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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8章 汨罗的地盘

    但现在镜子在他的纳金楼里得而复失,这责任就严重了,所以半天前被对方找上门的禾老四也不撒谎,直接将宁小闲供了出来。

    这却是按当时两人议好的举措来做的。宁小闲知道,这面镜子事关重大,早晚会有人反应过来,找禾老四的晦气。这老家伙是她手里的重要棋子,最好保他安危,所以叮嘱禾老四将所有麻烦推到她头上来。反正她行踪无定,无论是谁要找她都不容易。

    禾老四在春如海面前倒豆子般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只隐瞒了自己认她为主。他这人也是老奸巨猾,已在纳金楼找上自己之前,将此事告诉了刚刚赶回来的傅云长。鉴于他也是受害人,此事就由仙匪替他出面了。春如海反复追问细节,发现禾老四的说法与吴六指的叙述对得上来,这老头子又一直拿自己的宝贝小情人赌咒发誓说自己于此事无辜且清白,所以几经思忖之后,只好信了他。

    春如海不知道,禾老四只挑能说的来说,自然是不怕赌咒的。他将此事上报给了总堂,并勒令千金堂沙漠分部的所有人严格留意宁小闲等人的行踪。

    此时就看出宁小闲从前谨慎行事的好处了。她和涂尽进入喀什纳城之前就改变了容貌,而七仔也变成了人形,不再是拉风的大白鸟。千金堂的人充其量只见过他们的伪装,现在他们恢复了本来样貌再去喀什纳,也没人认得出来。

    禾老四在口讯里提醒宁小闲,仙匪咽不下痒粉这口气,一定会找上她。匪徒行事本来就肆无忌惮,他们又见过她这几人的本来面目,纠缠起来可不好办,并且禾老四也不能公开维护于她。

    宁小闲却不怕这个。再往前不就是驰明城了?她窃笑一声,进城之后的麻烦,就由汨罗替她挡着吧。

    以七仔的速度,这天傍晚他们就赶到了驰明城。随后老老实实地降在地面上,步行过了关卡。无论是哪个仙派妖宗治下的城市,都对自己的领空权非常重视,敢于在城市上空肆无忌惮飞行的人,就是在挑衅宗门的威严!

    宁小闲是来做客的,不是来找麻烦的。何况在野外奔波了好几天,像她这样好逸恶劳之人,实在很想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再美美地用上一顿晚餐,然后把自己埋在柔软的羽被之中。

    瞅一瞅天色,太阳已经往西边走了,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这里是极西之地,天亮得早,黑得晚,所以算起来现在已经远晚过了平时用晚饭的时间。她这两年来虽然过着辗转流离的生活,但有神魔狱在手,一日三餐反而比常人吃得还要准时。要知道,这片大陆上的人,很多都不吃晚饭。

    驰明城从地理上说,是个很重要的城市,因为它是位于大陆西侧的最后一个人类栖居之城。再往西就是无尽的红云台地,除了修士之外,普通人类很少涉足。

    就冲着这一点,宁小闲原本以为驰明城和所有边陲之城一样,会是个荒凉之地。可是亲眼目睹之下,才知道自己错得厉害。驰明城座落在一片盆地之中,城外有如画的平原、有广袤的丛林,也有秀美的湖泊,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入画。蜿蜒了几条小河进入城中,像动脉输血那样,为城市输送清洁而甘甜的水。

    这儿,竟是一片“塞上小江南”的气派。

    驰明城之大,超过了她以前见过的所有城市。七仔从天上降落之前,她没有看到这个城市的边域。长天正在客串秘书工作,在她耳边报出驰明城的一系列数据:“这城市里生活的人口超过了一百一十六万,这还是十年前的数字了。现在应该在一百三十万左右。”

    光这一点,就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她来自华夏那样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度,但也明白“人口超过百万”是个如何惊人的成就,只有富庶到一定程度的城市,才能建立起完善的城市基础设施,为这么多人口提供充足的劳动岗位和薪酬。华夏历史上直到公元七世纪,强大的唐朝长安才终于拿到了人口破百万的殊荣。

    在动荡的乱世,这又是何等的不易?

    长天却冷冷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奉天府治下的城池,人口都是众多。世上凡人命如蝼蚁,为了活得安稳一点,就会往大型仙宗治下的城市里挤。背靠大树好乘凉么,实力越强的仙派妖宗,手下的城市人口就越多。”

    她扑哧一笑道:“这么说,驰明城也在奉天府的治下了?”

    他低沉地嗯了一声。

    宁小闲笑嘻嘻道:“那这回必须把汨罗吃穷了!涂尽,七仔,你俩可要加油。”

    人口过百万的大城,每个人看起来都忙碌得很。幸好汨罗已经将自己的住所地址告诉了她,所以宁小闲一入了城就往东边走。

    这城市的主干道居然呈“米”字型。东为尊,住在东区的人非富即贵。驰明城在妖宗辖下,所以这城里也住着许多大妖怪,自然不屑和凡人混居在一处。驰明城是南赡部洲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其历史超过了一万三千多年,自建起之后,只受过两次战火洗礼,又由于它地处偏远,竟然从万年之前的中古之战中幸存下来。

    所以这城中的建筑也是千奇百怪,既有高大宫殿延续了中古时期的粗犷豪壮,又有富户豪宅请来了中土的细致婉约。另有大量的房屋将这两者的风格相结合,创造出了独属于驰明城的建筑特色,即外观恢宏壮观,细节精彩繁复。宁小闲甚至第一次看到了琉璃制成的窗户和房顶。

    琉璃的颜色以紫、青、红、蓝为主,给建筑添加了斑斓的色彩,于庄严中更见活泼,是属于梦幻般的颜色。“这个城市,真的很漂亮呢。”她喃喃道。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她现在踏足东区,这个城市正向她展示最好的一面。若是到其他区域去看,未必就有这样壮阔了。一个城市总有最光明和最黑暗的一面,所谓贫民窟最能体现出城市的良心嘛。

    不过这里的建筑都这样奢华,却让她怎么找到汨罗的住宅?这里又没有门牌号!

    幸好她走了一会儿,很快就看到了口讯里所说的“朱红色大门,檐下挂着玻璃宫灯一对”这样一处标记,并且不是由于汨罗居所有门面太大,而恰恰是因为它太小的缘故。

    在一片豪宅大户当中,这样一扇仅容三人并行通过的朱门,哪怕上头雕着栩栩如生的一对螺蚌似乎也是不菲,在这里却已经算是很朴素很不起眼了,偏偏它所处的位置又实在太好,令人不得不注意。

    这人行事,总是这么喜欢出人意料。宁小闲翻了个白眼,上前想扣动门环,长天却道:“且慢!”

    还没等她白嫩嫩的手指触上,门上那对含着门环的紫金铜鎏的螺蚌突然张开了口,轰轰声响从中传了出来:“来者何人?”

    门环突然会说话!她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妖怪?

    七仔突然道:“我知道,听说龙的第五子椒图喜欢铺首衔环,为门环上则能够镇宅辟邪。但真正的椒图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长天道:“有它坐镇,未得屋主同意,谁也无法入内。比什么阵法结界都好用。”

    他们正在讨论时,宁小闲已经清声道:“我姓宁,是这家主人的座上宾,请通传!”她好大的胆,竟将这镇宅的瑞兽,当成了看守门房的童子!

    瑞兽椒图却没有发怒,而是静默下去,估计是和院中的人说话,然后才冲她咧了咧嘴,也不吱声,朱门却吱呀一声,突然洞开!

    迎面是一堵屏风。绕过去就进入了一处小小的前院,地面是青石板铺就,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院中栽花姹紫嫣红,一颗老树华冠参天,院子的角落里放着一口陶缸,承接露天的“无根水”,大概近来新雨,缸中已满。

    这院子,像精舍多过了像豪宅,就连院中的房屋,看起来也仅仅是精致舒心而已。朱户豪门的阔气,似乎都被一扇扉门挡在了外头,这里面只有幽深的寂静。

    这里,真是汨罗这种大妖怪的居所?

    这点倒是无庸置疑,因为院后人影一闪,一身黑衣的汨罗已经走出相迎,笑吟吟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她见过这家伙几次,他若不着大红袍就是锦衣华服,从来没有穿得这样素淡过。可是这一袭黑衣笼在他身上,也不曾减了他的半分颜色,和同样穿着黑衣的长天相比,不知怎的令她想到一个极不恰当的词:“各显芳菲”。

    汨罗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道:“敢就这样走进我的地盘来,你的胆色可真不小。”她身后明明还有个大乘期的涂尽,他就能华丽丽地无视之。

    宁小闲扯了扯嘴角道:“汨罗公子信义无双,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何惧之有?”她看着他的眼神明明就是毫不在意,口中却还要这样挤兑他,汨罗突然觉得牙有点儿痒。

    “这一路可还好找?”他一边引路,一边道。

第339章 密议

    “好找,这里哪一户不是豪门广院?偏你这小楼一枝独秀,想看不着都不行。”宁小闲斜睨了他一眼,“以汨罗大人出入都要有香车怒马的排场,真是很难令人相信您居然会住在这么清幽的地方。”她本以为要在这豪宅堆里找出最豪华的一栋,才是汨罗的住处。

    对她言语中的淡淡讥讽,汨罗不以为意,反而笑道:“这的确不是我喜欢的格调,而是家母的住所。她老人家去繁就简,又喜安静,父亲大人就在驰明城中为她置办了这样一栋小院。”

    宁小闲脚步一顿:“我,我一会儿能见到令堂?”这狐狸精领她来看母亲做甚?

    汨罗眼中笑意一闪,似是很满意她的紧张,口中却轻叹一声道:“你想见也见不着的。她老人家数百年前就仙去了。”宁小闲哂哂地道了个歉,又听他接下去道,“人类的寿命本就不长,她偏还只活了四十多岁。”

    她惊得红唇微分,怔忡道:“什么?”汨罗的母亲竟然是人类!换言之,他和宁羽一样是半妖,或者,曾经是半妖!这个不可一视、讨厌人类的妖孽,也曾经是半妖!

    这一小段路,汨罗和她基本是并肩而行,早能闻到她身上芳馨的玫瑰花露香气。他化为小狐狸在乌驮城养伤时,成天便能闻到这样的淡雅清香,此刻忆起往事,心里顿生柔软,又看她吃惊得合不拢嘴,这表情似乎只有当她还是凡人女子时才流露过,后面几次相遇,她都是从容不迫且自信的,鲜少再露出这样小儿女般的表情。

    他的眼力太好,此刻不禁注意到她红唇里的那几分湿濡,自个儿嘴里就有些发干,只好轻咳一声掩饰道:“嗯,我的母亲是人类。她曾是整个西南部最有名的美人,被我父亲选回来之后,没两年就生下了我。她……故去之后,这里就成了我到驰明城巡视时的落脚之处。后来我换血为纯妖,这个城市就是父亲送我的成人礼。”

    奉天府果然财大气粗,送给他的礼物居然是整整一座城市。不过她注意到他说的是“选”,而不是“娶”,奉天府的府主大人,并没将他的娘亲以妻礼娶之。这段故事里,又包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悲怨和苦痛?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有些惴惴不安,“我不该提起这个,徒惹你伤心。”

    汨罗红眸微暗,显出一丝愁绪,却摆手道:“何过之有?她都故去数百年了,我当时还小,连她的面貌都记不清,又怎还会伤心?”

    若不伤心,你住在娘亲的院子里做甚,还不是为了睹物思人?她心下嘀咕,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有心肝的人,难道以前一直都错看他了?

    七仔却悄悄传音给长天道:“这只狐妖为何要和女主人说这些?”

    长天冷冷道:“女人都是心软的,他揭起自己的软弱之处,反而易博同情。”他若有所思,“这一招,当真不错哪。”

    汨罗看她咬着下唇颇有悔意,知道她被自己打动了,此刻该见好就收,于是笑道:“你若喜欢,在驰明城期间这小楼暂借你住上几天如何?”

    她奇道:“怎么好意思我住进来,赶你出去?”

    他很想说那就不要赶他出去了,一起住在这里得了。但她一定不肯,所以他只好道:“我在驰明城城北另有办公的官邸,大小城务都要在那里处理,这儿不过是个怀旧的住处罢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算啦,我想多近风土人情,还是找个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住一住就好。”她有神魔狱在手,对住处浑不在意。再说她和这狐妖有熟到那份地步吗?

    汨罗也不多劝,莞尔道:“由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踏入了一栋精舍,立在一旁的侍女赶紧上前行了个礼,冲她伸出双手来。

    “这是演的哪一出?”她不确定道。侍女不敢这样大胆,必是汨罗的授意。

    “我这里的雀舌茶虽好,却不及你的灵茶。”他笑嘻嘻道,“乌驮城一别之后,再也不曾尝到,你取些来让我解解馋清清肠胃,一会儿我请你到外头用饭……这楼中没备厨师。”

    她无奈地自储物戒中取出两包灵茶,递给了侍女。不一会儿功夫,满室皆香。

    “这样的好茶,你将它收得不见天日,岂非是暴殄天物?”汨罗品了一口,啧啧赞叹道,“不如将它拿出来,你我合作售卖?”

    这家伙也很有商业头脑嘛。她白了他一眼:“利润三七分就行,我七你三。我出茶叶,你负责售出。”

    他愕了一会儿才道:“宁姑娘才肯分我三成,忒狠了。行销各地殊是不易,这是要我血本无归么?”

    她耸了耸肩道:“不肯就算了。”她的心也不诚,毕竟息壤的产量有限,她还要种植其他灵草,不可能光种茶叶啊。

    汨罗笑了笑,未再多提。他本意只是试探,灵茶虽好,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他感兴趣的,是这女子当日如何能赶在广成宫封山之前先逃了出去。结果宁小闲赶在他开口之前,已先怅惘道:“广成宫封山十日,你们听了不少道讲吧?”

    “不错。南宫掌门先讲了一个时辰,随后是朝云宗的白擎白掌门。他老人家那一次布道才叫偷懒,大伙儿都在观讲台眼巴巴地等着。他来了之后,先是大半天不发一言,居然凌空辟出一剑就飘然而去。”

    宁小闲听他说得有趣,先是捂嘴一笑,然后若有所思:“这是以剑达意,不讲自明?”

    “聪明!”汨罗赞了她一声,“朝云宗的剑道重灵、重悟,只留给有缘人。看明白他这一剑剑意的人,也是心有灵犀,不足为外人道也。足见白掌门这一剑的高明。后来又有大宗大派的领袖人物上去讲道,十日之内,确是获益良多。”

    她听得一阵羡慕:“这样的机缘,我居然错过了。”

    汨罗深深看了她一眼:“宁姑娘另有机缘,也未必就比留在广成宫内的人差了。”

    宁小闲心中一跳,暗道莫非这家伙又发现了什么?她想了想,最后还是问道:“封山结束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阴九幽出逃,按理说现在不该如此风平浪静才是。

    “南宫掌门派去天岚别院借法器的人空手而返,为了辨认出无影之妖,广成宫应该也想了不少法子,但都未能奏效。”汨罗轻叹道,“南宫真又在天劫中身化飞灰,掌门之位由风闻伯继承,如今派内有些动荡。”他顿了一顿,突然道,“那十日过完后,广成宫依言打开了封山大阵,与会宗派各自散去。我听说权十方返回朝云宗之后,就要再度闭关苦修,短期内不会出来了。”

    权十方对她的情意那么明显吗,让汨罗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转移话题道:“可有逃出来的那两个妖怪的线索?”

    汨罗见她不愿聊及权十方,唇边的笑意加深了:“有。其一为上古神兽白虎,我所了解到的他的行踪,是进入了北部的巨型矿山之后就不知所踪。白虎应该会在那里采集庚金之气,短时间内不会复出。”

    “另一个嘛……”他轻轻啜了口茶,“可能是上古妖人。我翻阅了中古时期的资讯,目前还不十分确定他的身份,但他的行踪和擅使的神通都十分诡秘。这人逃出镇压之后还留在广成宫里,必有所图。”

    这下连长天都有些佩服他了。汨罗虽然还不知道阴九幽的真正身份,但能作出如此判断,显见心思缜密。宁小闲沉吟了很久,才向左右看了一眼。汨罗会意,将侍女都差遣了出去,又挥手布下了结界,才道:“有甚体己话儿要说?”

    “对于无影之妖,你所怀疑的身份可是阴九幽?”她像是没听懂他话中的亲昵,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这却是和长天商量好的。汨罗肯定已有所怀疑,不若将此事告知于他。奉天府实力强劲,汨罗又是个惯于刺探他人秘密的家伙,对这样的威胁不可能置之不理。

    果然汨罗面上神色不变,瞳孔却是紧缩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敛去了:“你怎么知道?”

    宁小闲疲惫地叹了口气:“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啦,正好将手中的情报共享一下吧。”随后将她所知道的阴九幽之事挑能说的说来,当然也隐瞒了寒噬鱼之事,以及长天和阴九幽的纠葛。

    听完她的述说,以汨罗的城府,都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走动了好几趟,这才转头道:“你是说,那分光镜现在在你手里?”他如今对她的性格也略晓一二,知道她没必要骗他。

    “不错。”宁小闲道,“我也试过了,确实管用,可以照见魂魄的本来面目。”见他双目灼灼,心中一动道,“你可是拿它有用?”

    “不错!”汨罗眼中寒光一闪,郑重道,“将分光镜借我数月,我有大用!后必重谢之。”

    “重谢就不必了。”她很爽快地取出分光镜,递了过去。反正有涂尽在身畔,他也能照见魂魄的本来面貌,这镜子留在她身边用处不大,“我只向你打听两件事。”

第340章 庆忌公子

    她竖起一根水嫩的手指,哪怕汨罗心事重重,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一,我想知道千金堂的堂主叫什么名字,人在哪里,我有事寻他。”

    汨罗奇道:“你要找千金堂的堂主?这人行踪和阴九幽同样诡秘,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过你运气真不错,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彼此合作愉快。你对他若无恶意,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

    真好,南宫真的第一个遗愿可以完成了。她竖起第二根手指:“我想要巴蛇山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这更是小事一桩。”他嘴角含笑,“你为撼天神君办这事,我必尽力相助。”

    是了,这家伙一直便知道她和长天之间是有关系的,现在又出言试探了。她翻了个白眼,也不明说,只道:“谢谢了啊。”

    “客气,客气。”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人若长得帅,摆什么姿势都好看,他这动作更是做得销魂无比,“聊了这么久,饿了吧?你初来驰明城,就由我做东。”

    结果两人才站起身来,宅院中就响起了守门瑞兽椒图的大嗓门,像是在耳边突然响起一样。宁小闲皱了皱眉,这门铃声音真大!

    它所说的内容,一下子引起了她的兴趣:“庆忌公子来访,主人见是不见?”

    庆忌?奉天府的大公子庆忌,几个月前追杀得汨罗险死还生的庆忌公子?单凭他曾迫得汨罗那么狼狈,却还能平安无事到现在,她就很想见一见这个奉天府府主的长子。

    汨罗眼中果然闪过一丝戾色,只是一瞬间罢了,速度快到让她以为自己花了眼。定睛再看去,这人嘴角已经挂上了笑容,玩味道:“见,为何不见?若不让他好好炫耀一番,他晚上怎么睡得着?让他稍候。”转头对宁小闲道,“宁姑娘,你……”

    宁小闲不等他说完,摆手道:“你兄弟二人的家事,我不方便旁听,先行退避就是。”说罢转身出了精舍,到另一栋小楼休息了。一直立在她身后当柱子的涂尽也跟着走了出去。这园子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两栋楼宇之间相隔至少十丈,一般修仙者还真没有这样好的耳力。

    她这般体贴,汨罗也微松了口气,随后吩咐椒图:“放他进来。”

    宁小闲进了另外那栋小楼,安心享受着侍女送上来的茶水、细糕、果子,甚至还有个软妹纸走到她背后,伸手要在她肩上轻轻捶捏,被她坚决地拒绝了。她不习惯有人触摸自己,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

    汨罗平时可没少享艳福啊,她早看出这里的侍女个个千娇百媚。奉天府所用的侍女嘛,多半是妖怪所变,并且修为最低也有化形中期的实力。

    这整个院子从外头看,那是平凡无奇,可是她进到这栋小楼里所看的摆设,虽然和堂皇富丽沾不上边,但件件充满了雅趣,只说她身下的这具软榻,就是用紫檀木制成的,圆浑柔润,上饰秀雅的忍冬纹,其他如屏风、多宝格、卷案等等,虽然不是镶金嵌玉,但上头的包漆是由高明的匠人至少细细地抹了二十层,再打磨得平滑圆顺,随后在漆上再作绘纹,这都是水磨功夫。

    她往后微倾,似是靠在软榻之上,暗地里却向长天传音道:“庆忌已经走进来了?”偷听墙角这种事,一向是她的大爱。现在她离精舍太远,窃听不着,不过没关系,她有靠山,长天这家伙绝对能听到!

    果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已经到了精舍门口。”

    “这人什么模样?形容一下呗。”汨罗长着一副勾魂夺魄的皮相,他的兄长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父母的基因太好了嘛。不过问长天等于白问,让他形容另一个男人的长相,打死他都不会用上俊、帅这类字眼的。“算啦,你也说不明白,先给我现场直播好了。一会儿再用神力凝成图象给我看。”

    “……”他真想掐死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居然想偷看男人,而且要他帮忙!

    精舍里的人,怎会知道她要干这勾当?她若在现场,当能看到庆忌公子一身白衫,配着铁灰色的褙子,他有一对和汨罗几乎一样的狐狸眼,眉目间也是俊逸无方,同样一表人才。

    “好弟弟,许久不见,你身上伤势又刚刚痊愈,大哥甚是记挂,刚到驰明城就来寻你了,不怪我吧?”庆忌笑眯眯地。

    汨罗早在他进来之前就重新坐回椅子上了,闻言神色不变,嘴角勾起,挥手让侍女端上清茶。他心思缜密,听到椒图通传时,就已经让侍女将待客的灵茶,重新换回自家的雀舌茶,否则庆忌穷追不舍的灵茶反而在他的小园里出现,这事可扯不清楚。

    他这园中有自己的心腹,听庆忌此言,显然是要揭汨罗公子疮疤,提醒他曾在自己手下吃了大亏,险些丧命。汨罗也不气恼,感叹一声道:“大哥对弟弟的拳拳爱护之心,我哪里舍得责怪?早晚要涌泉相报才是!”这乃是告诉对方,此仇要加倍奉还。上次他低估了这个兄长,结果在北部战场险些被他暗算至死,奔波了数千里都不得脱身,直到乌驮城被宁小闲所救,才缓过一口气来。这个大亏对于心高气傲的汨罗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心中越是恼恨,面上就笑得越发欢畅。

    旁人若是不知因由,只听这两个人在这里互诉衷肠,会觉得兄弟友爱,萧墙和睦。只有知情的,才明白两人心里都是杀机盎然,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他举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大哥此来,可是有要务在身?”

    他这话正好搔中了庆忌的痒处。大公子扬眉,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不错。我麾下青甲军大将多摩吉近日在北线作战勇猛,屡立奇功。父亲颜色大悦。他要我一并转告你,北方前线军务繁忙,你近来太过劳累,还是要好生休息,所以这前线的督军之责,就由我暂代了。”说罢,紧紧盯住汨罗,一心想看他的反应。

    可惜令他失望的是,汨罗并未如他所想的勃然变色,甚至手中的茶水还是稳稳地往嘴里送,无限惬意地品了一口,半天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哦?北方十三妖宗挑衅我奉天府威严已久,多摩吉既是人才,当要重用才是。既如此,北方就有劳大哥了,正好我最近也乐得清闲养伤。”

    北方前线原本由汨罗督战。他经营北方多年,手里大权在握,不然庆忌也不会如此忌惮于他,一旦对他下手就要斩尽杀绝。现在好不容易哄得老父将督军之职放到他手里,实际就是从汨罗手里剥走了军权,这小子城府再深,又怎能如此淡定?甚至他还亲口说了“清闲养伤”!

    庆忌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生性高傲,他既能主动说出“养伤”,那就是扎扎实实认下了这个亏,也向他表明日后必会雪耻。现在奉天府老府主濒临“天人五衰”的局面,很快就要死去。兄弟俩同父异母,自幼不和,此时争的就是父亲的青睐,以定下日后奉天府府主的归属。

    汨罗真会将权力拱手让出,任凭他在北方战场上抢占功劳?都说狐性多狡,但他庆忌虽然也是纯血的天狐之身,却从来看不透这个弟弟的想法。这夺权之事,真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汨罗看着兄长的面色阴晴不定,知道庆忌又犯了好谋而寡断的毛病,也不再这问题上多说,只轻轻道:“督军大印放在我府中,明日回府了再取给你吧。此外,岩城灵茶之事,兄长可追出眉目了?”庆忌特地赶来告诉他的事,早就有人报给他知道了。北方的军权,庆忌想要就要去好了。北方前线作战,哪是那么容易之事。何况像他这样养尊处优的豪门妖二代,哪里会明白,他汨罗手里掌控的不是军权,而是人心!

    北境数千将领、百万妖兵的人心所向!只要汨罗还活着一日,庆忌就不能真正掌控北部。

    宁小闲带着温良羽离开岩城之后,只有他才知道二人的动向。后来此事奉天府移交给庆忌去追查,汨罗就亲手斩断了所有线索。他自己就是个大情报头子,既由他亲自替宁、温二人抹干净了所有案底,庆忌就是翻上天也别想再查出蛛丝马迹来。

    果然此言一出,庆忌面上就是一僵,显然被戳到了痛处,怏怏道:“快了,再有数十日就该查出来了。”

    还要“数十日”么?汨罗微微一笑,心里却觉得有几分解气。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子,这草包跑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他如何能听之任之,一味示弱?“天色不早,大哥可要与我一同用饭?”

    他就是这样一问,顺便逐客。兄弟间水火不容,没事谁愿意坐在一起吃饭?嗝应得慌。

    果然庆忌轻哼道:“晚间我要赴宴,就不在你这里叨扰了。”目光不经意一扫,随后为之一凝。汨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道一声“坏了”。

第341章 水晶间

    那是宁小闲刚刚坐过的椅子,旁边桌上还摆放着半盏茶水。

    由于庆忌来得突然,宁小闲走得匆忙,侍女还没来得及将它收回去。这在平时乃是极其失礼的举动,汨罗手下的人办事很少这样疏忽,不过百密总有一疏,又或是鬼使神差,这盅茶竟然还放在原位。

    宁小闲来这里坐了好一会儿,灵茶早已凉掉了,加上庆忌从未饮过灵茶,对它的味道并不了解,汨罗倒不虞他发现灵茶的秘密。可是他俩都看到了茶盏的细瓷碗沿上,留有一点点细腻芳绯的颜色。

    那一抹淡然的嫣红,正合女子小口一抿大小。汨罗当然知道这是谁留下的脂红,想起她刚才小口喝茶、俏目流转的模样,心中不禁微微一荡,似乎都能闻到茶盏上留下的淡淡馥香,他不知道宁小闲所用的口脂是自制的,比一般市面上所售的颜色要淡些,却用花草汁代替了朱砂,更显润泽。

    庆忌的眼力不比他差,自然也看到了,目光微动,突然笑道:“方才这里有女客上门?这倒是稀奇了,你这小院不是从来不纳女客的么?”

    汨罗长眉一挑,兴致勃勃:“奇了,大哥从哪里听来这样的说法?我这里女人可从来不少。”

    庆忌口里一噎,知道这小子不会和自己说实话,只好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取笑了两声就告辞了。汨罗很尽礼数,将他一直送到了大门之外,这才返身回去。

    听着大门砰地一声关闭,庆忌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面上的笑容才完全收敛了起来,抬手作了个手势。路边的阴影里就站出来一个瘦削的人,垂首侧立。

    庆忌道:“我那好二弟居然在院中请了个女人喝茶。去,打听清楚这女人的情况,我要知道接下来她会在哪里。”身后没有动静,阴影里的人不见了。

    被他这一耽误,汨罗和宁小闲等人出门时,月儿都从东边升了起来。驰明城上空|禁飞,这个城市虽然归汨罗所有,他却也要遵守城中的规矩,所以手下人牵来的,是三头貌相奇异的怪兽,它长得很像涂尽的肉身麒麟,狮头、鱼鳞、牛尾、鹿角,全身赤红,看起来威风凛凛。

    怪兽身上都放着鞍鞯。听完汨罗的介绍,宁小闲惊得瞪大了眼:“这就是碧水金晴兽?”

    汨罗纠正道:“不是碧水金晴兽,是碧水金晴疵兽。差以毫厘,谬以千里,疵兽不能飞行,听不懂人言,虽然和真正的碧水金晴兽长得很像,但远没有它的神通,只是用来代步倒是比马儿快得多。”

    这也很神奇了,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牛魔王的座骑呢。她笑嘻嘻地抚了一下疵兽健壮的肩膀,居然得到一声非马非牛的回应。疵兽虽然不能飞,但跑起来比马儿要快得多,她只感觉到耳边风声呼呼,景物连番向后退去。而且莫看身形庞大,却堪称轻盈,因为它的脚掌呈虎爪形,内附软垫,跑起来无声无息,不像马蹄得得作响。

    目前他们正顺着宽阔的街道往城西而去。这城里神仙老爷们太多,他们又要遵守城令不得飞行,所以往往策骑飞奔。为此,汨罗下令,不允许凡人走在路中央,免得冲撞了贵人。这规定听起来充满了歧视的味道,但宁小闲却知道这是为了大家好,毕竟仙人和妖怪的座骑跑起来比良马不知道快上多少倍,又不可能避让路中间的凡人,这一撞上后果可想而知。

    驰明城,一片华灯初上。这个城池在夜间,充满了奇异的魅力。

    宁小闲忍不住道:“驰明城至少有多少人口?”

    “这里常住一百三十七万人,如果算上每日流动的客商走贩,就是一百五十五万人左右。”汨罗果然对自己治下的城市了如指掌。“你可是奇怪这座城市位于西部边陲,为何如此兴旺?”

    她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不错。我这一路走来,发现西部的风狂暴而干燥,所到之处能将沃土变成黄沙。很难想象这里为何富泽一片。听过几个版本的传说,都觉得不靠谱。”两人说话都动用了神通,耳边猎猎作响的大风也不能阻断对话。

    “你说得不错。一万多年前,奉天府刚刚拿下驰明城所在的哈察尔盆地时,这里确实黄沙漫天,生灵罕至。莫说人类了,妖怪都不愿住在这里。奉天府动用了搬山之力,将位于盆地两侧的两条平行的巨大山脉生生改向,连在了一起,形成一整条新生的巨型山脉,横亘在整个哈察尔盆地的北方。”

    她一时屏住了呼吸。搬山之力!这得是多么给力的神通,才能命令山脉移位、地壳震动?愚公移山都要子子孙孙数百代才能移完,这还得是在愚公的后代人丁兴旺的前提下,不过干着这么苦哈哈的工作,怎可能家族鼎盛?咳,扯远了,而奉天府不过是打下了几道神通,就完成了这样的壮举。

    她对这个妖宗的能力,又有了全新的认识。汨罗尽管生性不羁,说起前代往事时,也难得地正经起来,肃容道:“搬山也没有那般容易,有许多妖族天生就有御土之能,奉天府召集了数百位大能,才一举成就了这惊人的举动,从此山河辟易。新的山脉被称为‘回龙领’,最高处两千一百丈,足以挡住西北的刮骨风和白毛风。新山上的雪水在盆地上划出了新的河流,完全改变了这里的地貌。”

    “哇。”她乍舌道,“真厉害,就算是重新陇起了巨山,又引来了水源,要将沙漠变成森林和沃土也不容易啊?”

    汨罗笑道:“这个倒是简单得多。奉天府与撼天神君有旧,神君三万年前无故失踪之前,曾将几缕本源神力送给奉天府。巴蛇顶替青龙之后,其本源神力也司生长,用来植树造田都是大材小用。三年之内万顷森林即成,三十年后黄沙皆成沃土。奉天府就在这里建起了驰明城。”

    好嘛,绕来绕去又绕回她家长天身上了。她瞥了汨罗一下,看到他一对狐狸眼中露出的笑意,知道他又在试探了。这人对于长天的下落,一直都没死心。

    她不接话荐,接着问:“南赡部洲那么大,何处不可建城,为何要费搬山填海之力来改造这个……哈察尔盆地?”

    “当时府中有高人算出,整个西部之中只有这里的地脉最接近地面,偏偏被万里黄沙所掩盖,人不能近。惟有改山河之貌,掠尽黄沙,才能使这地气为我等所用。”

    地气?她还在迷惑间,长天已经给她解答道:“地气亦是灵气,灵石矿脉即是秉地气而生的,可想而知这东西对修仙者的修炼有多重要。这里若地气浓重,在这里设城定居倒是好事,比洞天福地也不差。”

    仙人所居的洞天福地,多半在灵山大川之中,没想到这里整整一大块盆地,都可以被称为洞天福地。单从地表来看,她飞在天上时就看出这里的确可以称作是生机盎然。

    说话间,他们飞驰过了大半个驰明城。这疵兽的速度怎么也达到了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左右。饶是驰明城占地范围很大,也禁不起它这样狂奔,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了目的地——贯穿小半个驰明城的明河之畔。

    奉天府的先贤们神通虽然厉害,取名的本事却当真不怎样,这城中最大的两条河,居然就分别名为“驰河”和“明河”。明河之畔种着扶风的杨柳,一座华美的宫殿就座落在河中央,通体散发着微晕的珍珠光芒。一条木栈桥连接了宫殿和河岸,三人信步走过,看到宫殿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烫金的牌匾,上书“水泽苑”三个大字。大概用了什么固化的神通,这三个字看起来波光闪闪,颇为灵动。

    “这是驰明城内最有名的酒楼,不对凡人开放,每晚只接五十席。”

    自有侍儿走上前来,将三人迎入雅间,随后送上香汤供客人洗净手面。汨罗是驰明城的地头蛇,水泽苑自然将最好的雅间配给他,却是在河面以下,最靠河心的位置。宁小闲一走进来就知道店家为什么将他们安排在这了:

    这竟是个全部用巨型的透明晶石打磨制造的房间,深深地沉在了河底,四壁上都有八角宫灯照明,窗外就是澹澹流淌的河水,最令人称绝的是天花板、地板和墙壁——这六面都是透明的,站在这儿是就像站在明河中央,往任何一处看去,都能够直接望见溪中的锦鱼游泳、水草丰盈,螺蛳爬行和虾蟹漫步。这处雅间下的水景,自然是经过特别设计的,能将自然造化生灵之美,尽数呈现在贵客面前。

    现在夜已渐收,水中自然是设了照明的宝珠,白亮的珠光将河中之景照得宛若水晶宫。

    这里的布置也自是十分雅致,屋角的球型香炉里还焚着龙香,每个雅间都设有隔音结界,不过这样的雅间,整个水泽苑也只有两间而已。

第342章 针对汨罗的暗算

    “如何?”汨罗见她只瞪大了眼往水晶雅间外头看,不由得含笑问道。这样美轮美奂的房子,多数女孩子都会喜欢,他带她奔来的路上,居然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有几分期待,希望她看到这里的美景,能够惊喜连连。

    这狐狸哪来这么多讨好女孩的招数?神魔狱中的长天冷冷哼了一声,穷奇立刻巴结道:“这浅浅一条小河有什么好看?长天大人的水府才漂亮哪!”

    宁小闲仍然盯着水中瞧,过了好天半天才道:“确是如梦似幻,好看得紧。只是太过精致了……要是游过外头的有凶猛的大鱼就好了,十来米的身形,那才叫壮观哪。”她想起了华夏的水族馆。这片水域虽美,奈何电视上看过的海底风光片不知凡几,她的眼界也自不低。

    汨罗闷笑出声。连站在一旁装木头的涂尽,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水泽苑花了偌大功夫才将河底布设成这样,若是弄来巨型鱼类,恐怕没两天就将这片景致搅成了泥潭。她的审美取向,果然和一般女子不同。

    侍女上前斟上灵酒,低声问道:“公子,今日可需要唤如姬来作陪?”她声音虽细,架不住宁小闲耳力好,立刻目光灼灼地转了过来。于是,她终于可以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陪酒女子了么?

    汨罗本是长袖风流的人物,不知怎地被她这一看,突然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不用。”

    “用的。”她笑眯眯道。“我还从来……从来没有来过这等场所,好奇得很。咳,你买单就好。”她对侍女道。“请如姬进来吧,我很期待。”

    侍女望向汨罗,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很快就领来一名手扶乐器的女子。宁小闲看了一眼,心里暗赞道,不愧是汨罗常点的花牌,果然杏眼瑶鼻、眉间一点冶艳的朱砂,肌肤却呈淡淡的蜜色。其上有如同刺青一般的图案,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很美。这女子身材窈窕偏瘦,两肩削窄。让侍女扶进来时行步迤逦婉转,别有一股娇弱风情。

    这肯定不是人类。她传音问长天:“这是什么妖怪?”

    “这大概是……蝶妖?”他声音中带上了一点儿不确定,“上古之时比现在动荡百倍,当时很少见到这样的附族。”所谓附族。是依附于强力种族而生存的妖族。比如曾经为害四平县的蝠妖就曾经是依附于明霄城而生活的附族。上古时期蛮族和大妖横行,这样的附族一般隐居起来,不敢露面。

    艳而不俗,娇而不憨,原来汨罗喜欢的是这一款,她恍然大悟。

    如姬手里的乐器有些像华夏大草原上的马头琴,她进来之后向二人作了一福,低声道:“汨罗公子来了。”声音低沉柔婉。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宁小闲暗赞这水泽苑里教出的佳人果然有风度、有涵养,比时下的小家碧玉更加端庄。这里不是红倌坊。能到这里来用饭的,至少也是一方妖尊或人王,断不会喜欢一见面就扑上来缠身的庸脂俗粉。

    值得一提的是,妖怪们不像人类修士那样不食人间烟火。妖族所谓的追求本心,也包括了情|欲之心,许多妖宗从来不禁男女之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汨罗看到如姬,微微一笑,向宁小闲介绍道:“如姬是水泽苑的花牌之一。这里一共有六大花牌,每个都有自己的成名之艺。嗯,如姬,这位是宁小闲姑娘,她很好奇你的琴艺,如姬今晚可要好好表现才是。”

    宁小闲头一次来这等场所,却也知道这里头的姑娘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不过所谓的花牌云云,大概就是头牌的意思?

    如姬娇怯地望着他,眼里闪过无限情意,低低地应了声“是”,身后侍女取过一张锦凳,让她抚琴在怀,轻轻弹了起来。

    琴声十分悠扬,在这小小的水晶房间里盘旋回转。这蝶妖的琴艺当真不错,只是欢快的曲调中不知怎地带上了几分极淡的哀婉,宁小闲听了一会儿,思绪就飞到她在华夏的生活片段了,那时的少年烦恼、少女哀愁,以她现在的心境去回想,简直便是稚嫩得可笑。只是那般天真烂漫、又涩又甜如青苹果的日子,终是回不去了。

    这样想着,她唇角就微微弯起,凝起一丝笑意。汨罗却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琴,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桌上轻扣。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如姬一直偷眼看他,眼底带着倾慕。

    这蝶妖的琴艺再好,终是比不上乐音宫。宁小闲在广成宫听过了风鸣琴的天籁,再闻她的乐音就觉得略欠了些火候。她既有此感觉,想必汨罗也不例外,所以一曲终了之后,屋子里一时寂静。

    便在此时,她鼻尖捕捉到了一缕清雅的香气。屋里焚了龙香,味道比这淡雅的香气浓烈很多,轻易便盖了过去。这味道很淡很淡,若非她这样成天浸淫于丹道之人很难察觉。她不动声色地抬头望了望门口,发现侍女打开房门传菜入内,这就带进了一阵微风。

    而如姬,就坐在门口不远的位置,显然这缕淡香是被风儿从她身上吹过来的。

    宁小闲皱了皱眉。这味道闻起来确实令人很舒服,甚至称得上心旷神怡,让人想翩翩起舞,可是她立刻觉出了不对劲。她是习练了真一诀和见微知著的人,道心远比一般修士要坚固,可是闻到这股异香之后,都有这样强烈的冲动。

    如姬抚完琴后望着汨罗,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可是对方看起来毫无反应,似乎心中思虑甚多,于是美目中不禁有些儿失望。

    宁小闲读懂了这种情绪。一个花牌,为何会对客人流露出失望的眼神呢?她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如姬姑娘,琴弹得真好。请问,你用了什么牌子,哦不,你用了什么方子配制的熏香?味道清雅极了。”

    孰料这话才一说出口,如姬面色突然一变,一直处在瞑思状的汨罗嚯然抬起头来,眼中精光一闪,一字一句道:“什么熏香?”

    如姬赶紧低下头,轻声道:“姬来之前刚沐过了熏香曰龙眠香,味道清淡,宁姑娘真是品香高人,一下就能闻出。”

    “哦?”汨罗紧盯着她,“为何我没闻着?”

    如姬细声细气地解释道:“我近来都用这种香料,公子闻惯了,或许就不曾注意了。”言下有好几分委屈。

    汨罗慢条斯理道:“你是想说,我入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

    如姬紧张道:“也许……是吧。”

    汨罗斜睨了她一眼,红唇缓缓勾起,露出一个比女子还要妩媚的笑容,宁小闲在一旁看着,不知怎地突然背心发寒。只听他悠悠道:“我听说,蝶妖之中有一类极隐秘特殊的分支,他们擅采百花之所长,从而使身上逸出的蝶粉淡雅馨香。可是这种香味,却能在无形之中渐渐令特定的对象心生好感,相处得久了,便能对其心志产生影响,更重要的是,这被选定的人本身,是闻不到这种异香的。”

    “扑通”一声,如姬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在地上跪行了两步到汨罗跟前,急声道:“如姬当真不曾暗害大人,这真的只是龙眠香而已!”

    “如姬。”见如姬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俏颜,柔声道,“我每次来水泽苑几乎都会点你,今日这是第十回了罢?你是从第几回开始给我放出蝶粉的?这法子果然隐蔽得很,我一时之间都想不出谁能寻来这么珍贵的蝶族暗害于我。你,可以为我解惑否?”

    他说得越轻越慢,如姬身上就颤抖得越发厉害。从宁小闲的角度看去,她眼中泪珠盈盈,慢慢淌了下来,神色哀楚动人,果然是我见犹怜。

    泪水也流到了汨罗手中。如姬埋头在他膝上,哀声道:“是如姬……如姬倾慕大人,自不量力,以为能令大人多来看望如姬几回……大人皓月一般的身姿,如姬怀了私心,想更多亲近。”往日她都这样靠在他膝头,汨罗大人那时眼底的笑意真诚而温暖,她企望着依着往日的恩情,今天他能心软下来。

    她似是突然想到了面前这玉一样的男子,也是驰明城的主人,奉天府的二公子,杀人于谈笑间的主儿。

    有美人儿这样软语哀求,宁小闲都觉得自己心软了,汨罗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不要怪我心狠。”声量微微提高,“来人。”

    就有一人自水晶屋外走了进来,垂首道:“公子?”

    汨罗揉了揉眉心道:“带下去,一个时辰内我要知道幕后主使。”

    “公子!”瘫在地上的如姬抽泣着摇头,正待再开口恳求,身后那人伸手一指,已经封了她的声音,不顾她的挣扎,硬生生将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拽了出去。

    雅间之中又恢复了平静,宁小闲苦笑道:“我一句话,就害了一条性命?还是个美貌女子的。”这女子看向汨罗的眼神不假,当真是有情意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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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疫变

    汨罗抬起头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冲着她举杯一笑道:“她未必会死,端看她日后有没有用了。亏得有你,否则我闻得她的蝶粉闻惯了,怕是要中圈套。嗯,前些日子还有人想送她进我府中,这账可以好好算一算。”他妖力深厚,异香未必对他有用。不过,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宁小闲同情地看着他,心底其实更同情这只小蝶妖:“这是谁下的圈套,你知道么?”

    汨罗啜了一口酒:“等我回去先列个名单,再细细排除罢?”

    她翻了个白眼。奉天府二公子的位置果然不好坐,时时刻刻都有人想给他下套子、使绊子。汨罗表面上光鲜,日子却不如普通人想象的那么好过。

    “唉,这下子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我该怎么偿还?”他以手支颐,斜斜地瞟着她,“以身相许如何?”这个角度,他的狐狸眼甚是勾人。

    这家伙的城府可真深,她撇了撇嘴:“许给我家做工么?太折煞我了,让堂堂奉天府的二公子给我家打柴烧水、洗衣扫地,这怎么好意思?”

    他拿那对血红色的眸子望着她,懒洋洋道:“做什么都行。”言下是一语双关。

    想起这大少爷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连烤鱼都不会,还打柴烧水?她想象着汨罗做杂务的模样,哧地一声笑了出来。于是二公子的这一记秋波,又没有被她接收到。

    汨罗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真是不了解她在想什么。幸好此时菜肴已经流水价地呈上来了。

    水泽苑每晚的菜式都不同,而且不给客人自点的机会,都是由厨房自行决后端上来的,连同那个每晚只接五十席的规定,令人感觉到十分傲娇。宁小闲却知道,这是店家打响招牌的方式之一,而且她虽没看到菜肴的价格,却也知道不仅便宜,反而可能标了个令人乍舌的价格。这么一限定,有身份有身家的贵客,就会觉得在这里吃饭议事倍儿有面子。

    看到菜肴时,她才觉得自己还是小觑了驰明城这个西塞江南的奢华程度。呈上来的菜品一律用金色盘碗端上来,三人前后共用了十二道菜,每道菜的份量都堪称精致,并且一人一份,免了玉箸打架的烦恼。

    宁小闲现在吃饭已极挑剔,却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东西,味道确实不错。

    每一道菜品端上来之后,都有俏丽女郎站在一旁介绍,服务态度不知道有多好。这里的招牌菜,据说是大厨子秘制的“灵酒飞梭”,其实就是醉蟹。驰、明两河中盛产一种形如飞梭的河蟹,游泳速度比一般鱼类还快,渔人只有设了陷阱才能捕到。这蟹的味道与众不同,用三十年份以上的美酒生腌最好吃。

    此时正值九月末,正是稻香蟹肥之时,飞梭也饱满得红膏满壳。水泽苑的大厨只用膏肉最厚的雌蟹,用来腌蟹的酒居然是灵米采酿下来的好酒,一罐据说都要卖到四百灵石。她只能尝出用来腌蟹的还有陈皮、话梅和花椒,剩下的材料就是厨子的私人秘方了,这样封坛腌上整整二十天之后,才能开盖宴客。

    厨子又考虑到,坐在这里用餐的人身份都非同小可,不能像山野鄙夫那样吮着手指头剥蟹吃蟹,所以这飞梭的食法很简单,从一边的梭角上开个口子,撮唇一吸,里面的蟹肉脂膏就全数吸出,一点不剩。其味道之醇香、肥厚、清爽、鲜辣,实在不足以向外人道也。

    她一连吃了两只仍觉得犹余未尽,心里只想着要赶紧将自家的灵酒酿出来,再从这两条河里多捞些蟹回神魔狱作种,以后就有源源不绝的醉蟹可以吃啦!

    她很少饮酒,而灵酒的效力又强过一般的人间美酒,她啜完了蟹,两腮微微泛起了红晕,于俏丽中平添了两分娇羞。汨罗看在眼里,心中微痒,借着喝酒的动作掩盖过去,只问:“再来一盘?”

    她摇了摇头:“不了。少食滋味多。”

    汨罗举杯祝酒道:“可口否?”这句话却是向着涂尽说的。

    “富含灵气,尚可。”他一向言简意赅。

    “果然是销金窟该有的品质。”她拿起杯子回敬,轻轻抿了一口,发现这酒中味醇且甜,微含灵气,多饮则心旷神怡。汨罗道:“我料你不喜饮酒。这是水泽苑自酿的女儿酒,以灵米灵果酿成,倒像是果酒,很受女修喜欢。”

    她停箸不食,转动着手中的杯子:“酒过三巡,汨罗公子总该告诉我,邀请我来驰明城的原因了吧?”

    汨罗眨了眨眼,深情道:“我想你了。”

    她顿时觉得背上立起一片鸡皮痱子,忍不住微怒道:“谈正事!”

    “这便不算正事了?好吧,好吧。”他见她圆瞪了杏眼,赶紧举起双手,“广成宫观礼事件过去不久,南赡部洲上就有瘟疫横行,你可知此事?”

    “早有耳闻,日前更是在杏黄村亲眼目睹。”

    汨罗叹了口气,挥手驱散了所有人,才微沉下脸色:“我昨日上午接到消息,第一批染疫的患者已开始死去。”

    宁小闲惊道:“什么!死了多少人?”瘟疫蔓延开来,怎可能不死人,只是这噩耗来得也太快了些。

    坐在一旁的涂尽也动容了。

    “七万多人。这数字时刻增长,我们谈话期间,至少又有数百人死去。”汨罗淡淡道,“其他病患的病情也在加重,我手下已留意到,但凡是没有接受丹药医治的病人,均会死去。”

    她顿时觉得口中有些发干:“也就是说,这染疫的数十万人,最后都难逃一死。”

    “不错。更糟糕的消息是,第一批疫者刚死,旋又传来了有人陆续染疫的消息。”汨罗坐直了身子,“这些新患者身上的病情,发作得比原来的人竟要快得多。到今天中午为止,新病人的病情已经进展到高热状态,这才过了不到一天。要知道,第一批染病的人,从患病到出现症状,大概需要两天左右。”

    “也就是说,病毒的发作时间缩短了?”宁小闲蹙眉。病毒这种东西,确实是会进化、变异的,但这样的变异速度……不科学。她暗自苦笑一声,在这个世界上,不科学的地方多了去啦。

    “不错。第一批死者在死去之前,形销骨立,皮肤变得青紫。现在还活着的病患,很多也都出现了这样的症状,恐怕,他们也熬不过多久了。”

    “死者的身体内,是不是精气血被全部抽干,有的心脏里还能找到这个?”她从怀中取出装了瘟种的瓶子,先施放了结界,然后将绿色光球倒出来。

    瘟种一得了自由,立刻活泼起来,判断到这屋内没有能够附身的对象,立刻就要往外冲,却又被结界挡住,冲撞不得出。

    汨罗伸手一指,瘟种就被一股力道拽了回来,落在桌面上:“不错,我们取出了大概数十枚这样的种子。也只有拔除了这类种子之后,疫病才不会继续蔓延。”

    “瘟疫是从并州开始爆发的。我们找到了它的起源地,那也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全村的人早已死得一个不剩,线索一度中断。后来才在这村子附近发现了一些异常。”

    “我手下的人,在村落附近的丛林里,找到了一处地下宫殿的入口。这入口像是最近才被打开,经过探索,地宫相当古老,算起来也有上万年的历史,里面阴冷潮湿,但空无一物,遗留下的瘴气很浓,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被取出来了。”他补充了一句,“地宫是从外面被打开的。”

    “此外,宫殿附近的地面被挖得干干净净,有什么植物被连根拔起,一株不剩。附近村子没有活人,我们也不知道那种植物的模样,但想来与地宫中的东西有所牵连。后来我接到的情报里,又出现了许多林地之间突然之间出现了黄土坑的情况,终于有人指认是开着紫花的植物。”

    “是这个吧?”宁小闲取出那株苦苦苗放在桌上,“杏黄村人管它叫做苦苦苗,花和茎能吃,根系上的小豆子臭不可闻。为什么会有人沿途去挖这种植物?”

    接着,她就将杏黄村的所见所闻,细述了一遍。

    汨罗一边端详那颗苦苦苗,面上笑意越来越淡,最后冷然道:“难怪最近各宗派门下,都偶有弟子门徒失踪的消息传来,原来是被人抓去培养这个……瘟种了。奉天府并州分部也走丢了两只小妖,时间正好是一个多月前,与瘟疫爆发的时间相符。”他眼中爆出一缕红光,“这人,真是该死。”

    他可以不把凡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但奉天府的威严岂容挑衅?再说,谁不想要那数十万功德?

    “依你所述,这种草长在至阴之地,那么出现在地宫附近也不奇怪了。我的手下进入时,明明还是八月末的天气,那里头却阴寒刺骨,冷得像隆冬时节,凡人进去根本抵受不住。”

第344章 分析

    宁小闲插口道:“既是如此,这种时刻你应该在中部坐镇调度,怎会跑来驰明城?”这才是她最不解之处。

    “我已经派了专人去研究疫疾的解药,丹道高人徐莫幽也被我请到了并州。”汨罗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问到了点子上,“我已经颁了一整套对策下去,无须我在场,奉天府亦能自行运转。”言罢,脸上终于微现得色。

    越是成熟的组织,越趋向于严密而周全的制度,决不会出现群龙无首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事,这也是奉天府在乱世中屹立无数年而不倒的重要原因。这个巨大的妖宗像一台构造精密的机器,只要一个指令传达下去,自然有人能将它执行得很好。

    反而是那一类只依靠某个领袖魅力而繁荣存在的仙派或妖宗,无论一时之间的声势有多浩荡,总是很快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这种情况下,我留在中部的作用已经不大,所以亲自来追查这一条重要线索。”他取箸从杯中蘸了一点酒水,在桌面上画了起来,“这是瘟疫最先出现的并州,然后就是在各大州郡的大爆发。不过就算是如此,我们也发现了它们在时间上有先后顺序。按照染疫后生病的时间来推断,各州时疫爆发的时间上存在十二个时辰到三十二个时辰的误差!”

    “将这些误差时间连接起来,从并州之后,时疫的爆发顺序是豫州、平州、中州、青州、宁远州……夏州、灵州、丰州,随后越过了沙漠地带,下一个地点,也是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个地点,就是你曾经去过的杏黄村了!”

    他在桌上以圆点代替各州,随后又蘸了一点酒水,从“并州”开始,将这些圆点全部连在了一起:“如此这般,你看出什么没有?”

    宁小闲望着桌上的酒水地图,小口微张,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疫疾虽然时而向北、时而往南,几次变向,但总体趋势,却是……向西!”

    “不错!”汨罗眼中红光闪耀,“由此一来,我的推断便是这人从并州地宫中取出了某种东西,说不定就是这瘟疫的原种,然后一路往西而行,每过一处大州就传播一次疫疾。这疾病能潜伏数日之后才显出端倪,所以人们一时之间还判断不出这等趋势。如果照着这条路线前进的话,上一站还是杏黄村,下一站就应该是……”

    他第三次蘸酒,在桌上画下一个圆点。

    宁小闲面色一白,顿时挺直了腰板:“这里?驰明城!”

    “不错。这里是南赡部洲西边的最后一个城市,再往西可就没有凡人聚集之处了,传播瘟疫之人不会再往西走。最大的可能,就是停留在驰明城中。”

    “这里,要爆发疫疾了?”她面色阴晴不定。这样一座繁华富庶、人口过百万的大城,也即将被疫疾侵袭了么?那必会是人间惨剧!

    长天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道:“瘟疫不一定会在这里爆发……如果汨罗不采取行动的话。”

    她听得一愣。这是何解?

    像是印证长天的话,汨罗嘴角一勾,摇头道:“未必。从这人的行踪来看,每当他抵达目的地之后的三十个时辰内,必然有人染疫。”他看着宁小闲若有所思地点头,才接着道,“而从杏黄村到这里,不过数百里之远,比之前的任何州之间距离都短。”

    她心中一动,恍然道:“你是说,如果他想在这里引发瘟疫,早该有迹象了不是?”

    “不错!”汨罗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从分析出这条情报之后,我在城中各处都安插了人盯住,可是到目前为止,患上头疼脑热、食欲不振的人,都不是疫疾导致的。所以,我推断引发瘟疫这种事,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他一路西来,想必消耗也很大了,无论是消耗体力还是妖力,都对他的身体构成了沉重的负担,所以要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

    “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他既然要窝在这里,就暂时不会在驰明城散布瘟疫。就是不知道这段‘暂时’时间是多久。”他顿了顿,接着道:“当然,这个推断还要过上数十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够论证。我已经安排下去,一旦有人染疫,立刻就要隔离和救治。”

    她目光灼灼:“你特地赶来驰明城,就是想在这里抓住他?”

    “不。”出乎她意料的是,汨罗摇了摇头,“要将他引到驰明城外方可。他敢堂而皇之地藏在这里,也是明白驰明城里凡人太多,我投鼠忌器,不敢动他。否则他引发疫疾,又是数十万人染病。”

    宁小闲沉吟道:“这人,为何要往西而行?中北部大片州郡更加富庶,人口更多。”南赡部洲的中北部地区,有许多大城富得流油,甚至出现了人口超过两百多万的大型城池,在那里散布瘟疫不啻于投下一颗生化炸弹,效果更好才是。

    汨罗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原本心中也是存疑,直到你为我解惑了。”

    “我?”她秀眉一挑。解惑?她自己还迷惘着哪。

    “你说曾在天湖的赤鱬洞府中,看到石壁上有新挖出来的窟隆?所以,那里原来藏了东西。”汨罗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或许是赤鱬之物被他抢夺走了。不过这洞府却藏在大西部天湖的深水中,可谓隐蔽至极,他身处并州之时,如何能够知道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赤鱬洞府中所藏之物?这条赤鱬最多也就是七、八百岁,搬到天湖还不到四百年,除非这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又除非……”

    他拖长了语调,才说出了自己的推断:“除非这样东西,原本就属于他。这趟西行,不过是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她一时屏住了呼吸。汨罗说得有道理,太有道理了。这家伙仅凭手里的这一点儿情报,就能挖出这么多秘密来,真是个人才。果然是不能让他抓到蛛丝马迹,否则指不定就有什么把柄落到他手中。想到这里,她看他的眼神更加诡异了。

    结果这家伙往后一靠,微笑道:“我喜欢你看我的眼神。”女人都崇拜强者。他汨罗自负智计过人,但面对这个小女子时却总有捉摸不透的感觉,真是奇哉怪也。她身上必定有个大秘密,一直不为他所知。他向来喜欢剥丝抽茧的感觉,总有一天会将她从外到里都看透的。

    他又拿那种奇怪的、带点儿探究意味的眼神看她了。宁小闲气结道:“我却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现在既已知道散布瘟疫的人就在城里,你设计了怎么对付他?别摇头,我知道你肚子里早有诡计!”

    “这种瘟疫的特点过于鲜明。所以我翻阅了奉天府的秘密卷宗,终于查到了一万一千多年前,南赡部洲也爆发过一次时疫,导致两千一百多万人丧命。要知道,那时整片大陆的人口远没有今天多,所以这个数字还是相当可观的。更重要的是,那次疫疾的病症,和现在这场几乎是一模一样。”他敛起笑容,一字一句道,“罪魁祸首,乃是一名瘟妖。”

    她恍然。难怪这家伙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原来是手里的资料比她的丰富太多了。“也就是说,这场大疫在一万多年前也爆发过?当时如何救治的?”

    “当时有人研究出了治愈的方子,但时隔太久,早已遗落不见。”汨罗道,“如今重新召集丹道大师群策群力,未必就不能治好,这个先放在一边。卷宗中,曾经提到过瘟妖的相关情况,所以,今日不妨根据这个重新布置一番,一定要将它一举成擒。”

    机会只有一次,若让这家伙逃脱了,驰明城绝逃不过他的报复。“要怎么做?”

    汨罗淡淡道:“与我一起,看一场戏如何?不过你得将身上的修为压制到筑基期,涂兄弟也是。”

    她奇异地看了他一眼:“行。不过你又有什么鬼点子?戏子可找好了?”

    “嗯,原本就已安排好了。现在么,有更合适的人选。”汨罗幽幽道。

    接下去,几人又细细聊了小半个时辰,汨罗请宁小闲撤了结界,这才有人轻轻叩了叩门。

    一名黑衣男子走了进来:“公子,那人用餐已毕,正要离席。”他随后站着一个人。

    那个娇弱而美丽的蝶妖,如姬。

    如姬睁着一双大眼睛,显然对于汨罗就这样放过了她大为感激。

    汨罗顿时站了起来,向宁小闲深深看了一眼道:“好戏从现在开始。”随后挥手召了如姬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声音淡然,无喜无怒。如姬眼眶一红,赶紧点了点头。汨罗当即走了出去,蝶妖紧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这狐妖外表漂亮,心肠可真狠。宁小闲若有所思地望着形如璧人的这一对背影。得自长天的术法可以掩盖自身的真实修为,她和涂尽都将修为伪装成筑基期,这才慢慢跟了上去。涂尽陪在她身后,不发一言。

第345章 色中恶鬼

    汨罗和如姬已经出了水晶间,通过长长的甬道进入了水泽苑的大厅,这个厅堂自也装饰得堂皇富丽。此时便看出这儿果然是往来无白丁,来来去去的都是身上妖气或灵气浓冽的修仙者。

    正有一整席客人于谈笑声中正要离开。汨罗二人出现的时候,这一批客人基本都走近大门了,只有落在后面的一个锦袍男子恰好路过白玉阶梯,余光一瞥看到了他们,当即眼前一亮,迎上去笑道:“汨罗公子,好久不见!”

    这人约三十来岁样貌,五官还算清秀,身材也保持得不错,但一张脸皮腊黄。汨罗看着他微微一笑:“两日前才在我府中会晤过,怎地就能是‘好久不见’?”

    这人打了个哈哈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司徒想念得紧。”

    汨罗打趣道:“恐怕司徒兄想念的是我们的生意吧?”转头对如姬道:“如儿,这是阴阳宗的右护法,司徒清、司徒先生。”

    如姬碎步走上前来道了个万福,曼声道:“司徒大人安好。”

    她原本就容貌艳丽、体态娇柔,这一下又加倍温婉,只将司徒清看得眼睛都要直了,口中连连道:“好,好,如姬姑娘果然艳盖水泽苑,名不虚传啊。”

    汨罗嘴角一勾:“司徒大人好运气能遇上她,明天起水泽苑就再无如姬此人了。”

    司徒清一怔:奇道:“为何?难道……汨罗公子要将她带回府中?”

    此言一出,如姬面上顿时娇羞无限。她垂下头来,长而卷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片脆弱的阴影,看得司徒清心里直痒痒。他在水泽苑作客多回。对于艳名远播的如姬只惊鸿一瞥见过几次。这蝶妖听说是天青州奴营所出,又是水泽苑的六大花牌之一,不是有钱就能唤得来的,偏偏他又听闻这女妖身上妙处颇多,每次见到她心里都痒得很。

    可惜如姬一直处在水泽苑的管控之下,他也用强不得。水泽苑的花牌们是不得赎身的。除非汨罗将她们带出来……这座城都是他的了,何况几只小小的女妖?

    “不错。我府中有客人看过她一面之后念念不忘。想求回去作侍妾。今日正好来此,我就顺手带回。”汨罗顺口答道,“司徒兄。天色不早,汨罗先告辞了。”

    司徒清已经看出如姬虽然跟在汨罗身后,这位二公子却对她有些冷淡,显然并不打算将她带回去亲自享用。心里不由得暗暗意动。如果这蝶妖是汨罗自己想要的。他断然不敢去抢。可是他连那“贵客”都不晓得是谁,为何要给他面子?

    当下他上前一步,轻咳一声道:“汨罗公子请留步,关于咱们谈妥的青金石买卖,司徒愿意再让半成的利出来。”此言一出,汨罗的身形果然顿住,连着如姬也跟着一起止步了。

    刚走出甬道的宁小闲传音道:“青金石是什么?”

    “青金石提取出青金砂之后,可以加固法器的坚硬度。是炼器的一味重要材料。”丹炉穷奇代答道,“女主人。长天大人在铸造您的匕首獠牙时,就加入了青金砂。这东西,价值不菲哪。”

    “哦?司徒大人怎地突然如此慷慨了?”汨罗挑起了一边长眉,玩味道,“你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司徒清盯了如姬一眼,又咳了一声道:“这个,若汨罗公子肯割爱的话,这个,咳……”都说奉天府的二公子是个妙人儿,需要他这么直白地回答吗?

    汨罗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如姬,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为难道:“这个嘛,我府里贵客指名道姓要她,若给了你,怕是……”

    这是嫌开的价少了。司徒清咬牙道:“再加两百斤云纹钢。”

    汨罗顿时微笑如春风:“成交。司徒先生果真有诚心。”偏头向如姬道,“还不去见过你的新主人?”

    蝶妖紧咬住下唇才不至于发抖,她一步一步从汨罗身后走了出来,向着司徒清婷婷拜了下去:“见过……见过司徒大人。”喉间一阵哽噎,几乎说不下去。

    她既已是自己之物,司徒清也不再克制,一把攥住她的小手,色|眯眯的眼睛上下扫视了她几次,附掌道:“好,好。”那两百斤云纹钢其实让他肉痛得很,花大价钱买下这么一个尤物,现在他恨不得马上带回去享用。

    “汨罗公子,买卖定契明日入府再签,在下就先告辞……”他才说到一半,目光不经意扫过白玉阶,顿时被粘住了收不回来,话也只说到一半。

    正有一男一女顺着白玉阶走了上来。男子长得如何,他根本不关注,可是那少女一身浅湖蓝对襟襦裙,外罩藕荷色团花褙子,一条织锦腰带衬得细腰可作掌中舞。这女子面貌初看起来不如他怀中的如姬那般惊艳,可是司徒清这双眼睛阅|女无数,只觉得那眉、那眼、那瑶鼻越看越有味道,精致匀巧,比例完美,竟是无一处不好,尤其一双墨玉眼若乌漆点染,灵动而有神,恰有画龙点睛之效。

    再看她体型轻盈,削肩、细腰、长腿,漾出一股子活力,走路时修长双腿夹得很紧,显然还是处|子。司徒清瞧得眼睛发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道:“砾中金,竟是砾中金。”

    汨罗听到他说出这三个字,嘴角微微一撇,眼中闪过一缕寒意。

    宁小闲正和涂尽走了上来,刚入了水泽苑大厅,就感觉到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盯住她。这目光中的淫|邪、急迫、渴望、贪婪,她只在浅水村的胡老七眼中见识过,但那个一心想对她用强的胡老七所散发出来的恶念,也没有这样强大。这道目光就似要看透她周身的衣物,将她压在地上狠狠凌虐一番。

    她从没想到有人真能用眼光来猥亵女子,顿时身上直冒冷汗,后背上立起一阵鸡皮疙瘩,獠牙不声不响地从她手中浮现,借着袖子掩盖住森白的刃尖。

    这是她面对色|狼时,身体的自卫反应,幸好此时涂尽也有所感,横跨一步挡在她身前。然而比他更快一步的是汨罗,早在司徒清说完“砾中金”时,他就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恰好挡在白玉阶前,笑吟吟道:“司徒大人,什么‘砾中金’?”

    对上奉天府二公子寒光闪闪的眼神,司徒清立刻清醒过来打了个冷颤道:“没什么,在下先告辞了。”说罢拉过如姬,转身而去,走到厅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汨罗还站在那儿盯着他,眼里流露出警告之意,心里暗叹一声“难怪他肯舍了如姬”,只好转身离开了,他紧紧抓住佳人的纤手,心中越发觉得邪火暗生。

    宁小闲面上一阵白一阵红,浑身都像浸在泥沼中,难受得很。她竟然被这妖人用眼神猥亵了,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能伸手去抠出对方的眼珠子么?

    早知如此,晚几步再上来好了!

    她气鼓鼓地走到汨罗身边道:“那个变态就是司徒清?再让我看到他,我定要将他斩成十段八段!”

    汨罗看她周身怒气勃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不知怎地想笑:“他是人族仙派阴阳宗的右护法。”

    她蹙起秀眉。阴阳宗,这名字听起来真有点那个啊。是她心思不纯洁吗?

    汨罗倒是一眼看破了她的想法:“你猜得没错,大道三千,各取一条。这阴阳宗认为孤阴不滋、孤阳不长,所以走的是和合之道,也就是阴阳互补、男女同修。据我所知,司徒清见着了美貌女子,都不想轻易放过。”

    她暗啐一口,面上顿时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咬唇道:“难怪你将如姬送给他,她……唉。”

    这时几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都住口不说,直到侍从牵来了碧水金晴疵兽,汨罗才翻身骑上去,低声道:“如姬只不过是个诱饵,今晚且让他吞钩。倒是你二位今晚要住在哪儿,可曾定下了?若要回我那小院屈居一夜,我欢迎得很,今晚正好接着秉烛夜谈。”越说越是眉飞色舞,直勾勾地瞅着她,眼里写满了不怀好意。

    她怎么觉得这只狐狸看她的眼神越发热切了?她避开他的目光,撇了撇嘴:“不劳费心,姐用银钱开道,保证随便找一家客栈都能住得舒舒服服。”

    汨罗心中却是一喜。她不愿与他四目相对,便是有谱儿,当下也不强求,长笑一声,驱骑告辞了。

    她这一路走来多辛苦都不要紧,但在吃、睡上是从来不肯委屈自己的。此时夜色深沉,她领着涂尽快手快脚地找了一家门面堂皇的客栈,丢了两锭大银就换来两间天字号上房。

    房内是她喜欢的高床软枕,她却没有急着扑到床上去,而是先进了神魔狱,按步就班地做起今日的功课。

    这一日夜里,位于城东的司徒家宅迎回了主人。

    如姬刚被司徒清搂着走进大院,就看到一个妙龄女子倚在东厢房门口,往自己二人看来。这女子杏眼桃腮,果然生得十分妩媚,但身上气息如同凡人,看不出什么异常。如姬第一时间便知道,这该是汨罗公子要她留意的霍明珠了。(未完待续。。)

第346章 排除法

    霍明珠看到了司徒清,自然也看到了他怀中的蝶妖美人,眼中突然一亮。

    如姬生生打了个寒噤。霍明珠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兴奋和欲|望,竟比司徒清还要可怕。只是司徒清进了大院后转身就往西厢房走,不曾见过这个女人的目光。

    他进了西厢房之后,将如姬往床上一丢,伸手打了个响指,放在床边的熏香就自动燃起。这香是阴阳宗内的秘传药物,能令女子动情如火。水泽苑里的花牌都是卖艺不卖|身,如姬的入幕之宾其实不多。他也不笨,如姬望着汨罗的眼神一直便是深情款款地,如今被他抱回来,也不知道要培养多久感情才能上手。现在他用上这香,才好方便行事,运行阴阳宗的双|修功法。

    他没甚耐心去等,爬上床去撕了美人儿衣物,就开始细细挑|弄起来。果然在双倍药量的催发下,如姬很快就咬着牙浅呼低吟、媚态横生。蝶妖一族的女子大多柔若无骨,他毫不客气地翻身骑了上去,顶了两下就澎湃舒爽、美不可言,只觉得自己花数万灵石换个极品的蝶妖回来,当真物有所值。

    房内的喘息和娇吟,很快交织在一起。可是正在神魂颠倒之时,他脑中突然闪过一张清秀的俏面,一双乌漆灵动的眸子,还有那双夹得紧紧的长腿,腹下顿时一片火热,激得他更卖力地冲撞起来。

    他的砾中金啊,配合宗内的双|修之法,能令他修为增长加快一倍!而且她修为只有筑基期,平时随手就掳来了,可为何偏偏是汨罗看中的女人?他只能在这里意|淫,真是该死!

    屋外,霍明珠挥退了婢女,低头立在院子里的桂花树旁,却是在凝神留意着西厢房内的动静。司徒清办事不设结界,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阴阳宗的右护法是花丛老手,此刻又有媚|香助阵,如姬起初不甚情愿,现在声音却不可抑制地越来越响,越来越婉转,霍明珠听得脸上越来越红,频频伸舌轻舐唇瓣,嘴角反倒挂起了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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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魔狱内。

    她明明已经消去了化妖泉中的寒气,突然又忍不住颤抖了两下。

    长天奇道:“你怎么了?”

    她气道:“想起阴阳宗那人的目光,就觉得恶心无比。”她想去洗个澡,把身上皮肤搓到发红为止,看能不能搓掉那种黏腻难过的感觉。

    长天抱住她的双臂,不由得又紧了一紧,只听她接着道:“这人就看我一眼,就把我恶心得要命,如姬今晚却要陪他……这么一个娇弱的美人,汨罗还真舍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只小蝶妖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谈何珍惜?”长天低声道,“汨罗此人生性阴狠,你日后还是要防着他,离他远一点。”幸好涂尽和七仔都在外头看着,否则他如何能放心让汨罗靠近她?

    她轻轻点了点头。她心中的那股寒意和怜惜,是长天和汨罗都无法理解的。他们身为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巨妖太久了,不能体会生活在现代的人类对于弱者的同情和不平。她明明从如姬的眼中看到了对汨罗的情意,却要被人逼着对汨罗设下圈套;汨罗明明知道她对自己有情意,可是为了对付瘟妖,却舍得将她丢给阴阳宗的司徒清。

    这个世界,对弱者没有丝毫怜悯。她忍不住又瑟缩了一下。

    长天皱眉道:“你且放下心事,见微知著心法怎不运用?日后我第一个去寻司徒清的晦气,给你报仇好不好?”说罢在她雪白的脖颈上轻轻啃噬起来,带来羽毛拂过的轻痒,一路轻轻往下。

    她忍不住挺直了背,娇气道:“你作什么?”

    “他瞪过的地方,我都亲一遍,你便不觉得难受了。”他口中含糊不清。

    真亏他说得出口,占便宜占得这般理直气壮。她应该奋起反抗的,怎奈身体绵软提不上劲儿。

    只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尖叫一声:“不对,放开!他没瞪过这里吧?”

    “没有么?”他恍然大悟,“没关系,预防为主。”

    ……

    玩闹了好久,她才软软地瘫在他怀里。这魂淡临时想出来的招数还真有效,她现在身上果真不觉得难受了。

    她玩着他的黑袍衣角,软软道:“汨罗此次的计划,你认为能成么?”

    “他有八成机率成功。”长天抚着她丝锻般的秀发,淡淡道,“这事,难就难在要准确辨认出瘟妖,毕竟此前谁也没见过它的真面目。若是认得准,以汨罗手里的实力,要抓住它应该问题不大。若瘟妖真被封在那地宫之中,现在实力应该尚虚,与一万年前不可相提并论。”

    今晚在水晶间,她最想知道的就是汨罗要如何从驰明城一百多万人当中,准确辨认出放瘟疫的家伙。这座大城是妖怪、修士和凡人混居的城市,灵气妖气漫天飞,不管那人是谁,在驰明城栖身都是高明之举。

    他们连对方的面貌、年龄,甚至性别都不清楚,如何去抓捕?

    要从百万人口中筛选出嫌疑犯,用的肯定是排除法。瘟妖最多在一个月前抵达驰明城,那么汨罗便调出这一个月来城门关卡的资料。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五个城门一共放进来三百一十一支商队,连同散客在内,入城的人数一共是十万九千七百人。”

    好吧,一下子从百万人口变成了不到十一万人,范围是缩小了很多。但聪明人都知道,越往下的筛除条件越是难找。

    在此还需一提的是,由于驰明城的住户身份复杂,为了方便管理,五个城门关卡都设有声影石,这是一种能够记录下入城者形貌、气息、修为的法器,是驰明城花了大价钱拜托炼器大师特制的一类法器。否则这些神仙老爷们进城之后作奸犯科,胡乱杀人,这整个城市的秩序要如何维持下去?身具神通之人可以改换形貌,但属于每个人独有的气息却是换不掉的。

    “这十一万人之中,又有七万两百二十人是入了城之后,一个月内又离开了的,比如置办货物的客商。所以只考虑留下来的人,范围进一步缩小到三万九千四百八十人。”

    “我手头的资料显示,瘟妖的习惯是好奢逸、恶劳作,喜阴湿,那么他(她)入城之后由于要在这里至少住上相当长一段时间,不会去选择客栈。”

    客栈这种地方由于人人都能进得,历来是受到管束和制约最多的,没看华夏每次扫|黄打非,首先被盘查的都是客房旅店么?瘟妖自然也不想受人监视和注目。

    她听得点了点头。这些成了精的怪物,也都会有自己特别的脾气和喜好,不像人类想象的那般简单。

    “最大的可能性,是入城之后迅速置办宅院。”汨罗顿了顿,“或者,找个条件极好的栖身之所。”

    她眨了眨眼:“你是指?”

    “我是指,它要么自己出面购买宅院,要么就潜入豪门隐藏起来。所以,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只有两千一百人了。这瘟妖在中古之时也是为祸一方的大豪,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达到这等境界的人,对自己的吃、住、行、用各方面要求极高,不到山穷水尽时都不会委屈自己。剩下的人要么住了客栈,要么是走亲的平民,住所条件都不能满足它的要求。所以,排除在外。”

    这个她也能理解,像她自己虽然无权无势,但好歹也快到万象中期了,这一路衣食行样样都不肯亏待自己。而像汨罗这样的大妖怪,每顿饭都是有标准的,每次出门带的人、乘的座骑、开的排场,都有讲究。那瘟妖哪怕想韬光养晦,也绝不可能勉强自己去做平民的工作。

    很好,现在目标减小到两千一百人了,接下去呢?

    “它也算是一方大妖,断不可能给人打零工、看门院,所以进入豪宅之人,又要扣去卖身或受雇做工的一千一百七十五人。这样一来,目标范围进一步缩小到九百二十五人!原本我们从这里开始,可以将纯粹的凡人排除在外,但瘟妖的体质不明,所以依然要另取排除之法。”

    汨罗微微一笑道:“只剩下九百二十五人了。这其中,自己购置宅院的有二百一十六个,其中多数是修仙者;凭着嫁娶关系进了豪门的有九十个,剩下的是从远方回归自己家门的。”

    那瘟妖逃去哪里不好,偏偏跑来汨罗治下的驰明城藏身,真是活该要倒霉。这人掌控欲太强,非要把偌大的城市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风吹草动都不放过。“接下去,要靠什么法子来进一步筛选呢?”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瘟妖喜阴寒?”见她点了点头,“驰明城地处大西北,这里本身就昼长而夜短,白天很热,这城里又有许多富人喜用琉璃,甚至直接用琉璃搭建房顶,让阳光直晒入屋,皇皇明明。但这样的居所环境,瘟妖必是不喜欢的,所以又扣去了四百一十一个对象。”

    “还剩五百一十四人了。”她不由得道。现在,她都不知道剩下的这些人该怎么筛了。

第347章 砾中金

    汨罗笑了笑:“我研究过瘟妖的习性。这只瘟妖还有一大爱好:喜欢虐杀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中古之时,被它杀掉的女子死相悲惨可怖,并且它每隔几日就要抓人来取乐。现在它才逃出地宫不久,也不知道在那里被关了多少年,心中戾气深重,就算在这城里蜇居起来,也一定忍不住想发泄一下这种来自心底的渴望。”

    同为妖,他和长天都太了解妖族精怪的本性了。妖族的能力也许天生强大,但更容易屈从于野蛮的本能、欲望和需求,即便是上古巨妖,也容易头脑发热做出许多可怕的事情来。

    虐杀?宁小闲紧紧握起了拳头。

    “所以,我重新让城关统计,发现这一个月内往返过城内外,并在他们进出之后城外有命案发生的,又有三十六人!”

    她皱了皱眉:“城外?”

    “不错。瘟妖杀气虽重,却没有被冲昏头脑。它知道驰明城内治安很好,就算少了个凡人也会受到追查,加上城内修仙者太多,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所以若想好好体验杀人的乐趣,最好是到城外去。别忘了,它不仅想杀人,而且重在体验虐杀的乐趣,必须从容不迫,不受影响。”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冷笑:“既然只剩三十六人了,那么要查起来就轻松多了。只排查了三天,就有一个人的名字被提了上来——元婴期修士司徒清。他三个月前在这里置购了城东的大宅一座,座南向北,宅中多大树,遮天蔽日。这宅子里的关系很简单,除了他之外,只有四个婢女,三个长工,一个园匠,一个厨子,一个厨娘,以及……这个月新纳进来的细鼎霍明珠。有趣的是,司徒清原本就在这屋子里养了个女人,容貌甚美,但二十多前天突然暴毙,他才新纳了霍明珠。”

    所谓“细鼎”,是指修士或妖怪从凡人中找来的女子,一非明媒正娶,二不纳妾作侍。简单地说,修仙者和细鼎之间只有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名,细鼎在修仙者的家宅中也没有权力颐指气使,但靠着这一层关系,女子家中能得到银钱或庇护,算是互取所需。这片大陆上凡人命贱,民间对这种关系一直相当宽容。

    “虽然抬进来二十多天,但两人之间还未发生夫妻之实,因为霍明珠刚好来了葵水,后面几日感染了风寒,身体一直欠佳。司徒清修炼的功法特殊,在女子身体欠妥之时不可同|房,以免伤了自己修为。不过他对这个新细鼎却是不错,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并且这二天多天内,他手中事务繁忙,真正在院子里呆不到三天。”

    “伺候霍明珠的婢女小梅,有一日在坊市里买冷浆的时候跟旁人抱怨,自家主子对人冷冷淡淡地,不喜说话,又愿意一个人关在屋里不出门,偶尔回一趟娘家,还不许小梅跟着。”

    她愕然苦笑,没想到汨罗连人家婢女买东西时说的话,都能打听清楚,这妖孽实在太可怕了。

    “我查过,霍明珠的确是驰明城本地人,但娘家在城西郊外的庄子上,原本两三年都难得入城一趟。被抬进了司徒家之后,她却已经回娘家两趟了。这期间,有一起失踪案就发生在她回娘家的时候,失踪的据说是个漂亮姑娘,住在南城城郊,那一日下地给老父送饭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以此判断,她应该是遭遇了不测,瘟妖虐杀之后不会留下尸首放任有心人追查。”

    “由上观之,所有入城之人以霍明珠的嫌疑最大,所以我会派女子进入司徒家中进一步查证。”这是汨罗晚间为自己这一系列推断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她没想到,他选了如姬来做这件事。也许他原来是指派了其他人选的,在今日如姬暗害她之事被发现后,他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将如姬推到司徒清的怀抱里去了。

    宁小闲也不笨,立刻便想到了如姬是饵,不仅是钓住司徒清这只色|鬼的饵,也是钓起瘟妖杀人欲|望的饵,毕竟蝶妖长得比瘟妖此前虐杀过的多数女子都要漂亮。

    如姬这一入司徒家,便已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宁小闲心口就觉得发堵,直到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调息入定之后,才慢慢将它抛在脑后。

    过了好久,她才想起来一事:“长天,什么是‘砾中金’?”

    她都能明显感觉到他一顿,才回答:“不知道,我离世太久,可不是万事通。”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疑惑地哼了一声,汲取月华去了。

    趁她不注意,长天轻轻叹了口气。她竟是砾中金的体质,难怪汨罗和权十方会轻易被她吸引。

    他从陈定的记忆里知晓,所谓“砾中金”其实是女子内媚体质的委婉说法,取砾中藏金之意。许多大河的河床上都藏着金脉,淘金者要将沙砾反复淘洗,这才能露出里面的金子。同样地,这种体质的女子并不将风|骚都写在脸上,反而多半是灵动清秀,不以艳丽倾城见长,可是五官精致,比例极佳,看得越久越觉得好看。最重要的是,内媚的女子于房中之事上更显妙处,于男子极有裨益。另的不提,单仅这最后一条,此女在这乱世之中的际遇就很可怜了。

    今日她进神魔狱之后,长天就反复端详了她,然后松了口气。这丫头的五官离冶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并且内媚之相藏得很深,充其量也只是容易让男人对她有点好感,连他这样有着陈定的房中|中术记忆之人,也是得了司徒的清提醒才能看出一点点端倪来,料想她不会是红颜祸水那样的命格。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很不安。他守护了她这么久,看着她从青涩少女一点一点蜕变为含苞待放的幽兰,自有亲手采撷的险恶用心,可不想让她的香气飘出去招蜂引蝶。

    可是依着她好管闲事的性子,令她扔下驰明城的这只瘟妖自己上路,她断然是不肯的。

    宁小闲哪里知道他腹中计议,西方月落之后,她就返回房中,美美地趴着睡了一觉。哪怕能调息入定了,她也还是喜欢抱着被子睡觉,这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个人。当然,现在她的睡眠时间早已大为缩短,每天最多只有一个时辰了。

    驰明城内风雨欲来,她就捺住性子没有到处乱逛,于是在神魔狱做完了功课,又差店里的伙计去给她买了一大堆当地的特产和零食,再滚回神魔狱,抱着阿离看长天和涂尽下棋。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结果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嗑瓜子、吞点心、啃水果的时候还不忘了唧唧呱呱,评头论足,偏偏对棋道一窍不通,真是令手执棋子的两人觉得耳边有一千只乌鸦聒噪不休,不得已将她们赶了出来。

    这一天就这样平静过去。

    第二日,她又给自己找了点儿事情做:跑到明河之畔,差七仔下河去抓飞梭蟹,说是要养在小园子的灵泉之中。原本养在这里的寻常大鱼已经被她做成了水煮鱼片吃掉了,现在灵泉里养了几枚大蚌、几只大螺,几尾据说是鲜甜异常的龙鱼,再就是这飞梭蟹了。

    然后,她还去了一趟成衣店,买了七八身女童的衣裤、鞋袜,又去给阿离买了一大堆玩具,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客栈,开心地帮这小丫头打扮起来。她不知道汨罗的手下将她的行踪汇报给主子时,连汨罗都大惑不解:她买女童的衣裳物事做甚?

    无所事事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慢的。中间她还接到了来自乌驮城齐胖子的口讯。这胖子自从得了她的提醒后,知道瘟疫即将大爆发,居然另起了一个商号专做殡葬生意,从各式材质、型号的棺材到寿衣、纸鞋、孝服、花圈、挽联、烛台、白巾,一应俱全,远销附近诸城。

    瘟疫发作之后,他大发了一笔死人财,不过没人会说什么,因为齐胖子捐出了大把银子资助城主府出人出力,处理时疫事务,一时齐大善人之名不泾而走。乌驮城的乌城主是宁小闲的老相识了,借此宣布,免了齐家名下商号未来几年的税收。

    时疫爆发之后,齐胖子原本相中的那几家店,价格果然一落千丈。其中有一家在时疫爆发的同时找上门来,拽得二五八万似地表示要降个两成左右的价格,让齐胖子赶紧拿钱来买。齐三儿原本就不是个善茬子,使计将这户人家作弄了一顿,丢出门外。

    再过得十天半月,这一州内百业萧条,各地人心惶惶,都受了瘟疫影响,无心买卖。人活一世不容易,不管是本世界还是地球,除了战争之外,人类最害怕的就是传染病。哪怕一个地方只出现了两、三例,都能全城如临大敌,听风就是雨,更何况这一次的疫疾当真是来势汹汹,每到一地都要弄死成千上万人?

第348章 速度=死亡

    齐胖子在讯息中先是狂拍了一顿马屁,将她形容为天上少有,人间难见的灵验活菩萨,这才毕恭毕敬地询问疫疾还要持续多久?他是个商人,肚子里天生就会算计,若是瘟疫快要结束了,接下去就是百业复兴之时,他齐三胖趁着这个时候杀进去抄底,无论是店铺还是物资都能拣个大大的便宜。

    当然这局势就像股市,抄底抄错了时机的结果是陪着人家一起下地狱,而且下去了才会知道地狱还有十八层……

    关于这一点,宁小闲只能苦笑。她不是大罗金仙,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知道抓捕瘟妖此役能不能成功,所以这封信,暂时就没有回。

    到了第六天,汨罗终于上门拜访了。

    这个时候,她正在神魔狱中尝试着用九穗禾和几种灵果酿酒。息壤可以催发植物,她手里却没有加快时间流速的法器,所以按照不同的配方酿了七八坛作试验,酒的好坏得等日后开封时才知道。

    她这是第一次酿酒,也没甚把握,神魔狱中的三个男人却一致叫好,大概对于男人来说,酒是钓诗钩、扫愁帚,是无上良伴,比女人还要贴心得多。

    汨罗从她身上闻着了好几种果子的香气,心道这小女子不知道又在鼓捣什么东西,手上却递了一只玉简过去:“有关巴蛇山脉的资料,我都放在这里面了。简要说下,巴蛇山脉现在是一家隐流仙派的驻地。你们去了之后还要多加小心。隐流都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虽然他们和撼天神君之间,也许有些关系。”

    她真心实意地道了个谢。这些资料若非从汨罗手中取得,而是她自己慢慢收集的话,要费上很大的功夫。汨罗带来的下一个消息,却是坏消息。

    便在这几日功夫里,又有十五万人死于疫疾。算算时间,刚刚好是自东往西,一个个州郡的病患接连大量死亡。这和汨罗原来的猜测不谋而合,瘟妖果然是走一路放了一路的瘟种。最糟糕的是,哪怕各州努力控制。但疫疾还是迅速蔓延开来,新染疫的病人数量大概在三十五万左右,虽然放在全大陆人口听起来不多,但这一批病人的疫疾发作速度。却比上一批要快了一倍!

    这只瘟妖释放的疫疾。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因为汨罗读过秘卷之后,已经知道这种疫疾的传播速度,居然是成倍增长的。首批病人从染病到死亡的时间,是二十五天;传染给第二批病人之后,这个周期就缩短为十三天;第三批病人,只能活七天;第四批,只有四天寿命……

    越到后面。这瘟疫便已经不能叫做瘟疫了,那就是沾着即死的恶疾。是以中古之时虽然有解药问世。可是运输不便,被救活的人终是有限,最后近千万凡人被疾病夺走了性命,全大陆一派尸横野地无人收的惨状。只不过生物总是有好了疮疤忘了痛的尿性,这一场大疫被埋在历史中尘封起来,今人早已不知。

    如今,他们面对的也是这种情况,如果不尽快将瘟妖抓住,如果不尽快将解药研制出来,这片大陆又要陷入动荡之中。

    所以汨罗带来的第三个消息,就是有关于瘟妖的下落。今日上午,终于有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子,从司徒家的门缝里递了出来,经过种种渠道送到了他的手中。

    条子上用簪花小楷写清了霍明珠的近况,并说明这位司徒大人的新细鼎对如姬的态度实在奇怪。这几日司徒清抓着如姬颠鸾倒凤,趁他偶尔出门的功夫,霍明珠就到西厢房去串门子,言语和目光都十分热切,还借故去抓碰如姬的小手和香肩,令她胆战心惊。

    最有价值的一句话,是霍明珠昨日又向司徒清缠着要回娘家了。司徒清这几日有如姬相伴,对她的兴趣大减,自然无有不允。

    宁小闲摸着这张纸条上,似乎还能感觉到上头的泪痕斑斑,汨罗却笑道:“既是如此,我明日就将司徒清找到我府里来,给霍明珠制造动手的机会,希望它能把握住。”他还能谈笑自若,宁小闲都有些佩服他了。若换了自己背负这么大压力,恐怕终日都寝食难安。不过换个角度去想,他一个大妖不太在乎人类的死活,似乎也不奇怪。

    每分每秒,都有无辜的生命在消逝,他们的行动要既快且狠。

    局已经设下、网已经布好,就等着瘟妖咬钩。可是,既然汨罗已将一切都布置好了,那还找她宁小闲来做什么?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微笑道:“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给你。”伸手递出一个竹筒,一张药方放在桌上。她可不愿贸贸然地与他有身体上的接触,这家伙最近对她的兴趣似乎越来越大。

    汨罗接过来,才瞥了两眼,瞳孔顿时一缩,慵懒的笑意也收了起来,沉声道:“这是瘟疫的解药,你研制的?!”

    若在以往,他断不会说出这样失礼的话,可是瘟疫解药兹事体大,他不得不再三确认。

    他一对血玉似的眸子里,肃杀庄穆,哪里还有半分笑意。宁小闲被他问得有些不快,此刻见了他的表情,也发作不起来,只点点头:“是。”其实是长天和穷奇的成果,只不过这两位出不来,所以她就堂而皇之地冒领军功了。

    汨罗又惊又喜:“你是如何研制出来的,我在中州聚集了上百位丹师,连徐莫幽前辈也惮精竭虑,直到现在也没有好消息传来。”

    她终于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别人研制不出,我也得束手无策喽?”

    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语病,见她满面不愉,心里突然有些着急,脱口而出道:“当然不是……咳,我只是说,宁姑娘果真是好本事!”总算临时改口得快。

    宁小闲这才道:“其实这也是沾了别人的光,得了点启发。你还记得我请你办过一件事,秘密转移走看守极阴之地的伍家人?”那是她所发掘的第一个极阴之地,就在伍家祠堂的下方。

    “记得。伍家上下六十七口人,都被我安排去了允州,从此改姓为易。”也从那一次起,他手里握有了拜火谷秘谋对付奉天府的证据,现在正将这个妖宗往死里整。

    “伍老爷临行前交给我一个两面封口的竹筒子,说是拜火谷的妖人赐下来的圣药,可治大病。瘟疫不就是大病么?所以我打开来研究了一段时间。”她低声解释道,“现在灭瘟的重点不在于有没有解药,而在于解药的成本。我的清虚丹可以顺利解掉这种疾病,可是每粒都成本高昂,而患者数量已经超过五十万人,我不可能赠给每个病患服用。”

    汨罗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你曾经说过,在并州地宫上方的土地上,有人挖走了许多苦苦苗,而生长在杏黄村外的阴寒之地的苦苦苗也不见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又称‘取衡’,在关押瘟妖的地宫外头长出了相克之物,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所以我当时就推断这苦苦苗八成是解药中的重要一味。”

    其实事实哪有她说得那样简单?是长天凭着出色的记忆力和嗅觉,发现苦苦苗的气味与伍老爷递给她的竹筒很相似。这竹筒虽然密封得牢固,但当初灌装药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在筒身上沾了一点点药渍。这残留下来的一丁点儿气味,她几乎是嗅不到的,只有像长天这样以神通将自己的嗅觉十倍扩大化了,才能闻得出其中的蹊跷。

    他们有成品药水在手,能少走很多弯路。饶是如此,要逆推这方子里的药物和用量也非易事,长天和覆禹鼎也尝试了近两百多次,直到将她手里那几株苦苦苗根系上的豆子用得一干二净为止,最后才发现不仅需要软豆,连根须也要少量地一起放入才好……若无覆禹鼎精确计量与记忆的功能,换了个丹师即使再天才,也很难在这样短短的几天里就将最终成果端了出来。

    其中的弯弯绕绕,汨罗自然不会知道。这竹筒子里装的,也不是伍老爷送她的药水,而是长天和覆禹鼎研究出来的成剂。她谨慎道:“我有七成把握,但还是要试验过后方知结果。”

    “这不是问题。杏黄村附近的两个村庄疫疾未解,随便提个人做试验就成。“他将药方和竹筒都收入袖中,郑重道,“若此药可用,可救百万生灵,宁姑娘你功德无量。”这事儿无须他或宁小闲亲为,手下人跑一趟就好了。

    接下来这一日,便是养精蓄锐了。汨罗自去调派人手,一则试验解药的药效,二则抽调精锐准备对付瘟妖。对付这样的妖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使尽雷霆解数。

    司徒清那里也接到了通知,很是欢喜,准备第二日去找汨罗。

    一切均有条不紊进行着。当天下午,解药的检验结果就出来了:可用。便这两字,就让所有人心里一松。汨罗随即吩咐下去,着手大量配制。(未完待续。。)

    ps:  打赏了月饼的朋友,请在书评区留言。系|统没有提示,我也不知道是谁送了月饼过来。这可多不好意思?

    9月6日

    粉红票致谢:燕衣衣、ashrum1234、簌簌清音

    打赏致谢:今天一毛钱打赏也木有,淡淡的忧桑萦绕……

第349章 吞饵

    这样一副解药,成本只有六十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虽然也不便宜,相当于软妹币近万块钱左右,但对比动用了千年药材的仙家丹药那种令人连仰望都不敢的价格,哪个人不肯出这买命钱?

    她也将配方抄了几份,分别让地阴童子送往齐胖子、宁羽和邓浩手中,令他们着手配制药物救人。长天和穷奇现在都归她所有,所以这份研发解药的功德应该算在她头上,接下来么,就是能救几个是几个了。

    这一夜,有人安寝,有人兴奋。有人周密布置,有人一无所知。

    第二日卯时刚到(早上五点),司徒清就穿戴整齐,出门应汨罗的邀约去了,署内自然有人会应付他。这时间也是事先考虑过的,驰明城地处大西北,天亮得早,等到大家动手的时候也应该是日近正午了,阳光是一切邪孽之物的克星,这瘟妖就算不怕太阳直晒,在正午时分的本事总会减弱几分吧?

    如今是九月下旬,天气虽已转凉,但秋老虎偶尔来犯,只有夜晨时分是特别凉快的。瘟妖喜阴,此时最利于它出行,它应该忍不住这个诱惑。

    果然司徒清才离开不到一刻钟,汨罗这里就流水价一般地接到了消息:

    “报,霍明珠让婢女叫了一辆马车停在后院门口。”

    “报,她没有带上婢女,反而只身带了一个包袱上路。包袱不小,但形状不像能装得下人。马车走的方向,的确往她在城西郊的娘家庄子而去。”

    汨罗冷笑一声道:“继续跟着,再派一组人去司徒宅院的西厢房查看。”

    马上有人领命去了,过不多时回报:“司徒宅院里的下人们都睡着了,西厢房里空无一人。”

    霍明珠果然吞饵上钩了,急不可待地想将如姬带去郊外施虐。原本兔子不吃窝边草,但如姬的美貌足以让霍明珠打破这个惯例。宁小闲心下一松,又有些替如姬难过起来。

    和涂尽、七仔此时都坐在汨罗的华车上,正不紧不慢地往城外西郊而行。这辆车子外表和普通的富户马车没什么区别,内里却舒适至极,车上铺着厚厚的毛毡,手炉、熏香、棋盘、酒格什么的一样不少,比起弱水之畔被宁小闲削下半个车门的济世楼香车,也不遑多让。只是大家此刻心事重重,哪有心思享乐?

    “报,霍明珠通过了西城关卡……”

    “报,霍明珠已经抵达了西郊农庄,正侍奉父母用饭……”

    宁小闲心里微惊。修为深厚之人,可以感觉到他人的窥伺,却不知汨罗手下的人是怎样避过霍明珠的灵觉,将她的行踪打探得一清二楚?她自然不知道汨罗手中有应声虫这样的窃听神物,此刻霍家庄的许多偏僻角落里,还有一些小虫伏着一动不动呢。

    一个时辰后。

    “报,霍明珠已经返回了自己闺房,说是要小憩一会儿,连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都支了出来。”

    在这之后,又是长久地没有动静了。

    时间慢慢流淌,此刻辰时已过。众人都有些奇怪,这妖怪居然如此有耐性?今日天空阴沉,太阳并没有露面,空气阴凉,正是适合瘟妖行动的好日子才对。尽管奉天府中有人观天象,预测今日午后能够拨云见日。

    汨罗头也不抬,只说了一个字:“等。”

    又过了良久,终于又有消息传了出来:“报,霍家庄内的凡人纷纷打起呵欠,几十息后尽数睡着。”

    “报,霍明珠从霍庄后门走出来,进了林子,手里仍提着那个包袱。她的速度……太快,我等不敢追近。”

    霍家庄后门,紧挨着葱郁的森林。庄里人全部睡着了,此刻自然无人阻止霍明珠从后门走出去。若是汨罗等人在场,当能看到她此刻面色淡漠,举步而行,脚尖却始终不曾沾地,飘飘忽忽地越走越快,到了后面迅若奔马。

    林中多古树,树冠遮天撇日,任是谁一进入这林中,都会发现气温至少比外头低了六、七度,荫凉得很。林中没有小路,霍明珠却像是识得方向,拐了七八个弯,赫然找到了一小片空地。

    这片空地上,孤零零地伫立着一栋小猎屋,门板有些破旧漏风,窗户上的洞却是用牛皮毡细细补好了,她打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居然很干净,家伙什一应俱全,甚至有一张看起来很软也很舒服的大床。她细条斯理地将包袱扔到床上,包袱散开,却是一条细织的羊毛毯子,里面露出了如姬蜷作一团的身形。蝶妖双目紧闭,早已昏迷过去。

    如姬的身躯柔若无骨,霍明珠竟将她拗成了一团塞成包袱,难怪汨罗的探子觉得这包袱里藏不下人。

    霍明珠取出两根特制的皮索,将如姬双手缚到了床架上,然后点燃从司徒清那里取来的药香,这才轻轻拍了拍蝶妖的面庞。

    如姬口中低吟了一声,缓缓醒转,发现自己被带到了陌生的地方,眼中顿现惊疑,身体也缩作一团。

    霍明珠在她柔滑的肌肤上重重捏了两把,赞叹道:“真是个尤物,比我以前用过的女子都好,司徒清那蠢货霸占了你好几天,我真等得急死啦。”伸手探入,除掉了如姬的肚兜和里裤,随后拿出一只小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都倒在了床头。

    如姬早经人事,但看她倒出来的东西是青玉或木头制出来的零件,以及浑圆饱满的明珠串链,虽然大小不一,但件件精巧,有些还长着奇怪的钝角,并且显然是事先涂抹上油脂了,闪着狰狞的光。

    她立刻明白了这些器件的用途,不由得将自己缩得更紧了,哀泣道:“求求你,不要!”

    “先用哪一件好呢,真是难以抉择啊。”霍明珠随便拿起一样端详了半天,笑道:“我被困了一万年,人类居然就想出了这许多奇技yin巧来。这些东西的精巧好用,真是出乎我意料。乖宝贝,一会儿尽情地喊叫吧,我喜欢你的声音。”说罢,在如姬的挣扎中用力分开了她的双腿。

    宁小闲等人早就弃了马车不用,各展神通进入了森林。这林子很大,经过事先探明,其中有两、三栋小屋,但被仔细打理过的只有一栋,所以他们直奔那里而去,在距离猎屋不远处悄悄潜了下来。

    为怕瘟妖觉察,没人敢张开神念,只能运力于耳,偷听其中动静。

    宁小闲才趴了下来,就听到猎屋中传来了如姬惊恐的尖叫。

    瘟妖开始动手折磨猎物了?她赶紧看了汨罗一眼,只见他冲她促狭一笑,摇了摇头,传音道:“不急。瘟妖在虐杀女子之前,都要先享用一番。”

    享用?她眨了眨眼,才明白了这两字的含义,顿时面上一红,忍不住怒瞪了他一眼。这种情报,秘卷上明明早有提及,他事先却不告诉她!早知道……早知道她就晚一点再过来了,虽然八卦精神永存,但她对百合没兴趣啊!

    幸好偷听墙角这种事,她这一路上也实在做得不少了,面皮变厚许多,现在也就是红了一红,心跳和呼吸仍然是紧紧闭起,没有半丝走漏。

    她咬牙切齿地问长天:“他们还不动手,在等什么?非要让如姬受尽折磨才肯罢休吗?”

    她的语气像是要在他身上啃下一块肉来。长天苦笑道:“傻丫头,别让同情心蒙蔽了你的灵智。他们在等机会,你该知道这种事,咳,要进行到什么时候最能让人懈下心防、放松警惕的,对不对?”

    她当然……知道了,不过汨罗的计划要连这种事都算在内吗,太可怕了!她想了想,突然发现一个关键问题:“长天,瘟妖是男是女?”

    “……我哪知道?这个重要么?”这丫头越来越不纯洁了。

    她随意打了个哈哈,不再说话,和其他人一样专注细听起来。

    如姬正在嘤嘤哭泣,边哭边求饶。蝶妖的哭声悦耳动听,不知霍明珠对她做了什么,每过一会儿,她都会惨叫一声,随后哭声再度变大。这样过了一刻钟,她的哭声和尖叫越来越响,越来越歇斯底里。

    可是诡异的是,屋里只有如姬一个人的声响,霍明珠除了刚开始说上几句话之后,就声息全无。

    长天低声道:“看来还得再等等。”

    她等得好难受,眼看着一个弱女子在里面受苦,外头一堆大男人却安安静静地听,这真是诡异至极的一副画面。

    盏茶时间后,大概是药香的效力开始挥发,如姬哭得沙哑的声音渐渐换成了若有若无的娇吟,软软糯糯地,透着一点点愉悦。屋内还传来了滋咂吸吮的声音,这种令人脸红的声音……偏偏宁小闲熟悉得很。

    又有一个女声响起,也是同样地低沉吟哦。宁步闲蹙眉想道:“这声音,应该就是霍明珠的吧?”

    如姬突然尖叫了一声道:“不行!那里不行!”

    霍明珠喘着气笑道:“我可不信那些男人居然没试过?这可是宝地!”

    话音刚落,如姬顿时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屋内还传来了砰砰相撞的沉闷声响,显然她抵受不住,双腿蹬个不停,踢在了床板上。

第350章 围杀

    宁小闲呆呆趴在那里,只觉得心底一股凉气冒了上来,然后就是熊熊怒火:这种怪物不死,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女子受害。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如姬哀叫求饶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至低不可闻。幸好在场的人耳力好,能听到她还在呼吸。与此相反,霍明珠的低吟和喘息声反而越发清晰,很快地,还有第三种声音——滋滋啧啧的水声响起。

    宁小闲偷偷看了一眼汨罗,发现这狐狸的两只血玉眼越来越通透,显然是越发冷静凝神了,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

    屋中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如姬目光呆滞,只剩下喘息和颤抖的力气了,霍明珠压在她身上磨蹭起伏,一手死死扼住她咽喉,尖利的指甲刺入幼嫩的肌肤,流出的鲜血另有一种凄艳之美。霍明珠兴奋得面色扭曲,俯身缓缓舐走如姬颈上流淌的鲜血,体感愉悦爽麻,如酒到微醺,她脑中昏昏沉沉,身下这只小蝶妖的每一次抽搐都能令她轻轻飘上云端。

    “这小浪蹄子真是妙不可言,比我以前用过的女子都好,要不要留她一命多玩几回?”她脑中方闪过这个想法,身下那具柔弱的躯体突然要命地收缩了两下,累积在她体内的重重愉悦被这一激,毫无预兆地全部爆发出来。

    霍明珠眼前似闪过一道白光,顿时拱起背部,难以自控地尖叫出声。

    便是现在!屋外的汨罗眼中闪过精光,挥手轻轻一挥。

    围猎活动。终于开始了。

    一道漆黑的剑光闪入屋中,快得凭宁小闲的眼力都捕捉不及,只觉得眼角似有暗光闪过。这第一个出手的连人带剑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撞破了窗户,直取霍明珠咽喉。

    宁小闲见过许多人的驭剑之术,甚至朝云宗掌门白擎的剑术之霸道狠厉、雷霆万钧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不过眼下这人所递出的一剑,却既不张扬、也不凌厉,只是快到了人眼根本无从捕捉,反而带出了几分安静宁和的味道——安安静静地穿堂入户。安安静静地取人性命。

    这一剑似是三月扑面的小雨,要润化万物,要令人避无可避。刺出这一剑的人。似是放弃了一切,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不管不顾,这一击就毫不留情,奋勇而前。连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下。

    从剑光乍起。到递至霍明珠喉前,只用了一弹指的千分之一时间。此时她才刚刚尖叫出声,以纾解周身难以抑止的快美之感,也正是仰头张口,露出要害的姿势。

    这一剑的时机,把握得精准无比。

    可惜未能奏效。

    霍明珠赤果果的身躯还在激烈地起伏着,一只纤手却已经牢牢扼住了这把刺向自己咽喉的漆黑毒刺,咔嚓一声轻响。顿时将它拗成了两截。这剑如黄蜂尾后针,剑身极细且浑圆。类似西洋剑,在空中行进时半点声息也无,正是偷袭伤人的好家伙什,却有一个毛病——太细太脆。霍明珠口里冷笑一声,另一只手五指尖利如爪,往偷袭者胸口扎去,要将他的心脏硬生生掏出来。

    这人将全身的精气神全部凝成了这一剑,连护身罡气都放弃,这一下若被掏实了,他可是半点防护也没有。

    可是这人面上没有半点惧色,反倒有闲情冲着霍明珠扯动了一下嘴皮子,放出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

    他竟然在笑?霍明珠一愣,手中不由得慢了半分,随即觉得脖子上一凉,身后有一把同样漆成了黑色的弯刀轻轻拂过,温柔地斩下了她的头颅。

    宁小闲刚好站在被打破的窗户,将里面的实况尽收眼底。

    这惊才绝艳的一剑,这一往无前的一剑,竟然也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却是背后那温柔一刀。她看得清清楚楚,偷袭者攻入之时,霍明珠背后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影子,随后迅速地凝成了实体,反手挥出了要命的一刀。

    这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时机、战局,把握得精妙无比,只要慢上那么一丁点儿,前面充当诱饵的家伙就已经被掏心而死了。她不禁感叹汨罗手下果然人才济济,打前阵的两个人都这样令人刮目相看。

    不错,这只是开胃菜而已。一缕绿烟从霍明珠碗口大的断项处钻了出来,迅速地钻出了漏风的屋门,往外逃逸。

    这才是瘟妖的本体。挥刀者之所以不进攻霍明珠的心脏,而是选择了直接斩首,正是怕刺心之举无效,眼见绿烟溜出,他也重新变回黑影,从门缝里一起钻了出来。

    宁小闲定睛一看,浑身寒毛炸起。这哪里是什么黑影,分明是数千只黑色的甲虫形成的虫群!虫群在空中一顿,似是完成自己的使命,也不再追着绿烟而去,而是重新凝聚在一起,化成了一个黑衣人,有鼻子有眼,面色僵直,宁小闲这才感觉到他身上的妖气。

    长天在她耳边快速道:“这是聚合之妖,即是由大量的细小个体组成的妖怪。它散化成小甲虫之后就没有妖气,所以能事先隐藏在屋子的角落里,等待发出致命一击。”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只虫妖凝成人身之后也不追击,只站到汨罗身边。他和搭档的任务,只是将瘟妖迫出霍明珠的肉身而已,如此才方便其他人进行后续的行动。

    绿烟出了屋子之后毫不停顿地往林中钻去,毫不恋战,结果也像瘟种一样,一头撞上了透明的结界。

    不过结界没阻住它多久,绿烟盘绕了两下,结界似乎就被腐蚀出一个洞,令它能逃出生天。

    不过能拖住它这么两个呼吸的功夫,结界的使命也已完成了。这片空地四角突然各钻出一人来,手里执着一个黝黑的圆筒,对着绿烟按动机括,顿时筒中飕飕飕如暴雨般射出了无数金针。

    绿烟听到机括声响起夷然不惧,还在闷头腐蚀结界。它现在连实体也没有,怎会害怕金针。哪知这针扎到绿烟当中,就像满满一锅热油中倒进了小半碗开水,不仅搅得绿烟像油花一般溅开,还发出了滋滋作响的爆裂声。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尖锐的吱吱叫声,很像老鼠叫唤,但放大了百倍可就听起来瘆人得很。大家都知道这是瘟妖痛苦的惨叫声了。因为那机括筒里射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金针,而是出自千金堂的阳明神针。每一枚针,都是千金堂通过特殊的方式从太阳真火中淬取出来的,都要整整耗时三十日才能淬炼完成,专破天下邪秽之物。

    宁小闲不知道,千金堂的器物一向以品质惊人、价格更惊人而出名,这一筒针的售价就是整整八万灵石。刚刚这一瞬间,汨罗手底下就流出去了三十二万灵石。

    阳光是天下邪物的克星,瘟妖修炼有成,自然不怕普通的日光,可是阳明神针具有浓缩了万倍的阳极之烈,这一沾身就像掉进了油锅,立刻就令它遭受重创,连绿烟的颜色都淡了很多。

    好在面前的结界已经破出大洞,它一头扎了出去。

    结果,又撞在第二层结界上。若不是它现在无暇说话,简直就想破口大骂了,这见鬼的结界到底设了多少个?它忽然转身,不再逃命,而是冲着敌人扑了上去,并且是朝着众人紧紧拥簇的那个人。

    它是积年的老妖,自偷袭者的第一剑递过来时,就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埋伏,接下来对方必定源源不绝还有后手,所以被迫从霍明珠的肉身出来之后,打定的就是远走高飞、逃对方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主意。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它能活上这么多年,生存经验自然丰富。

    不过对方才一伸手,就将自己打得元气大伤,显然准备充分,一时之间是走不脱了。这时,一味想逃不过是再多添几个挨打的机会,它便转而想擒贼先擒王,将对方的首脑先拿下再说。

    它也知道,主事者身边的保护措施肯定是最多的,所以它这一下冲过来之后,在遇上第一道拦截时突然四散开来,变成了一大片氤氲的淡绿色雾气,范围之大,遍布整个结界。有人大吼了一声:“注意,是毒瘟瘴!”

    在场的都是人精,均在第一时间闭住了呼吸,不让毒瘟吸进肺中。直到此时他们还有恃无恐,因为早知道要对付的是什么怪物,事先都吞服了避毒避瘴的药物。那个虫妖立刻哗啦啦一声重新变成了黑压压的甲虫群,在草地上钻了个大洞躲了进去。虫类对气体的变化最为敏感,这样的大范围无差别毒气攻击,它首先就受不了。

    然而这瘟瘴好生厉害,过不了两瞬,大家就发现自己身上的罡气护罩被迅速腐蚀,像春日的白雪那样迅速消融。这个结界原本是为了困住瘟妖而设,现在反倒将所有人都困在它的毒瘟范围之内了。

    就在此时,众人正中央传来一声惨呼。一名身穿黑袍的文士大惊道:“不好,公子!”再也顾不得其他,从怀中祭出一座玲珑小塔,飞快地掐了个法诀。(未完待续。。)

    ps:  中秋假期快要过去了,不爽啊!

    9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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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赏致谢:呵呵哩啦(香囊)

第351章 围杀(二)

    小塔飞上众人上方,蓦地变大了两三圈,从中释放出无穷的吸力,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场中的绿烟就被小塔吸了个干干净净。这件法宝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做镇妖塔,虽然这名字极欠揍也极犯忌讳,但它摄拿敌人入塔的本事却当真是不小的。可是瘟妖被吸进去之后,黑袍文士的脸色反倒更苦了,苦得像是喝了一大碗黄连水。

    场中景象重新恢复了清明,众人虽显狼狈,却至少还站着,只有正中央草地上倒着的那一袭红袍尤其刺眼。

    那黑袍文士面色发白,低喝道:“快将公子救出去,重新布起结界!”他身后的一个白胡子老头顿时口中念念有辞,右手轻轻一摆,似是撤去了结界,随后从怀中掏出几粒丹药塞进伤者口中,就想抱他出去。

    就在此时,大家头顶的小塔发出了喀吱喀吱的声响。抬头看去,原本光彩奕奕的的镇妖塔轻颤不已,像是被某种东西从内到外迅速地腐蚀了,随后就是一滴滴铜绿色的液体从塔身流了出来。

    “快些,这瘟妖的实力太强!”在黑袍文士的催促下,白胡子终于将所有结界全部打开,将主子抛了出去。这一下灵力用得很妙,伤者几乎是平平落地,没受什么伤害。

    只是这一耽误,小塔腐蚀得更快了。前后几息而已,镇妖塔就像在海里泡了上千年的铁器,光彩全无不说,还通体长满了黑绿相间的锈蚀。随后晃当一声掉到地上。

    “我的镇妖塔!”黑袍文士心疼无比。瘟妖是污秽邪瘴之体,好好的法器被它碰过之后,很快就会被污、被腐蚀。变成一堆破铜烂铁。这也是众人极不情愿拿出法器来对付它的原因,黑袍文士刚才一时情急,只好祭出了镇妖塔,心知这宝贝算是废了。

    白胡子赶紧重新念动法诀,将结界布好。这下时间太过仓促,他不过只做好了一个结界,瘟妖就已经脱塔而出了。

    不过汨罗麾下众人早已屏息等着它。更是有人将一张大网直接扣住了地上的小塔。绿烟从塔内钻出来之后,一触及网格就忍不住收缩一下,像被电网电着了一般。只能越缩越小,挤在小塔和大网的空隙当中。

    这张网也是特制的。南赡部洲南部有大片大片的桃花林,由于当地地气暖湿,空气几乎不流动。风力极弱。无穷无尽的桃花桃叶从枝头落到泥土里腐烂之后,就会在山谷里沤出毒瘴来,每年五月,满山遍野都是粉色的薄雾,即是桃花瘴。这种瘴气内人畜丧命,飞鸟坠地,连修士也能伤得。有些修仙者专门去桃瘴谷,采集这样的瘴气来伤人。

    不过天下之物必有相生相克。这桃花瘴虽然厉害,偏偏经年累月之后在山谷边缘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藤类植物。它的藤蔓本身能吸取瘴毒为养料,结出的珍珠大小的果子能供人畜食用,吃下后就能不惧瘴毒,在山中行走。

    瘟、瘴历来极为相似。这张大网就是奉天府请炼器大师用这种植物的藤蔓生生炼成的,上面还淋了童子尿、黑狗血,都是阳烈之物,瘟妖的本体碰上之后,立刻便会疼痛难忍。

    见这大网生效,此时大伙儿都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个中年汉子俯下身看了看网中绿烟缩成的小球,仰天打了个哈哈:“我道这活了万年的瘟妖有什么了不起,原来是没遇上我们,不然早已伏诛……”

    他话未说完,旁边的人突然厉喝道:“小心!”

    原本收缩成一团的绿烟突然缩得更小了,如果说原来还有拳头那么大,现在充其量只有一颗板栗大小,随后对准了一处网眼全力一撞。谁都知道,在施力一定的情况下,一根针比一记拳头造成的伤害更大,现在瘟妖也是一样,它缩成这么小,施放的腐蚀之力就非常集中。

    眼力好的人,就看到这一处网眼突然变得绿油油地,好像泼染了颜料,随后“啵”地一声轻响,断裂了。

    这网上之物虽然能克制瘟妖的力量,但瘟妖以点突面,终于还是找到了脱身的办法。这就好像水能灭火,但火势太旺,一两桶水只会被蒸成水汽一样。虽说是刚从封印里逃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瘟妖本身的道行也颇为高深,突破这张网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中年汉子正笑得得意,这个小绿点破网而出,速度快得惊人,却正好射进了他微张的嘴里,发出了咕噜一声响。

    看他像吃糖豆一样吃掉了瘟妖变成的绿点,所有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那只聚合之妖二话不说,重技重施,又是一刀剁了过来,要将他的脑袋斩掉。

    中年汉子眼中突然绿光一闪。他恰好右手戴着一副手套,非丝非帛,估计也是件法宝。他立刻抬手格住了这把刀,任刀刃将他的手套缓缓割破,口中却咯咯笑道:“虽是臭男人的肉身,也聊胜于无。我要将你们的皮剥掉,让你们亲眼看着自己全身的骨头被一根一根拔出来!”

    黑袍文士大骂道:“孽障,还不伏诛!”袖中甩出一记红彤彤的戒尺,朝着瘟妖打去。这戒尺虽然看着不长,一旦灌注了神通却有诸般异象腾起,似有无数虎狼咆哮,显然也是不凡之物。

    瘟妖之前都躲着众人手里的克制之物,心中早憋气得很。它性格邪狞暴戾,否则也不会经常借由折磨漂亮女子来渲泻,现在见戒尺打来,根本不闪不避,仗着手上还戴着一副手套,徒手就抓住了戒尺,口中冷笑道:“有了肉身,你当我还怕这些阳烈之物?真是井底之蛙!”

    黑袍文士这把戒尺,是用红铅、朱砂加上研磨精细的西山公鹿鹿角粉末制成的,对邪狞之物自然也有克制之用,但此刻竟然硬生生被瘟妖抓在了手里,只是震得对方这具肉身虎口流血而已。

    在一旁不声不响观看的宁小闲忍不住轻抽一口冷气。这瘟妖占据了肉身之后如此难以对付,连原本可以克制它的至阳至烈之物都不再生效,难怪汨罗要设计一开始就将它从霍明珠的身体里逼出来,否则这仗真是难打得很。

    瘟妖一把抓住黑袍文士的戒尺,下一步就是右手握拳打了过来。黑袍文士没想到一只瘟妖居然也用这么暴烈的手段,仓促之间抬起左臂去格。他的护身罡气早已在刚才抵抗毒瘟瘴时消耗干净,现在挨了这一下,左手手指上的两枚护身法戒“啵”、“啵”两声轻响,直接爆碎,显见得这一拳的力量实在惊人。

    这中年汉子原本走的就是体修的路子,黑袍文士与他近身对斗,一上来就先吃了个大亏。他闷哼了一声,左臂软软垂下,前臂骨竟然被打折了,更糟糕的是皮肤很快变成了绿莹莹的颜色,然后发胀、鼓裂,连流出来的血水都变成了绿色的。宁小闲眼力好,这一瞬间还能看到黑袍文士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了许多绿色的小水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必然会觉得心头发麻。

    瘟毒沿着他的胳膊,迅速地往上窜。

    这时,黑袍文士身后已经有人冲了上来,将瘟妖的注意力引走。黑袍文士得了这一、两息的空闲,立刻举起戒尺,“啪”地一声击在自己左臂上。

    整只左臂应声而落,掉在了地面上。

    黑袍文士的面色一白,口中也再度闷哼了一声,神情却似放松下来。瘟妖的近身攻击,瘟毒剧烈,已经可以伤到修仙者了。虽然大家出发之前都吃了避瘟瘴的药物,但显然被这老精怪摸了一下之后,药力却不够用了。这黑袍文士当机立断,虽然舍了一条胳膊,却挽回了自己一条命。

    攻上去的三人,也都是体修,手上都戴了手套。四个人顿时打在一起,劈里啪啦地好不热闹。瘟妖气极而笑道:“你们这是找死!”真当它是软柿子好捏不成?当下伸手在自己这具肉身上用力一抓,蘸了五指的血,随后重新迎向那三人。

    对手夷然不惧,和它战在了一起。

    瘟妖起先还冷笑连连,一副想看好戏的模样,可是十几息后突然蹙起了眉看向自己身上那一道抓伤,暗道一声:“不好!”

    按理说,这三人手上的手套也是法器,应该很快被腐蚀掉,然后瘟毒侵入他们身体才对。这也是中古之时,修士们谈瘟妖色变的重要原因。可是这三人怎么越打越精神,越打越生龙活虎?再看他们的手套,又哪里有被腐蚀过的模样?

    它占据了中年汉子的肉身之后,瘟毒应该无处不附的,怎么这三人却没事了?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道巨大的抓痕,却愕然发现里面流淌的鲜血是红色的!

    被瘟毒侵蚀过的身体,应该流出的是绿血才对。这具身体,不对劲!

    它看着对方这一群人眼里露出的讥诮,突然发现自己又中了圈套。这名中年汉子,不,或者在场的所有人,出发之前都喝下了至阳至烈的药物,难怪这些人看起来眼冒血丝!(未完待续。。)

第352章 陷阱

    只要自己附在他们其中之一身上,初时还不觉得,但只要全身血行剧烈,血液中的药物就会发散开来,令自己中了“阳毒”!从它附身到中年汉子之后,无论是黑袍文士还是那三个体修,他们的纠缠都是为了让他周身的血行速度加快。

    瘟妖占用了别人的肉身之后,虽然不再畏惧阳烈之物,但那指的是体外。而对来自身内的阳烈之毒,它却哪里能有抵抗力?

    这布局的人好狠,竟然将场上所有人都当成了饵,诱自己来吞噬!

    它才刚刚反应过来,身前的三人立刻收手后跳,看着瘟妖面色一阵青、一阵红,蓦地发出一声嘶吼,打地开始打起滚来。

    “阳毒”终于发作了。

    这种东西对别人来说是大补之物,对它来说,却是要命的毒物,何况这东西还出自覆禹鼎?不错,这份“阳毒”就是宁小闲所配的,她向汨罗要了足足三十七种阳烈之物,样样都讲究年份久远,然后配成了这副大补的虎狼之药。今日过后,场中所有人都要连吃一个月的清凉降火之物,才能将这份阳烈火毒从身上拔去。

    当时服下这药时,就有人愁眉苦脸来问要怎么降火,宁小闲红着脸说得期期艾艾。虽然她尽量婉委了,但男人们都听明白了:如果愿意多多搂着家里的婆娘或者红倌坊的女子,可以拔得再快些。并且这几十味药材多半都是珍贵的大补之物,所以于闺中乐事上可保证金枪不倒、一夜七次郎……

    一个月内,如有神助,而且还是汨罗公子买单!就冲着这项福利,在场众人倒是眼都不眨地吞下了“阳毒”,终于将瘟妖往死里坑了一把。

    不是谁都能忍得住肚里火烧、身浸油锅的感觉,所以瘟妖才坚持了十几息就嚎叫一声,重新化作绿烟,从中年汉子的七窍逃了出来,选了一个人最少的方向冲过去。大概白胡子老头忙于战事,忘了再多补几层结界,瘟妖在那个单层结界上来回磨蹭了两下,就腐蚀出一个大洞,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远处狼狈逃窜。

    它化烟飞走的速度极快,两息之后飘进了林子里,踪影全无。

    众人也不追赶,只往草地上围了过去,口中惊呼道:“快去照料公子的伤势,瘟妖的那一记攻击,不是那么好吃的!”

    大家都围了上去,将地上的红袍盖得严严实实,开始给伤者喂药、推拿,曾经被附了身的中年汉子面色还是发青。他现在已经悠悠醒转,只是胸前伤口血淋淋地,两只手骨疼痛欲折,倒也没有其他伤势。

    这样过了盏茶时分,林中突然传来两记掌声,随后一个声音悠悠道:“行了,盯梢的人走了,戏也演得差不多了。”

    宁小闲施施然从树上跃了下来,汨罗紧跟在她身后,笑眯眯道:“这一场,大家都表现得不错,回去重重有赏。”

    他居然从一开始就躲了起来!方才场中众人所拥在正中央的那一人不过是穿着红袍的替身,吸引瘟妖来攻,令它以为伤了红袍人就能打乱敌人的军心。

    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件。

    这个计划开始执行之前,宁小闲就对他的谨慎嗤之以鼻:“不是说,战斗中应该身先士卒么?你好意思坐在树上看手下去给你卖命?”

    “好意思,怎会不好意思了?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心疼我。”汨罗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长叹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几时见过运筹帷幄之人赤膊上阵,拼勇杀敌的?”

    这个,确实好像不多见。孔明兄不也是“决策千里之外”?说白了,身娇肉贵不上场嘛!

    此时汨罗转头向黑袍文士和声询问,“壁先生,手臂伤势如何了?”

    黑袍文士壁先生嘿嘿笑了声,将左边袖子卷至肩膀,大家便看到他的断臂之处有肉芽蠕动,居然已经要开始长出新臂了!宁小闲大吃一惊道:“这恢复力实在惊人!”

    长天低声道:“这是只壁虎怪,断手断脚能快速长出也不奇特。”她旋即恍然,普通壁虎遇敌时可以断尾,吸引敌人注意,然后自己逃跑。这断去的尾部再长出来也就是一个月的事。黑袍文士既是壁虎成妖,那么断肢重生这么快也没什么奇怪的。

    本身大成期以上的妖怪,哪怕是断去了手脚,也能凭着强大的生命力很快再长回来。这一点,倒是比人类修士要快捷得多,修士要断肢重生,还要借助一定的药物之力。

    拼斗了这么一会儿,天上正好拨云见日,淡金色的阳光从林间枝叶缝隙洒下。

    汨罗转头望向瘟妖逃走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局已布下,你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宁小闲却不管他们,看完现场之后就闪身进了小屋,反手将门关上了。

    从第一剑偷袭到瘟妖遁走,战斗虽然激烈、过程虽然惊险,时间却只过去了不到小半刻钟。

    屋子里,霍明珠被斩首之后,无头尸身已经滚到地上。满屋子浓重得催人欲呕的血腥气息中,如姬的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身体仍然僵直在双腿被强行掰开的姿势。

    她的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尤其双腿之间血肉模糊。宁小闲强忍着鼻中酸楚,将仍然塞在她身下的几件奇形怪状之物尽可能轻柔地取了出来,几缕鲜血也跟着流出,将如姬身下的皮褥打湿。蝶妖轻轻低吟了一声,目无焦距地望了宁小闲一眼。

    宁小闲只觉得胸中一股怒气再也难以抑止。她将霍明珠的尸身搬出屋子,又喂如姬吃了几粒丹药,快手快脚地处理了她身上的伤势,随后用毯子将她整个人包起,这才轻喝了一声:“汨罗。”这狐妖的耳力好得很,必能听到。

    果然猎屋门被轻轻打开,一身白衣的汨罗走了进来。

    宁小闲看着他,指了指被卷作了一团的如姬,一字一句道:“她牺牲了自己,才成全了你的计划。你欠她一个大人情!”这个计划中,必有一个女子要受到司徒清的玷|污,要受到瘟妖的凌虐,她对这部分是极不赞同的。然而这个计划是汨罗制定的,不是她;执行者也是汨罗麾下之人,不是她;无论是不是被迫,如姬和汨罗之间必然也达成了某种协议。

    她没有立场去阻止。

    但这不等于她能够铁心石肠地看到同为女性的如姬受苦而不动容。莫说什么牺牲一人能救百万人的大道理,被牺牲的那一人,可是自愿的?至少如姬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的。

    汨罗第一次从她的翦水双瞳中看到了冲天的怒火。

    这个姑娘,现在真的很生气。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蝶妖而已,她为何会如此愤怒?

    慈不掌兵。若有必要,这场中所有人都牺牲了,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汨罗看着她喷火的黑眸,看着她紧紧攥起的拳头,低声道:“她身上的伤,有恙否?”

    她仍然瞪着他,不情不愿地答道:“身上的伤虽重,但服了我的药,休养半个月可以痊愈。”如姬身上的伤倒在其次,刚才瘟妖在屋中不知对她动用了什么可怕的手段,她心上的创伤才不容易恢复。

    汨罗点了点头,这才走到床前,温声对如姬道:“此次行动,你有大功,我不再计较你暗算我之事。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其一,我允你恢复自由之身,何去何从绝不阻挠,奉天府每月会再赠你一千灵石;其二,你可委身于我手下为妾,我必令他不敢亏待于你。司徒清那里,我自会解决。”

    如姬转动了一下秀目,怔怔地望着他,涩声道:“如此,如姬全凭公子作主就是。”

    汨罗笑了笑:“聪明的选择。”伸手拍掌,轻喝道,“闵和,进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男子闪了进来,垂手肃立在他身后。这人身材高大,眉目清俊,也是一表人才,正是刚才围殴瘟妖的三人之一。

    “这是闵和,我手下大将,奉天府黑甲军中左骑护,对女子向来十分温柔体贴。”汨罗转向闵和,“如姬于围剿瘟妖之役有功,我许她为你之侍妾,今后当温存以待,不得有亏!你可愿意?”

    他的声音柔和,闵和却凛然应道:“属下愿意!”向两人行了一礼,随后大步上前,坐到如姬的床边。

    这三言两语的功夫,他就当上月老牵起了一对红线?宁小闲正在怔忡间,汨罗打趣她道:“出去吧,莫要杵在这里妨碍别人夫妻恩爱了。”

    这里的确用不着她。宁小闲面上一红,赶紧走了出去。

    汨罗见她好半天不肯吱声,低声道:“闵和行事稳健、心思灵巧,他日可成大器。他对女子向来不错,如姬跟着他也不算吃亏。”这片大陆上的人们,对于贞|洁没有华夏人那么看重。在汨罗看来,既然闵和已经打算纳如姬为妾,那就一定会好好对待她。

    他观颜察色的本事过人,已发现宁小闲的思虑方式与其他女子不同。在多数妖宗甚至是仙派而言,像蝶妖这样的小炮灰随手用掉了、扔掉了,几乎便没人会去同情。比如姬下场更悲惨之人,还有很多很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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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