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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17章 神器

    总之,既然有人寻到了办法,那就相当于,人类可以同时从天上的星辰和地面的星光之子那里都获得力量,能效一下子提高了一倍有余。

    宁小闲摇头:“人类的肉身,承载不了这样的强度。”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那么微弱,正常的人体依旧不能承载超出一倍的星力负荷。

    “所以我们使用了这个东西。”舒先生指了指她手里的黑铁片,“身体承受不起没有关系,人类可以将多余的星力储存于其中,需要使用时再取出。它甚至可以帮我们更好地运用星力,放大神通的效用。”他反讽地望了长天一眼。这家伙不是看不起人类,认为这个种群追求星力的作法愚不可及吗?然而人类自有解决之道,因为他们最擅长的,原本就是以外器来弥补自身之不足呢。

    几千几万年来的事实证明,这是可行的。

    宁小闲侧了侧头:“你的牌子呢?”

    舒先生手中有黑色金属牌一晃而过,旋即收起:“在这里。”

    他的牌子有巴掌大小,体积至少是李璇颅骨上撬下来那块小铁片的十倍以上。宁小闲微有所悟,也就是说,这家伙能够动用的星力,至少是李璇的十倍起?

    长天当然不会与他置气:“你们管它叫作什么?”

    “星辰殒铁。”舒先生道,“我们运用现代仪器测试过很多次,这里头有不属于地球的物质。”

    “哪怕在切割之前,你们从未见过它的全貌吧?”

    为什么这么问?舒先生想了想:“这是先辈们偶然从地底掘出。据历史记载,它被发现的时候有房屋大小,却辨不出本来形状,因为它已经熔化作一团,只有惊人的高温才能做到这一点。并且它的物质太纯粹,人工提炼达不到这样的水平。”无论科技手段怎样先进,提炼出来的金属也做不到百分百的纯度,总有那么一点点杂质祛不干净。

    长天好笑道:“所以你们以为这就只是天外陨铁,碰巧在降落的过程中凑巧将杂质全部锻除?”

    那是他们能找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否则这是什么?”

    长天微微一笑:“替你延寿那人,没作过说明?”

    那人从未提过此事。他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想想,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为何那人秘而不宣?舒先生心中砰然一跳,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长天从宁小闲手里接过那枚残片灌入些许神力,这东西表面就散发出濛濛的光。

    那人从未提过此事。他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想想,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为何那人秘而不宣?舒先生心中砰然一跳,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长天从宁小闲手里接过那枚残片灌入些许神力,这东西表面就散发出濛濛的光。

    宁小闲微噫一声,因为她已经看出,这块残片居然微微颤动,随后有肉眼难见的变形,似是突然活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吞噬神力。她居然从这个小东西身上感受到了对神力的渴求和贪婪,它这么一番啃吞,吸收的神力之多,相当于她丹田三分之一的神力储量了。

    她可是渡劫前期的妖修,体蕴的神力之多远非其他修仙者能比,并且来到华夏之后也时常用灵石补充己身。这样不到指甲大小的一块残片,怎能有这样的好胃口?

    紧接着,它的颜色就变了,渐渐从黝黑变作了淡红色,表面的金属色泽也消失不见,反倒似含了水分,有些柔润。若要她来说,这倒很像是一块……肉?

    舒先生惊呆了:“这,这!”这东西陪着他一百多年,他自认几乎将它琢磨透了,怎么从未见过它表现出这种变化?

    宁小闲却紧紧盯着它,总觉得似曾相识。

    “你的确见过它的同类——”长天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轻声道:

    “——在地狱道。”

    他的话带起一道灵光,瞬间照亮了记忆深处。宁小闲失声道:“定魂铜!”

    这种明明是金属,却犹如血肉、仿若活物的感觉,当真与定魂铜极尽相似!只不过她在地狱道望见的大衍鼎庞大如山岳,色泽也是黄中带红,温雅红润如寿山石,比起这块残片的卖相可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也难怪一时联想不起。

    想通了这一点,她不禁俏面变色:“这难道是……”

    “不错。”长天颌首,“这应该是本位面冥土的镇道宝器上剥落下来的碎片。”这个位面用于镇守冥土的宝器,当然不可能是大衍鼎,不过万千世界、万法同归,既然这个位面也曾经开辟出轮回,那么就一定有镇守冥土的宝物存在过。

    不过看这残片的模样,舒先生又说它是从地底被挖掘出来的,可见这件宝物本身大概遭遇叵测,已经不在冥土了。往最坏处打算,说不定它已经殒毁。

    大衍鼎对于地狱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没有它保留了所有死魂的记忆,若没有它产出孟婆汤,南赡部洲人间早就大乱;换言之,在地球位面,镇守轮回的宝器很可能失效,所以冥土才会缓慢关闭。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了当初自己从大衍鼎上撬走的不过指甲盖大小的定魂铜,却引得地狱道众阎王一路追杀她到归墟里的原因了:

    镇守轮回的神物如若损毁,后果可是灾难性的!

    她和长天还不清楚本位面天地失衡与冥土宝器毁坏之间的关联,但想来这二者引发的后果是交互的,形成了恶性循环,最终才导致地球今日之局面。

    舒先生执掌玄门多年,当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很多秘密,冥土已经濒临关闭的讯息当然瞒不过他,这时就震惊道:“这是冥界的宝物?”

    “曾经是。”长天将残片还给宁小闲,后者失去了神力的支撑,很快又冷硬下来,重新变作了一小块铁疙瘩。作为一件法器,它已经死去很久了,方才遇到神力产生的变化,不过是应激反应而已。16-12-1908:44:45

第2018章 长生药

    “魂器可不是活人能够接触的,你们能碰触到它,只能说明这东西的本体已经丧失了魂器的作用,重新变作了世间法器,而后残留至今,为你们所得。”天地灵气衰竭,这东西失了主人的精气保养,化为凡器,才能被玄门切割分发。

    这也是他逆推本位面镇守轮回的神器已经毁坏的理由之一。如大衍鼎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时而虚之,时而实之,连南明离火剑都奈何不了它,当初宁小闲想从它身上刨点儿定魂铜,还要动用噬魂箭才办得到。眼前这块残片却是个实物了,可见它作为魂器的功能已经不复存在。

    他的话里信息量有点儿大,舒先生也要花点时间才能消化完毕:“可是这东西明明能够接纳星力……”又怎会是冥土的镇界宝器?

    “那又怎样?”长天轻笑一声,“镇守轮回的宝物未必就是天生地养,也自可能是后天铸造。或许它的主人在制造法器的时候,就采用了星辰的碎片。”大衍鼎原本也是后土的本命法器,直到她身化六道,才将它作为镇守一界的宝物;这个位面的轮回如果同样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大能所化,那么冥土的镇守宝器很可能也是人家本来的武器。

    只是他在神游太虚之前从未踏足此界,不知道这个位面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竟然连镇守一界的强大宝物都被摧毁。

    这样的秘闻,为什么那人不告诉他?舒先生面色阴晴不定。宁小闲敲了敲桌子道:“回归正题。这么说来,玄门掌握了南方七宿的星光之子?”所以玄门子弟使用出来的,才是离火之力,“你们对星光之子做了什么?”

    舒先生笑了:“供起来,作为星辰的地上行者。不然你以为我们能作什么?星子的地位,在哪一个势力当中都是最崇高的。”

    说得好听,宁小闲鄙夷地望他一眼。所谓“供起来”,大概指的是被圈养吧?因为星力浓厚,星光之子本身通常用不出神通,如玄门这样的组织就会找到他们收入门中,作为自己能力的来源。被发现的星光之子一生虽然衣食无忧,但每时每刻都被他人监视着,又能有多少行动自由?

    舒先生看了她一眼,“星力从来只灌注于同一人,无论他或她转世多少次。这么多年下来,我们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在上一任星子去世后,还有办法寻到它的转世|灵童,但我们从未找到你。”

    “东方七宿的星光之子,从未被找到。”

    这也是她关心的问题:“为什么?”听他这般说来,其他星宿的星子也真是够倒霉的,等若永远被这些势力禁锢起来,连死后转世轮回都无法逃脱。

    “我们自有一些手段,能查找到蕴含着大量星力的人类,这东西与人类原本就格格不入。”舒先生叹了口气,“惟有东方七宿的星力极其隐蔽,我们苦寻千年,仅得过几次线索,可惜最终无果而返。”

    玄门在世俗的力量深广,就这般倾全力去寻,都未能找到。

    宁小闲望了长天一眼。乙木之力有多隐蔽,她心里当然有数儿。别说她自己从小到大完全无感,就是从踏上西行路到无尽海眼中的苏醒,长天陪在她身边四年有余,居然也从未发现她身体当中藏有乙木之力。连他都办不到的事,地球这些凡人如何能够?

    长天静静道:“乙木之力与其他星宿之力都不同,只表现为强大的生命力。”东方七宿赋予的星力,能令宿主生命力强大,柔韧而绵长,这也是支撑他在神魔狱枯坐三万年而未化骨消亡的最关键因素。然而生命力这东西实是最中庸、最平和也最质朴之物,和生灵的本源结合在一起堪称天衣无缝,玄门能检测出其他星宿之力,拿它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藏木于林,玄门想在亿万活人当中找出生命力最强大而内蕴的那个,简直痴人说梦。

    这是她此行的关键:“玄门为什么花大力气寻我?”她想起了太虚幻境当中,那个唤来大雾的文士。他的木剑柄上,代表乙木的符号闪着青光。可见,她也曾将力量借给别人,在很早很早以前。

    “你的力量,可能全人类都梦寐以求。”这时连舒先生眼里都闪过热切的光,

    “长生不老。”

    他说得这样郑重,宁小闲不由得失笑:“你们既然从来找不着我,怎知我能让人长生不老?”

    “未找到你,不代表没发现过端倪。”舒先生往后靠在墙上,疲惫道,“两千多年前,有位英明伟大的帝王横扫六合,统一了华夏,建立起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这段历史,你是知道的吧?”

    她“嗯”了一声。在华夏,这段历史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他建起鸿图霸业之后,就起了别的心思,想将位极人尊、千古一帝的地位千秋万代地保持下去。有一次他巡游东海,在岸边看见大海深处现出缥缈仙山,上有琼楼玉宇,华美庄严,惊异之余心甚往之,于是征召大批方士,询问海中神仙与仙药之事。这时候就有个方士看破了他的心事,自告奋勇,愿意为他求取生长不老之药。”

    其实史上早有考据,这位帝王所见的海上仙山,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不过当时的人哪里知晓?他先在沿海寻找仙山,未果,后来帝王征招童男女三千、百工技艺之人,携带五谷粮食,由这位方士率领,东入大海求仙问药。

    可他这一去再也没回来,数千人的船队不知所踪。宁小闲不耐烦道:“这些历史我都听过,说来作甚?”

    舒先生笑了笑:“我所知道的,却和历史有些出入。这位帝王昔年在东海岸边看见的,并非仙台楼阁的泡影。”

    宁小闲这才来了点兴趣:“哦?”

    “那不过都是后人的牵强附会。当日帝王所见,其实是一株参天巨木,绿荫亭亭、华盖如伞,立于海天之间,前后不过几秒功夫。等他派人去寻,早就消失不见。”16-12-1911:16:15

第2020章

    在这个规则日渐崩坏的位面,延寿并非不可能。“这些秘辛,你从哪里得知?”

    “这人死前留下手札,记载了诸多过往秘闻,女淘的故事也在当中。他就提到,得到‘天助’的人,获得的能力也不一样。这与其他星力的运用是相似的。”舒先生低声道,“其实那个时候就有人发现了星力的妙用,可是这人生前权势滔天,身边无数豪杰拱卫,谁也没办法从他嘴里撬出秘密。东方星宿的星子下落,他在手札中只字不提,所以这个秘密在他死后也烟消云散。”

    宁小闲怔忡。原来她在许多许多年前,还和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有过交集?“如果东方星宿的力量能让人长生不老,为何我还要转世投胎?”她在前往南赡部洲时只有十六岁,如果乙木之力当真可以让她青春永驻,为何她不能从史前活到现在?

    “那我就不知道了。通常来说,星子本身无法使用星力,你忘了吗?”舒先生嘿了一声,“并且星子身体强度等同凡人,不会衰老也不等于杀不死。”方才那故事中的女淘,不也是不老之身吗,一样被人撕成碎片吃下肚去。

    长天突然道:“其他星子呢?”

    舒先生看了他一眼,目中奇光闪动。

    的确,这个位面既然有乙木之力和离火之力,必然还有其他星力,渴望力量的人类也会孜孜以求。也即是说,玄门并不是唯一掌握了星力的组织?这正是她所烦恼的,宁小闲抿了抿唇。她可不希望自己离开以后,麻烦还接踵而至,继续侵扰肇东县这个小地方。

    “消失了。”

    宁小闲紧追不放:“何解?”

    “这世上的确曾经还有其他星光之子,也的确还有如同玄门这样的组织。”舒先生低沉道,“可是他们早都已经消亡了。”

    “怎么可能?”宁小闲失声道,“本位面的星力永远专注于星光宠儿,会跟随他们生生世世,就算他们死后也会再度……”说到这里悚然动容,话音戛然而止。

    是了,她怎么忘了,这个位面的冥土已经单向关闭,人类的死魂再也无法进入冥土正常地轮回转世。

    没有死,哪来的生?

    人终有一死。从世界现存的规则来看,生灵要“生老病死”这一条规律还没有崩坏。星光之子也是人类,同样逃不出这个规律,然而他们死后魂魄无法进入冥土,世上也不再有新的星光之子诞生。

    在这个灵气枯竭的世界,无论怎样小心保养滞留在阳间的鬼魂终将消逝。其他星宿也失去了关注的对象。那些依附于星光之子而生的势力和组织,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宁小闲松了一口气,这消息对本位面来说糟糕透了,但对她来说却是个好消息。至少像玄门这样凌驾于人类社会之上的组织,只有一个。那么她面对的主要麻烦也只剩这么一个了。

    然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实,却能推演出无数论断,比如——

    比如玄门还能兴旺至今,毫无疑问是南方七宿的星子仍然活在世间的缘故。这个人的年纪多大了?

    比如玄门的忧患其实近在眼前,因为和其他星宿一样,只要星子死去,虽然人类依旧可能从向星祈愿中获得微弱的星力,可是依附于星子来获得力量的组织,也会跟着烟消云散。舒先生手握大权一百多年,获得了连两千年前雄才大略的古帝王都无法得到的寿命,早就习惯了位高权重、生杀予夺的感觉,怎能任由星子消失、玄门解散?

    所以,他才搜索宁小闲,要寻得长生之法?

    长天突然道:“你不惜代价来寻她,也是奉命行事?”

    话里有深意,舒先生奇异地看他一眼:“哦?”

    “你使用的是离火之力,与东方七宿的星力从根本上冲突。”哪怕是长天,也不可能驭使属性相冲的另一种星力。假设舒先生真如自己所说已经活了一百多岁,那么离火之力早就浸润了他的身体,乙木之力就算有长生之特性,对舒先生来说也是半点没用。他要是敢擅引乙木之力入体,恐怕两种星力在他体|内即起冲突,如同火遇着了油,他下一秒就会爆体而亡。“明知对你无益,你还要倾玄门之力追踪乙木星力的宿主。让你这么做的人,你对他信任有加。”

    “不。”长天又改了口,“你对他尊崇有加。”

    舒先生嘴角慢慢抿直。

    “你方才的叙述一直极力误导,想让我们认为是玄门控制了星光宠儿。”长天紧盯着他道,“我倒觉得你说反了。”

    第二个问题随后跟到:“离火之力的星子,如今人在哪里?”

    舒先生不说话了。

    长天半眯起眼:“有那么一瞬,我曾以为你就是星光宠儿的伴侣。”本位面的星力,最高效的获得方式就是与星子交|合,“但你不是。”

    他淡淡道:“你太弱了,还不配。”

    舒先生的脸突然胀得通红,冷笑道:“没有人配与它平起平坐,你们也一样。”

    宁小闲眨着眼,小声对长天道:“等一下,南方七宿的星子是男是女?”

    如果是男的,那么这种伴侣之情就好暧|昧喔!

    长天的背影微微一僵。这丫头,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所谓双|修的基础,就是阴|阳调和,发生在同性之间的情事,只会让双方更加失调。所以星力的流转,一定是在男与女之间。

    唔,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思考这个问题?都是被这臭丫头带歪了!

    此时,舒先生抬起脚尖,突然往地面上一点。

    这里是他构建的空间,他就是这里的老大,因此脚下地面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咚”的闷响,就发生巨变。

    与此同时,一束鲜艳的红光穿越了虚空而来,自天顶降临,一下将舒先生笼罩在内。他原本虚弱而疲惫,连嘴唇都发黑,可是被这红光灌顶,脸色一下子由苍白转为红润,露出了舒适的神情。

第2022章

    她曾用神念详细检视过,舒先生虽然身体有些古怪,却也还是血肉之躯。

    不过长天既然说出这三个字,就绝不是无的放矢。联想这个位面的规则越来越趋于混乱,大概请神术在这里经过改造,拥有了与南赡部洲完全不同的威能?

    这一瞬间,她心底冒出来强烈的疑问:南方七宿的星子果真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将一个凡人生生化作鬼煞之属?

    眼前这怪物一冒头,整个火山口的温度又上一台阶,她更是能感觉到这东西的力量都与整个火山连作一个整体,因此气势一时无俩。

    这是舒先生的空间,在固有的法则内随他心意而变,当下是从无尽迷宫中换到了熔火地狱。他的空间基本能够还原现实,因此这个火山口多半是真实存在的,并且这里的环境之恶劣严酷,根本不容凡人生存。这时玉舟上的罗欣榆满面困顿,连眼皮都快合上,却是吸入了太多的火山毒气,造成脑部缺氧,若再持续下去,半个小时内就要身亡。

    她也知道不好,低声道:“宁小闲……”

    这位旧日同窗紧盯眼前的怪物,头也不回取了个小小的绣囊出来。罗欣榆爬起来正要走过去接,对方已经将这绣囊掷到了玉舟上,她不由得有些黯然。不过数月不见,这个和她同班的小姑娘气质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她将这绣囊攥在手里,玉舟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清新起来,甚至还有淡淡芳香。罗欣榆头脑一清,悄声道:“这是什么?”

    “天香红豆。”这种有趣的果实可辟毒、瘴和各类废气,本身的香味也有提神醒脑的功效,是许多女修喜欢随身配挂之物。

    这时长天抬头去看眼前的巨怪,摇头道:“炎魔可不是这个位面的生物。你终于不再藏头露尾了么?”对方变作这等模样,原本竭力隐藏的气息是再也遮掩不住了。

    原来是老熟人哪。

    炎魔这两字入耳,宁小闲当即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这东西在南赡部洲也是传说中的生物,没有几个修仙者亲眼见过,理由很简单:它生活在修罗道之中,和其他好战的阿修罗一样脾气暴戾,性喜高温,经常活动在火山和岩浆里。

    各个位面的规则可能相近,可是除了人类之外,六道中的生物却未必相同,地球上也出现炎魔的机率接近于零,所以……

    所以要么舒先生本身是头炎魔,要么就是他背后那人捣的鬼。

    然而她敢用丹炉穷奇的三条小短腿来打赌,舒先生绝对是人类,只是,大概,可能,或许,不那么纯正而已。

    炎魔赫赫低笑:“受死吧。”手执长兵,一戟刺了过来。他长得高大,戟尖都如同宽刃巨剑,被刺到了就等若开膛破腹。并且这一戟上还附有熔岩爆裂的效果,只要触及肉|身,高温的岩浆立刻就从伤口处喷炸开来,把对方的皮肉都炙熟,给敌人造成难以忍受的痛苦。

    并且空气中游离的热量受到这一戟牵引,也都聚焦过来,因此戟尖的白光越发炽热,光芒直迫烈日,令人不敢直视。

    单论光电效果,实是酷炫,就连他自己也大感满意。并且他的的确确能感受到,长天身边的空间也被戟尖锁定,无论他怎样闪躲,都避不开这致死一击。

    胆敢冒犯南方七宿星子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星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舒先生的困境,这一次运送过来的星力之丰沛,实是空前,居然直接将他的肉身激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连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可是这形态虽非人类,却是强大无伦。那种手握强大力量、似乎弹指间可以撕裂天地的感觉,是舒先生这一百七十多年来从未能体会过的。

    原来身为强者,居然可以这样傲视群伦!那是权力、地位、女人都无比媲美的。舒先生化身的炎魔仰天长啸,第一时间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眼看长戟就要击中目标,这是空气中却有光芒一闪,同样是高温炽热,同样是艳红如血,却隐忍、锋锐,然而炎魔的长戟在下一瞬就悄无声息地从中断作两截,落下来扎在了湖岸边。

    他正要嘶吼,蓦地发现自己的力气突然消失,胸口却剧烈疼痛起来。

    这种痛感,椎心刺骨。

    他一低头,才发觉胸口被剖开一条细线,从前胸到后背,从左臂到右肋,竟然切了个对穿。

    炎魔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他在借用了空前巨大的星力的前提下,才能变作这般凶猛强悍的模样,还有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无数精彩绝伦的后著没使出来,怎地就败了?

    他还没来得及吭声,上半身掉了下来,扑通一声落进了岩浆里。

    不过与此同时,落下来的黑戟扎入地面,戟身突然轻颤了两下,传出低沉的“嗡嗡”声。

    这细微的声响与炎魔躯体落地引发的轰然震动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不过整个火山内的地面突然抖动,震幅相当于十级地震,让人连站都站不稳,紧接着,火山口内各处突然有鲜艳的炎柱冲天而起!

    它们纯由火焰和岩浆构成,直径达到了十米,一露面就伴随着磅礴巨响。

    整个火山口内,突然伸手不见五指。倒不是因为黑,而是灰色的气霾弥漫,这里面混杂了水汽和骤然喷发出来的火山灰、泥砂和大量毒|气。

    炎魔这一击,居然震破了地表脆弱的石壳,引动熔岩喷发!

    这骤然爆发的力量何等强大,宁小闲只觉一股巨力从脚下冲出。她气机敏|感,来不及细想即闪到了一边去,紧接着面颊一阵灼热,却是滚烫的气柱就紧擦着她的娇躯升天而起。

    也多亏她的修为深厚,又是妖修,身体强度比一般渡劫前期的修士还要强悍许多倍,否则就要被喷礴而出的热气瞬间蒸熟。

    她才刚刚闪开,就听到了半空中一声长长的尖叫。

    哎呀,她怎么忘了罗欣榆还在身后?有一股岩浆喷发的位置,正好就在玉舟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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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7章

    这里原本是四面环水、碧波万顷的群岛,如今火焰漫卷而来,岛屿立化焦土,连海水都被透明无色的火焰烧起,海面上团团水汽氤氲,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百里之内,都化作了人间焦土,同时也变作了朱雀的主场。与此同时,火鸟蹁跹而起,敛翅往前出击。难以想象庞大如山岳的身形居然能作出这般轻盈的动作,那划空的轨迹就仿佛是翠鸟掠过了平静的水面,叼起潭中游鱼却不激起一点水花。

    它的翅膀和尖喙笔直如一根箭矢,红色的箭矢,似乎能刺破苍穹。铁爪缩在腹中,直到近前才猛然探出,作出了标准的鹰击之式,每一根尖爪顶端都闪着寒光。

    这是她凝聚了全力的一击,本不该落空。

    天地之间,却有红光一闪而过。

    这光芒黯淡,在浓雾中看来更不显眼,可是紧接着就有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锵然有力。天边又有一声异响,如幕布或者帛锦撕裂,清脆异常。

    朱雀发出了长长一声嘶鸣,虽然依旧清悦,声音中却带着痛楚之意。

    海风吹来,将水面上的浓雾吹散些许,若是环形岛上有人,当能看见朱雀庞大的身躯依旧站立,可是左边翅膀却被齐根砍下来一半,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落入海里。

    海面突然一阵翻腾,竟是无尽的海鱼疯狂争食。它们虽然没有智力可言,却本能地知道神兽的血液对自己是大补。可是鱼类的身躯承载不住朱雀血液的热度,吃进嘴的同时也瞬间就被烫熟,翻着白肚浮上海面。

    其他鱼儿不肯放过这样的同类,扑上来大嚼,同样也是烫肚而死。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久,直到数万条鱼儿都已经就义,朱雀血液的热度才被中和得差不多了,这才有鱼类能够噙走而不死。

    这些幸运的生灵只吃一口,就摆尾游走了。它们要在海底等待身体的蜕变,或许若干年后,人类又会在深海当中发现前所未见的怪物。

    长天就立在环形岛上,抬足轻踢地面两下,岛上的火焰顿时都熄灭,并且地面还凝上了一层薄薄的霜。他的玄冥神火为至阴至柔,正好与南明离火物性相反,原本二者势同水火,怎奈朱雀此时的力量和他相比,实在差距太大,这片火场转眼就充满了寒气。

    朱雀急促喘息,声音粗重如风箱,右翅血流如注却无法遏止,这是巴蛇神力附在伤口上大肆破坏的结果。只要她不将这种力量驱出去,伤口就不会好转。

    然而莫说现在身处紧张的战斗中,就算是平日,她又哪有余劲再来驱逐巴蛇神力?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注定惨败。

    落进巴蛇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无非身死道消,这具神兽之躯也变作了炼器的材料罢了。朱雀眸中浮起狂暴的戾气:既如此,不若鱼死网破!她纵然身殒,也绝不会让眼前这两人好过!

    心念电转,火红的身躯立刻散发出万道金芒。

    原先朱雀的身体就鲜艳如血,不带半点杂色,如今这一凝力,每一枚羽毛都散出金红的光。好好一头火鸟当即变作了大火球,炽焰熊熊,普通人只望一眼就会被刺盲双眼,其光彩灼灼甚至远超了天上太阳。

    眼看这不怕死的家伙不是要放大杀着就是打算同归于尽,长天可不会等她蓄力完毕,再说他着实被朱雀方才的话戳到了痛处,当下铁青着脸,南明离火剑一挑,就要趁胜出击,这时手腕上忽然一紧。

    紧接着,小金蛇从他手腕跳下来,落到两丈之外变成了人。

    也多亏她现在所用的霓裳是件贴心的法器,落地之后立刻生成了衣物罩在身上,否则解除化形露的功效后浑身可是不着片缕的,如符舒当日由猫变人。

    虽说朱雀也猜到这条金蛇就是宁小闲,但此时亲睹,眼珠还是微微一跳。合着从头到尾,宁小闲就没离开过长天身边。

    宁小闲轻咳一声:“且慢,朱雀可以不用死。”

    时间紧迫,她也不贅述,对朱雀快言快语:“我们可以带你返回南赡部洲——”在朱雀睁大双目的同时,她接下去道,“——有条件的。”她当然对朱雀没甚好感,可是两头神兽要是厮杀起来,倒霉的是地球吔。这方天地原本就脆弱不堪,哪里还经得起两位大能大闹一场?

    方才两人交手,她清晰无比地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不祥之音。那是空间承载不住神兽激荡的神力,行将被撕裂的前兆。对宁小闲而言,无论长天所占的优势有多大,这场战斗对她实是利大于弊,到时候朱雀是被打下来了,却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地球,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好?

    火鸟当然对此高度关注:“说。”

    “首先,你要将你自个儿和玄门在本位面鼓捣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好。肇东县要返回原来的位置,我们不希望有人追查这些怪事追到我或者我的亲人头上。总之,在我们离开之前,所有麻烦都必须被摆平。”玄门这回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在资讯空前发达的今天也不知会惹来多少个人、组织、机构甚至政权的高度关注。宁小闲和长天可以杀掉朱雀,却没办法摆平这些人,因为他们在本世界根本没有扶植起任何势力。

    这就是单打独斗的坏处。

    朱雀点头:“可以。”肇东县被移了城,环形岛被屠了岛,的确都不是小打小闹。它这回背水一战,再顾不上隐藏自己,必会引出世间种种猜疑、议论,乃至官方的穷根究底。但是玄门在民间潜伏多年,根深蒂固,与世俗力量打过交道,深知对方套路,对它来说,这事儿不好办却非办不了。

    宁小闲竖起两根指头:“第二,我们不杀你,但是你返回南赡部洲之后,要唯巴蛇马首是瞻,与隐流同气连枝、首尾相援,不能跟我们对着干,这要写进血誓里去。”

第2029章

    “八十七年前,我收到你的来信,说我的丈夫死在华夏的国战之中。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真相了。”朱雀悠悠道,“是你妒忌太甚,趁着兵荒马乱之时杀掉他,栽赃予敌,又借此名义引领玄门讨伐对手,未料到居然战功彪炳。”

    朱雀居然有丈夫,唔,曾经有丈夫。宁小闲一下瞪大了眼,只觉今日听到的八卦份量很足哇。朱雀流落地球的时间很长了,这里没有灵气,她也只能找人类作丈夫。

    为什么?以宁小闲如今对朱雀的观感,数百年时间还洗不去她身上属于神兽的傲气,她对凡人也依旧是轻蔑而鄙视的,为什么会找凡人为夫?

    难道只是因为寂寞?可是如长天、虚泫这样的神境,终生几乎都与寂寞为伍,这个理由也说不通哪。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只有星力。

    再说舒先生,为什么要趁乱杀掉朱雀的丈夫?唔,朱雀说了“妒忌”两字,她好像闻到了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家伙爱上了朱雀?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爱上了南方七宿的星子?

    她瞥了舒先生一眼,望见他面上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星子居然是她丈夫?他亲手杀掉了星子?

    “你怎么……”舒先生本想问她怎么知道的,转念想起这些非人的怪物都有通天彻地的本事,真要追查真相岂非再简单不过?于是他紧紧抿唇,改问,“你既然知道,怎不作声?”

    当年事后朱雀并未责备于他,他还心中窃喜,自以为得计。如今细思极恐,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作什么声,杀了你么?”朱雀淡淡道,“横竖他已经死了,你活着却于我有用,难道我要杀了你替一个死人报仇?”

    “有……用?”舒先生失魂落魄,“是你主动找到了他,我还以为他身上有星力是因为你渡济给他的。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现实正好相反,是朱雀需要星子身上的力量!

    宁小闲却一下明白了其中的症结所在。

    按理说,凡人只有向星子祈祷才能获得星力,所以通常情况下是不会认错。偏偏斜刺里杀出来一个朱雀。要知道神兽区别于其他妖兽的最根本一点,就是立起了神位,可以接受众生的供奉。如果玄门子弟将她当作星子供起,按本世界的规则来说,也是有效的!

    这是两个世界规则的碰撞和妥协。

    若说地球位面的规则也自健全,或许不能容忍。偏偏这里的天地已经失衡,对她的监管也就失效了,朱雀本身的特性,和本世界的法则居然完整无痕地融合到了一起。

    反观人类星子,由于星力大部分被隐藏和储存在身体深处,所以外放出来的力量微乎其微,他和朱雀呆在一起的时候,玄门中人只以为他只是获得了朱雀青睐的幸运儿罢了,所以身上的星力才比其他人来得更强些,却不知道其中玄奥。

    玄门中人多年来用于寻找星子的办法,原理也只是探测星力的丰沛程度,乃是由外向里的探测方式,否则也不至于从古至今都找不到东方七宿的星子了,因此就算舒先生用出这套办法来,首先找到的肯定也是朱雀。

    “居然是我亲手杀了星子,亲手……”玄门立世多少年了,最中心的主旨却只有一条,即是寻到离火之力的星子,奉其力为己用。结果他却将星子亲手杀害,这个真相即使是舒先生也难以接受呵。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急促道:“那么他现在在哪,我是说转世投胎以后!”星子的位置居然被一头火鸟占据了,这真真叫做鸠占鹊巢。舒先生心里浮起连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愧疚感,想要补偿这个被自己杀害的人。

    “你的心真是乱了,居然连常识都忘了。”朱雀看他的眼神居高临下,“通往冥土的道路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关闭,不会再有人轮回了,包括星子。”她走到舒先生跟前,俯首在他耳边道,“南方七宿的星子早就消亡,若没有我,离火之力早就没有了继承人,你的玄门也早就土崩瓦解。事到如今,你居然不感谢我么?”

    舒先生心里一团乱麻,一时无法吱声。

    它说得没错,星光之子是玄门存在的基础,如果星子消亡于世,玄门的确也失了根本,如大树朽根,最后的结果大概是枯竭而死。星子也是人类,寿命不过百年,就算舒先生当年没有出手杀掉他,星子死后也入不了冥土轮回,同样不能降生于世。

    想到这里,他心里到底是好受了几分,这时就忍不住暗嘲:自己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连人类寿命不长这个最基本的常识也选择性忽略,反去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的胡言乱语,任她窃取了星子的位置——她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连轮回都不入,其他星宿的星子都相继消亡,她却依旧活在世上,并且神通广大——呵,世上哪有人类能办得到这些事?

    可是她说得没错,也亏得她这样长寿,否则玄门早就和其他侍奉星子的势力一样,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既然得知了真相,现在他要怎办才好,玄门又要怎办才好?他目光扫到长天身上,突然道:“我要随你们前往另一个世界。”方才这几人所言,他也听出个大概,知道这头火鸟想要返回自己的故乡却力有不逮,不得不求助于这个黑袍男子。那片天地想必更加广阔、更加生机勃勃,才能容得下这样惊世骇俗的生灵。

    长天闻言,和朱雀对视一眼,均是嘴角微撇,只有宁小闲轻叹一口气:“你去不了的。”

    舒先生扬眉:“为何?你只管开价。”世间万物,都可以明码标价。这是他百余年人生阅历得出的最重要结论之一。无论对方开出什么价码,他都会尽力满足。

    活着,才有一切。

    宁小闲好笑道:“与价格无关,我带你一个原也不嫌多,只是你去不得。”

第2037章 朱雀

    宁小闲走近,恰好望见一团火影照亮了黑漆漆的牢房,正是朱雀。

    长天和她刚刚站定,栅栏即是咣当一声剧震,朱雀已经扑过来,怒气冲冲道:“堂堂撼天神君,居然敢背信毁诺!”

    丹炉穷奇立在最前面,被她嚇了一跳,伸出小短腿踹了踹牢门:“诶,诶,五号囚徒,你怎么跟主人说话的!”

    朱雀低头,森然道:“小炉子,我不会总呆在这里。待得有一天你落入我手里,重教你千锤百炼!”

    穷奇缩了缩滚圆的身子,嘿嘿冷笑:“才千锤百炼,你咋不说回炉重铸呢?也不看我平时是被谁吓大的!”

    长天抬腿将它踢飞一边,淡淡道:“我只承诺不将你带入腹中空间,却未说过不把你放进神魔狱,算不得毁诺。”带一头神兽返回南赡部洲,还要多花费数千年道行,所以能钻的空子他肯定要钻。

    朱雀怒啸一声,却知道他说得没错。这回是她自个儿失算了,没料到神魔狱居然在长天手里,接着又听这家伙道:“稍安勿躁,返回南赡部洲后就将你放出。”

    宁小闲也笑道:“把自己当房客就好了,这里是大牢,当然只有班房招待客人。”她指了指边上的水晶球,“这位才是真正的牢犯。”

    她和长天将朱雀关进大牢,目的当然不这么单纯。朱雀将整个肇东县搅得乌烟瘴气,甚至也存心捉拿林家人,又害得宁小闲这趟归宁之旅风波重重,就算碍于血契不能对朱雀动手,她也要令这位始作俑者吃点苦头;而在长天而言,朱雀也是一方神兽,回到南赡部洲之后得灵气滋养,力量又会很快膨胀起来。血契是朱雀最弱时签下,神兽哪一头不是心高气傲?她日后要是阴奉阳违,隐流却也头疼,因此长天必要趁这机会再好好挫一挫她的锐气,按宁小闲的话来说,就是要分出个大小王来。

    长天此时微微一笑:“你我虽然签了血契,却是要到南赡部洲才能生效。在此之前,你呆在神魔狱里我才心安。”

    朱雀变回人形,轻嗤一声。她还道巴蛇没注意到这一点,不想这家伙许久不见已经变得奸猾若此。血契的定立需要天道为证,可是地球位面的规则十不存九,已经无法约束签契的双方了。也就是说,在未返回南赡部洲之前,契约并不生效。这种情况下,长天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将她逮住,朱雀再怎样疲弱,毕竟还是神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她突然道:“你那把剑呢?”

    长天手指一动,南明离火剑已在掌中。那上面的气息,与朱雀何其相似。

    她凝视着它,眼中显出回忆之色,蓬起的火羽又服贴下去,看得出怒气消沉了大半。

    “所有人都以为你早就死了。”这回连长天都好奇,“既然你的魂魄完整,那么南明离火剑是用谁的神魂铸成?”

    毕竟是极遥远之事,朱雀转瞬就已恢复,低声道:“依旧是我。”

    这一下连对面的牢友都抱以关注,毕竟阴九幽也曾参与了南明离火剑的争夺战。

    “神战之中我遭遇围攻,是阴无灭亲自出手撕裂了我的神魂。”朱雀冷笑一声,“自然我的反击也不让他好过。不过那时局势险恶,援军又迟迟不至,我只好破开虚空逃走,然而三魂从此只剩下了两魂,却遗失了一个影魂。”

    宁小闲和长天互视一眼,阴九幽更是说了一声:“命魂仍在?”智慧生灵皆是三魂七魄,最重要的是其中的命魂,这是统领七魄之魂,命魂无损才能身行体动。凡人少了哪一魂都会受到重创,正是所谓的失魂落魄。可是对神兽来说,遗落了影魂反而没有那般重要。

    朱雀破开虚空逃走之后,一直没能积蓄足够的神力重新家乡,加上蛮人有意打击妖族士气,因此世人都以为它殒在战中。这一缕残魂落在南赡部洲,后来被搭去炼成了南明离火剑。由于炼器时的魂魄不全,这柄神剑并没有完全体现出朱雀的神能。

    至于阴无灭这个名字,在场众人皆不陌生。蛮族的末代君王,带领蛮人与妖族决战上古的领袖就是阴无灭!虽然后世对他褒贬不一,但是宁小闲对上古之战了解得越多,对这个人也就越是敬佩。

    老阴家真是出人才啊。阴无殇虽然好大喜功,却也将蛮族带入了空前鼎盛的时代;阴九灵天下来就是天才,连大萨满都伏末都赞不绝口,这就不必多说。就连被视为废材的阴九幽,最后也开宗立派,自创了魂修一门。

    而作为阴九幽兄妹的兄长,阴无灭长于文韬武略,有治世之能,否则他老子阴无殇也不会那么忌惮他了。不过阴无灭鲜少在世人面前出手,修为讳莫如深。如今听朱雀说起来,宁小闲才知道这个人恐怕在修行方面也是个大拿,否则神兽哪是那么容易被打伤的。这也符合蛮族推祟强者的种族个性。

    “仍在。”朱雀低声道,“世人都知道凤族有涅槃的天赋,却不晓得不同支系还有细分。如朱雀一族成功涅槃,能将受到的损伤全部修复。”

    这和凤族的其他成员,比如毒凤的涅槃有区别吗?宁小闲正思忖间,长天已经问道:“全部,包括神魂?”

    “是。”朱雀点头,“只要命魂不死,其他任何伤势都能够修复。只是我们这一族的成员太少,这天赋又不愿为人知,因此从未公开。”倘若命魂被摘取,朱雀也根本活下去,更遑论浴火重生了。

    宁小闲传音问长天:“朱雀浴火而重生,是不是真的?”

    “确有此事,但应该是有次数限制。”长天回答道,“朱雀会因为力量的极度衰弱而老去,一旦得了无可治愈的重伤就要借由涅槃得到新生。但世间出现过的朱雀太少,谁也不知道它们一共能涅槃多少次。新生期的幼雀比较柔弱,须过上数十年才能再度强大。朱雀这一次涅槃,应该是为了治疗与蛮族战斗中所负的重伤。”

    16-12-2912:33:38

第2038章 自

    “这种天赋的施展一定有代价,只是她不会告诉我们。????

    ?

    ?

    ?·”

    难怪宁小闲见到的朱雀人形已是迟暮之年,连头上都有了白发,乃是因为它目前的力量降到了历史新低。“神兽大多长命,它却有涅槃的次限,无形中寿命就比旁人短了,这不是亏么?”

    “不算。”长天轻抚她的秀发,“按她所说,朱雀的涅槃能够祛除身上一切旧伤,宛如新生,包括神魂上的损伤。你知道,就算到得我们这个境界,也有些伤势是无法愈合的。”虽然神、仙的自愈能力强大,然而多数大能的攻击都带有本身特性,会留在伤口中驱之不祛,至于神魂的损伤更是难以愈补。奉天府的老府主、蛮王阴无殇,都是因为旧伤迟迟不愈而最后归殒的。

    那不就是全盘格式化么?鄙视!宁小闲吐了吐舌头,就听朱雀沉声道:“连你都来到这个位面,莫不是蛮族在神战之中最后胜出?”

    “错了。”长天摇头,“胜的是我们,蛮人败走天外世界。”这个“我们”,指的当然是妖族,“并且上古之战早在三万多年前就结束了。?

    ??

    ?·”

    这一下,朱雀才真地怔住,许久之后长长吁一口气:“居然过去了那么久!”它当年直接来到这个位面,并不知晓两个位面时空流速差距居然是五十比一。

    阴九幽模模糊糊地低笑一声。

    宁小闲看着她,突然道:“地球的灵气,本不该消亡得这样快,是不是与你有关?”长天告诉过她,从蜃妖太虚的记忆中来看,地球的灵气的确一直衰减,但按其速率来算,至少也要再过上三、五百年才会彻底消失。

    这段时间,朱雀可是一直都停留在地球上呢,可是与她有关?

    朱雀望她一眼,不吭声。

    水晶球中的阴九幽悠悠道:“你们在哪里发现她的?”

    “华夏东南外海的一个火山岛。”

    “底下可是火山?”

    宁小闲“嗯”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道:“你在那里汲取地心真火?”

    那处环形岛正位于地震带上,她回家之后也顺手查了一下资料。根据历史记载,它在八百年前还相当活跃,每隔十余年都会强烈喷发一回,然后彻底改变附近的地形地貌,每次都毁掉不少岛屿,又重建出新的小岛。?

    ?

    可是忽然有一天,它沉寂下来了。

    活火山的休眠在全世界都很正常,原本没人会过多关注。倒是因为它平静了很久,陆续有人类搬到岛上居住,发展了公共交通,兴建各类设施,在今天之前还是个旅游胜地。

    但是宁小闲知道,这座火山沉寂下去的时间,和朱雀破开虚空逃到地球的时间正好吻合,都在八百年前。如果她是一头御火的神兽,身受重伤还流落到一个连灵气都很微薄的地方,用什么办法才能迅速疗愈自己?

    当然是撷取这个位面最核心的本源——地心真火!

    想明白这一点,她当即是心头恚怒。放在南赡部洲,地心真火是任何一个种族,包括从前蛮横不可一世的蛮人都不敢私自采撷之物,这是位面存在的根本,擅动它就是与天道作对,与世间万物作对,与所有生灵的立身之本作对!

    偏偏地球的规则崩坏,朱雀这么做却无人知晓也无人能够阻止了。

    一旦她汲取了大量地心真火,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地球灵气的快速枯竭,随后天地法则也更加崩坏——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然而对朱雀来说,这是不二选择。

    并且以她目前的状况来看,本位面地心真火的数量与质量,依旧不能满足她的需要。

    朱雀凤目半阖,也不知有没将她的恼气看在眼里:“这个位面如同荒漠,我降临时哪怕还有些许灵气残余,对我来说也是远远不够的。”她此刻的心境倒是平复下来,巴蛇既然不打算毁诺,迟早就要放她出去,如今她再发作也没有意义。

    识时务者为俊杰。

    长天突然道:“你所作的,恐怕不止于此。”

    朱雀低鸣一声:“换作是你,还有他法可想?”

    长天沉吟,好半天回答:“有,星宿之力。”

    “正是!这个位面居然也有星宿之力,我发现这一点时,简直喜出望外,不过很快发现这个世界的星力规则,与南赡部洲完全不同。”朱雀缓缓道,“它居然青睐于人类,如果人类潜心祈求就能获得,尤其人类之中还有‘星光之子’这般特殊的存在。”

    宁小闲奇道:“你是怎样潜入玄门变作了星子的?”

    “抵达地球的前五百多年来,我杀了玄门的星子两次,发现并没有继承到他的离火之力,才知道这种力量会跟着他一起转回转世。这和南赡部洲完全不同。”南赡部洲的星力获得方式,要么像沉夏继承了母亲玄武的厚土之力,是靠血脉延续,要么就像巴蛇吞掉了青龙,是以更强的武力来夺取星辰的青睐。然而地球位面的星力却不是这个套路,也难怪朱雀懊恼。“不过这里的法则令他身体当中蕴含的星力无比丰沛,甚至还强过了我,所以我能想出来的办法也只有一个了。”

    杀掉星子毫无意义,因为这个位面的星力不以继承的方式流传。宁小闲心思细腻,念头一转即瞪大了美目:“你嫁给了他!”

    朱雀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宁小闲却能从她的动作当中觉出郁闷。她是在南赡部洲都能横着走的神兽,好男儿任她挑选,结果来到地球,为了获得力量却要委身于区区凡人。

    对于高傲的朱雀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令她郁结?

    阴九幽的魂魄在球中飘飘荡荡:“你没将他的星力都榨出来?”

    这个榨字,当真用得令人面红耳赤。

    朱雀没好气道:“你当是长鲸吸水?你问问这两人——”她朝着长天和宁小闲一呶嘴,“就知道哪怕在双|修之时,星力的汇转也很慢,做的是水磨功夫。”

第2039章

    宁小闲的脸一下红了,唯长天一本正经:“的确很慢,你没有得逞。”

    “我第三次找到星子,就嫁给了他。他这一世寿数只有十六年,我用延寿之法让他多活了二十年,只可惜他后来死于叛乱,那时我正逢涅槃,无暇顾及他。不过星子的死亡,倒是给了我很好的提示。我具备离火之力,又有神位在身,与星子何异,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长天一哂:“你盗用玄门的星子身份,为的是收集信仰之力吧?”

    朱雀一心想回到南赡部洲,然而留在地球,本身力量却只会越来越弱,这种情况下除了汲取地心真火之外,她只能将目光投注到本位面数量最多的群体——人类身上,这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要获取信仰之力。

    朱雀也不讳言,嗯了一声:“这个世界的人类无知又短命,对于超自然之力极度狂热与崇拜,只消让玄门中人做些引导布置,我再展现一些神迹,立刻就能引得万民朝拜,比南赡部洲拢聚信仰之力的速度还要快得多。”她随口说了几个教派的名字,“这都是我曾经建立过的宗派。”

    宁小闲不敢置信地挑起了眉。

    古今中外,那些教派皆是大名鼎鼎,有的留名于青史,有的至今依旧有大批信趸,直到现在华夏官方也承认其中的两个,视其为民众信仰。难怪玄门在地球的势力如此庞大,原来早已借由宗|教信仰深入到了民间,连国家都轻易奈何它不得。

    “可惜,这个位面太小,生灵的种群也太单一,就连人类的数量也不足南赡部洲的百分之一。”朱雀变作人形,蹙眉道,“哪怕拥有了广泛的信众,我获得的信仰之力也只够维持己用,却积攒不下多少,到了三百多年前终于力竭,这些教派很快分崩离析。”

    地球是灵气的荒漠之地,朱雀在这里依靠信仰之力和地心真火,只能减缓自身衰弱的速度。她苦苦支撑了几百年,终于坚持不下去了。神灵想要捕获狂热的粉丝,一定要展现神迹,这法则无论在南赡部洲还是地球都是通用的。可是一场风光的、被众人称颂的神迹要耗费大量神力,朱雀的力量越来越萎缩,到后来只能保存自身,连神迹都无法展现,因此信众渐渐流失。毕竟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老人都死去了,而新生的人类既不曾亲眼目睹就不愿虔信。

    宁小闲更是心中一动:三百多年前?这个世界近代史的发端就在三百多年前,社会面临重大转型,全新生产力投入人类生活,思想更是得到了空前的解放。她不知道这和朱雀对信民控制的减弱有没有关系,然而人类一旦摆脱蒙昧,首先会将矛头对准神明,因此朱雀获得的信仰之力,一定会急剧减少。

    朱雀无力展现神迹,于是信众减少,又因为她获得的信仰之力剧减,因此更加虚弱。这是个恶性循环,以至于如今的朱雀只能偏安于大洋上的火山深腹,借助地心真火来苟延残喘。涅槃的天赋虽然逆天,却也不是万能的,不能在灵气的荒漠拯救她。

    连人类自己都未意识到,他们在无形中对朱雀进行了一次有力的回击,推翻了这头神兽对他们的统驭。

    这个结果,宁小闲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她嘴角微弯:“你既然假冒了星子,真星子本人又怎么办?”

    朱雀低哼一声:“我涅槃之后,身形如幼童。只要在施展这项神通之前告知玄门,他们即会将我当作转世的星子接回。我很早就发现,这个世界的人类排异性极强,对一切非人物事都抱有强烈的仇视,因此想要获得他们的信仰之力,我就一定要借用人类的身份。至于真实的星子本人,我前头说过了,自小就找回来养大,当作配偶即可。”

    这样一来,星子也是她的,玄门也是她的,信仰之力也是她的。

    这女人,当真不简单。

    宁小闲想了想,还是抑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那舒先生又是怎么回事?”

    “我在一百多年前将他从路边拣回来,培养他成为玄门的门主。他的天赋特别、无人可以取代,你们也见识到了,所以我取了真身涅槃前的血肉替他修改了体质。”朱雀倚在黑石墙上,阖起了眼,“玄门经历了几次风波,最困难的时候也只有我俩一起度过,所以他自然对我有些感情。后来我又一次找到了离火之力的星子作为丈夫,他不知情,起了嫉恨之心。我那时也未提防,被他将星子暗杀在异地。”

    那是“有些”感情吗?再说朱雀看起来性格火烈,舒先生杀掉了星子,也就断绝了朱雀大量的星力来源,她怎没有当场诛杀他,反而容他活了下来?

    宁小闲撇了撇嘴,她怎觉得这两人的奸|情有点儿不一般呢?

    长天突然道:“你为何寻她?”言罢向宁小闲一指。

    这才是宁小闲大惑不解的根本问题。朱雀在地球呆了八百多年,玄门也始终没找到东方七宿的星子,她怎能知道宁小闲去过南赡部洲,而后又回来了呢?

    如果不是得到明确的线索,朱雀又怎会兴师动众,甚至不惜暴露玄门去擒她?

    “在这个位面,星宿之间互有感应。虽然不能得知对方星子的确切位置,却能知晓这个人是否还存在。”朱雀缓缓道,“人类的星子无法察觉不到这种联系,并不代表我就不能。”人类的星光之子几乎没有任何神能,和普通人无异,然而朱雀却不一样。“在星宿向我的反馈中得知,由于轮回已经关闭,其他星子是早就不存于世了,而东方七宿的星子也在两个月前消失。当时我只道乙木之力的星子也夭折,因为她降临世间不到十七年,至此所有人类的星光之子全部消亡,我心中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因为她知道,留在这个穷途末路的世界,人类的星子就是她的前车之鉴。16-12-3012:33:44

第2042章

    钱少芬恰好回头,似乎望见外甥女和长天身上有薄薄的青光腾起,将红芒挡在外头。可是待她定睛细看,却又什么异状都没有了,像是自己眼花。

    地面又开始微微颤动。

    这种震动撩拨人类脆弱的神经——在肇东县变故之前,这样的震动也曾出现过,而后就是天地变幻。

    然而这一次,众人心安得多,连广场上也有许多人加入了祈祷的队伍。

    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至少超过了万人整齐称讼神名,声震寰宇,甚至在雷桐木森林中都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回音。

    地面的震动也加剧了,人们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好在只过了两个呼吸,所有异象都停止了。

    天上有云,慢悠悠地飘过明月。

    天上居然有月亮!要知道方才天穹漆黑一片,无星也无月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晓得这回异变过后,肇东县又会被送去哪里。不过这个时候,吹进城中的风带着微微的咸意和潮湿,是生长在海边的肇县人再熟悉不过的。

    莫非,这回县城被挪去了海边?

    因为刚才的神迹,许多人更是大胆联想,莫非,这回肇东县被挪回了……原位?

    驻扎在县道边缘的人们,首先发现外部的景致变了,不再是茫茫大漠,而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并且看起来还特别地眼熟。

    最重要的是,阻隔了县城和外界的那一层看不见却摸得着的屏障,消失了。

    人和车都终于是畅行无阻了。

    而在县城当中,人群掀起了阵阵欢呼,因为——手机重新恢复了讯号,尽管有些微弱。

    一时间,无数通电话拨出拨入,有许多人喜极而泣。在当今社会,有了讯号,就有了安全感:那代表着,自己不再与世隔绝。

    就在此时,神像上的光芒突然又一次大爆发,众人下意识地抬手蒙眼,可是下一秒,它就消失了。

    神迹到此结束。

    可是众多信徒却拜伏于地,久久都不起身。

    ……

    宁小闲站在老宅楼顶,眺望这个几乎要因狂喜而沸腾的城市,不由得莞尔一笑。

    连她都未料到,舒先生居然会用这种方式履行承诺。现在她已经说不好,谁才是最终的获利者了。

    不消说,肇东县重新被移到了原位。这个城市的失而复得,迅速地再度惊动了上级部门。四个小时以后,县外就有一辆又一辆救援车满载着物资驶进了进来。

    由于整座城市当初是强行被舒先生移走的,水电和通讯的通道全部被强行拉断,这时还没有那么快恢复,因此救援车送来的是大量干净的清水、食物、照明工具等,甚至还有特供居民的充电车和网络通信讯号车,大量身穿制服的士兵也随车而入,站上街头,维持秩序。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见再过不久,这座城市又会恢复原有的平静和秩序了。

    林瑞捧着老爸的手机给宁小闲看:“姐姐,怪事可不止一桩呢。咦,姐夫呢?”

    姐夫这两个字,他是越说越顺口了。

    “他外出办事了,很快回来。嗯?这是——”她看到他点出来的一段视频,不由得惊讶:

    画面正中,一头庞大无匹的红鸟破海而出,浑身火光喷礴,凶焰长达数里。

    它一露面,阳光都黯然失色,紧接着红焰漫卷,将它身下整个岛屿完全吞噬!

    只短短一秒,风景锦秀如海上明珠的小岛,立时变作了焦土炼狱!人们甚至可以透过视频,看到岛上袅袅升起的青烟。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宁小闲可是知道这后面发生了什么。从这段视频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是站在另外几个小岛上,可是朱雀后面喷出神火,将方圆百里之内的地面都化作了焦土。

    这人断不能幸免。也就是说,他上传了视频之后就义了。

    太敬业了,这哥们绝对是用生命在拍摄。

    现在这段视频在网上疯传,因为晚间新闻已经播报,华夏东南外海一个风景秀致的度假胜地突然被完全摧毁,毫无预兆。

    新闻配合视频,顿时激发了人类的无限联想,网上什么论调都有,某些居然无限接近事实的真相。

    再算上肇东城的怪事,华夏人的这个春节,过得实在丰富多彩。

    破晓时分,另一个重磅消息又像风儿一般刮过了全世界:某个教派公开承认,是自己供奉的神明显圣,将肇东县从沙漠地区又移回了东南沿海!

    配合它的言论,肇东县广场上的信徒虔诚祷告、神像光芒四射的影像也同一时间发布。

    有心人就能发现,这一次教派准备充分,不再放送单一的视频,而是高像素、多角度、分镜头的一段实录,既有全景又有细节抓拍,规严得犹如纪录片,尤其最后红光横掠全城的景象,甚至还是高空俯拍下来的全景。

    总地来说,看起来就是又庄严、又神奇,格外有说服力。

    它甚至还声称,前几天的东方星宿大涌异象,以及让肇东县免于沙尘雷暴的雷桐木森林,也是己方圣灵的神迹。

    该教派在全世界范围内信徒广众,所以这回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在热烈讨论。质疑声最大的一种说法,无非就是这段影像看起来像是特技合成,可是接下来就有许多现场的亲历者现身说法,尤其重点描述了红光覆体之后,那种如沐神恩的幸福与温暖。

    肇东县事件,从头到尾都笼罩着极神秘的色彩。现在教派一站出来,立刻就有无数人纷纷路转粉。也有少数异议者提问:那么是谁将肇东县搬到了沙漠当中去,既然教派供奉的这位神明有能力将它搬回来,那么它是否即为当初的始作俑者?

    不得不说,它无限接近了真相,可惜这种论调一出来,立刻就被群众的口水所淹没:哪个神明会这么无聊,把县城挪来挪去玩儿?

    随后就有人询问教派,既然神明无所不能,海外环形岛的出现的灾难又是怎么回事?

    回答是:火山喷发。

    当然就有无数专家站出来嘲笑,因为火山喷发一般伴随着大量火山灰,随风能飘出数万公里之外,天地间灰霾一片。偏偏环形岛事故,天地清明一片,哪有火山灰存在?

    然而教派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若不信,它马上还会喷发。

    它甚至预言了爆发时间,就在当天午时。

    这一天,全人类等到了日上中天。

    中午十二点四十分,华夏东南外海依旧是风平浪静。

    流言蜚语飞一般传向世界各个角落。人类立刻觉得浑身轻松起来,毕竟在科技昌明的时代,自由人并不希望自己头上还压着一个更加强大的神明,不希望被统治。

    教派却在一切嘲笑、安慰、同情和开脱声中保持着沉默。

    直到太阳的位置终于走过正中,阳光开始有了一点点西斜的角度。

    滴答、滴答,时针终于指向了十三点整。

    就在这一瞬间,环形岛上轰隆隆的巨响震惊了所有观察者,随后气势磅礴的红焰染红了天空,滚滚黑烟弥漫,遮天撇日。

    火山果然喷发了,在教派预言的最后时限。

    预言成真,并且极其精准。

    火山灰会在接下来的一周内飘向华夏东南沿海,多数海边城市都会出现严重雾霾。

    这一回,全世界噤声。谁也不认为这又是人为动的手脚,因为人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舆论的爆炸性燃沸。

    林家依旧平静得像个小小的避风港。火山喷发不过几分钟,长天就回到了林宅。

    他身上依旧是干净得一尘不染。宁小闲笑道:“好险,偏赶在最后一秒。舒先生估计被你吓死了。”

    长天耸了耸肩:“莫教他得意忘形。”

    不枉朱雀耗费神力替舒先生续命,这个家伙的确是人才。原本连宁小闲都觉得肇东县和环形岛事件很难善后了,可这姓舒的偏偏能够扭转乾坤,分明是坏事,最后的得利者却变作了玄门!

    从离开环形岛的那一刻起,舒先生就清晰无比地意识到了玄门即将到来的危机:朱雀若是离开这个世界,世间所有的星子到此全部消失,届时玄门的立世根基立刻就被动摇。

    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玄门渡过接下来的风雨飘摇,巩固它的江湖地位?

    有的,那就是神迹。

    任何一个教派,只要神明显示出了足够震惊世人的神迹,它的名气、势力和信众就会迅速膨胀。当然在如今的世界,所谓的“神迹”一定要经得起世人推敲,历史上出现的种种“天降祥瑞”已经满足不了现代人了。

    神迹是什么?超出凡人的能力范围的,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事情,都可能被理解为神迹。只消换个思路,就会惊觉现成的神迹正好就摆在眼前,只待舒先生去利用了:从最开始的东方星宿大亮,到后来的肇东县被移城,环形岛火凤临世,雷桐森林生长,还有恐怖的沙尘雷暴,的的确确都是借助了神明的力量,为何不可以理解为神迹呢?

    他要做的,就是叮嘱心腹事先做一番布置,将教派的作用凸现出来,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被归功到神明头上。

    可以说,他所策划的其实都不是骗术。县城广场的神像发光,这在南赡部洲实在很常见,那是神明降下神恩的标志,宁小闲大婚时,长天就施展过这一手了,只不过肇东县这一回是由朱雀执行。她返回南赡部洲在即,再不必像以前那样将安身立命的一滴神力掰作两瓣儿花,可以大方地慷慨一回。

    而后来的海底火山爆发,却是长天的杰作。

    这地方在八百年前就是特别活跃的活火山,只不过朱雀要汲取地心真火,将它的火气都给压下去了。如今朱雀离开,它离爆发的时间也不远了。

    当然,不会那么立竿见影,因此需要长天去引爆一把。

    至此,舒先生布下的局一步步都生效了,既完成了他对长天的承诺:解决这两件大事的后遗症,并将世人的眼光从肇东县引开。然而他不满足于这样双赢的局面,又将利益最大化,把玄门变成了这一系列事件的最终受益人。

    可以想见,在未来的数十年当中,玄门都会吸粉无数,根基之牢靠更胜从前。毕竟这世界上有些教派只在一、两千年前展现过几次神迹,到现在都有信徒呢。

    舒先生的世俗智慧,令宁小闲也觉得眼前一亮,暗赞一声人才。可惜,他的寿命被不正当延长了,南赡部洲容不下这样的人。

    他的未来,注定了只能陪这个世界一起衰败。

    天亮以后,林家有客造访。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向长天和宁小闲恭敬行礼,请求他们履行交易中的最后一项承诺。

    宁小闲自然很痛快地将第三颗驻颜丹交给他,同时笑道:“告诉舒先生,我还会回来的,请他善待我的家人。”

    这人赶紧道:“舒先生交代我转告二位,他会加大对肇东县的捐赠,作为对本县城遭遇事故的补偿。另外,林家也将得到我门中的格外关照,林瑞日后就读于名校,工作也将稳定而优渥。”

    以玄门的能力,帮助林瑞活成人生赢家只是小菜一碟。宁小闲想了想,婉拒:“不必了。”不是她不喜欢表弟,而是一路顺风的人生未必就幸福。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自己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这人又接道:“肇东县教育局副局长即将退休,不知道林青洋先生对那个职位有没有兴趣?他的资历和声望都足够了。”顿了一顿,赶紧补充,“副职的压力更小些,林青洋先生看起来并不像热衷于权势的人。”

    玄门的手可以伸得多长,宁小闲已经见识过了,这时也不觉得奇怪,只觑他一眼:“既然资历和声望足够,他自己会争取,不需要你们出手。”舅舅的脾气她清楚,聪明有余,刚直太过,不一定适合混迹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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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9章

    天色渐渐暗了,又到了落霞满苍穹之时,不过天上盖着厚厚的乌云,像是下一秒就要压到地面上。

    可惜,眼下是流火七月,即使是阴天也不让人觉得轻爽,到户外走上几步,依旧一脑门儿是汗。

    山野之中,就有三十余人匆匆前行。

    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他们选的山路只是小小的兽径,连骡马都容易被一尺多高的长草绊倒,更不用说人走得磕磕绊绊。

    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人人面色沉凝,驱着骡车牛车疾行不已。连孩子都被严肃的气氛所感染,半途下来一个哭闹的也没有。

    其中有一家三口,夫妻带着六岁大的女儿,乘着破旧的骡车赶路。那匹用他们最后的积蓄买来的老骡子耷拉着脑袋,P股上被抽得满是血痕,却也提不起多少速度了。

    他们已经奔行了两日,连大人都快累垮,更不用说孩子。这时妻子搂着女儿,压低了声量抱怨丈夫:“说好的中午就到呢,怎么到现在还未见着影子?先前那镇子挺好,按我说就该停下来歇息,至少弄点水粮,你看鸳儿嘴角都裂了。”

    丈夫低头,确实看到女儿嘴角干裂,都见了血。这一路走来都没遇见水源,人人疲惫不堪,然而时间紧迫,不能分心去找。小姑娘也懂事,不哭不闹,反倒从领口拖出一块黑色的牌子,细声细气道:“爹娘想去哪里,娘娘都会保佑我们找到的。”

    母亲识得她手中的牌子乃是前些年亲戚串门儿时赠送的吉祥牌,据说是去玄天娘娘的庙里求来的,还开过光。这牌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雕的,冬暖而夏凉,佩之蚊虫不近,因此鸳儿从小就戴到大,认那几个字的机会比认爹娘名字都勤。

    女儿的乖巧让她更加心疼,见丈夫闷声不吭,于是继续絮絮叨叨:“那姓杨的小子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现在倒好,被搁在这荒山野岭了,搞不好今晚宿在野地,咱就要被狼熊拖去吃了……”

    丈夫终于不耐烦起来,骂她一声:“你知道个P,头发长见识短!快省点口水,免得待会儿真被渴死了。”话虽如此,他眼神也闪烁了两下,果然心中动摇。

    眼前的路看起来无穷无尽,谁不得灰心丧气?眼看今晚天阴,又没有星辰可以指路,搞不好真在这野外迷了路。

    迷路倒还罢了,要是被后头的追兵撵上……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又往老骡身上加了一鞭子。这时候,后头伸过来一只白净的手,举了一串野果到妻子面前:“嫂子,侄女渴坏了,拿这果子解馋吧?”

    不晓得说的坏话被人听见了没有,丈夫苦着脸道:“杨兄弟,还有多远?我们真快撑不下去了。”

    “马上。”这姓杨的看起来不到二十,面皮白净,脸色也有些苍白,平素嘴角抿起,看起来很有几分倔强,不过一笑起来双眼弯弯,很是和善,“穿过这片林子应该就能看到小重山了,那地方三十年前就换了主人。”

    妻子冷冷道:“杨仲山,你两个时辰前就说过‘马上’了。这果子看着眼生,能吃吗?别把鸳儿药坏了肚子!”

    她好大的怨气,丈夫还没来得及训斥她,杨仲山倒是毫不为意:“我半个时辰前吃了两颗,到现在也无恙。”手向前递,身体也往前伸,就露出来胸口一大片包扎的灰布,布料已经渗出了鲜血。

    他身上带伤。

    果子看起来水灵,妻子也心疼女儿,最后还是取过来喂孩子吃了,拿人的手短,给杨仲山的脸色也就没那么难看了。

    他们都是从燕灵州逃荒过来的灾民。此州现归在潇离府辖下,原本土地不沃,偏偏又遇上五十年一遇的大旱,三年都没再下过雨。燕灵州境内只有两条大河,分支下来的水源稀薄,有许多地方的水道甚至完全干涸,长满杂草。凡人没有粮食吃,属地的仙宗收取的仙银又重,各地都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百姓只好往外逃荒作了灾民。

    可是眼下时局不妙,如今中等规模的仙宗对于自己辖内的人口管控极其严格,恨不得将人都按在土地上,像栽大葱一样栽进地里,若有一家胆敢逃难,不仅自己要受斩,全族甚至是邻居都要被牵连,即是所谓的族诛和连坐。这三十多人都是几乎家破人亡了的,全家死剩没几人,这才孤掷一注想逃跑,路上三三两两集结起来,凑成了这么一支松散的队伍。

    有道是人多力量大,当今世道,依旧是人多才安全。可是这等规模也就足够了,人再多些目标就太大了,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所以他们这一路来,其实是拒绝了很多难民加入的请求,杨仲山倒是个例外。

    他彬彬有礼,和一般的村夫俚妇截然不同。鸳儿的父母是在路边拣到他的,那时他倒卧路边,却告诉众人自己能带他们抄捷径前往目的地。

    只要逃到那里,所有人都安全了。所以车队也就勉强收留了他。走了这么几日,放在其他人身上都要倒毙的伤势居然恢复良好,他甚至可以站起来了。

    当然,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一致的,那是他们的梦想之地。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同伴突然欢呼出声:“看到了,看到了,就在对面!我们快到了。”

    他们喊得声嘶力竭,在黄昏中传出去很远。

    在翻过了大山之后,前面是个狭窄的峡谷,看起来和一路上走过的地形并没有什么两样,区别在于,山谷正中央矗着一块大石,上面刻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隐流地界。

    界碑!他们梦想的终点就在这块不起见的黑色石碑后方。

    所有人都露出了大喜若狂的神色,如同沙漠中的旅人遇到了绿洲,只有杨仲山大惊:“不要喊闹,小心!”

    果然这一声方毕,天上的乌云正好散开,最后几缕夕阳斜射下来,照亮了这片山谷。

    17-01-0504:27:57

第2056章

    他从前任掌门白擎手中接过大印时,恰满百岁。他的天赋太好,悟性太高,后天又实在努力,时至今日也只有三百余岁,却已经成就一方仙人。

    女弟子赶紧低头,不敢去望前方那个最挺拔也最威严的身影。权十方面貌如弱冠少年,长得太俊,她第一眼见着时,也是痴望半天回不了神。他至今都没有道侣,朝云宗内外不知有多少女子将他视为梦中情|人,可惜这位掌门看似温和,实则律令森严,尤胜白擎掌权之时,又有不动声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本事,所以这么多年来哪个女子也不得近身。

    权十方侧眸看她一眼,还未有只字片语,女弟子怕他动怒,赶紧跪了下来:“徒孙错啦,请掌门责罚。”

    权十方却没有多少责备她的意思。小姑娘刚满二八,正是好玩好吃好动的年纪,能练出什么道心?枯坐山头两天的确也是为难她了,并且她方才那两声细语,实在像煞了某人从前,令他不由得莞尔。

    可她天不怕地不怕,在他面前从来也不会这样惶恐。

    “起来吧,天劫马上开始了。”权十方的声音依旧平和如水,没有半点波澜。

    这算是回答了她方才的话吗,掌门不怪她了?女弟子欢喜,面上就透出了红晕,可是待她抬头去望,掌门早就面向劫云,不言不动了。

    边上的师姐与她一向交好,这时就传音:“掌门真好,我还道你这回要被罚惨了。”

    女弟子不服:“我就抱怨两声,为什么罚我?”

    “你入门不过五年,不晓得宗内有一桩传闻。”

    “什么?”女人的八卦之火从来不曾熄灭。

    师姐虽是传音,也下意识地将声线压得更低:“传说掌门和正要渡劫的这一位,旧时有些渊源。”

    女弟子大脑当机:“不,不会吧!玄天娘娘不是撼天……”

    师姐马上“嘘”了一声:“不要说出他的名号,会引出他的感应!”

    女弟子赶紧改口:“……不是那一位的道侣吗?”

    师姐嘿嘿一笑:“说的就是哪。”

    女弟子怅惘道:“掌门生得这样好看,对人又温柔,也难怪她喜欢。”都是那个层次的大能,就算是八卦听起来也遥不可及。能被掌门喜欢的女子,真是幸运呀。

    师姐磨着牙道:“确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不过你说反了。”

    “是啊……啊,啥?!”女弟子险些一蹦三尺高,多亏被师姐一把摁住,“怎么可能!掌门也会,也会倒追姑娘家?”这一瞬间,她心里来来回回只有三字翻滚: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倒什么追!”师姐憋着嗓子道,“撼……隐流的主子是当世仅有的几大神尊之一,据说冷俊无双,同样也是仪容绝世。掌门输在他手里不冤。”

    女弟子愣愣望着天边的浓墨重彩,好半天还是难以理解:“她罪孽深重若此,明明不是个好人,为什么他们都喜欢?”

    师姐也叹了口气:“不晓得,或许女人不坏,男人也不爱吧。”

    “肃静。”这时候,权十方的声音再一次从前方传来,平和得听不出半点情绪,“天劫开始了。”

    女弟子偷眼望着他完美无缺的侧面,只觉得对刚才听到的讯息消化无能。

    权十方久在天雷绝狱当中淬炼,又是经历了天劫的仙人,对天地气机的变化十分敏|感。果然他话音才落,远方厚重如混沌的云团当中就有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形如树杈,正正儿劈在了底下的山谷正中央!

    雪亮的光芒照亮天地。

    天劫,开始了。

    #####

    艳阳高悬了大半个月,连石头都快被烤得冒青烟了,乌云几次聚了又散,幸好这一天夜里终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远处的雷声,一记接着一记。

    姜子尚出生十三年,早就听惯雷声,可是这一晚的雷声太响亮也太密集,吵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心里有些烦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暑热太甚之故。

    他抹了抹额上闷出来的汗,抬眼去看外间,贴身丫环又偷懒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推开了窗。

    他睡在三楼,窗外就是一棵大榕树,有五人合抱粗细,枝繁叶茂,粗壮的树枝一直伸到他窗棂外,比他两条大腿并在一起都粗。

    这时雨早就停了,可为什么天边滚雷一记接着一记?少年人本来睡眠就浅,被这么一吵更歇不着了。姜子尚从窗台踩上树枝,一直爬到了近树干处。

    这棵榕树长得很是高大,他所立之处离地少说也有五丈高了。这套别院本来就建在近山顶位置,他再从树上眺望,视野极好。

    当他凝神远视,不由得“哇”地赞叹出声。

    远方是崇山峻岭,一眼望不见尽头。

    咦,远方有这么多山吗?他三天前爬出来,看到那里好像是一片宽广无垠的平原呢。不过也可能是他记错了,那天他只瞟了两眼就被爹拎着耳朵提回屋去,狠狠吃了两记竹板子。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没得活头。

    天空乌云密布,他活了这么大,可从未见过这样浓墨也似的黑云,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大山们都压倒。

    可是云层深处有无数电光闪耀,虽说五颜六色,却不具美感,反倒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光是看着这浓重的云团,他就觉得胸口郁堵,老要喘不上气来。

    姜子尚毕竟年幼,不晓得云团中蕴含的恐怖雷电,激发出来的是他身为生物对于天雷本能的恐惧。

    群山之间似有一处山谷,雪亮的电光每次都落在那里,无一例外。

    他甚至敢打赌,砸落的地点也是分毫不差呢。

    “真倒霉,不知那里有没有人。”他不禁喃喃低语,这样密集而狂暴的闪电可以将泥土都烧化,那山谷当中要是有人,恐怕早被劈得尸骨无存了吧?

    他的声音在风雨中飞快散逸,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偏在这个时候,旁边居然有个声音应了他一声:

第2058章 变革

    连神魔狱这样的神物,都不能完全隔绝蛮祖对自己残肢的感应,从邱云山身上不翼而飞的那一部分,自然逃不过他的感知。不过镜海王府留在大陆的都是精锐,时空裂隙关闭期间死一个就少一个,蛮祖杀掉两人,那说明他是雷霆之怒。

    “为何没有追到?”

    “我们每次追进,它都会迅速前进,离我们更远一些。”姜命摇头,“那时候我们已经知道这东西是被人偷走的了,或许就是邱云山临死前被夺走的。”

    “可是这贼人着实警觉,又像是对我们的追踪术法了若指掌,每回都能提前逃开。”

    “难道你们就此放弃?”这不像蛮人的作风。

    “当然不是。”姜命苦恼道,“可是它最后出现的地方,我们谁也去不了。”

    “哪里?”

    “天雷绝狱。”姜命回想道,“我们一路追到天雷绝狱的外围,发现它的位置居然位于雷区正中央。那里连真仙挨近了都被劈成渣都不剩,我们留在南赡部洲的人手,根本没有这个境界的,就算再怎样送死也拿不回来。”

    “后来呢?”

    “它没有再挪动地方。”姜命苦笑,“我们无计可施,只能等……等以后再设法。”

    汨罗微微一哂。的确那里是大陆有名的禁区,拿走蛮祖残臂的人将它往那里一丢,留在南赡部洲的这些镜海王府余党取之不走。不过,这人为什么要将它丢在雷域深处,就为了再次镇压它?

    更重要的是,当年邱云山秘密前往海公城迎取蛮祖残臂,那是多么隐蔽之事,连奉天府都没有得到半点风声,那么这位最后得利的“渔翁”又是怎么知道两派蛮人势力争斗,又怎么知道邱云山逃去了海公城外的覃子林?

    这事情,实在有太多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因此过了百年还未解开。

    “对你们的手段很熟悉?”汨罗若有所思,而后道,“还有一事,你替我解决了,我可以饶你儿子一命。”

    姜命连呼吸都顿住,等他开出最后的条件,哪知这人突然不说了,反倒露出凝神倾听的神色。

    连绵不绝的响雷突然停了下来,四周恢复一片静谧。

    “方才是第几记天雷了?”

    姜命一怔:“什么?”

    汨罗长眉蹙起:“这是第几重雷劫?”

    “应该是……第七重了。”虽在生死存亡关头,姜命也依旧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心里暗自数数,“方才劈过了第六十三记。”

    汩罗面色转为凝重:“方才最后三记是一齐降下来的,中间并无停顿。”

    他话只说了半截,但是姜命马上反应过来:“没有诛神雷!那即是说,她渡的天劫不止七重。”他曾接到情报,提及汨罗对那人极有好感,如今看来确是真的。

    天劫的威力,一重比一重叠加,第八重天雷当中的第五击,威力就相当于第七重的最后一记了,越往后就越发恐怖。到了此时,他才发现一个事实,心里暗骇不已:“看这威势,天雷的威力居然不曾削弱!”

    他在南赡部洲潜伏多年,当然清楚两个人尽皆知的讯息:

    首先,南赡部洲的灵气在三百年前突然浓厚了一倍。

    天地之间的灵气,通常以两种形式存在,要么沉入大地化为灵石,要么游离于空气中滋养万物。可是约莫在三百年前,空气中的灵气迅速增加,变得异常浓郁。

    动植物生长得真快、更好、更强壮,其中也包括了人类。尤其前后几次帝流浆爆发,月中散逸出来的灵气浓厚得肉眼都可以望见,那是淡淡的红,如同稀释之后的鲜血。妖怪得之,大补而特补。

    这几次帝流浆出现,不晓得开启了多少生灵的灵智,令他们踏入无上仙道的晋阶之梯。最重要的是,它们也给无数修仙者送去了相当于修炼数百年的灵力。

    第二个重要事实,则是这片大陆的天劫,早在二百六十年前就已经减弱过了。

    作为天道考验修仙者的终极问难,雷劫这数万年来威力固定,并且至少让数以百万计的渡劫前期大圆满修仙者身殒命消,连魂魄都不存于世。

    然而二百六十年前满心忐忑去渡天劫的修仙者们,突然欢天喜地地发现,雷劫的威力整体下降了不止一个等阶,七重雷劫的威力,降到了五重左右,而原本五重雷劫的威力,只有三重不到了。

    这就好像严苛的毕业考试,原本要考过九十分才能毕业,现在突然降低了录取线,变作了六十分过关。对广大学子来说,这当然是天大喜讯,因为这就意味着有更多人被录取,直升高等学府。

    天道的这次变革也一样。

    又由于天地灵气尤其浓厚,有利于修行,在过去的二百六十年里,有超过三千人飞升成仙,通过率达到了惊人的每年十几人!

    这项重大变动当然惊呆了所有人。不过正当多数修仙者都欢呼雀跃的时候,却有长者表现得忧心忡忡:上一次天道降下这样的恩赦,还是在三万多年前。

    当时人们用“鸡犬升天”这样的词汇,来笑侃超低空掠过标准线、荣登仙人的幸运儿们。

    不过千万莫要忘了当时情境:妖族和蛮人之间最重要的神战已经进行了近百年,而在长年争斗过程中,由于生育率太低,妖族的消耗远比蛮人更快。当仙人阶的高端战力都快打光了,天道不得不开启作弊模式,让大量修仙者通过天劫,变作仙人加入战场,以填补那样惊人的损耗。

    这一回天道修改了规则,莫不又是战端将启?

    无论如何,这对多数修仙者来说都是重大利好消息,除了少数人——有利必有弊,天道降低了雷劫的难度,让更多人可以顺利应劫而过,不必粉身碎骨,可这也同样带来负面影响:弱化过的天劫对修仙者的身体淬炼,远没有先前那般彻底了。

    简单而言,就是难度降低,奖励也跟着一起降低了。

第2059章

    如果仍拿考试来类比,那即是过关标准比从前降低许多,因此通过考试得以跨入高等学府门槛的学子,虽然数量上去了,但质量却不可避免地要下降。

    这也是先前汨罗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的劫数,非要去迎八重天劫的缘故。如今远处渡劫那人甚至舍掉现在宽松的环境,非要去渡原装的天劫,也是相中了度劫成功后的好处。

    这人若不是极度疯狂,就是对自己极度自信。

    天劫甚至不给他休息的时间,第七重天劫结束之后仅仅过了三十息不到,第六十四记劫雷就已经劈下。

    越到后面,劫雷的间隔时间越短。

    第八重天劫的威力直接拔高了一个层次。姜家虽然离那处山谷足够遥远,然而八重劫雷劈下来的同时,窗棂都微微震动。随着雷声一记响过一记,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到得最后,连地基几乎都被撼动。

    那震幅堪比四级地震了,姜宅里的人全都醒了过来。家乡去请示主人,然后发现老爷不见了。

    门外很快响起了脚步声。

    姜命深吸一口气,提声道:“都退下,莫要大惊小怪!”

    他平素积威深重,下人听了,很快离开。姜命转向自己儿子,深深看了两眼。这孩子还被堵在树上,望见远方惊雷阵阵,先前的好奇已经转为了惊恐,因为每一记劫雷劈下来的时候,立在这里的人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上有细微的电流闪动。

    这传递出来异常危险的讯号。所以姜子尚瘪着嘴喊了爹爹两声,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希望他能救自己下去。

    姜命也知道到了要紧关头,正色道:“府主的最后一个要求是什么?”

    汨罗仍望着远方的山谷,话却是对他说的:“将花名册交给我。”

    姜命心脏一下骤缩,都有些疼痛了,脸上却露出迷惘:“什么花名册?”

    “镜海王府派驻南赡部洲上行动的蛮人名录。”汨罗转过头来,对他笑了一笑。

    这笑容看起来温和儒雅,不知会惹动多少姑娘为他捧心,姜命却只觉得心底冰寒一片:“我……”

    汨罗笑眯眯道:“你想说的若是‘没有’两字,姜子尚就听不到第六十八记雷声了。”

    姜命果然强行将这两字咽了下去:“你怎会认为我有这东西?”

    “数以千计的蛮人散落在南赡部洲上,混在凡人当中分头行事,若说没有人暗中调度,我是不信的。”既然要调度,那就一定要有名册,并且是名字、修为、所在地、化名,现用身份和接头暗号都要记得清清楚楚。“大司承邱云山被杀之前,你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录簿,掌管大量文书工作。在他死后,花名册最可能依旧放在你这里,由你负责承上启下。”

    皇甫铭遁入虚空裂隙之后,镜海王府的重要人物也都随他去了天外世界,但这并不是说,大陆上就没有蛮人了。镜海王府一定派出了大量耳目,泛大陆搜集重要情报。并且别忘了镜海王府原本就有许多供奉都是修士,他们也愿意为主效力。

    汨罗想要的,就是这份名单。

    姜命冷下脸道:“你或许不知,我们前来南赡部洲之前,都发过了魂誓,若敢泄露圣族机密……”

    话未说完,汨罗已经替他说下去:“若敢供出镜海王府的秘密,这誓言就会即刻生效,将人炸得粉碎,连魂魄也不存是么?”他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至少有七、八个人在我面前炸裂了。所以,你最好找出个明哲保身的办法。”

    这话杀气腾腾,姜命目光闪动:“这样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在身上?早就另交给可信之人。我每五日要到城中走上一圈,他若见不到我出现,立刻就会毁掉名录。”

    汨罗眯起眼:“你以为没有你的话,我就寻不到册子?”

    姜命不语。镜海王府留在南赡部洲的人都经过了精调细选,比起才能和智谋,最重要的反而是忠诚度,如此才不会在孤身留于富饶大陆的时候,被人间的安乐奢华所引|诱。他愿意为了儿子的性命而努力,可是交出花名册这种事无疑是底线。有了这东西,妖族能将镜海王府在南赡部洲上布下的密探和暗桩连根拔起。

    花费三百年,才换来今天的局面,这是蛮人承受不起的损失。

    汨罗悠悠道:“你是为完成任务而来,搬到这里不足十天。若按你的说法,隐藏名单那人也跟着你一起来了,否则怎能保证五天内与你会面?”

    姜命面色凝重,紧紧抿嘴。

    “这个小县人口也不过是六百多户,常住户就超过了四百七十户,其他都是商贾路过,或者赶集寻亲。也就是说,我要筛查的人员,包括流动人丁只有七百多人,并且只要查找近十天内入县的人名就行。”汨罗笑了笑,“你猜,我能不能查到呢?”

    这范围一下缩得很小,姜命脸色大变。他突然明白,自己犯下大错。

    只要汨罗知道了这个流程,就有办法将名册找出来,无论姜命愿不愿意投诚。

    对汨罗来说,他已经没用了。

    怎就一时糊涂,将这最后的保险袒|露给对手看了?并且眼前的男人从来宁杀错不放过。姜命就听他接下去道:“你现在将他供出,还能救你儿子一命;否则你以身殉职,我一样能查找出来。”

    他做事喜欢滴水不漏。若姜命不开口,他也能查到,却怕打草惊蛇。花名册事关重大,还是稳稳取在手里为妙。

    这头天狐实在狡猾至极。姜命这时终于明白,对方或许是很早以前就盯上了他,只是一直放长线钓鱼,要引|诱他露出马脚。

    沉闷的天雷一声响过一声,震得姜命心里发麻。

    汨罗轻轻抚了抚姜子尚的顶发,温声道:“知道这是第几记天雷么?”

    姜子尚望着他,眼里也透出了恐惧:“第七十一记。”这位红衣叔叔给他的感觉越来越危险,以孩童的纯真都能感知。

    17-01-1011:35:01

第2060章 九重

    ?

    汨罗笑了,眼里有别样的意味闪动:“不错,你居然记得。”这孩子明知道身侧站着危险已极的人物,自己性命恐将不保,居然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雷数记得半点不差。

    姜命望着他的神情,突然记起来:“是了,刚刚劈过了第七十一记响雷。不对,不对!如果宁小闲的劫数只有八重,那么方才这一记就该无声无息才对!”

    八重天劫的倒数第二记,也就是第七十一记天雷是诛神雷,专破心防,不发出半点声响。

    “这女人血孽滔天,要渡的居然不是八重,而是自古至今最高的九重天劫!”他心里一下惊得突突直跳。如汨罗这样能渡过原版八重天劫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九重天劫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蛮族史料上记载的成功突破九重天劫的修仙者,仅有三人。

    南赡部洲上下十余万年,修仙者来去亿万,却仅有这么三位活着渡过了九重劫。

    死前能亲眼见到九重天劫,也不枉活这一世了。姜命感叹,凑到窗前细看。汨罗也不阻拦,向来镇定自若的笑容终于也挂不住了。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时,第七十二记天雷轰了下来。

    这一声天雷是八重劫的最后一记,降落的刹那辉耀人间,将天空都闪作了白昼,方圆数千里之内的山谷、树木、房屋、岩石、瀑布,乃至每一个人的鬓发上,似是银霜尽染。

    天穹正中降下来的闪电形如千锤百炼的长箭,只有一道,绝无分支。它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于一处,然而其直径也几乎和巴蛇森林最魁伟的大树一样粗壮。

    这一下劈中,山谷中突然散出了红光,只是在雷电的满屏银辉抢去了光彩,并不那么显眼,凡人当然更看不见。

    汨罗身体微倾,全神贯注。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姜命知道,那道红光是渡劫之人动用了强力法器抵御天雷之故。两强相碰,才焕发出这样的光芒。

    只不过,它能抵抗多少次呢?天雷的威力不可能全由肉|身生生受之,每位修仙者在渡劫之前都会炼制强**器以减轻己身压力。甚至对某些财大气粗的修仙者来说,能够安渡天劫至少有一半要归功于法器。

    然而天道为了公平起见,也对法器作出了限制。比如南明离火剑、缚龙索这样的神物根本不听渡劫前期修仙者的使唤,如沉夏那样在非仙人境就能驭使山河阵神器的,天底下大概也是只此一家。

    汨罗盯着远方的山谷,目不转睛。

    上一次他的劫数就止步于此,他深知此雷的威力。

    那人……还在么?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每一秒似乎都被拖成了无限长,焦心又熬人。

    天地之间变得黯淡而沉寂,黑暗吞噬一切,仿佛之前的天打雷劈都是幻象。

    五十息过去了,又好像一辈子那么长。

    终于,又有一道电光自天而降,劈向了小山谷。那光芒如雪,将每一个旁观者的眼眸都照亮。

    从古至今,没有多少人见识过的第九重天劫,当真降临于世!

    汨罗悄悄呼出一口气,摇头轻笑:“她活着。”她当然活着,秉性那般坚强之人,怎可能止步于第八重雷劫?

    他方才的担心,都是着相了。

    他自然不会听见,另一侧的山脉上传来了震天响的欢呼声。这一刻,无数人心绪激荡,难以言表。爱她的也好,恨她的也好,妒忌她的也罢,赞赏她的也罢,甚至原本对她漠不关心的,这时都提起十二分心神,瞪大双眼,惟恐遗漏一个细节。

    这是何等福运,居然能观瞻数千年都不曾一现的九重雷劫;这是何等奇迹,以一人之力对抗天威如怒,任何人都只能乐于见其成。无论她人品如何,无论她罪孽多深,敢于直面毫无削弱的最高天劫,单止这份毅力与气魄,就将这世上多数修仙者都远远甩到了后头去。

    无论成败,她都会青史留名。

    严格来说,九重天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天雷的威力再大一点,间隔的时间再短一点,劈死人的机会再大一点罢了,可是这些“一点”加在一起,就集合成罕有人可以跨越的天堑。

    第七十三记雷劈下来了,纯净的白光中带着一点点紫,煞是好看。然而汨罗能辨得出,它的威力已经相当于第八重天劫的第五记。

    “起点居然这样高么?”照这样下去,第八十一记劫雷的威力,又会有多大?这时候,也不知有多少人开始和汨罗一样思索这个问题。如今的九重天劫应该是奈何不了他了,可是站在山谷中的那人,现在也仍是渡劫前期大圆满。她的身体和神通,一定还受到了境界的限制。

    他压下心里翻腾的思绪,问手里的少年:“天劫好看么?”

    姜子尚面无血色地连连摇头。到了现在,他怎还会将远方的雷声当作自然现象?隔了这么远,每一记雷击还都震得坚固的大屋簌簌发抖,窗棂格格响动,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大树、房屋,包括在场的三个人,浑身上下游离着蓝色的细小电光,噼啪作响。

    姜宅的人是早被震醒了,这时都窝在房里,大气也不敢喘。

    天雷虽然落在远处,可是那声响震耳欲聋,就像在人人头顶上悍然炸裂,那是连心脏都要被炸到停跳的节奏。

    这般天威,哪个不怕?

    汨罗瞥了姜子尚一眼。和底下的仆役相比,这少年直面天雷还没有腿软到从树上掉下去,胆量倒也不小。要知道他才多大年纪?

    “那一定是离得太远的缘故。”汨罗转头看了姜命一眼,“我带你凑近了看。这等情景,千年难得一见。”言罢就要提起姜子尚。

    “住手!”姜命知道,儿子年幼身弱,不要说站在雷区了,就是再往前靠近百里都会被天雷余威直接震死。这时他也再顾不得其它,出声哄着儿子道,“子尚,你还记得几天前和我们一起搬到这里的修诚叔叔么,我带你去过他家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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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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