消失，在一楼出现，就说明，她一定从某个房间出来了。”
“没错。”薛春春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吐槽陈新知这个分析法估计还要很长时间才能讲到重点。
“其中六楼和七楼是最有可能的，如果她有这个本事，去其他楼层，一来，体力消耗比较大，二来，她不知道这个房间是不是住了客人。要是被别人撞见了，这计划肯定就泡汤了。而六楼我们可以排除了。案发那天早晨，六楼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少，特别是梅之弦的那间房间，除了他本人，没有看到别人进出。”
“那就只有七楼了？可是七楼监控我们也看过啊！唯一拍摄死角是在吕繁星房间，她又不可能隔空飞到吕繁星房间再离开啊！”
“可你别忘了，案发以后，在警方还没有到达现场的时候，是有一段时间很混乱的。你还记得朱霜艳说过的话吗？她在案发之后来过七楼走廊，那个时候我们也看过好几遍监控了，不是也没有发现吗？我猜，杀害吴迢的人，根本没有去过六楼，六楼那个房间，就是烟雾弹。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犯罪分子是凭空消失的！其实，她一直都在七楼，等着现场被发现，等着一片混乱的时候，从某个房间钻出来，混在人群中离开，去一楼和甘远扬会和。”陈新知越说越起劲儿。
“嗯？你们发现这个人了吗？”薛春春问道。
陈新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也是刚刚才想出来的，你来的时候，我们才开始按照这个思路看监控呢。”
“哦。那也好，我们慢慢看，只要不像苗秋千说的那样，什么降落伞啊滑翔伞啊，肯定能看出端倪的！就找着人多的时候，你还记的吗，那个朱霜艳说过，他们过来看热闹的时候，走廊上人肯定多，一定就是那个时候！”薛春春抢过了键盘，开始敲击了起来。
陈新知起身，将垃圾扔到了桶里，一抬头，看见吃饱了的苗秋千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帮他盖上，然后又拿了些吃的和饮料递给了薛春春。看她这个架势，陈新知知道，要是找不到线索，可能就要通宵了。
薛春春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将全副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屏幕上，这一个个小小的身影，都在带着他们回顾那天发生的一切。
苗秋千睡得很香，甚至梦见了自己修了个长假，在海边快活地住了下来，每日沙滩、海浪、椰子、美食，几乎就是他梦想中的生活，直到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
不是远处，这声尖叫极其耳熟，像是薛春春的声音。
苗秋千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他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看见陈新知和薛春春都站了起来，弯着腰盯着监控。
他的脑子瞬间清醒了，“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苗秋千摇摇晃晃地来到他们身后。
“没错，对吧？”薛春春问道。
“嗯。”陈新知闷哼一声。
“怎么了啊？”苗秋千焦急地问道。
“确实、确实多了一个人！”
第二十六章、雨过天晴07
“赵坚韧！”陈新知的嗓音有些隐忍，“这是赵坚韧的房间！”
“什么啊！你们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多了一个人吗？”苗秋千感觉自己的脑子一团浆糊，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看着。”薛春春说着，将监控调慢了速度，反复播放。
监控拍摄的区域是走廊上的一部分，离案发现场不远，还能看见靠着墙的包梵声一半的身影。走廊上人来人往，可以看出大部分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听到消息，赶来查看情况，偶尔有几个顾客反复经过，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廊上的人络绎不绝，刚刚离开了一拨，又凑上来一拨。
“注意看这里。”薛春春指了指屏幕的左下角，一扇房门是半开着的，“这是赵坚韧的房间！”
之间一群人在走廊上对着案发现场指指点点，虽然听不到声音，苗秋千已经感受到了嘈杂的氛围。他们聊着聊着，就被人赶走了，他们涌向了那扇半开着的门，在门附近，像是成群结队活动的鹅，一会儿涌向这边，一会儿涌向那边。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身材神似狄晓桂的人从那扇门里悄悄混入了人群。
“这里！这个！”苗秋千说道，“他们都堵在门口，谁会注意啊！就这么多了一个人？”
“谁会注意？呵呵！”陈新知冷笑着，说道，“关门的那个人一定会注意。”
“没错。这扇门一直半开着，就是为了让里面的人有机会悄悄溜出来。她出来了，但门还是半开着的。如果她出来后，随手带上了门，这就太显眼了，我们第一次看监控就会发现的。”薛春春说着，加快了视频的播放速度，直到将近十分钟之后，赵坚韧出现在了监控视频里，轻描淡写地带上了门，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果然是他！”
“哼！看到自己的房门是开着的，随手就关上了，也不进去看看是不是少了东西，可不就是他吗？”薛春春也没好气地说道，“骗了我们这么久，我还真以为他是被人陷害的呢！再往前看看呢？看看他房间的门是不是他自己打开的！”
陈新知敲打着键盘，“看。他离开房间的时候，只是虚掩了一下门。”
“假装关了门。”
“没错。等走廊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房门也就慢慢开了，呵呵！他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陈新知没有吱声，将监控画面定格在了那人离开房间的画面，放大，再放大，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身高，身材，还有衣服，都和狄晓桂相符。果然，她是在七楼离开的。我记得，再往旁边走就是楼梯，而楼梯是没有监控的，只要下到一楼，和甘远扬从一楼上来，这不就说得通了吗？”苗秋千说道。
“我们恐怕要重新考虑一下甘远扬夫妇在这几个案子中扮演的角色了。”陈新知说道，“和包梵声表面上有接触，吴迢也和他们在电话里交流过，他们还在梅之弦隔壁订了房间，更不要说现在，从赵坚韧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从这个房间里走出来的，只怕就是杀害吴迢的凶手了。”
“所以啊，我们的推测是对的！狄晓桂动的手，所以吴迢才会心甘情愿束手就擒，才会没有反抗啊！”薛春春激动地说道。
“春春，你明天先去见见赵坚韧，试探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赵坚韧这个人，我总觉得，对付他比对付剩下几个人要容易。”
“我明白！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
陈新知叹了口气，“希望你这边能有突破吧！至少吴迢的案子有了眉目了。”
薛春春微微一怔，试探性地问道：“老陈，那个，梅之弦的案子也已经差不多了！”
“啊？凶手是谁啊！”
陈新知这个回答让薛春春大吃一惊，她不知道两人埋头监控还不知道调查的进展。薛春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包梵声招了，梅之弦是她杀的。”
“不可能！”陈新知摇着头说道。
“是真的呀。她供出了扔睡衣的地点，小孙按她说的地方，找到了带血的睡衣和一次性拖鞋。尤可追也在现场，你要是不信，可以问她。”
陈新知沉默了，只是不住地摇头。
“你总得想一想，经历了这么多，包梵声在这个案子里陷得这么深，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呢？她不是个无辜的角色，只是你、还有可追，你们太过于相信她了。她是个嫌疑人，和其他嫌疑人一样，不应该被特殊对待。”
“你说得对！是我大意了。我只是没想到，之前她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陷害的，怎么会一下子就承认了呢？”
薛春春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陈新知和苗秋千都静静地听着，没有插一句话，直到薛春春说完，整间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沉默。
良久，陈新知才说道：“可追说的是对的。现在吴迢的死也已经有了眉目，我们应该尽快撤退。这个案子，我们已经陷得太深了！剩下就是你们的工作了。”
“你甘心吗？”薛春春问道，“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尤可追的，可她去了凤崖岛。所以，我问问你，你甘心吗？从一开始跟到了现在，从不确定这是刑事案件，到现在几乎确定了凶手。现在退出，你们甘心吗？”
“就是啊！”苗秋千也附和着，“做事要有始有终，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你们配合呢！你们要现在撤退，可不就是功亏一篑了吗？这个案子，大家跟的都不容易。胜利就在眼前了，你们现在却要放弃。听我的，等一切都结束了，你再回过头来看，眼前的困难都不足挂齿！”
薛春春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同事，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什么眼神啊！”苗秋千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你到底怎么了？吃错药了？怎么看了两天监控，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别管，就说我的话对不对吧！”
“对！您说什么都对！老陈，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与其在这里空想，不如去找尤可追，疑虑不消除，以后会跟着你们一辈子的！”薛春春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二十六章、雨过天晴08
薛春春不仅劝说了陈新知，还给小周发去了信息，让他接替钱几重的任务，继续盯着甘远扬夫妇的动静。让钱几重也赶紧回来，现在只有调查组的人聚在一起，他们才能想出对策，无论接不接受调查的结果，总要将心中的疑虑打散才是。
将这一切部署完，薛春春打了个哈欠，靠在了椅子上睡了过去。这一夜，她睡得很踏实，什么梦也没有做，就像是沉到了海底，在绝对宁静的地方，好好地放松了一下。
这一觉，让她恢复了元气。
她醒来的时候，陈新知和苗秋千都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呢。她悄悄离开，回家洗了个澡，当然，彻夜未归还没有通知家里，免不了被父母一阵唠叨。她已经听习惯了，明明父母也知道她是忙着办案，但还是忍不住要念叨两句。
薛春春洗完澡，从桌上挑了两样早点，又火急火燎地出了门。她要赶紧将昨晚发现的事情汇报给马佳会，再调查一下赵坚韧那边的情况。
彻夜未归的并不只有薛春春一个，尤可追也一夜都没回小孙的家。神经大条的小孙夫妇俩并没有发觉尤可追不在家，直到早上起床看到房门紧闭，准备喊她起床，才发现，屋子里早就没了踪影。
小孙赶紧给她打电话，害怕她出了什么事儿，谁知这时候尤可追自己回来了。
“吓死我了！”小孙说道，“你出去怎么不说一声呢？大晚上的，外面不安全，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开车送你啊！”
“就是，你一个女孩子，我们这里虽然安全，但外面黑灯瞎火的，被吓着也不好啊！”小孙媳妇儿也赶紧说道。
“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尤可追尴尬地笑了笑，“我本来想出门散散步的，这不是边走边想，后来就走远了吗！”
“坐吧！累了吧！吃点早餐，然后睡一觉吧！”
尤可追被按在了餐桌前，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早餐，她很感动，酒店的自助早餐吃多了，就会很怀念这种家里自制的早餐。这让尤可追第一次感觉到，如果能在这样一个小城市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何尝不是一种平淡的幸福呢？
就在她心生动摇的时候，收到了陈新知的短信，他和钱几重今天也会来凤崖岛。尤可追放下手机，长吁了一口气。
“我听同事说，那睡衣和鞋子已经送到凤岩了！很快啊，检验结果就能出来，这案子拖了这么久，可算是要结束了！哎！”
“可不是嘛！”尤可追随口应答着。
“是你最近在跟的案子吗？”小孙媳妇儿问道。
“是，听说是个女的做的，被杀的那个是心理医生，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心机啊，城府啊，都很深！要不然他一个外地人，会蛰伏在我们这个小岛上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杀人啊！”
“这样啊！好可怕啊！”
尤可追放下手里的杯子，“这个死者，我们还没弄清楚他的意图，而你们说的那个凶手，我也认识！”
“怎么样？你能感觉出她不是个好人吗？”
“恰恰相反，她大部分时候，给我的感觉都不是个坏人。没有人能从表面看出来是好是坏的。有时候，再亲密无间的人也分辨不出对方的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就好像一个橙子，放久了，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可剥开皮，里面的果肉早已没了水分，塞到嘴里的那一瞬间，你就知道了，变了，什么都变了！”
小孙夫妇俩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接她的话。
“咳咳！”还是小孙打破了沉默，“等下我回所里，你也跟我一起去吗？今天应该没什么任务了！”
“不了，谢谢孙警官。我等下休息一下，我还有两个同事，估计今天会到。等他们到了，我们再商量一下要怎么办！可能、可能还要去现场看一下。”
“行！我先回单位处理点事，中午的时候，我再回来，接上你，咱们一起去码头！”
“不、这样太麻烦了！”小孙的热情让尤可追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反正你们要去现场，我也得跟着你们啊！我多嘴问一句啊，梅之弦这个案子，还有回旋的余地吗？那个姓包的已经认罪了，物证也已经找到了。再去现场，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呵呵。可能就是求个心安吧。不亲眼看着睡衣被捞起来，也不能死心啊！”
小孙叹了口气，“行，你等下休息一下吧。我先去单位！有什么需要的，和红儿说。”
小孙媳妇儿赶紧点点头，然后起身送他出去。
尤可追帮忙收拾了一下碗碟，便回房间里休息了。刚才明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现在脑子反而处于亢奋状态。她趴在床上，还能闻到枕巾散发出来独有的肥皂的味道。她又想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她从床头柜上拿过了笔记本和笔，开始写写画画，想以此来帮助自己，理清现在一片混沌的思绪。或者，帮自己入眠。
当她发现两条路都走不通的时候，干脆出了房间。远远就听见屋子外面，小孙媳妇儿在和邻居说话。
尤可追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看见两人正将手里抓着的鸡交给对方。
小孙媳妇儿看到她，立马笑着解释道：“你看！差点让它俩给耍了。我也是刚刚发现，我说我家这只鸡翅膀上有个白点怎么不见了！这鸡的数量也没少啊！找了半天都没有！原来跑到邻居家去了！她家的鸡啊，跑我这儿来了！估计是昨天遛弯的时候，翻过了篱笆吧，跑隔壁去了。哈哈！偷偷摸摸给自己换了个主人，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你说，我要是个糊涂的，一数，这总数也没少，估计也就不清不楚地结束了！”
“哈哈！”邻居也笑了起来，“你说巧不巧，我的跑到你家一只，你的跑到我家一只！敢情它们俩是约好的，给咱们来了个偷梁换柱啊！这要不把它俩给逮住了，搞不好还会偷偷笑话我们呢！”
“说得是！说得是！”小孙媳妇儿低头冲着鸡说道，“你说你要跑，想过你翅膀上的白点了吗？你能跑哪去呢？还不是被我逮回来了？哼！”
第二十七章、拨云见日01
尤可追的脑子倒是不混沌了，现在开始嗡嗡作响起来，直到小孙在车里连连按喇叭，才让她稍稍清醒一点。她摇摇晃晃上了车，瞬间松了口气，车窗外还飘来“注意安全”等嘱托，小孙一踩油门，车子开上了路。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的原因，尤可追觉得今天的车开得格外地晃，像是在盘山公路上行驶一般。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勉强还可以忍住，等到车子停下的一瞬间，她就推门下了车，摇摇晃晃地挪到了树荫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孙下了车才发现不对劲儿，赶紧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难受？晕车了？我车开得太快了？”
“没事、没事，我歇一会儿就行了。”
“可能最近太累了吧！昨晚又没休息好。早上你睡一会了吗？”
尤可追连连点头，“睡着了、睡着了！小孙，我在这休息一会儿，老陈那边？”
“我等下去出站口看看。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放心吧！”
“行！要是不舒服了，就给我打电话，啊？”
“好！”尤可追勉强地笑了下，看着小孙不安的身影离去了。
倒不是说哪里疼，就是浑身没有力气，想吐又吐不出来。尤可追看了看四周，这停车场也没有人，她干脆躺在了地上。一睁眼，便是密密麻麻的树叶，以及树叶间隙透下来的光线，洒在脸上，斑斑驳驳的。
躺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尤可追爬了起来，靠着树站着，没到两分钟，就等来了陈新知等人。
钱几重紧张兮兮地问道：“可追，你没事吧？听说你不舒服啊！”
“已经好了！”尤可追摆摆手，“我们走吧。”
“真没事啊？”陈新知说道，“要是撑不住说一声！”
“没事！我有分寸的！”
“行！”陈新知点点头，“那我们去现场看看吧！”
小孙被他们这马不停蹄的行程给惊到了，只能点点头，“走吧！我带你们去！”
尤可追能感受到，小孙回去时车速慢了许多，想必是为了照料她这个虚弱的病号吧。大约三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路边。尤可追已经看到了这熟悉的景色，和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听说他们还有辆车？”陈新知问道。
“是啊！”小孙点点头，“你们的人已经检查过车子了，没有什么发现。车现在被我们带回去了。”
“凶手有可能是开车往返现场和民宿的吗？”
“不可能，如果真是民宿那两个人干的，一定是走小路。能开车的路，都是有监控的！而且啊！那孩子就不说了，他应该没有驾照。另外那两个女人，无论你怀疑的是谁，她们丢弃睡衣的时候也没有开车啊！就是走过去的！到人工池塘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就检查了附近的轮胎印！和他们开来的车不相符！”小孙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开车的可能性就能排除了！”
“可以排除！当时你们那个蒋老师来检查的时候，还收集了一些轮胎上的泥。包括民宿门口的小路、还有那池塘附近，我们都采了样。要是这车子开过，一定会发现的！这车子啊，自从开到这里后，就没有动过了，直到被我们带走！”
陈新知点着头，“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小孙在前面带路，这是调查组三人第一次踏入这栋小楼，刚一进门，就被袭来的寒气吹了个精神！特别是尤可追，神清气爽了不少。她心里想着，也许是太热了，有些中暑吧！这下可舒服多了。
虽然照片已经看了无数遍了，可当这场景立体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四处研究一下。陈新知和小孙一问一答上了楼，钱几重也跟在后面。尤可追倒是不慌不忙，她留在了一楼。
陈新知自然是抱着掘地三尺也要发现有用证据的决心来的。但往往事与愿违，越是想要做出点什么的人，越可能毫无收获。陈新知就是这样，他慢慢检查下来，心里的失落也慢慢涨了起来。
钱几重发现尤可追没有跟来，立马下了楼，确认她的情况。两人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是和案件无关的话题。这场景，像极了之前在办公室闲聊，只是换了个地点。
直到最后，两人相对无话，只能并肩站立在客厅中间，默默感受着这一刻。
“有人！”钱几重警惕起来。
尤可追抬头一看，屋子外的空地上，有个女人拎着个购物袋，正往里探头张望。她看到两人后，先是尴尬一笑，转身快速离开。
钱几重立马冲了上去，可能是被他来势汹汹的气势吓住了，女人被拦下后一脸惊恐。
“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哎！”小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站在阳台上挥着手，“那是隔壁的！是邻居！”
女人连忙点头，指着隔壁的房子说道：“我住那边。我就住那边！这不是被封起来了吗？我看门开了，就过来看看情况！”
“哦，不好意思，误会了。”钱几重摸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以为！嗐！”
“哦，我不是！我只是见过那个小梅，哎，没想到啊，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就这么没了。”
尤可追闻言赶紧上前问道：“您认识梅之弦啊？他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吧？”
“断断续续的，不是一直住。他说自己喜欢海岛，想长租一套房子，以便他随时过来。他说景区、海边的房子太贵了，所以只能租我们这儿了！我想啊，这套房子，可能风水不太好！”
“为什么？”
“你想啊，之前住的是小席一家，他和太太都被遭受了海难，没能回来。儿子还那么小，就跟着大姨一起生活了。现在呢？听说也出了意外，连大姨都被带走了。再看看小梅！哎！”
“这房子是席金盏租给梅之弦的吧！他应该带梅之弦来看过房子吧？”
“是！是啊！盏子来过不止一次。但好像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是不是在梅之弦搬过来以前，这里还住过另一个年轻人啊？”
“是，你怎么知道？这真的好久了，叫小何，何小勇！对！何小勇！”
第二十七章、拨云见日02
听到何小勇这个名字，钱几重有些疑惑，“他也在这里住过吗？”
“当然了！”尤可追抢着回答，“毕竟是席金盏的好友，来凤崖怎么会不住在这里呢？毕竟是空置的！”
“啊？空置的？”邻居摇了摇头，“也不算是空置的吧！盏子虽然没有住在这里，但他经常过来。我想他还是个孩子，还是想回到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吧！”
“他经常回来？”
“嗯！对，他有条船，原来就停在那个方向的海边！那是他父母生前定的，结果，他们没有等到新船送过来，就出事了！哎！这地方啊，就是风水不好，都出了好几条人命了！”
听完这话，钱几重觉得眼前的小楼更渗人了。
“对了，问您一下，出事那天晚上，你听到附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邻居摇了摇头，“警察问过话了，我们隔得远，什么都没听见。我知道的都说了。得嘞，你们接着看，我先回去做饭去了，孩子还等还等着呢！”
两人道谢后，回到了客厅。陈新知也刚从楼上下来，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低沉。不用问，都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现。
四个人沮丧地来到门口的阶梯上坐成一排，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心事，就连一向开朗的钱几重也忍不住连连叹息。
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大家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只有尤可追没有说话，她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耳畔除了同事的声音，似乎还有别的声音响起，也是对话，只是太模糊了，她怎么也听不真切！
“啊！”陈新知站起了身，“小孙，你把池塘附近的泥土也采样送去实验室了，对吗？”
“是啊！是那个蒋老师让我准备的，怎么了？”
“包梵声的鞋子啊！只要她去湖边扔东西，一定也会粘上的！只要检查了他们几个的鞋子，就知道这包睡衣是谁扔的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是啊！是这样！”
陈新知拿出手机，走到一旁给蒋章台打去了电话。蒋章台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鞋子这方面他已经想到了，经陈新知这么一提醒，立马加紧处理了。
挂完电话的陈新知一回头就看见了迷迷糊糊的尤可追，心里一阵没来由的不安。
“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我们就去民宿看看！那池塘边小尤也去过，没什么线索了。当然，你们要去的话，也可以。”小孙笑呵呵地说道。
钱几重等人也跟着起了身，“那我们就去看看民宿吧！”
在晃晃悠悠的车上，尤可追沉沉地睡了过去。见她熟睡的样子，三人也不忍叫醒她。到达了民宿门口后，三人便悄悄下了车，让尤可追好好休息。
民宿看起来有些陈旧了，墙体发黄，不仔细看门旁的招牌，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家民宿。民宿老板娘正坐在门旁边摘青菜，老远就认出了小孙，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嘴里还在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小孙倒是不在意，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郎姐，摘菜呢！中午吃空心菜啊！空心菜好！健康！”
“你们怎么又来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啊！你们天天来，我这名声都坏了！没人敢住了啊！”
“瞎说啥啊！你这里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呢！我们也是有任务啊，早点弄完，我们都轻松些，是不是？”
郎姐心里也清楚，无论如何都是要配合的，也就闭上了嘴，收起了菜，带着三人进了屋子。
“房间呢！就是二楼左拐那一间了！东西你们不让碰，我也没碰过。要是有事，去找小岩看，他在前台打游戏呢！我呢！先去忙，你们自便！”说完，郎姐摇晃着身子，走向了厨房。
小孙吹了个口哨，一直打游戏的小岩才抬起头，看上去还很稚嫩的脸也露出了不耐烦。
“晚点再打游戏。我们要去看看房间，钥匙！”
小岩掏出一把钥匙，向空中一扔，钱几重一把接住，二话没说，往二楼走去了。
说是民宿，其实就是家里空置的几间房，朱霜艳住的这一间里还加了一张折叠床，房间里能活动的空间就更小了。里面的东西很干净，想来也是，朱霜艳是大半夜来的，一早又被带走了，估计也就睡了个觉。
陈新知打开了浴室的门，两平方米不到的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下水道湿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他准备进去查看一番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对话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尤可追的声音。
三人齐齐往楼下跑去，只见尤可追坐在小岩的位置上，两人正在争论着什么。
“怎么了？”陈新知问道。
“哦，没事，这个姐姐要看监控。我们哪有监控啊！”小岩说着后退了两步。
尤可追头也没抬，“别走啊，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啊？”小岩慌张地看着她，只好回到她身边。
“小尤啊，这里的监控就是个空壳子，是个摆设！”
“哎！”
“那我们也不知道会有个嫌疑人住在我们这儿啊！你们要是嫌弃，可以帮我们装一个监控啊！这样，下次你们来，就能看到高清画面了！”小岩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孩子倒是会做生意！”小孙抬起手准备摸摸他的头，却被他打开了。
“什么也没有嘛？那就没法证明了！”尤可追自言自语着。
“证明？证明什么啊？”陈新知问道。
尤可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扭头问小岩：“小朋友，你见过那对母子吗？”
“见过啊！还有，你才小朋友呢！”
尤可追掏出手机，找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他，“你瞅瞅，这里面有那天晚上的人吗？”
“他！”小岩一眼就认出了祁福生，“高高壮壮的，一看就是他。”
“还有呢？”
小岩凑近看了看，迟疑了起来。
“和这个男孩子一起来的女人，你认不出来？”
“这、这也不能怪我！她来的时候，戴了个口罩。”
“长发短发你总该看见了吧？”
小岩嘿嘿一笑，指着肩膀的位置说道：“到这里吧？算是长发还是短发啊！”
第二十七章、拨云见日03
“到这里吗？”尤可追重复着小岩的动作，“你确定？”
“我确定啊！”小岩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大半夜入住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是提前订好了房间。所以，我才会多看他们两眼。没认出那个女的，是因为她戴了口罩，不然，我一定认得出来！”
尤可追点点头，“你这么说就够了，谢谢你！老陈，我们回凤岩吧！”
“啊？”连一向沉稳的陈新知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现在就回去吗？”
“别急呀，楼上还没看完呢！而且，这个点儿，也没船了。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再走！”小孙说道。
“别找个地方了，我们这里有空房啊！大床、双床、带窗户，还能抽烟！怎么样？休息好了随时可以看现场！”小岩兴冲冲地拿出了一张宣传单，递给了他们。
“你这小子！”小孙伸出手，做出假装打他的样子，“招揽生意倒是积极得很！刚刚怎么没见你这么主动啊！”
“切！”
“我是夸你呢！保持下去，以后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可追？”陈新知试探着问道。
“行。你们接着看，我出去透透气，顺便打两个电话。”说完，尤可追径直走向门外。
“这个姐姐真奇怪！”小岩盯着她的背影说道。
“别奇怪不奇怪的了！不要写作业啊？”小孙说完，冲着陈新知和钱几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三个人又回到了房间。
陈新知有些心不在焉，他对房间里的兴趣已经消失殆尽了，尤可追不是一个胡说八道的人，既然她认为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估计再检查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可当他一抬头，看见小孙和钱几重都还在认真检查。特别是小孙，案发以来，这个地方他都不知跑了多少趟了，但还是在认真检查。陈新知也只好凝神静气，调整好状态，然后踏进房间开始工作。
尤可追回到了车上，就开始给蒋章台打电话，两人聊了近半个小时。尤可追此刻归心似箭，身体上的不适也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案件的走向正在急剧变化，而她却要在凤崖岛上再多待一天，那可是一天啊，她只能祈祷着在她回去前不要再有什么变动了！
这一天，对于她来说格外漫长，她就这么心神不宁地熬过了这一天。第二天一早，三人就赶往了码头，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凤岩。
两天不在，刚一回来，就看见了薛春春忙碌的身影。陈新知赶紧上前打探赵坚韧的询问情况。
薛春春一见他，就把手里的资料往桌上一扔，说道：“赵坚韧啊！你是不知道，那天询问他一直在绕弯子。一听到我们问及房间里出来的那个女人，就开始各种否认。以前我还以为他是这些人里面最简单的，至少是真诚的。呵呵，看来是我们没问到点子上啊！”
“他不承认？”
“嗯！”薛春春点点头，“只说是以为自己出门时关上了门，后来发现门开了一半，这才走过去把门关上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回屋查看东西有没有丢，他说自己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当时也就没多想。”
“没多想？那他被怀疑是凶手的时候，为什么没把这件事说出来呢？他房间莫名其妙地打开了，还在案发之后，他就没想到，可能是凶手藏在他房间呢？都是谎话！”
“他的谎难以自圆其说。也就听听算了。不过，这次询问倒是提醒了我们，他可不是什么边缘人物。他和包梵声一样，是这个案件的核心人物，是条擅于伪装的变色龙！哼，就算他坚称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承认，我就不信了，凶手被捕的那天，他们还能这么嚣张吗？”薛春春越说越气。
“春春啊，别生气了。给了他们坦白的机会，是他们自己不要的。”
“我把我们的推测告诉马队长了，他也认同我们的想法。但他主张再等一等，等更多的证据出来，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嗯。我也这么认为。别担心，我感觉可追那边已经有了眉目，很快就会有进展的。”
薛春春立马环顾四周，“可追呢？”
陈新知这一回头，才发现尤可追已经不见了。
尤可追回到办公室拿了东西，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蒋章台的实验室。
蒋章台正穿着工作服，戴着眼镜研究玻璃皿里的东西。
“蒋老师！”尤可追主动打了个招呼。
“哦，你来啦？”蒋章台回过头，透过眼镜的上方看了眼她，“稍微等我一下啊！”
“好嘞。您先忙。”
尤可追坐在一旁，看着实验室里忙碌的背影。
大约十分钟后，蒋章台端着茶杯走了过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我昨天接到电话以后，就把相关的物证找了出来，现在还在检验中。”
蒋章台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们啊，最怕没有方向。本来这事情还有些难办，只要你给我们的方向是对的，我们有了正确的对比对象，就绝不会让犯罪分子逃脱！没有人，能够毫无痕迹的犯罪，要么是没找对方向，要么是现行的技术有限。雁过留声，只要做了，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几个嫌疑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没有您这边的证据支持，只怕他们会装傻到底。”
蒋章台摆了摆手，“有些事情急不得！效率高的前提也要质量好。你啊，要有时间，多来实验室里待一待，就知道了，第一，实验结果不会骗人，第二，耐下性子，慢工出细活！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忙了。别急，估计再等一会儿，结果就都出来了。”
尤可追深吸了一口气，“行！谢谢蒋老师。”
蒋章台摇着头回到了实验室，继续工作。
尤可追则在思索着他刚刚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最近总有人在她面前说一些莫明的话，事后想起来，又好像很有用。她甩了甩头，决定平心静气地等待结果。
第二十七章、拨云见日04
尤可追捏着文件夹，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办公室里，引得所有人的瞩目。薛春春见她这副样子，想要喊住她，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可尤可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连门都没有敲，直接闯进了马佳会的办公室里。
马佳会正在看文件，旁边还站了一个面生的男人，两人见她闯进来，都是一脸惊愕的状态。
“小朱啊，这材料先放这吧，我看完以后给你。”马佳会清了清嗓子，说道。
“是。”小朱识趣地离开了办公室，还不忘多瞟两眼这个风风火火的女人。
“怎么了？这么急？”
尤可追将手里的文件夹扔在了马佳会的桌子上，说道：“这是我刚刚从蒋老师那里拿来的，之后还会有正式的报告，你看看吧！”
马佳会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拿过报告，看了起来，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都是你让他检查的？”
“嗯。”尤可追抱着双臂，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有了这些证据，我们就可以各个击破了。”
马佳会并不急于回答，而是耐心看完了所有的资料后，将文件放在了一旁，用右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文件夹。
“要么，从包梵声先开始吧！”
尤可追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就不去了，免得包梵声又要质疑我的身份！”
马佳会一拍桌子，“胡说！这是你的推测，你的想法，你不去证实，谁去呢？包梵声还有疑惑了？她也不想想自己做的那些糊涂事儿！你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我来安排！”
半个小时后，马佳会和尤可追再次来到了询问室，尤可追看着门牌，心里祈祷着，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在这里遇见包梵声。
包梵声已经坐在里面了，眼神空洞，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了。但当她瞥见尤可追的时候，还是微微皱了眉。
“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尤可追笑着打破沉默，“听说你不想见我呢？我不得来问问，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吗？”
包梵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没有得罪我。我只是觉得，你出现在这里不合适，于公，询问这事就不该你来，于私，我们接触密切，你应该避嫌。”
“我问心无愧，不需要避嫌。而且，我们接触密切吗？你自己好好想想，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和我们说了多少谎话！嗯？我也不想指责你之前的这些欺骗行为，让我们回到梅之弦被害的案子。”
“我已经认罪了，全部告诉你们了，你要是不知道，去看询问记录，或者问问你身边的马队长。”
“呵呵，急什么！你也没什么事，咱们细细聊一聊。我问你，你和朱霜艳，除了在昔阳岛上见过，私下里还接触过吗？”
包梵声摇了摇头，“没有。直到被她和梅之弦带去了凤崖岛。”
“他们把你带去凤崖岛这件事，我始终有些疑惑，如果真是要将祁福生带出来，为什么不在半路上就把你扔下，还要带你跑这么远呢？”
“这你就要问他们了。”
“你被他们带走以后，特别是到了凤崖岛，根据你们之前的询问，感觉他们看管你也不是很严格啊！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联系我们呢？”
包梵声愣了一下，“我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么快。当时他们确实没有看管我，我想再等一等，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那天晚上没有去隔壁借电话联系你们。我也没想到，那天晚上就出了事。”
“你也没想到？人不是你杀的吗？”
“我不是预谋已久的，我只是、只是那天晚上才决定的。我当时脑子不清楚。”
“我看你现在才是脑子不清楚！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他吧！”
“他和朱霜艳走在了一起，同流合污，这一点我很看不起他。朱霜艳怎么说也是当年的恶人之一。他口口声声说为甘天悦报仇，都是假的。”
“还有呢？”
“那天晚上，我找了他，给他机会，解释为什么会和朱霜艳在一起。我给过他机会，他没有把握。他说，事情已经太过火了，应该停下来了。在祁家强死了以后，就应该停下来了。可是，不仅没有停下来，还渐渐失控了。他不得不和朱霜艳达成共识，让余下的人都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再出人命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很生气，如果这是他的计划，他更应该先和我们沟通。我们一起做了这么多冒险的事！我们才是队友！结果呢？他想撤退却没有告知我们？我接受不了。从报仇计划开始以来，我背负过杀人的嫌疑，赵坚韧、吕繁星也是，吴迢甚至死得不明不白。只有他，只有他还逍遥法外，什么风险都没有承担过！我不甘心，越想越不甘心。所以，我就一时冲动，动了手。”
“一时冲动？那你冲动的时候，还知道给他下药呢！”
“药是我之前就拿到了的。当时在车上，我就看见梅之弦把药放在车里。后来在轮渡上，梅之弦和朱霜艳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外面看海，我等祁福生去洗手间的间隙，把药收了起来。很少，一个小塑封袋，我就放在口袋里。”
“梅之弦没发现？”
“没有。”
“你那个时候就把药拿走了，别有意图啊！”
“没有什么意图。只是想保护我自己。当时我已经感觉到，朱霜艳和梅之弦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是一伙的，祁福生又是朱霜艳的亲儿子。那这药是给谁准备的呢？不就只有我了吗？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而已。有什么错吗？”
“没有，只是觉得太顺利了而已。”
包梵声耸了耸肩。
“我们接着聊那个晚上，你和梅之弦没有达成共识，就给他下了药，是吗？”
“是。下在泡面里，然后我就回房了。”
“你听到隔壁的动静后，知道他回来了，然后呢？听见他倒地的动静，才赶过来杀了他吗？”
包梵声哈哈一笑，“还真不是。我是算了算时间，才过去的。怎么？你是在设圈套吗？我怎么可能听见动静，毕竟隔音效果那么好。”
第二十七章、拨云见日05
“是你想太多了。我只想了解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尤可追说道。
包梵声深吸了一口气，点着头说道：“我算了算时间，知道他的药效差不多了，就去了他的房间，他当时已经躺在床上了。我晃了晃他的身子，见他神情恍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就知道，是时候了。我去一楼拿了铁锹。却发现，梅之弦躺在床上，我根本没办法用力。于是，我把他拖到了地上，但我的力气不够，只能拖着他的肩膀，把他的上半身拖到地上。这样也够了，反正我只要击打头部。”
“当时你穿着朱霜艳借给你的睡衣？”
“没错。我总不能把我自己的衣服弄上血迹吧！正好床上还有一条夏季的薄被，我就用它挡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把薄被盖在自己的身上，这样不就不会有血溅到你身上了吗？”
包梵声扭了扭脖子，“那样屋子里就都是溅出来的血了，我不喜欢。我也可能会踩上血，留下鞋印，让你们找到我！”
“呵呵！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包梵声耸了耸肩，“这是真实的理由。头发，睡衣，这些你们都有了。我也老实交代了好几遍了。”
“别废话，接着说。”
“我用铁锹敲了他以后，就站在原地，直到他没了动静。我将被子掀开，蹲下来看了看他，确认没有呼吸了，我就把门关上了，哦，对了，灯也关上了，门把手也擦过了。然后，我把铁锹送回原地，再回到房间，将衣服换了，然后就去后面的池塘，将衣服扔了进去。”
“你这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吗？怎么会知道后面有个池塘呢？”
“我不知道。我只想找个地方把东西扔了，无论是垃圾桶，还是大海，或是池塘。你知道吗？夜里乌漆嘛黑的，我就这么走着，走着，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扔睡衣。终于，让我看见了一个水池。呵呵，这才是天助我也。我往塑料袋里塞了点石子，用力扔到了水里。等水花渐渐消失，我才离开的。”
“然后你就回去睡觉了？”
“我哪儿睡得着呢？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想到隔壁躺着梅之弦的尸体，我的脑子就越活跃，越想越兴奋。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睡着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第二天一早会赶过去呢？”
“我不知道。我原本打算自己报警的。可我睡得太晚了，还没起床你们就已经到了。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你们一起发现梅之弦遇害的事。”
“行，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尤可追交叉双臂，盯着对面的人问道。
“没有了。”包梵声摇了摇头。
尤可追立马坐直了身子，“好，既然没有了，接下来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包梵声努力克制着情绪，但还是露出了慌张的表情。
“我们昨天去了趟民宿，就是朱霜艳带着祁福生大半夜去投宿的那家。那个时间点才办理入住，还是没有预约过的，老板自然是印象深刻的。更不用说，其中一个人还全程带着口罩！”
“什么意思？”
“老板家有个孩子，叫小岩，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都没有去过！”包梵声不满地说道。
“小岩告诉我，戴口罩的女人，头发的长度到了肩膀，朱霜艳的头发，没有这个长度吧？”
“没有。她的头发更短一些。”
“没错。只怕短发不容易变长吧！”
“也许是假发？也许是那个人记错了。”
尤可追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过了，那个时间点，不想给别人留下印象都难。还假发呢！我们检查过了所有物品，根本没有发现假发。”
包梵声点点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短发变长很难，但长发变短就容易多了吧！”
“什么意思？”包梵声微微皱眉，“你是怀疑我？我的头发要是变短了，这一夜就长回来了？”
“你不用剪，只要将你外套的领子立起来，然后将头发在齐肩处微微一卷就行了。你和朱霜艳的身高也是一样的，口罩一戴，谁能看得出来呢？”
“你有些异想天开了！我都认罪了，你还是认为我是清白的吗？像你这样单纯的人，怎么能当警察呢？”
“你也别激我，没用！就算你戴了口罩，以为别人认不出来，可别忘了，你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人证。你猜，祁福生能坚持多久才说实话呢？”
“哼！你去问好了！”
“哦，对，祁福生才不会承认呢！这不就等于变相承认了他妈妈是凶手了！”
“怎么又扯到朱霜艳是凶手这件事上了？也许就是那个男孩记错了！”
“哦？”尤可追笑着问道，“我刚刚哪句话提到了小岩是个男孩了？没有吧？”
马佳会笑着摇摇头，“没有，我记得没有。”
“你又口误了吗？”尤可追盯着包梵声的眼睛，问道。
“我猜的，行吗？”包梵声硬着头皮回答。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硬撑到什么时候，别忘了，这才是我的第一个问题！”尤可追信心满满地说道，“那接下来，就是我的第二个问题了。你杀完梅之弦以后，睡衣和拖鞋上粘上了血迹，对吗？”
包梵声点点头。
“我看了睡衣上的血迹情况，想必当你脱下睡衣的时候，小腿和脚背也粘上了血迹吧！你是用毛巾擦的吗？我们在现场可没有发现带血的毛巾，被你丢弃在池塘里的那包东西里也没有！你扔到哪里去了？”
包梵声一下子愣住了。
“你知道吗？你一紧张，就会拼命眨眼！”
“我没有用毛巾。不，我用了，但没有粘上血迹。血迹溅到了睡衣上，睡衣就紧紧贴着我的腿，难受极了。我去洗了个澡，洗完以后用毛巾擦身的。所以，毛巾上没有留下血迹。”
“我想也是。血腥味那么浓，如果不洗个澡，那可真是难受死了。更何况现在还是夏天，不然苍蝇蚊子满天飞，可不会放过你的！你说是不是？”尤可追带着笑意问道。
第二十七章、拨云见日06
见包梵声一脸不解的样子，尤可追从面前的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张报告，摊在了桌面上。
“这是一份检验报告，我们检验了浴室的地漏，上面确实发现了血迹残留，还有人体的毛发。经过比对，血迹的残留和梅之弦的DNA是相符的。你说的没错，犯罪分子在残害梅之弦以后，去浴室洗了澡，冲走了身上的血迹。”尤可追说道，“怎么？看你这表情不太对啊！”
“我这表情？”包梵声立马坐直了身子，双手搭在桌子上，脸色凝重地问道，“现在又要开始用微表情破案了吗？”
“还用不着！我手里的证据够了！”尤可追笑着说道，“你紧张也是应该的，毕竟你心里也清楚。这份报告中的地漏，可不是席金盏家里的浴室，而是那家民宿，朱霜艳房间里的地漏。检测出的人类毛发也不是你的头发，而是朱霜艳的！”
“朱霜艳房间的浴室里有朱霜艳的毛发，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那你说，发现了梅之弦的血，又说明了什么呢？难道是梅之弦去了民宿，洗了个澡，还划破了手吗？呵呵！包梵声，你心里清楚，已经结束了。你的伎俩，你和朱霜艳的伎俩，已经被我们识破了。”
“可你三分钟前还说，酒店里的人是我啊！”
“你看看你这逻辑，发现自己的谎圆不下去了，就开始承认刚刚才否认过的事了？”尤可追轻笑着，“原本我一直想不通，如果凶手是朱霜艳，她是怎么有时间在民宿和现场来回的。直到，我看见了两只鸡，我就全明白了！”
“两只鸡？”马佳会也忍不住问道。
“喂！喂！你们说话就不用遵守基本的礼仪吗？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包梵声问道。
“别打岔，这件事很复杂，而且与案子无关。但是，你和朱霜艳的计划并不是天衣无缝的。我想不通，人也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替朱霜艳顶罪呢？”
“我没有。”包梵声又低下头去。
“那天晚上，你戴着口罩，将头发收在了外套里，并且和朱霜艳换了衣服，假装成朱霜艳的样子，和祁福生一起去民宿投宿。而朱霜艳，则在家杀害了梅之弦。我相信，其中的细节和你交代的应该差不多，只是主人公是朱霜艳而已。是她，杀死了梅之弦。民宿晚上是不锁门的，那个时候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了，你偷偷给朱霜艳开了门。朱霜艳在民宿里洗了澡，因此在地漏里发现了血迹和头发。她将换下的睡衣和拖鞋放在了塑料袋里，嘱咐你找个地方抛了。你抱着塑料袋，找到了那个池塘，扔了下去，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假装睡觉。我说的对吗？”
包梵声苦笑了一声，“我何苦这样做呢？”
“可不是嘛！这件事任谁都会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你偏偏做了！我还等着你给我解释解释呢！”
包梵声摇了摇头，似乎又不准备说话了。
尤可追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了一份文件，摊在了桌子上。
“看看吧。这是你和朱霜艳的鞋子。这双浅灰色的运动鞋是你的，白色的，是朱霜艳的。我们提取了池塘附近的泥土样本，和你们鞋底的成分进行了对比。”
“那你就该知道，我去了池塘边，是我扔了睡衣和鞋子。”
“呵呵！别急啊！这一点我也不否认，证据摆在面前，你的鞋底确实发现和池塘附近泥土相同的微量成分，而朱霜艳的这双鞋子则没有。显然，你的鞋子去过池塘边，她的没有。”
“所以呢？”
“我刚刚的分析也说了，去池塘扔东西的就是你。但是，杀人的却不是你。”
“你把我绕晕了，这和鞋底的泥土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关系啊！我没说有关系。有关系的不是鞋底，而是鞋里。”
“鞋里？”
“没错！我刚刚说了，为了伪装成朱霜艳，和祁福生去民宿，你和朱霜艳换了衣服，包括鞋子。这两双鞋子都是三十七码的，所以，大小不是问题。但问题在于，你和朱霜艳的脚型有很大的差别。”
“啊？”
“你的脚细长，而朱霜艳的脚背比较厚，虽然都是三十七码的鞋子，但是换回来以后，你没有感觉自己的鞋子宽松了很多吗？”
“没有感觉有什么异样。”
“没有？你要是没察觉，我也不能说什么。不过，你这双运动鞋的金属鞋带孔上，挂上了酱红色的纤维。这个纤维，和朱霜艳脚上的那双袜子的成分是一样的。而且，我们也在她袜子的脚背处，找到了一个被挂过的线头。虽然不明显，但它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只有一个理由了，朱霜艳穿过你的鞋子！”尤可追越说越自信。
包梵声伸出手，翻看着眼前的资料，上面的图片清清楚楚地证实了尤可追刚刚的推测。她刚一抬起头，就听见尤可追的声音传来。
“不要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你曾经借过鞋子给朱霜艳。这个借口有多可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我们换过鞋子。”包梵声干脆承认了，“可这能证明什么呢？能证明穿过我鞋子的人都可能是杀害梅之弦的凶手吗？不能！”
“这说明了你和朱霜艳换过衣服的事实，说明了出现在民宿登记入住的是你，而不是朱霜艳。浴室里的证据说明了你知道凶手的身份，说明了你之前的证词都是谎话，你越是急于认罪，甚至甘心认罪，这里面的问题就更大！”
包梵声没有说话，右手不自觉地摸着锁骨的位置。
“你还不肯承认吗？那好，你再看看这个！”尤可追又摊开一份材料。
“这些是汽车遮阳板上采集到的指纹，根据朱霜艳还有你自己的证词，梅之弦是将药物放在遮阳板后面的。可是，遮阳板上却没有你的指纹。这辆车是租来的，上面采集到的指纹大部分都是无关人员的。但有几枚，核对后发现是梅之弦的，当然，也有两枚朱霜艳的，却没有你的。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拿到药物的呢？”
第二十七章、拨云见日07
尤可追见对面的人不说话，便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紧追不舍地问道：“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在布满皱纹、没有被擦拭过的遮光板后面拿走药物的呢？你回答不出来，因为拿走药物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朱霜艳！”
马佳会清了清嗓子，说道：“包梵声，听到这里，你也应该清楚了，我们为什么来找你。这一件件证据，你可一个也没有解释清楚啊！你可以继续和我们绕圈子，也可以坐在这里一句话都不说。但是，沉默掩盖不了真相。除了你，还有其他的涉案人员。你要知道，最后一个坦白的，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没错，包梵声，你现在还不肯坦白的话，后面可就没有机会了。”
包梵声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的两个人，此时的她，眼神已经黯淡下去了，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随便你们吧！”
“好！”尤可追收回了摊在桌子上的文件，“接下来，我还想和你谈谈我的一点看法。”
包梵声没想到还有后续，她疑惑地看向了尤可追。
“那就是你，包梵声，到底在袒护谁！”
“袒护谁？我没有袒护谁。”
“呵。你这么说，我是不信的。从刚刚那些证据可以看出，你在梅之弦遇害的案子里撒了弥天大谎，企图偷天换日，为朱霜艳顶罪。一开始，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是朱霜艳呢？你为什么要替她承认谋杀的罪行呢？这说不过去，说实话，到现在我都觉得，这不合理。但你确确实实这么做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包梵声木讷地摇了摇头。
“我后来捋了一下这个案子的前后经过，发现有几个重要的人物，是我们一直疏忽的。或者说，在调查中一直被边缘化的人。甘远扬和狄晓桂。这两个人一直留在凤岩，可不是简单地想了解女儿的事情。”
“我和他们聊过，梅之弦死的时候，他们不在凤崖吧。”
“你终于肯主动说话了？不错！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确实，梅之弦遇害的时候，他们在凤岩。不过，我们之前一直将梅之弦和吴迢遇害的案子分开来看，这是不合理的。梅之弦和吴迢在这么短时间内先后死去，两人还是之前复仇计划的策划者。之所以我们会割裂来看，是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认为凤崖岛上只有你们四个人，死了一个，凶手必然是剩下三人之一。”
“难道不是吗？你刚刚还在证明朱霜艳是杀害吴迢的凶手呢！怎么现在就开始怀疑甘远扬和狄晓桂了呢？这不是前后矛盾吗？”包梵声疑惑地问道。
“我还没说完呢！怎么一提到甘远扬和狄晓桂，你就这么容易激动啊？越激动，越会引起我们的怀疑哦！”
包梵声有些不满，又不好直接反驳。
“杀害梅之弦的人，就是朱霜艳，而你替她顶罪这件事，很有问题。但如果将梅之弦和吴迢的案子连起来看，那就不一样了。一边是吴迢面对谋杀没有挣扎，一边是你，没有犯罪却偏要顶罪。呵呵，这结果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怎么就显而易见了呢？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甘天悦的父母是这两起命案的背后策划人。他们指使了你和朱霜艳去杀害梅之弦，这解释了三个问题。第一，为什么朱霜艳要主动联系梅之弦，还和他达成了一起逃亡的共识。第二，为什么朱霜艳听到要去凤崖岛的时候没有拒绝，反而上了岛才质疑无路可退。她知道，只要不在凤岩，我们就不会怀疑在凤岩的甘远扬夫妇。第三点，就是为什么要带你去凤崖岛，明明可以把你抛在路边的。也有可能，带走祁福生只是一个借口，朱霜艳真正要带走的是你，她的同伙！没有你的配合，她肯定完不成这次行动！”尤可追一边分析，一边观察包梵声的反应。
只见她的呼吸越来越重，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凝固了，尤可追就知道，自己的推测还是准确的。于是，她决定放胆一试。
“乍看起来，是有些不可思议，但我说过了，这是要和吴迢案子结合起来看的。我们已经有证据显示，吴迢遇害的案子，更为复杂，牵扯的人更多。除了甘远扬夫妇俩，还有赵坚韧呢！”
尤可追特意停顿了一下，她观察到包梵声听见“赵坚韧”三个字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怎么？听到赵坚韧的名字，心里发毛了？没想到他的身份也被我们发现了？这个计划可真够复杂的啊！可惜，吴迢最后选择束手就擒，就是给我们最大的提示。吴迢这个人复仇的信念很强，能让他面对死亡毫不反抗，也只有甘天悦的父母了吧！我猜，甘天悦父母来到凤岩以后，和你们依次接触。特别是你，包梵声，他们和你聊的才不是甘天悦生前的事，而是和你谋划接下来的打算！”
“呵呵！就凭他们？几次早餐的时间？就能说服我了？而且，你之前问过我，知不知道在餐厅里聊天的时候，吴迢就在附近。难道，我们就在他身边讨论如何杀了他吗？他还能淡定地坐在原地？你们的问题前后矛盾吧！”
“不。”尤可追摇着头，“他们和你自然聊的不是吴迢的事情。吴迢的事情，他们要找的是赵坚韧。我们在监控中发现，发现吴迢死亡后不久，赵坚韧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是狄晓桂。”
尤可追将图片递给了包梵声，包梵声低头认真地看着。
“狄晓桂租了梅之弦隔壁的房间，通过阳台前往梅之弦的房间，下到赵坚韧的房间，再翻去吴迢的房间，杀害了他。杀完人以后，再回到赵坚韧的房间，躲了起来。”尤可追突然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很复杂？很累人？其实不是！狄晓桂提前一天就到了梅之弦隔壁的房间，这一天的时间里，她都在忙一件事。那就是制造从梅之弦房间下到赵坚韧房间的证据。只要用绳子绑一个和人体重量差不多的重物，放到楼下，绳索在阳台上留下的痕迹，就会被我们认作是凶手留下的。”
第二十七章、拨云见日08
“你倒是快把我绕晕了。不如，你就告诉我，狄晓桂是怎么去到吴迢房间的！”包梵声仰起头问道。
“狄晓桂订的那间房就在吴迢房间的正上方，她就是从那里直接下到吴迢房间的，杀害了吴迢以后躲在了赵坚韧的房间里。直到吴迢的尸体被发现，现场一片混乱，她趁乱溜了出来！”尤可追越说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们不是一早就查过那个房间了吗？阳台上有痕迹吗？”
“没有，想必是在阳台边缘垫了毛巾！这样也是为了掩饰她从自己房间下去的行为。”
包梵声连连摇头，“你们没有证据，也可以胡乱猜测了吗？不过，你们和我说也没用。这件事，我不知情。”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吴迢的死，你不知情，是吗？”
“是！”包梵声盯着她的眼睛回答道。
“吴迢遇害的时候，你来我房间，不是故意给自己找不在场证明，是吗？”
“是！”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会发生什么，是吗？”
“对！”
“你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是吗？”
包梵声犹豫了一下，“没有，什么都没看到。”
“我刚刚的推测错了，是吗？”
包梵声慌张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说过我不知道。”
尤可追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思忖着自己刚刚的推测，哪一步出了错。
马佳会见她停了下来，则又将刚刚的几个问题问了一遍，想看看包梵声的答案是不是有出入。包梵声虽然迟钝，但回答的内容和之前并无二致，似乎已经看出了他们的询问套路。
就在包梵声不紧不慢地回答问题的时候，尤可追突然插了一句话。
“不是狄晓桂对不对？你们偷天换日这一招用了两次，对不对？”
包梵声突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尤可追，良久才摇了摇头。
“小尤，你的意思是？”连马佳会也忍不住问道。
“杀死吴迢的不是狄晓桂，是吕繁星！”尤可追信心满满地说道。
“什么？”马佳会疑惑地问道，“怎么可能？吕繁星不是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吗？那天晚上，包梵声还亲眼见到了她。”
“是啊！问题就出在那天晚上只有包梵声亲眼看到了她。”
“包梵声，你说！”马佳会板着个脸说道。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吕繁星，你还要我说几次呢？”包梵声不耐烦地说道。
“不，吕繁星那天晚上在房间里，只有你可以证明。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狄晓桂要提前一天去梅之弦隔壁的房间。因为从那时候开始，狄晓桂和吕繁星就已经换了身份了。杀了吴迢的是吕繁星，而狄晓桂在那段时间里一直在吕繁星的房间里待着。直到你翻阳台来找我，说见到了吕繁星，还说吕繁星故意推了你一把。我猜，见到吕繁星是假的，她推了你一把更是假的！”
“为什么呢？”
“当时我们的调查没有明确的怀疑对象，你怕我们把嫌疑人范围扩大，才会提及吕繁星推了你一把。这样表面上看，好像吕繁星是个坏人，她想要对你动手。但实际上，你已经替吕繁星做了不在场证明了。她一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实际上提供了一条无用的信息，扰乱了我们的调查节奏。我猜，那天晚上你确实在阳台上遇见了一个人，但她不是吕繁星，而是假装成吕繁星的狄晓桂。你当下就明白了，狄晓桂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也知道那天晚上会发生什么。所以，你在我房间里待了很久，久到你认为自己的嫌疑不存在了，才离开了我的房间。”
包梵声笑着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我当时心里也有一个小疑惑，你偷偷来的时候翻了窗户，我们聊过以后，你应该清楚，我肯定会将和你见面的事情汇报上去。那你为什么不从正门离开呢？因为你这个人时不时举止异常，连阳台都要翻，所以我当时也没多想。现在看来，只怕你是想回到吕繁星的房间，确认狄晓桂的情况。”
“我原路返回，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去找你了。而且，我回去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吕繁星已经歇下了，阳台的玻璃窗和窗帘都关上了。我去确认什么？”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这也都是你的胡思乱想。你要是当时出来看一眼，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胡编乱造了！”
“是啊，我也后悔，不然现在你的谎话就圆不上了。”尤可追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包梵声，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吧？狄晓桂怎么可能睡得着呢？你回去的时候，和她说了什么？确认了吴迢会死？她是不是那个时候把你拉入伙的？让你想办法参与到梅之弦的谋杀计划中？所以，你才会在我们询问的时候提出要主动出击，来当诱饵，对吧！你一直在算计我们，利用我们，就算被绑去了凤崖岛，你也一点都不担心，所以，你才不会想办法借电话联系我们！你们真是太狡猾了，一步一步地算计我们！呵呵！”
“算计吗？”包梵声喃喃地说道，“我费尽心机算计你们，就是为了把我自己送进监狱吗？”
“只怕你和吴迢的心思是一样的。面对甘天悦的父母，你们内心都是愧疚的！所以，你们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替他们完成报仇的心愿。”
“等你们有证据再说吧！”
“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包梵声闻言抬起了头。
“在吴迢遇害以后，蒋章台在地毯上检测出了痕迹，他推断是犯罪分子单腿长时间跪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并以此推断出犯罪分子的身高。”
“可我们三个差不多高。”
“没错。之前我只觉得，这条线索只能指向犯罪分子是女性。但现在，我倒是有了其他想法。”
“什么想法？”
“这个痕迹是长时间跪压留下的。而吴迢是死后被搬到衣柜里的。也就是说，犯罪分子在摆放好吴迢的尸体以后，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如果是狄晓桂，她不会停留这么久。只有可能是吕繁星，和吴迢交情匪浅的吕繁星。”
第二十八章、豁然开朗01
马佳会的烟一根接着一根抽，尤可追见状，也知道现在还是少打扰他为妙。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脑子里想的却是同一个问题。
虽然包梵声直到最后也没有承认尤可追的推测，但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尤可追看在了眼里。这也给了尤可追信心，她知道刚刚试探性推测的方向是正确的。
马佳会碾灭了烟头，拿起烟盒倒了倒，已经空空如也了。旋即，他发出了一声叹息，并将手里的纸盒揉成了个团儿，扔进了垃圾桶。
尤可追瞅准时机，坐直了身子，说道：“马队长，我还是认为我刚刚的推测是正确的。”
马佳会看了看她，“没有证据，那帮人是不会承认的！而且，你这个推测牵扯出来的，是一个更深的阴谋。包梵声已经认罪了，在她的认罪供述中，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你现在的推测，就是将这一切都推翻。小尤啊，虽然我信任你，但你要知道，没有证据，什么推论都没有用。”
“可我说的是事实！”
“没有证据的事实？谁能证明这是事实呢？”马佳会说道。
尤可追又陷入了负面的情绪之中，她刚刚举出的那些证据，都能推翻包梵声的证词，但怎么才能证明吴迢的死，凶手另有其人呢？
“马队长，让蒋老师再去酒店查一下吧！”尤可追说道。
“查现场？”
“不！查吕繁星的房间。既然吕繁星和狄晓桂可能换了身份，那么狄晓桂在吕繁星的房间里待了一天多的时间，她不会不留下什么的。更何况，如果真的是狄晓桂，她和包梵声见过面以后，极有可能在阳台上帮助包梵声的人就是她，只要找到她的指纹，就能证明狄晓桂去过吕繁星的房间！”
“那狄晓桂的房间呢？就不查查了？”
“也可以去看看。只是，吕繁星这个人心思缜密，只怕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再加上那间房后来还被清洁人员清扫过了，留下的东西估计是不多了。”
马佳会略微一思索，点点头，“我来联系老蒋，只能麻烦他跑一趟了！如果这都找不到证据的话，哎！”
尤可追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她也无计可施了。
见马佳会打电话去了，尤可追也赶紧给陈新知打了个电话，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他，让他去确认一下监控内容，看看案发那天早上有没有监控拍到吕繁星的正脸，以及狄晓桂和吕繁星是否有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换回自己的身份。
陈新知接到电话后，没有质疑尤可追的推测，而是第一时间就去处理这件事了。尤可追原以为陈新知会有很多问题，可他什么都没问，就接受了尤可追的推测，并积极地去证实这个推测，有这样的同事，这让尤可追感到很安心。
马佳会捏着手机走了进来，“老蒋等下就去！我也希望他能找到证据，希望你的推测是真的！”
尤可追感激地点了点头，“那现在呢？马队长，现在做什么呢？”
马佳会的脸色又沉了下去，“等。现在只能等，等老蒋那边的结果。现在这个情况，再去询问谁都是不明智的！”
尤可追叹了口气，和马佳会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他的办公事。尤可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又开始一团浆糊了。她翻开笔记本，将每个人的名字写上，然后仔细分析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前她总以为，梅之弦和吴迢就是这张关系网中的核心，现在看来，就像个双黄蛋一样，核心人物可不止一个啊！
“不要啃铅笔！”韩嘉禾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尤可追下意识地将铅笔移开，这个坏毛病从念书的时候就开始了，一旦陷入思考，就喜欢咬笔的尾端。
“干嘛？”尤可追怏怏不乐地说道。
“还干嘛？这里面的东西对人体有害你不知道啊？”韩嘉禾一把拿走了桌上的铅笔，“还干嘛？我还没有问你呢！你们三个跑到了凤崖岛上，哦，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们是一个团队的啊！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是一个人去凤崖岛的，谁也没喊！我怎么知道他们俩后来也跟来了呢？”尤可追硬着头皮解释，总不能告诉他，直到离开凤崖岛的时候，三个人都没有想起还有他这么一号人吧！
韩嘉禾气呼呼地说道：“这就把我打发了？你知道薛春春看到我的时候，一脸看笑话的样子，问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尤可追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们也不能全在凤崖岛上啊，万一这边有什么进展，你也好通知我们啊！”
“呵呵！你真以为我会相信啊？”
“嗯！”
“行！别有下次了啊！”韩嘉禾认真地说道，“再把我忘了，我就要伤心了！”
尤可追赶紧点点头，“不会了，不会了。”
“听说你们见了包梵声？”
尤可追回头看了看办公室里的人，然后说道：“你们的消息怎么这么快？”
“刚刚马队长出来打电话的时候，我们都听见了，他那个嗓门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
“所以，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吗？”韩嘉禾问道，“我特意来问的啊，就是怕你们又把我给忘了！”
“不会了，不会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马队长说得对，只能等！”
“那就等！”韩嘉禾说道，“我和你一起等。这个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哦！”尤可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夺过了他手里的铅笔，转了起来，“那你也别闲着，再去梳理一遍资料。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快去！”
“啊？哦！那我去了。”韩嘉禾说着，用双脚蹬地，划着椅子离开了。
尤可追深深地吁了口气，然后继续研究本子上这些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渐渐地，周围安静下来了，尤可追又开始不自觉地咬着笔，思索着还有哪些证据可以证实自己的推断。
第二十八章、豁然开朗02
如果说工作以后让尤可追学到了什么，她可以滔滔不绝地讲个两三天。但如果把范围缩小到专业以外，那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万事急不得，好东西都是要等的。
尤可追一向是个没耐心的人，这一点老领导已经说过她很多遍了，但现在她已经被工作磨得柔和了许多，即便心里焦急万分，表面上也不会是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了。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尤可追的内心已经变得佛系了很多，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心里想着，可能下班前都不会有结果了。已经等了两天了，再等等又有什么好焦躁的呢？薛春春和苗秋千下午的时候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心烦，不过她也理解，这种焦躁是无法避免的。
尤可追又一次看了眼时间，然后开始将桌面上的东西一件件收拾好，既然没有进展，按时下班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刚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关电脑的时候，马佳会从办公室里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他走到办公室正中间的过道上，大声宣布：“老蒋那边有结果了！在吕繁星的房间里，发现了狄晓桂的指纹。”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薛春春甚至高兴地跳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表情，之前的焦躁与阴霾一扫而光。
“这样，尤可追之前的推测就有了证据了！”苗秋千说道。
“是！这是一个突破口，大家再辛苦几天，我相信真相已经就在眼前了！你们几个，跟我进来一下！”马佳会说道。
薛春春和苗秋千走在最前面，尤可追等人跟在后面，几人一起来到了马佳会的办公室。
“你们看一下材料。”马佳会将文件递给薛春春，众人传阅起来。
“吕繁星的房间里发现了狄晓桂的指纹，还不止一个。那就说明，之前他们都是在说谎。如果杀害吴迢的人是吕繁星，背后的主谋一定是狄晓桂。现在，我们要怎么样各个击破呢？”马佳会抛出了问题。
苗秋千抢着回答：“如果是吕繁星和狄晓桂，我觉得还是从狄晓桂这里开始比较好。吕繁星嘛，一直以来都很难对付。狄晓桂不一样，虽然她可能是主谋，但她的心理素质和逻辑能力远不及吕繁星。从她这里下手，有所收获的可能性更大些。”
“嗯。”马佳会点点头，“你们还有别的看法吗？”
“未必非要从这两个人开始入手啊！”薛春春说道，“不是还有那个赵坚韧吗？既然吕繁星是躲在他屋子里的，他难道不知道谁是谁吗？”
“没错。”陈新知点点头，“可追让我看监控，吕繁星从赵坚韧房间里出来后，当时假扮成她的狄晓桂同时也在监控中消失了。应该就是利用了监控的死角，两人回到了吕繁星的房间里，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之后吕繁星回到走廊，假装若无其事，狄晓桂也下了楼梯，来到了一楼。我找了两个身材差不多的同事试了下，只要时间把握好，完全有可能完成这一切。”
“而且监控的角度被人调整过，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人就是朱霜艳。”钱几重说道，“所以，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这两次谋杀。”
尤可追深深地叹了口气，引得所有人的注视。
“你有什么想法？”马佳会盯着她问道。
“还有一个人的身份我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
“甘远扬？”
“没错。”
“吕繁星和狄晓桂互换身份一天多，甘远扬一定是知情的。要说他不知道这个计划，我是不信的。”
“是。”尤可追点点头，“但他究竟是知情，参与其中，还是和狄晓桂一样，是个策划者呢？”
“肯定是策划者啊！他失去了女儿！心里的恨那么重！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孩子报仇的！”苗秋千说道。
“未必。”钱几重说道。
“老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嗯？你不是跟踪了他们夫妻俩好几天吗？”薛春春问道。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钱几重的身上了。他摸了摸鼻子，说道：“嗯，所以我才感觉这事儿未必！我跟了甘远扬和狄晓桂几天，感觉他们之间不对劲。既不像一般夫妻俩那样，也不像吵架的样子。就像、就像是两个陌生人，即便一起吃饭，餐桌上也不会超过三句话。哦，就像是餐厅里不得不拼桌吃饭的人一样。既不说话，连眼神交流都很少。但也都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所以，我觉得有些奇怪。”
“面和心不和？”
“我说不出来，总感觉他们各有各的想法。”
“会不会是狄晓桂想要报仇，甘远扬的想法未必那么坚决呢？”薛春春问道。
“我觉得有可能！”马佳会点着头说道，“如果是甘远扬，我觉得他会更倾向于直接去找害死自己女儿的人报仇，无论他认为谁要对甘天悦的死负责，直接暴力解决的可能性大一些。甘远扬虽然年纪比较大，但他的体格在那里，无论是吴迢还是梅之弦，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他又何必绕这么大弯子来杀人呢？”
“为了逃脱法律的责罚？”
马佳会摇了摇头，“按照钱几重的说法，甘远扬未必完全赞成这件事！这样，小尤，我们俩去见见这个甘远扬，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薛春春，你和陈新知去见见那个赵坚韧，再旁敲侧击一下。苗秋千，你和小钱把甘远扬夫妇单独在一起的监控片段找出来，我要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是！”众人回答道。
“还有那个祁福生，他这边你们怎么看？”
“这！”众人面面相觑，祁福生还是个孩子，但他一直以来听从母亲朱霜艳的话，将当年的某些情况告知他们，也配合包梵声一起去民宿投宿。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对此事一概不知的人。只是他到底参与了多少，是不是全部知情，大家都不愿意凭空推测。
“朱霜艳应该不会残忍到把孩子拖进来吧。”最终还是尤可追回答了这个问题。
第二十八章、豁然开朗03
马佳会摸着脑袋，眉头紧锁地盯着电脑屏幕。尤可追叉着腰站在后面，也是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
电脑里播放的是甘远扬夫妻俩在酒店公共场合的监控，他们虽然一日三餐都是一起下楼用餐的，但正如钱几重所说，两人看起来并不亲近，就连沟通也很少。似乎除了必要的谈话，两人就没了共同语言，像是两具行尸走肉一般。
可这只是表象，甘远扬有抽烟的习惯，酒店里禁烟。每每烟瘾发了，他总是会一个人下楼，站在室外抽烟。酒店门口的监控显示，甘远扬的表情很痛苦，愁眉不展的。他有时候会打几个电话，挂完电话后整个人都颓废了。尤可追在他的脸上看见了生活的不易与艰辛。可偏偏这个甘远扬还算是众人眼中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
马佳会又摸上了自己圆滚滚的脑袋，嘴里嘟哝着：“甘远扬看着有些不对劲啊！”
尤可追点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站在马佳会的背后，他也看不见，赶紧说道：“最好是这样，这才能给我们机会，撬开他的嘴！”
马佳会回过头，看了看她的脸，“行啊！那我们就出发吧，也别让甘远扬久等了！”
说着，马佳会关了电脑，拿着文件夹，往门外走去。尤可追紧跟其后，她看见马佳会微微驼起的背，心里很不是滋味。
马佳会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自顾自地说道：“虽然这个甘远扬是我们现在重点要攻破的人，但我们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如果让他意识到，我们把他当做突破口，只怕他会更加防备。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那走吧！”
甘远扬依旧是西装革履，端坐在椅子上，见到两人进来还准备起身握手，却被马佳会摆手拒绝了。
“这不是什么商务场合，不兴这个事儿！”马佳会说完，抿着嘴，坐了下来，“甘远扬是吗？”
“是我！”甘远扬面带微笑地回答，只是这个微笑看起来却不怎么真实。
“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上次和你聊过以后，我们这段时间可没闲着！不过啊，当时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又把你叫来了！”
“哦，配合你们的工作是应该的。”
“你有这个觉悟，那是最好的。咱们呢，也别废话了，你就老实交代，有什么问题呢我就问。咱们快点结束，等下我们还要问你老婆呢！”马佳会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倒出了一根烟，扔给了甘远扬，“这里可不能抽啊，等下出去抽。”
甘远扬的手顿了下，毕恭毕敬地将烟还给了马佳会，“不用了，不用了，谢谢！”
“那也好，我们就速战速决！说说吧，你们来凤岩的真实目的。”马佳会将烟塞回了烟盒，若无其事地问道。
甘远扬微微一挑眉，慢悠悠地说道：“我们是接到了你们的电话，问是不是收到了明信片。我们在家里找过了，没有。但这件事让我们挺在意的。悦悦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你们还联系我们，只怕这里面还有别的问题。所以，我们商量着，还是决定来一趟。”
“呵呵！敢情你刚刚说的都是客套话啊！”马佳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说好了配合我们的工作呢？我看你是搅和我们的工作吧！”
甘远扬摇了摇头。
“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清白，我们还用三天两头来找你们吗？我都已经和你说过了，上次见面后，我们可一直在调查你们。你还给我来这套，不是在浪费我们时间吗？”
甘远扬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同一个伎俩，用一次还算你们有创意，用了两次，要么是你们太自信，觉得能忽悠我们一次就能忽悠我们第二次。要么就是你们蠢，以为能瞒天过海！结果呢？”
“你们到底想问什么？”
“想问你们是怎么说服包梵声、赵坚韧、吕繁星，还有朱霜艳替你们杀人的？还心甘情愿为你们顶罪！这本事啊，我不服都不行！”
“你是说，这些案子都是我和我太太两个人谋划的，而且是我们操控刚刚你说的那些人，让他们完成的？”
“不是吗？”
“至少你要拿出证据吧？比如我收买他们的钱？资金流动的记录总该有吧？不然他们图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钱并不是万能的。人心才是！你们手上有一张王牌，那就是已经故去的甘天悦。她的死，这些人都耿耿于怀，他们都不能挣脱自己内心的折磨。当这种内疚和折磨日积月累到一定程度，就化为了他们的动力。他们需要的不是钱，而且自己那颗落满了灰尘的心。只要你们开口，只要你们借着甘天悦的名义。”
“什么叫借着甘天悦的名义！”甘远扬突然失控起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你们！你们说话就不能问问自己的良心吗？甘天悦是我的女儿，她死了，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甘远扬闭上了眼睛，害怕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甘天悦是你的女儿，是你的宝贝女儿。你就忍心，她死了以后还要被别人利用吗？甘天悦是自杀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你想想，悦悦希望她离开了两年之后，你们还在为她做一些徒劳的事吗？不，悦悦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她想要你们过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她的事，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沼。悦悦的想法，你肯定比我清楚。虽然老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也要考虑一下孩子的想法。如果悦悦在天有灵，她心里会怎么想？认为她的爸爸妈妈是为她好吗？认为这就是她想看到的吗？”马佳会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能挽回这一切的就只有你了！让一切回到正轨上来，让悦悦能够安心，不好吗？”
甘远扬的表情很痛苦，整个脸部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着，似乎在强烈压抑着情感。
马佳会和尤可追交换了个眼神，准备给他更多点时间，让他冷静一下，希望清醒过后的他，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二十八章、豁然开朗04
尤可追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五分钟而已，她却感觉有一个小时那么长了。马佳会却气定神闲地坐在旁边，眼神没有离开过甘远扬身上。
等到甘远扬的五官没有那么扭曲了，马佳会才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自己不算是个好父亲，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以为给女儿一个不错的成长环境，家庭环境，能够弥补一些你不在她身边的遗憾。以前的遗憾你没有办法挽回，但是现在呢？选择权在你的手里面！有时候，一家之主，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做出抉择！哪怕这个抉择很艰难，这个责任也要你来担着。”
说完，马佳会使了个眼神。
尤可追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太太狄晓桂和朱霜艳合谋杀害吴迢的证据了。”
甘远扬睁大眼睛，盯着尤可追的脸，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要不是有实打实的证据，我们今天也不会来找你啊！”马佳会轻松地说道，“找你来，也就是个流程，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去找狄晓桂，证据嘛，往桌上一扔。狄晓桂这个人，我虽然不熟，但我看人还是准的！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和盘托出的。至于为什么我们先来找你，就是因为，我们知道，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源于父母对孩子的爱。但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们手上的证据，也足以证明你，还有狄晓桂，你们策划的一切。”
“甘远扬，沉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证据面前，否认知情也是没有用的。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一个男人，连自己朝夕相伴的妻子和一个陌生女人都分不清吗？”尤可追歪着头问道，“你也是这个计划里的一环，要不是你，吕繁星和狄晓桂也没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甘远扬的眼神转移到了马佳会面前的文件夹上，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文件夹的封面，也不开口，也没有更多的反应。
马佳会见他这个样子，将双手搭在了文件夹上，笑嘻嘻地问道：“想看吗？想看看我们掌握了什么证据？”
甘远扬慢慢抬起头，一言不发。
尤可追朗声说道：“这里面就是狄晓桂和吕繁星互换身份的证据。狄晓桂和吕繁星的身材相仿，别的不说，只要换了衣服，再注意避开监控摄像头，很难分辨两人之间的区别。再加上，有你配合，任谁也不会想到狄晓桂和吕繁星换了身份啊！案发的那天，狄晓桂早早去到七楼吕繁星的房间。而真正的吕繁星提前一天就已经潜入了你们对面的房间。吕繁星负责杀害吴迢，而你的妻子狄晓桂负责给她提供不在场证明。”
甘远扬眨眼的频率越来越高，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在吕繁星的房间，我们找到了狄晓桂的三枚指纹。其中两枚是在卫生间，一枚留在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上。这可没法抵赖了吧！狄晓桂是去过吕繁星的房间的。”马佳会抽出一张报告放在了桌上。
“除了物证，别忘了，还有一个人证呢！”尤可追补充道，“狄晓桂应该和你提过吧！案发那天晚上，包梵声从阳台翻过去的时候，和狄晓桂打了个照面。”
马佳会看了她一眼，见她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才继续说道：“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老古话啊，说的就是好！当然除了包梵声，还有吕繁星啊！你说，你和狄晓桂都死咬着不承认，吕繁星要是先坦白了，这对你们可不利啊！”
甘远扬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件，呼吸越来越重。
“还觉得不够呢？”尤可追说道。
“这指纹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晓桂是不是去过这个吕繁星的房间。至于监控，你们自己也说了，辨认不出谁是谁！”甘远扬抬起头，一脸疲态地说道。
“谁说我们辨认不出谁是谁？”尤可追抱着双臂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每个人走路的姿势和体态都有差别，有时候，这种差别很细微，但是，有时候这些又是破案的关键。你的太太倒是没什么特殊的，但是吕繁星不一样。吕繁星右脚的脚腕受过伤，康复期长达四个月。这也使得她在那四个月里养成了一种习惯，但凡上下楼梯，都会先迈左脚。久而久之，但凡行动，她都会先迈左脚。显然，你太太并不是这样，她更习惯于先迈右脚。我想，这些在监控里都会显示得清清楚楚的。”
甘远扬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回忆着狄晓桂走路时的习惯。
马佳会扭头看了眼尤可追，直到她微微点头，才继续说道：“呵呵！别想了。现在才考虑，已经来不及了！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成不了真！甘远扬，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是持有怀疑态度的。不然，你也不会等到现在。就凭吴迢和梅之弦那个体格？一对一，你绝对不是问题！你就没想过要他们付出代价，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要站出来呢？就为了维护狄晓桂？”
甘远扬摇了摇头。
“你是知道的，她选了一条错误的路。误入歧途的人，有时候会感到迷失，也许她太沉迷其中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越陷越深了。”尤可追说道，“现在，就只有你能拉她一把了。让这一切都回到正轨上去吧！”
马佳会也点头附和着，“为你让你自己心安，也为了让悦悦的在天之灵安息，最重要的，为狄晓桂争取宽大处理。你自己考虑一下吧！要是你还是犹豫不决，我们等下就只能先审问吕繁星了。她是什么说辞，我们也不敢保证。你先考虑一下，我们马上就回来。”
尤可追闻言，也跟着马佳会起身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马佳会就扭过头，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走路的姿势不同？这不是你瞎编的吧？”
尤可追连连摆手，“不是，是真的！这一点之前冉法医和我说过，走路姿势也是因人而异的。在昔阳岛上的时候，我就看出她走路不正常，当时她提过一句，说是受过伤。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