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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62章 滔天

    所以皇甫铭听她这样说,倒不觉得如何荒唐,只反复打量着她,最后道:“这是撼天神君闭关前所述?”

    她眼都不眨:“是。”

    皇甫铭一时沉寂下去,半晌无语。宁小闲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又或者是和蛮祖商议。

    等了半晌,他都没有吭声,宁小闲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开口相求,就是将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里,因此耸了耸肩道:“你若不愿说,那就罢了,横竖离我渡劫还有些时间,我也不是非它不可。”说罢,手在石上一撑,站了起来。

    她脸色和话语中都显出了不愉,细眉儿微蹙,面上就浅浅覆上一层薄怒,皇甫铭实不愿忤逆她意,再说先前自己对她说过“甚么都值得”,言犹在耳,自己却吞吞吐吐起来,也难怪她生气。他脑中思绪还未转完,手掌已领先意识一步,自发地去捉她嫩生生的手臂。

    宁小闲将手臂往回一抽,沉下脸道:“你作什么!”这一下动作幅度大了,水晶杯中剩了一半的酒水就轻轻荡漾。

    美酒如血,纤手如玉,袖口下露出来的一小截藕臂,比天上的月儿还要皎洁莹白。

    皇甫铭心里微荡,指尖更是发痒,口中却笑道:“姐姐勿急,我可没说过,不将它的下落告与你知。”

    宁小闲这才面色稍霁,转头看他:“你愿意告诉我?”

    皇甫铭笑吟吟道:“那就要看姐姐有多想要这只葫芦了。”

    来了,终于进入了主题。宁小闲暗地里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谈判的准备:“那还要取决于你的情报。如果搜索这壶子的过程太艰难……”

    皇甫铭单膝屈起,将手臂拄在上面,薄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好教姐姐放心,不难。”

    “你怎知……”话至一半,宁小闲即深深凝视着他,“乾坤壶在你手里?”

    皇甫铭笑而不答。

    宁小闲自他小时候就见多了他狡黠的模样,他现在虽然长大了,但这卖关子的表情她却熟悉得很,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要知道乾坤壶毕竟在世上消失太久,就算完全损毁、湮灭也不奇怪。再退一步来说,即使它仍然安好,如今不知去处,她就算有了线索要找到它,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皇甫铭这表情却意味着,这东西有高达六成的机率就在他手里,剩下四成说明要取得它的难度也不太大。

    她还以为要寻到乾坤壶的下落是千难万难,没想到今日能够一步到位,真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欢喜过后,烦恼接踵而至。这真是最好的消息,这也是最坏的消息,落在谁手里,都好过皇甫铭啊。要从他手里取到这件宝物,不晓得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皇甫铭面色不变,高超的耳力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两下,旋又恢复正常,想来是她竭力压制下去。他对这姐姐知之甚深,只一件用来修炼神魂的乾坤壶,就能让她激动得一时忘形么?

    他怎么觉得,其中还有蹊跷呢?

    宁小闲正要说话,天边却再度炸开了一记响雷,随后是四下修仙者惊呼声此起彼伏:

    “八重,这人居然要渡八重天劫!”

    从皇甫铭与她交谈到现在,西南方向的雷声始终不曾停下,并且越来越响,到最后每敲一记,漱月湖的水面就明显地震荡一次,不消说,整个中京的凡人也应该都被惊醒了,见着外头天空这样的异象,必定又是磕拜不已。

    甚至西南方的天边,也能看到一点点银白色。那应该是隔着三千里之外的电蛇狂舞。

    宁小闲一边挖空心思应付皇甫铭,一边还在不自觉默数响起的天雷,所以这一记响雷炸起,她也嚯然抬头,和其他修仙者一样吃惊:

    这居然是第六十四记天雷!

    所有修仙者都知道,劫雷每九记为一重,七重天劫已是足够骇人的了,结果七重天劫的最后一记、也就是第六十三记天雷敲完之后,居然紧接着又是第六十四记天雷!

    汨罗这一回,真是玩大发了,居然招徕了八重天劫!

    皇甫铭的神念始终牢牢锁定在她身上,此刻见她樱口微张,面上显出惊容,心中微动:“奉天府府主造过什么孽,居然要迎八重天劫?”

    宁小闲吃惊道:“你知道是他……”说到这里,蓦地住口。以皇甫铭的本事,就算事先不知道汨罗要渡劫,现在见着了天上的异象,哪里还有猜不出的道理?也是她心乱了,否则这么简单的事实一下就能推导出来。

    “中京西南三千一百里处,即是天狐族的圣地青丘,汨罗府主率军于七天前抵达。现在雷劫从那个方位传过来,还是高达八重的天劫,不是汨罗渡劫还能有谁?”在与他交谈的时候,宁小闲居然因为那头狐妖分心,皇甫铭心中恚怒,眯起眼看着她道,“姐姐,你前来中京这一路,是他相陪的罢?”

    这个“陪”字,说得好生难听。宁小闲沉下了脸道:“莫胡扯,不过是两军顺路同行。”见皇甫铭嘴角撩起一丝笑意,却是阴冷阴冷地,当即定了定神,将话题拧了回来:“言归正传,乾坤壶到底在不在你手中?”

    皇甫铭目光闪动:“姐姐若想它在,它就是在的。”

    那壶子果然在他手里!宁小闲强捺下心头激动,尽量面凝如水:“我要这个壶子。开价吧,只要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皇甫铭轻笑一声:“那就要看姐姐能接受的范围,有多大了。”

    这小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宁小闲沉吟道:“虽然广成宫之战是联军打赢了,但隐流的损耗也堪称巨大,从广成宫那里得来的领地和赔偿,一时半会儿还转化不成金钱……”

    皇甫铭出声打断她:“钱银,镜海王府从来都不缺。”

    宁小闲瞪着他道:“那是要领地喽?这一次隐流收取的领地丰腴肥美,都是物资丰饶的所在,你看中了哪一块想要交换?”

第1485章 费尽心力

    这种情况下,一向长袖善舞、梳笼八方的乐音宫居然不肯邀请隐流前来参加雅集,聪明人一下子就能从当中嗅出反常的味道来。

    姬元容也望着她,嘴角的笑意加深,宁小闲却从中读懂了几个字:

    来者不善。

    果然姬元容侧身向她微微点头,这动作在寻常女子做来只是妩媚,在她却有几分风度翩翩。她先是张口欲言,随即一顿:“宁……请恕元容愚钝,实不知现在该如何称呼姑娘为好?”

    宁小闲暗自冷笑。

    姬元容的段数着实不低,第一下就击在了尴尬之处。其实宁小闲在隐流的身份其实很微妙,因为长天的缘故,她在隐流拥有最高话事权,可事实上她平时只任仙植园的园长,本次东征也只做了火工营的营主。长天一直没委派给她其他职务的原因,在于原本两人的大婚订在秋季,若是按原计划办了,那么她就是名符其实的隐流妖王。可是现在么,她还未嫁给长天,所以虽然任谁都知道隐流现在由她掌权,但她的身份现在架空在那里,说起来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好在她也不是那么注重名份,因此无所谓道:“随你。”一脚将这皮球又踢回去给对方。

    这称呼,确实有些难办,姬元容想了想:“不若仍称你为宁姑娘罢?”

    宁小闲点了点头,淡淡道:“善。”她真是爱死长天的这句口头禅了。就一个字,一说出来就显得自己很高高在上,睥睨众生有没有?一说出来就显得自己傲视群伦,别人都只配趴在地上跪|舔有没有?

    说到装|逼,还是她家这位最高竿。

    姬元容顿时窒了一窒。令宁小闲佩服的是她还能面色不变地接下去:“那么,宁姑娘,元容对你提出的要求是——”

    这个要求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今日雅集上最正常、最普通的一个要求了,却令在座所有人都怵然一惊。

    这一回,连宁小闲都微微变了脸色,因为姬元容说的是:

    “请你为我们演奏一曲罢?”

    到了此刻,宁小闲才终于确认,姬元容的确是心爱汨罗,所以容不下她这粒砂子。

    若了任何一个场合,任何一次雅集,要求旁人公开抚奏一曲都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然而这里偏偏是乐音宫的雅集,先前偏偏又已经有三位乐音宫门人展示了高超无伦的琴艺,谁接在她们后面演奏,都只会令观众觉得鸡肋,听之无味。就像吃过了饕餮盛宴之后,再往你面前摆一盆子红烧肥肉,你还咽得下去吗?

    这也是曲水流觞活动进行了大半个下午,姬元容却始终未对其他任何人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

    在乐音宫面前,谁愿意班门弄斧?

    原本大家都料定了,除非有人琴艺特别高超,可与乐音宫媲美,否则这位姬仙子都不会提出这样得罪人的要求。没想到,她当真提出来了,并且对象还是隐流的小妖女宁小闲。

    一大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只能猜测:如此说来,这小妖女于音律之道也是造诣颇深喽?这时就有人笑道:“原来宁姑娘也是此道高人,若不是姬仙子点出,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是极是极,我等定要洗耳恭听。”……

    隐流强横霸道,追随者必众。这里纷纷出声附和的,都是有意向她和撼天神君示好。不过被他们这样一帮衬,宁小闲倒不好像闻无命那样随手拿起酒杯喝干,然后轻描淡写说一句“我不会”。

    她也只能暗自腹诽,这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啊!姬元容听到众人的附赞,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显然是等着看她笑话了。

    闻无命再怎样推辞,别人也知道他手里有干货,宁小闲却不一样。在外人看来,她的名气都与撼天神君联在一起,无论她自身多么努力,拥有多少成就,在这绝世大妖的光辉笼罩下都只会黯然失色——她的情|郎太耀眼也太完美,谁与他站在一起,都要承担这莫大的压力。

    即使两人完婚了,别人提起她,也只会说心生羡慕地说,那是撼天神君的道侣。这种情况下,如果她饮下了面前这杯酒,就是一种示弱。偏偏这次隐流抵达中京,是由她率领,因此她丢了面子,也就是隐流丢了面子,也就是撼天神君丢了面子。

    隐流凭借广成宫之战,好不容易在南赡部洲中部打响了名号,站稳了脚跟;长天虽然是成名极早的大妖,但年代久远,当今世人从未见识过他的手段,也只在这场大战中,他凭借隐仙峰与尸陀舍、与黑龙两大神境的决战,才再次蜚声大陆,真正坐实了战神的名号。

    当下,隐流的威望和财富都在节节上涨,表现出了势不可挡的劲头。这种情况下,她只要弃权认输,立即就是给隐流当头泼下了一盆冷水,所有潜在客户和有心与隐流交好的仙宗都会看到,隐流也会受挫,战无不胜的神话也会被打破,并且根本不须用到武力。

    可是她有几斤几两重,自己还不清楚吗?一个连琴笛萧筝都没摸过的人,敢在乐音宫和天下大腕面前演奏?那简直就是超大写的“献丑”。不过值得推敲的一点是,姬元容如何知道琴律非她所长呢?

    要想清楚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

    宁小闲思绪一转,当即想起了自己被困奉天府军中,以叶笛召唤阴九幽分身那一回。当时她迫于无奈,只用叶笛吹奏了阴九幽临时传授的几十个音节而已,偏偏还要用神力传遍三军。但是音乐造诣这种修养真的瞒不了人,传遍三军的意思就是汨罗的大量府客、幕僚也听到了,会不会引为笑柄,宁小闲不知,但看来姬元容一定是从他们那里打探到消息,才知音乐是她的弱项,并且恐怕这里头有人添油加醋地将汨罗与她的关系说了,才会引得这位姬仙子下决心来试探她。

第1493章 不可奏

    和魔鬼做交易,就一定要比鬼还精明。

    他二人各怀鬼胎,底下的修仙者哪里知道?

    眼见风波平息,城防巡守领头的督护沉声道:“宁大人,你弄出这巨妖来,将中京扰得大乱,现在还得请你高抬贵脚,随我走一趟!”

    就凭宁小闲惹出来的滔天大祸,他言辞已算是极度客气了。这还是看在她是隐流妖王的份儿上,若是换一个人,他早挥挥手让兄弟们掏家伙上,逮住了先打个半死再说,然后才押回去。

    宁小闲自巨竹妖肩头掠下,落地轻如雁羽:“抱歉,我也未料到今日会惹出这么大祸事来。不过督头儿想收拾善后的话,可不能找我。”

    那督护心里喀噔一声“不好”,据说隐流围剿广成宫的时候毫不手软,想来眼前这位也是凶残的主儿。她要是无法无天起来,他一个小小督护可没本事拿人家怎样。不过他仍是硬着头皮道:“宁大人此言何解,须知这里是中京地界……”若是人人都可以闯祸以后拍拍P股就走,他以后还有宁日吗?

    宁小闲摆手道:“你误会我甚。”伸手一指僵立在一边的姬元容,“我们不过是玩了一局曲水流觞流戏,姬仙子正好点中我了,要我演奏支曲儿给大家听,我原是不肯的,申明这曲子奏出来必有大不祥。不过姬仙子大度,向我担保无论引发怎样的后果,乐音宫都一力承担。”

    说到这里,她转向众人笑眯眯道:“诸位道友,我说的可有一字虚言?”

    溪畔的修仙者面面相觑,大概是在得罪乐音宫和得罪隐流两者之间略一权衡,闻无命咳了一声才捋须道:“正是如此,宁姑娘所言字字属实。”

    乾清圣殿的BOSS既然都发话了,场中顿时有人纷纷应和:“不错,我等都可以作证。”

    明珠灯下,姬元容玉面上都泛出了一点青光。她作了两个深呼吸,拢在袖中的柔荑都紧握成拳,才能抑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直到此时,她犹能冷静道:“且慢!曲水流觞当中被点到的人,要亲自演奏,你这算什么!”

    宁小闲耸了耸肩:“大家从头到尾都看到了,这巨竹妖是我由竹林催生成精,再经帝流浆灌溉变作了妖。无论从法从理上说,它都隶属于我门下。君不闻有事弟子服其劳?”点化之功,即是再造之恩。南赡部洲上,生灵若是得了指点而成妖,那么即是默认与点化它的人有从属关系,因为这样的生身之恩,是要倾全力来报答的。

    从这一点来说,虽然被点名的是宁小闲,但曲子由巨竹妖来代劳,并无悖理之处。

    城防巡守督护忍不住道:“既如此,宁大人你亲自演奏一曲就好,为何要摆弄出这么大阵仗,把整个中京搅得动荡不安。”

    宁小闲露出苦笑,面上露出最大的诚意向他道:“督头儿,我也想自己出马啊,怎奈这曲子原本就不能由活人来吹奏。”

    姬元容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由冷风从冰窖里吹出来:“我身在乐音宫中,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活人奏不起的曲子!”

    宁小闲笑嘻嘻地望着她,说出来的话却也是毫不客气:“姬仙子未听过,不代表这世上没有。我这曲子叫《黄泉引》,仙子如有空,不妨到陈年古籍里头好好查找查找。”

    话音刚落,她身后突然传来巨竹妖的长嚎声,声音里充满了痛楚,随后就听到震天的爆炸声。紧接着有人大呼:“闪开,快闪开!这竹妖塌了!”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她回头望去,顿时觉得那人的“塌”字用得真好。巨竹妖眼中的光芒已经泯灭,随后身躯突然炸开。

    它原本就由大量竹子聚合而成,现在突然炸开,顿时就有漫天的竹屑、竹片、竹刀和枝叶狂舞,那倾泻出来的速度不输给大弓射出来的箭矢。在场的修仙者自是不怕,可听涛阁里还有其他凡人窝在绿庭最远的角落里簌簌发抖。

    他们先前也受了《黄泉引》的影响,清醒过来后即知今晚阁内变故横生,自己身体太过脆弱,这里有甚变故都经受不起,自然要躲得越远越好。

    宁小闲向那个方向伸手指了指,低声道:“定!”这数百凡人身前顿时冒出结界,将飞来的致命凶器都挡在了外头。

    不过混乱还远未结束。

    竹妖身形既然崩溃,当即推金山、倒玉柱,组成了它身体的百万根竹子没了吸附力,立刻如擂木滚石一般倾塌下来。

    “哗啦啦”,在这震耳欲聋的声响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百万根竹子毫不客气地砸向听涛阁,触楼楼塌,触树树倒,触花花闭,连方才众人所坐的九曲小溪也被填堵起来。

    原本好好一处山幽水美之地,一下像被十级地颤刚刚光顾过,只下余残垣断壁,还有满地歪七扭八跌落的、数也数不尽的竹子。

    场中一片诡异的沉寂。

    过了约莫十几息,才有一人大声哀嚎起来:“听涛阁、听涛阁毁了!”他像是如梦方醒,冲过去捉向姬元容的衣角,“少宫主,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人,自然就是听涛阁的大掌柜。这家酒楼背后有七个股东,他也是被聘来打工的,眼下这捅破了天的祸事,他就是砸锅卖铁也背不起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姬元容秀眉蹙起,一个闪身避了开来:“你稍安勿躁!有我在此,你怕什么!”声音里带着十足的不耐。

    以乐音宫少宫主的骄傲,自然不会赖账不还。大掌柜得了她口头保证,心里稍安,口中的哀嚎也立刻止住了,诚惶诚恐地站在她身后,却也不敢再离开半步。

    这金主要紧紧看牢了,否则自己全家都要人头落地。

    所有人先看了看他,目光又都聚焦到宁小闲身上。

    “我说过了呀,《黄泉引》不能由活人吹奏,否则……”她很无辜地摊开了手:“就是这个下场。”

第15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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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巴蛇的体型,在画面中几乎是始终如一呢,吸收掉的尸陀舍魂力到哪里去了?

    她可没忘记,画面中巴蛇扑向阴九幽的那一刻,双方的体型并没有多大差距。??.?`按理说,长天和尸陀舍两大神境的魂力加在一起,难道不该稳稳胜过被反复削弱而又得不到新补充的阴九幽吗?

    被她这么一点,涂尽分身和都伏末略微回想,不约而同道:“不好!”

    涂尽分身脸上变色道:“大人的魂力增长,可能出了些纰漏。”

    这话听进耳里,宁小闲心里顿时一揪:“细述之。”

    “还是小姑娘观察得仔细,我们这些老东西惭愧呵。”都伏末接过话头道,“你说得对,在识海当中,神魂越是强大,具现出来的体型也应该越大,这点和现实世界是一致的,撼天神君不可能忽略这一点。之所以在他传递过来的意念中,巴蛇体型没有增大,很可能是他现自己在消噬尸陀舍魂力的同时,自身损耗太大的缘故。??.?`”

    “阴九幽将神君大人镇压下去之后,他本身对于巴蛇识海的整体掌控,也在不断加强。”涂尽分身插话道,“地下冒出来的岩浆就是证明,他以这种方法消磨对手的魂力。反观神君大人,在抵御熔岩侵蚀的同时,还要反复尝试突破岩壁,若论神力的消耗,恐怕远比阴九幽来得更多更快。”

    “莫忘了,阴九幽原本专修魂道,对于魂力的把控和精简,远比任何人都在行。”都伏末一字一句道,“神境之间的战斗,绝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撼天神君既然想出了对付他的办法。阴九幽也不会坐以待毙。”

    宁小闲咬牙:“倘是如此,长天就算全盘吸收了尸陀舍的神力,冲出地下,与阴九幽的战斗仍是五五之数。难分胜负?”莫怪道最近几次见到阴九幽,他都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露半点虚怯,原来如此。

    以阴九幽的城府,有了对策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只让她以为主动权都掌握在她手里。果然印证了他当时说过的话:“我们走着瞧罢。”谁能笑到最后,还不好说。

    这个家伙,何曾轻易服软和认输过?哪怕身陷囫囵,哪怕身处这世上最森严的大牢当中。

    都伏末和涂心分身互望了一眼,都道:“局势瞬息即变,这个么,真不好说。w?”

    宁小闲的心沉了下来:“也即是说,光等长天自行出狱,已是不现实了?”

    “魂力的消耗度远比补充得更快,神君大人就算事先计划得再周密。也难以估料到这一点。不过他现下应是已经察觉出这个麻烦,所以才让您取出尸陀舍的神魂,送去往生。如此一来,鬼王魂力立刻变为温和无属性,大人只要在短时间内全盘吸收,就能破|禁而出,提前与阴九幽一决胜负。此时出击,胜率应该大增。”涂尽分身摇了摇头,“可惜的是,神君大人给出的具体方法。被阴九幽干扰了,我们根本看不着。”

    长天也知道,她和隐流目前的局势不妙,所以同样给出了应对的方案。恐怕办法就着落在缺失的两帧画面上。

    可惜。中间消失的那幅画面闪断,莫说环境构成了,她就连画中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惟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都伏末和涂尽皆是不一语。宁小闲望了望他们两人,突然笑道:“那有何妨?看不着长天的办法,难道我还不能自己想一个么?须知我本来也打算入巴蛇识海一游的。”

    她面色淡然。语气却坚定:“计划不变,早作准备就是。”

    涂尽分身木讷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道:“您的计划,恐怕还得快些执行。”

    他话中有话,宁小闲疑道:“为何?”这是要接二连三给她坏消息么?她的小心脏受不了啊!

    “还记得最后一幅画面中,那妇人产子时,天降祥瑞?”

    她想了想,的确见着了百鸟缭绕、祥云飘动、天降花雨,这就是祥瑞啊:“那又如何?”

    “这就说明,那妇人所怀的不是普通的胎体,而该称为‘九善之躯’。”涂尽分身看了都伏末一眼,“大萨满蛰伏已久,恐怕对地狱道后来出现的这些秘辛也不甚清楚。所谓‘九善’,是指凡人九世皆为善,积累了海量的功德下来,所以第十世投胎转世的时候,上天就给他准备了一副身躯。这躯体资质禀赋奇佳自不用说,并且气运绝佳,无论修仙、从商、入政,但凡心想之事,鲜有不成,修道也是事半功倍,一路顺风顺水,连渡劫时的劫数都会降下两重来。这即是所谓的福星命格,与风闻伯那样的天生扫把星正好完全相反。”

    宁小闲微微动容。她现在已到度劫前期,当然知道劫数下降两重是什么含义:那就意味着,度劫的成功率至少提升了六成以上!六成!

    要知道汨罗大费周章返回狐族圣地青丘,不过为了度劫时提高半成概率而已。这福星命格之人居然能享受Bug一般的待遇,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她咬牙切齿道:“尸陀舍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都伏末咳了一声:“身在恶鬼道还能越活越滋润的,能是什么善茬子?他和撼天神君作这交易,虽是受形势所迫,却也能在最大范围内给自己多争取些利惠了。这家伙估计也将通盘情况考虑得一清二楚,知道撼天神君拿不到他的魂力也斗不赢阴九幽,才敢这般坐地起价。”

    以长天之能,给他找个九善之躯并不算什么难事,所以必定是答应的。可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宁小闲就算能进巴蛇识海将尸陀舍的神魂带出来,这一时半会儿之间却要上哪里去找这九善之躯的胎体呢?她可没有长天的本事。

    她蓦地站起来,直接换去了神魔狱一层,走到巴蛇的牢门前,轻声道:“长天,你还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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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2章 更有用

    这一次对付隐流,这头狼妖也从中经办,甚至巴蛇和黑龙大战过后,他也亲眼见到过宁小闲和汨罗。??

    .??`

    这狼妖昨日夜里出去值哨时就不见了,一直未返军,只给桓公替留了个条子说泗水关内有家乡物产可吃,并且他先行一步前去打点。桓公替等人离开北境数月有余,免不得心中有些恋旧,再说老六是狼妖当中少见的独狼,不喜群体活动,但一直都机狡多智,桓公替从不为他的安危担心,哪知却是死在皇甫铭手里了

    几人循着老六的字条子找过来,不想是个圈套。

    “他解说得甚是周详,我也知道那消息是你在白玉京内接到的了,这就无须桓副殿主再多言。”皇甫铭拍了拍手,“其实我夤夜赶来,是想问桓副殿主要一样东西。”

    桓公替冷然不语,知道今日定然无法善了。

    果然皇甫铭接着就微笑道:“想借阁下项上人头一用。”

    桓公替嘎声道:“你疯了么!既然都是隐流对头,镜海王府何不与乾清圣殿联手……”

    皇甫铭点头道:“乾清圣殿那里,我自会交涉。??.??`桓副殿主,其实我不想杀你,怎奈你死了对我更有用呢。”

    桓公替不禁冷笑道:“痴人说……”最后一个“梦”字还含在口里,他后方一名修士就已经离座蹿起,鬼魅般袭向皇甫铭,手中重杵却爆出一片黑光,显然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在他身后,另外五人也紧跟着出手,剩下三人紧紧护住桓公替。难得的是六人一齐出动,同气连枝,浑身的灵气和妖力隐隐通联在一起,就仿佛是举六人之力而主攻前方一点,最前方那修士还未攻到,皇甫铭眉毛鼻尖上已已感受森寒冰冷的杀意。

    这是军中杀阵,这几人都随着桓公替久经沙场。一出手就是军中杀人的阵法,更难得的是带上了血煞之气。平时修仙者为他们气势所夺,又被血煞之气压制住神通,多半是摧枯拉朽一般地败了。

    并且他们战斗经验实在丰富。深谙擒人先擒王的道理。在这几人印象中,皇甫铭是二十岁都不到的黄口小儿,连战场都没下过几次,双方距离又短,只隔了两、三张桌子。这一下暴起难,拿下他的把握不小。?.

    偏在这时,一直窝在角落里似是簌簌抖的店伙计,手指突然弹出,如同琴师拨弄琴弦,又像蜘蛛收拢自己的大网。奔袭而来的这六人就觉出自己所处的空间像是突然断裂作七、八截。这种感觉难以描述,就好像原本众人都身处在一个纸盒当中,现在突然有外力将它强硬撕开,这鸡毛店的空间就突然扩大了,明明皇甫铭离他们只有不到三丈距离。可是几人力疾奔,却怎么也够不到他,似是中间隔了千山万水。

    桓公替毕竟眼力高明,此刻就厉声道:“是幻术!以血煞之力破之!”

    这名伙计却桀桀笑道:“愚蠢的修仙者,能把你家的大爷的神通认作是幻术!”

    皇甫铭淡淡道:“战决。”拳头在桌上轻轻一捶,周身突然有煞气滚滚而出,那黑烟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如有生命,连昏黄的灯光都遮盖下去。

    “其实……”这个时候,桓公替突然听到皇甫铭开口。声音近得如同耳语。这个古怪的少年悠悠道,“你的儿子,是我杀的!”

    皇甫铭说,是他杀了桓松玉?桓公替的瞳孔骤然为之一缩。这怎么可能!当日的情况他记得清清楚楚,乾清圣殿施展请神术请来的明明是蛮祖!莫非……

    他心中突然浮起一个疯狂而古怪的猜测,不过没来得及多想,因为下一瞬,这小小的鸡毛店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沉。

    古怪的是,若有人此刻从外头经过。当会现这鸡毛小店的窗户里还透着光,里面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火塘子烧得也旺,却是诡异地一个人也没有。

    事实上,桓公替等人可从未走进过这家小店。

    ……

    不知过了多久,这屋子后面才不急不徐地转出三个人来,为的就是皇甫铭。

    他们走出四、五十丈后,身后的鸡毛店突然无火自|焚,呼呼啦火光冲上了半天高。

    镇上居民虽然不多,可是外头突然亮如白昼,人们也被惊起来一小半。大家披着衣服走出来时,鸡毛店已经被一把大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梁架,无论里面原有什么,大概都付之一炬吧。

    一片混乱中,谁也没见着那三人消失在黑暗中。

    皇甫铭踢了踢地上的雪,与蛮祖交流道:“巴蛇被困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那狼妖老六的确硬气,却硬不过他的手段,终于是一五一十全招了,从巴蛇与黑龙大战之后、北境仙宗在密林中遇到宁小闲开始,一直到桓公替于白玉京包厢中接到无名氏传来的讯息,随后将这消息广而散布为止。

    蛮祖没有作声。

    “关于巴蛇和阴九幽的流言才刚刚传开,姐姐就找上了虬闰。这只能说明,他们的交易内容与流言有关,流言传开,交易内容有变,所以他们才需要重新交易。”皇甫铭这才接着道:“可是我看到虬闰拿出来的东西,只有一枚蓬莱石。我们都知道这次卖会上,蓬莱石身价将近两千万灵石,还是他自己抬价拍回去的。余英男死在宁小闲手里,虬闰恨她入骨,后来又怎么会突然反悔,肯将蓬莱石卖给她了?要知道这一出手,他自亏三百多万灵石。”

    “这笔亏空,一定是姐姐拿出来交易的东西能够补齐的。也就是说,他们都有彼此所需之物,能够打动对方,这笔交易才能够谈成。”

    “我记得姐姐在我包厢门前击杀余英男的时候,说过她和虬闰谈妥了一桩交易,所以这女人已经归她所有,生死由她。我当日就曾想过,姐姐为什么要将余英男也加在条款里面,现在却大概明白了。”

第15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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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已经查清,姐姐召唤出巨竹妖当晚,阴九幽分身被我击伤,随后逃去了虬闰家中;第二天,余英男就冲来我的包厢,想寻求我的庇护了。亦即是说,阴九幽分身在青阳居中,向余英男透露了某些消息,才令姐姐想杀她灭口。”皇甫铭嗤笑一声,“结合流言的内容来看,当日她在听涛阁召唤出来的,就是阴九幽了。”

    蛮祖听到“阴九幽”三字,这才来了点兴趣:“不错,那一日感受到的神魂异常强大,居然连我都觉得心悸。当世还能有几个大能如此?必是阴九幽无疑。”

    皇甫铭认真道:“这样说来,阴九幽根本未死!隐流对外散播的消息,以及姐姐亲口对我说的话,都是撒谎!”他最后两字咬音很重,星眸中也有寒光绽出,显出了心中的怒气,“因为巴蛇之故,她原本和阴九幽势同水火,结果这一次却请了自己死对头来,惟一的理由,就是她笃定阴九幽不会、也不能找她的麻烦。”

    “以此推断,近日盛行中京的流言,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却至少有几句真话:阴九幽既然没死,那么巴蛇做什么去了?无论他现在身处何种境地,看来现在都不能替隐流、替姐姐出面!余英男临死前曾对我喊出那半句话,如今看来,她想说的应该是‘阴九幽没死’!这和流言毫无二致。”

    “并且别忘了,余英男死掉以后,灵浮宫还有个侍女也自摘星楼坠亡,尸首被灵浮宫敛回去了。随后乾清圣殿就接到了这个消息……呵,这巧合也太刻意了些。在我看来,大概是余英男临死前,终于聪明了一把。”皇甫铭唇角微扬,眸中的目光却显得越发冰冷,“姐姐虽然以为她先我一步,却忘了一个关键呢。”

    他一字一句道:“我这里不是凡人署衙。想办事可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

    “先将我们的正事办好,后面你要怎么玩耍,我就不管了。”蛮祖嗯了一声,“不过。流言的内容未必能够全信,余英男得到的讯息,真实性也有待查证。”牵扯到撼天神君,小家伙行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皇甫铭的力量还远未达到颠峰,绝不可折在这里。

    皇甫铭微笑道:“我知道。不然。何必跑这一趟呢?”

    ……

    东边露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乾清圣殿驻军边上的密林里,突然射出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呜呜”之声,射在了军营当中的空地上。

    箭身上还系着一颗人头,原本相貌还称得上儒雅——军中很多人从前都未见过他发怒的模样,他原本保养得当,一头乌发从来整整齐齐地以玉冠束好,现在却是充当了绳布,胡乱缠在箭身上。现在这张面庞上肌肉扭曲。双眼圆睁,像是要掉出眼眶一般。

    竟是死不瞑目。

    这人的面貌,乾清圣殿的子弟都再熟悉不过了:

    桓公替。

    主帅居然连夜被杀,横死在泗水关!大军驻地顿时炸锅,喧嚣的呼闹声连一级级长官都压不下去。

    直到两名主将冲过来拣取首级,才发现箭支上还绑着一张字条,上面血字的痕迹都未干透,狰狞而且霸道:

    “犯我隐流者,虽远必诛!”

    “隐流、隐流!”这两名主将嘴里喃喃念了两声,眼珠子慢慢地红了。

    ……

    桓公替的死讯。很快就摆到了闻无命的案头上,同它一起的,还有苦平城被攻陷和洗劫一空的消息。

    他放下玉简,揉了揉眉心。只觉脑门儿隐隐作痛。

    他身前的长袍男子低声道:“箭上附着的字条,太过嚣张。隐流虽然一向狂妄自大,这个时候却不该自亮名号,尤其在它刻意隐瞒了身份连攻数城的情况下。”

    这是他的幕僚司云凛,也是心腹,向有良策。闻无命苦笑道:“这些我如何不知?可是对方特地将首级抛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在群情激愤,莫说寻常子弟了,方才殿内十余要员都来请命,誓要向隐流讨回公道。这种情况下,我能够安抚,却不可反对。”

    司云凛道:“杀桓副殿主那人,要的就是乾清圣殿和隐流势成水火。”

    闻无命冷笑道:“说不定还想我们两败俱伤,他好从中渔利。不过桓公替一死,我们却非得向隐流伸手不可了。”北境环境恶劣、生存不易,这也使得宗派里头人人关系更加紧密,有许多门人之间的情感甚至是如兄如弟。桓公替为人还算公正,又替门人着想,在宗内声名素著。他一夜暴毙,凶手又留言是隐流所为,乾清圣殿此刻一片复仇呐喊之声,连闻无命都只能勉强压下去。

    这种情况下,哪怕他是一宗之主,也不得不做点什么来平民愤。

    讨伐隐流,就是个很好的途径。并且别忘了,宁小闲手里的东西,的的确确是令所有人垂涎不已,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他。杀掉桓公替那人,还真送给他一个极好的理由。

    #####

    汨罗在得愿山庄见到宁小闲的时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梅园会晤那天,她虽略有憔悴之色,但修为不曾受损,气色也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怎地才隔了这么点儿时间,她看起来目中神光完足,但是眼角带红,瞳边微露血丝,这居然是神魂过于饱满,然而她同时两颊微陷,原本就小巧的脸盘,更是缩到了几乎不足他巴掌大,连眼睛下方都出现了浓重的青影。

    却又是神魂受损了的表现。

    这两种完全矛盾的表现,居然同时出现在她身上。汨罗却发现自己并不觉得奇怪了:这姑娘身上反常的事例实在太多,只能说,这一次她又干了什么古怪而自|残的行迳?

    宁小闲无精打采,强抑着打呵欠的冲动:“无妨。我请你帮忙查找九善之躯,可是有下落了?”

    不消说,她现在这副模样都是亲身试验了神仙倒效力的结果,那东西简直就是摧残神魂的不二法宝。上一回在逃离德水城的时候,她就吞掉了夜游神的神魂,结果被凡人的记忆纠缠不清。这一回,涂尽分身特地将神魔狱囚徒的过往记忆都洗成一片空白,再交由她吃掉,以减少对她的冲击。可是修仙者的神魂强度毕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自然地快速提升的,就算是皇甫铭也只敢服用四滴神仙倒。她在短时间内吞吃、消化大量神魂,就算习了涂尽的噬魂之术,也一定会出现消化不良的情况,一方面魂力被强行提升,另一方面自身神魂也受到损害,才会出现汨罗见到的这种面相。

    汨罗摇了摇头:“怕是要令你失望了。我命手下搜集了附近四州的凡人消息,都没有九善之躯的下落。恕我直言,未出生的胎儿,原就很难自母体看出端倪,更何况九善之躯为众生垂涎,天道为了护佑正主儿投胎顺利,隔绝外邪觊觎,也会蒙蔽了修仙者的推衍之术,此谓天机不可测。”

    她叹了口气,知道汨罗说的是实话。她其实早寻来宁羽,让他帮着卜算九善之躯的下落。宁羽的卦术得自龟仙人,已是成功率极高的一门神通,可是这一回算出来的卦象却是空白。可见天道有意蒙蔽之,不令他人寻找。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她揉着眉心对汨罗道:“那要请你再帮我个忙了。”

    汨罗微笑:“只管开口。”

    这家伙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她都有些不习惯了:“要请你替我寻两个人,估计住在了中京外城或者京郊,他们的形貌是这样的……”她细细描述一遍,“我也派人去查了,只是效率都不及你。”

    汨罗听罢即道:“好,等我消息。”她看起来就像个困极了渴睡的小姑娘,像是要点头打盹了,他看在眼里,忍不住道,“你注意休息罢。”

    她的确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应了一声,正要去揉眼,冷不防头顶一阵温热,却是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顶发。

    她神思有些混沌,这一下就没躲开去。

    #####

    一夜鹅毛纷飞,直到清晨才短暂停歇。

    榆化县距离中京五十里,天蒙蒙亮,县城的街道还无人扫雪,人走在上头软绵绵地,一脚下去直至没膝。

    县东头一家卖粉米的铺面后头,紧挨着一家小小的院子。天不亮,前头铺店就开始上货,人声、车声、马匹轻嘶声传过来,却不知怎地到了后头的小院门外就消失不见,再也透不进去。

    这院子里,始终静谧得仿佛无人居住。

    旁边邻居也很少来这里串门子,不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不和善——正相反,那个温文尔雅的西席先生太和善了,附近的孩子们都喜欢他,可不知怎地,他的院子里无时不刻都飘荡着一股子寒意,那寒气能直接渗进人骨子里去,从那里头出来回自己屋,就算呆在火塘边也要抱臂半晌才能寻回一点儿暖意。

    PS:

    本章为潇潇忆思甜的仙葩缘、仙葩缘、仙葩缘,以及庄周蝶梦梦蝶周庄的和氏璧加更。and恭喜潇潇忆思甜童鞋成为的第十八位盟主~

第1554章 居所

    并且这位西席的妹妹,那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冷美人,自打二人住进这里,想借机和她搭讪的男子少说也有一打了,可是好不容易挨近她居然就是上牙打下牙,嘴唇抖个不停,话都说不利索,最后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

    这么大半个月下来,靠近这小院的人自然就少了。

    不过现在,正有一男一女从街上绕进了胡同里,走了九拐七八弯之后,停在这户人家门口,并且抬手轻轻敲响了门上已经生锈的铜环。

    对门儿一户人家闻得响声,从窗棂里窥到了,不由得暗暗乍舌:“咦,好标致的姑娘,好漂亮的衣裳!”

    男子身材高大,背板挺得标枪一样笔直。女子则是娇小玲珑,一身银装素裹,眉眼好生精致,肌肤更是细嫩柔滑,白得都有两分透明,好像能透过皮肤望见底下的血管。

    这一家的女人羡慕道:“她这大氅可是白貂皮做的,啧啧,你看那皮毛,半点杂色都没有,雪一样地白。中京许老爷的二太太,上回穿在身上的貂儿哪有她的好!”

    男人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胡说什么,你看看人家的脚印!对着仙姑仙爷你也敢碎嘴,你这双招子不想要了么?”其他人低头一看,可不是?这一男一女的脚步尤其轻盈,走在齐膝深的雪上,居然连个脚印也留不下来。

    此类异象,自然只有修仙者能办到。所以这户人家当即安静下去,连门堂里的娃娃哭了两嗓子,也被母亲立刻捂住了嘴。

    这时候,小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这户人家就看到那个和颜悦色的西席先生微笑着说了句:“你们来了。”将两位客人迎了进去,随后黑色的木门啪地一下牢牢关起,隔绝了外头窥探的好奇目光。

    宁小闲走进来,目光中也带着好奇。言先生何许人也,住的地方居然这般简陋,院中一颗大槐树,遮住了三个厢房,因此房|内的光线肯定很暗。中州附近有“门前一棵槐,财源滚滚来”的说法,因此商宅里头喜欢种槐树讨个好彩头,这树在春夏也许还开得很旺,冬天就只剩光秃秃的枝杈,盘曲虬蝤,乍看之下却很像张牙舞爪的恶鬼,让人心中自生一股寒意。

    这个院子,太萧瑟了,闻不着半点人气,像是空置已久的荒屋。

    陪她前来的,自然是琅琊。言先生合了门跟在两人身后,往中屋随手比了一下:“远道而来,累了罢?进来歇歇。”

    宁小闲正打量间,西厢房的门嘎呀一声开了,月娥走了出来,望着她:“你来做什么?”

    宁小闲耸了耸肩:“你知道的。”天下有何事能瞒得过月娥?甚至这两人若非自己愿意,又有谁能找到他们?

    言先生取了两只粗陶碗放在桌上,到院子里打了一桶井水灌在水壶里拎进来。冬天的井底虽没结冰,水却是彻骨地寒,可是言先生把水壶放上旧木桌的时候,壶嘴已冒出了热腾腾的白汽。他才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小包灵茶,捏了一小撮放到两只陶碗里,然后缓缓注了热水进去。

    他这动作,优雅从容得仿佛用的是最好的灵泉水、青玉盏,而不是这偏僻小院里半咸的井水和粗陶碗。茶叶很快在碗中舒展开来,带出青碧的汤色。

    他做这些,宁小闲都一语不发地看着,此刻实在忍不住了:“你们怎会住在这里?”

    言先生笑了,宁小闲这才发现他左颊有个极浅极浅的酒窝,虽不明显,却不知自己前几回怎没发现:“我在徐家做西席,这房子是东家借给我住的……这些,奉天府岂非都告诉你了?”

    宁小闲也是露齿一笑,一点儿也没有被揭穿自己背后调查人的尴尬。她托汨罗所查的,就是言先生和月娥的下落,上次月娥用水镜术与她沟通,她就看出对方所处的位置,应是普通人家的后厨。并且言先生的形貌虽不突出,月娥却是美得如同天仙下凡,走在街上满满的回头率,这样的女子就算大隐于市,对奉天府这样的情报大家来说也不难找出来。

    当然,她和汨罗所说过的每一个字,这两人都知道。所以她今日能寻到这里来,本身就代表了月娥和言先生的一种默许。

    站在她身后的琅琊沉声道:“为何住在这种地方?”他是仙人,已经不屑与凡人为伍,眼前这两人的身份更加尊贵,修为也是举世罕有,便是坐享金马玉堂也是应该的,为何要住在这般穷酸的所在?

    言先生认真道:“我薪资低薄,徐家将这房子借与我住,我自是愿意的。”

    简单来说,原因就是一个字:穷。

    穷成这样的大能,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啊,始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宁小闲似笑非笑:“那么我聘言先生到巴蛇森林长住,薪资多付十倍,言先生可愿意?”

    言先生笑了:“我生来行走人间,不在一地久留,宁姑娘好意,我心领就是。”

    罢了,各自追求不同,她知道以言先生的本事,若真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消动动指头,金山银海转眼就来。宁小闲切回正题:“那么,我此来目的,两位一定也知道了?”

    言先生不说话了,月娥摇了摇头:“不可。九善之躯专为九世善人而配,此乃天意。我们既然顺应天意行事,不出手阻止你也就罢了,怎可反而替你占了别人的身躯、机缘和气运?”

    宁小闲侧头看着她:“既如此,你俩为何肯让我找上门来?”

    月娥硬梆梆道:“我们自在这里居住,你来或不来,与我们何干?”

    宁小闲笑了:“若非我知道你是天道化身,一定会以为你厌恶于我。”

    月娥淡淡道:“我不厌你。我只是也不喜欢你罢了。对我来说,万事无所谓好恶,所以我对你既不厌恶,也不喜欢。”

    “是么,万事都无谓好恶?”

    言先生听得二女语气都有些僵硬,正想出言调解。

第15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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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丹方本不出名,又只是一小角残卷,天上居也不怎样重视它,才安排在发卖会的最后几场小型专场里,要当作尾货处理掉的。

    宁小闲毫不犹豫地派人前往,只以几千灵石的价格就捡回了这个大漏。

    她现时没空,但手下有的是人才,所以这两张残卷凑成完整的丹方后,就交给手下的丹师去研究了。

    在她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却接到个啼笑皆非的消息:

    依照这张丹方的确可以制出药物来,可是任谁吃了也是无效。隐流众丹师也知道她对这药方寄以厚望,不敢轻易宣布失败,于是埋头又多研究了几天,这才发现药丸里头的蹊跷:

    这丸子之所以不起作用,乃是服用者不符合要求。非人类不可用,有灵根不可用。前一项将妖怪排除在外,后一项将人类排除在外,目前南赡部洲上几乎只有这两类修仙者,所以无论找来多少人试验,都是这个结果。

    其实还有第三类人,也就是蛮人。甚至这药卷上头都写了,最原始的古方来自蛮族,多方改良才有现在这个版本。可见当年蛮族里果然是天才辈出,连这么极端的丹方都有人提出来。如果当时研制成功,不仅是丹史上辉煌的里程碑,并且蛮人获得了随意变幻身形的能力,恐怕后面整个上古战争的进程又要改写。

    果然这就叫失道寡助。

    宁小闲见着这药效却怦然心动,因为她真正符合了芥子丸的要求,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因此既是人类,又没有灵根。她原本是极羡慕妖怪们能在本体和人形之间自由切换的,现在有了芥子丸,她也有机会了。

    不过最近她忙于试验神仙倒,就将这丸药暂时放到一边,以后再试。

    汨罗再来找她的时候,宁小闲已经可以服下七滴神仙倒了,代价就是神魂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提升,直接断片,导致她沉睡了足足一整天。

    “镜海王府往北而行,我会派人盯着它。如今白玉京发卖会也临近尾声,我们该上路了,越早越好。”

    隐流妖军原本就枕戈待旦,做好了准备。翌日,隐流与奉天府同时离京,结伴往西北而行。

    #####

    璧山,跳虎岭下。

    李瘸子家在镇子最左边,往外再走出去不到十里,就是大沼泽了。

    他当然不是生来就叫瘸子,只是二十几年前在沼泽中被鳄鱼咬掉了半个脚掌,从此行动不变,拿着当猎户攒下的五两银子盘下一家小酒肆,没想到小本生意做了这么多年,居然越来越红火。

    李瘸子的秘诀就在于两样招牌菜,即盐酒鸡和皱纱肉。原本这样的小镇应该是买盐不便的,哪知附近恰好是有两口盐井,所以这盐酒鸡做起来成本大降。而皱纱肉其实和“纱”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表皮皱起如纱,乃是将肥瘦相间的大肉斩件,先炖后炸,期间加入米酒、赤砂糖等,等到肥肉和水分都被炸得半点不剩,整体缩小至原来的二分之一以下,就可以取出。如果想长期保存,只消在外头再抹一层盐就行了。

    这东西咸香有嚼劲,咬在嘴里比普通肉干带感多了,却又不像肉干那样硬如皮革。胃口再大的人,配着泉水啃上小半斤也有极强的饱腹感。又因为水分都被炸出去,就算是盛夏,多放些日子也不会坏,很适合行商和旅人带在行囊里充当干粮。

    若是宁小闲在这里,当会认出这做法与华夏客家的“烧大块”很像,只不过客家人的食材用的是猪肉,而在中州,猪还不是大规模圈养的生物,牛又是耕田用的生产资料,不能轻易杀掉,因此李瘸子的酒肆每天做出来的三百斤皱纱肉,都是向当地猎户收来的河貘肉做成的,这种生物四肢粗短、体圆膘肥,除了脸长得像小象以外,和家猪真是神似,并且肉质还更细腻些。

    这一日天不亮,李瘸子的后厨就开始忙活了:做早市的都得起早。

    不过最后一锅皱纱肉还未熬熟,店门就被敲得咣当响。

    李瘸子去开门,外头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瓮声瓮气道:“皱纱肉,要四百斤,快些!”

    李瘸子一怔,见这两人身形高大粗壮得不似人类,眉须俱白,透着一股子凶悍,也不像附近的妖怪,遂道:“两位妖爷,小店的皱纱肉还没熬好呢。再说您二位要四百斤,小店一天也做不了这么多啊!”

    其中一个妖怪咧嘴,露出暗黄色的大牙:“都说你这里做得好,兄弟们还等着吃。半个时辰内给我凑够四百斤,不然,拿你人肉抵数儿也行。”他看看李瘸子,再看看边上面色发白的小伙计,不怀好意地眯眼,“你还短缺了些斤两,你和这小家伙加起来,也能凑个二三百斤吧?”

    李瘸子开店二十多年,知道恶客上门不好打发,也不争辩,只好道:“行行,两位请进来坐好。”拉着伙计往回走,中途给他打了两个手势。他原本是山里猎户,对这些手语甚是精通,这两下的意思是“拿昨天卖剩的存货出来”。

    伙计得令,飞一般地跑了。

    李瘸子才将两人引到外屋,擦了擦油腻腻的凳子,陪笑道:“两位妖爷从哪里来呀,好像有点面生。”

    其中一个妖怪闻着肉香,目不转睛地瞪着油锅,顺口答道:“我们是北境外头……”话没说完,就被同伴一胳膊肘打在肚皮上,这才省过来,恶狠狠对李瘸子道,“爷爷的来路,也是你能套问的?”

    李瘸子赶紧哈腰道:“不敢,不敢!”

    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四百斤热气腾腾的皱纱肉果然就摆在两头妖怪面前。后者看也不看他一眼,将货物装在储物戒里,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头到尾,这两人一分钱都没给呢。边上的伙计苦着脸看这两人走远,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啐,这些吃白食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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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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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顿时惨叫出声,在腾腾青烟中,刀削斧砍也剁不破的石肤被迅速腐蚀出一个个破洞来。

    更多的妖兵没有这样的酸液天赋,却是从怀中掏出黑色小球,直接掷到对手身上。这黑球仅有拇指大小,浑身长刺如蓖麻果,但是砸到对方身上立刻冒出一溜儿火星子,随后壳子裂开,从里面流出来的黑油遇着了火,顿时熊熊燃烧。

    冒出来的火焰居然呈惨白色,可见温度之高。这些地底钻上来的偷袭者,黑色的硬甲见了白火之后,居然软了下去,颜色也变得鲜红起来。宁小闲嗅觉极好,站在远处闻着了洞里传来了烟熏火燎的味儿,居然觉得自己闻着了闷炝螃蟹的香气,再看这些家伙的硬甲变得通红一片,的确也像煮熟了的横波将军,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显然奉天府对付这些家伙很有一手,否则怎会应变得如此及时?

    汨罗见她脸上浮出笑容,微微侧首道:“这是北境极寒之地的妖种,称为石螂。他们居于黑石山上,那里常年冰雪,只有坚岩,环境与璧山相类。所以石螂也衍化出了极特别的天赋,那就是能在石间行走,亦称为石遁。”他说到这里,宁小闲就面露恍然之色。土属性的妖怪,有些天生就有土遁之能,但在土里行走,“路况”可是很复杂的,除了枯枝和木桩,一不小心撞上地底的大石可要头破血流。

    土遁之术,可遁不过“坚岩”这种障碍。然而在这些巍峨得突破天际的高山上,罡风猛烈,泥土难存,所以剩下来的都是坚硬至极的岩石,若不能从岩石当中遁走的话,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所以石螂才演化出这种遇石可遁的天赋。若用地球的观点来说,这也是高度特化了的妖种。

    这时候她也明白过来,先前奉天府的妖兵见着地上无冰。为什么会大吼出声了。要知道璧山海拔虽高,到了夏季气温还是会相应提高一点的,所以雪也就融成了冰。这个山洞几乎无人光顾,那么日积月累下来。地面的冰层少说也有数丈之厚——南极大陆的冰层形成原理也是如此——可是方才妖兵趟过了积雪,重新踩到地面上,却发现脚底下干干净净,莫说冰层了,就是冰碴子都没几块。

    那么。积雪下面覆着的冰层哪里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往深了去想,也只可能是这里埋伏了敌人,而厚重的冰层坚硬如铁,会阻碍他们出手,所以才被事先清了个干净。

    如果冰层不在了,那么这整片山洞,就是一个陷阱!

    并不是宁小闲后知后觉,而是长居于南方的修仙者,一般不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只有长年驻守北方的妖怪。才会养成这直觉般的反应。果然紧随其后的突袭,就印证了这一点。

    也就是一刻钟功夫,奉天府军就控制住了局势,反将石螂包抄其中,挨个儿杀灭。这种生物被酸液喷溅了也就是受伤罢了,被炽火点燃,那盔甲都变得又脆又薄,很容易就被斩杀了。汨罗一边观察战局,一边对宁小闲道:“奉天府昔年在北线作战,与这种东西打过不少交道了。他们谙石遁之术。时常潜入堡垒之后,执行刺杀任务。刚和这种生物交手,我们也吃过不少苦头,后来才摸索出了应对之法。这东西只生活在天寒地冻的高山上,皮壳虽硬,却是怕酸腐、怕火攻。”

    她点了点头。高度特化的生物,必然有很大局限性,环境变了,它们的弱点就一定会暴露出来。石螂虽然一身铁甲。又能蜷在白雪以下化作坚岩,躲避哨探的侦察,却是只生活在寒冷天气里的妖怪,对火攻和酸蚀就尤其没有耐受力。

    若换了其他宗派的修仙者,在人家的主场面对石螂的攻击,那必定是措手不及,这一役至少要损失个几千人才能将局势控制,士气也必然大挫。哪知奉天府长年驻守北部战线,对这个老对手知根知底,这才能扭转战况,反败为胜。

    她心头微动,扭头瞥了汨罗一眼:“你早知道这一回对手里,会有北境仙宗?”奉天府兵手里的黑球,叫做燃爆果。其外壳取自一种古树果实,击中物体就会在瞬间产生高热,然后点燃灌注在其中的黑油。这黑油是奉天府属地、南部疆沼里的特产,遇火即燃,浇水更旺,焰度极高,可以在两秒之内将一个凡人烧得只剩骨灰。

    但是这样的军需物资,都是要事先备好的,不可能临时赶制。

    汨罗耸了耸肩:“前路不明朗,有备才无患。”

    他眼中并无得色,像是叙述再稀松平常不过之事。宁小闲看在眼里,却有些佩服他。这人不愧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事事考虑周详、样样从容不迫。与他相比,她于战事上一窍不通,琅琊等人更侧重于自身武力,池行虽有大局观,也能出奇制胜,却终是经验欠缺、阅历不足,并且格局太小。

    没有了长天,闻名天下的隐流妖军,连战力都发挥不出七成来。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隐隐感觉到,这次欠奉天府的人情,恐怕欠大发了。

    有了克制之法,石螂也变得不难对付。两刻钟后,地上的石螂尸体越来越多,其同伴眼见颓势难挽,也就吹出了撤退的信号。仍活在雪场上的石螂,当即不管不顾地往雪地里一扎。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地上的雪经过了燃爆果的高温灼烧,有多处已经化作了水,再由冰寒的冷风一吹,重新凝成了冰!

    所以这一扎,有不少石螂直接扎到了冰面上。虽然冰层不厚,却能令他们的动作为之一滞。也就这么一减慢的功夫,又有许多石螂被剁翻在地。

    剩下的,终于钻入了石壁,无影无踪了。

    地上留下了七百余具石螂的尸首。时间紧迫,隐奉联军没来得及打扫战场,只匆匆收敛了己方战友的遗体,就接着上路了。

第15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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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途述,宁小闲才知道,眼下联军所处的位置唤作“四合谷”,乃是在罗浮州与她的目标所在地——缅青州交界处,只要从此往北走,就踏入了缅青州境内。

    在过去几天当中,加入追捕的北境仙宗越来越多,目前数量已经上升到了二十四家,总人数加起来应该超过了三十八万,是隐奉联军的整整两倍还多。这是由于北境仙宗原本就是抱团南下入侵,随后虽然分开劫掠,但行动范围基本均在南赡部洲中部,并且由于白玉京发卖会这一盛事,多数宗派都将驻军留在了中州附近,所以此刻集结起来,并不费多少时间。

    不到十天里,隐奉联军就打了四场战斗,尤以刚刚结束的的四合谷之战最为惨烈。由于北境仙宗对隐奉联军的围堵呈现合龙之势,汨罗利用己身机动力强大的优势,指挥大军中途三次突然变道,令对手始料未及,这才杀出一条血路来。

    刚刚结束的四合谷大战至关重要。这是天旋谷围堵联军的重要一战,若是天旋谷胜了,那么隐奉联军就要被堵在罗浮州境内,让北境仙宗来个瓮中捉鳖;若是隐奉联军胜了,就可以暂时跳出北境仙宗的包围圈,领先一步进入缅青州。

    是以这一仗打得惨烈无比、绝无花俏,所幸最后的胜利属于隐奉联军。不过他们此刻也笑不出来,因为这一仗打赢了,争取到的是时间,所以大军只有三个时辰可以休息,然后马上又要开始急行军,以期与后头追赶的敌人拉开一段距离。大军经过了毫无停歇的长途跋涉和血腥厮杀,已是久战之师,多亏有隐流源源不绝的灵丹妙药支撑,这才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屡战屡胜。但到了现在,军队战力至少下降了两成左右,亟须一场长时间的休整。

    不过汨罗也绝不是光挨打不还手的性格。早在联军遭遇第一场伏击之前,他就往附近的众多宗派都发去了求援的信号。奉天府在南赡部洲中部也不知经营了多少年,早就有一大批盟友,只不过在北境仙宗南侵的过程中。这个同进同退的利益体早被打散。现在他以奉天府的名义求援,也知道单是动之以利恐怕不够,主要还须晓之以理。

    汨罗在信中的措词再婉转,中心意思也只有一个:北境仙宗好不容易已经集结起来,又是乌压压一片数十万人。难道对付完隐奉联军之后,会心满意足、老老实实地散去?若是不来相助,恐怕隐奉联军的下场就是阁下的前车之鉴。

    北方战线被击溃之后,北境仙宗如狼似虎、冲关而入的模样,仍然留存在众多修仙者的记忆当中,随后南赡部省更是被搅得乌烟瘴气,无人可以独善其身。现在北境仙宗再度集结起来,势大力强,若是对付完隐流之后想要打打秋风,顺势再捞一把。那么这里的小宗小派,又哪里是它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汨罗发出这讯息的时间也把握得极好,恰是北境仙宗的大部队里有几方豪强忍不住出手了,当了一把过路的强盗,把经过的几个宗派给劫掠一空,这一带原本就是风声鹤唳,本土宗派颇有自危意识。

    所以他这封信送出去,与其说是求助,还不如说是鼓动。当即就有七、八家宗派响应。从沙盘地图来看,只要联军冲出了罗浮州,立刻就能得到生力军的接应。只要敌我双方人数慢慢掰平,局势也一定会稳定下来。

    大帐会议开到这里。统罩在军中多日的压抑气氛终于一扫而空,连涂尽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轻松之色。

    宁小闲盯着桌案上的地图看了许久,这时突然道:“我们为何不取道这里进入缅青州?这路线又短又直,至少能节约两天的时间罢?”纤手在地图上指了一指。

    众人看去,都摇头叹息。汨罗身后的幕僚知道她刚刚苏醒,又对南赡部洲中部的地形不甚了解。遂解释道:“宁大人,这地方唤作风吹沙平原,若能从这里过去,直线距离确是最短。可惜——”他施了个神通,沙盘上立刻出现了一组图象,十分立体,“风吹沙平原与别处不同,这里沟壑千纵万横,与其说是平原,不若说是地裂谷。我们的队伍从这里走,恐怕反而会被拖慢速度。”

    从沙盘上来看,风吹沙平原就像一块蛋糕,被人拿刀子在上面横七扭八地画了几百道口子。再打个更恰当一点的比喻,这就像九十岁老人的脸一般布满了皲皱,而这每一条裂口,都可能是高达数十丈乃至上百丈的悬崖、沟壑,并且别忘了,风吹沙平原上还有无数河溪,除非从这上空直接飞越而过,否则若是在这样的地形行军,速度大概会拖慢为原来的三分之一,那真正叫做跋山涉水了。

    “况且,天旋谷就有一队人马在那里行动,我们若是靠近,必会惊动他们。”幕僚道,“再被他们拖住,估计要多花七天的时间才能走出风吹沙平原,届时北境仙宗已可截住我们了。”

    宁小闲缓缓点头。风吹沙平原面积宽广,有道是人力有穷尽,在这样极端的地形条件下,哪怕是妖军也不可能插翅飞过去。

    再议了一会儿,也就到了大军开拔的时候,众人都自散去。

    宁小闲却留了下来,望着汨罗道:“恐怕没有那般简单吧?”

    汨罗挥了挥手,最后一名幕僚也退了也去,这帐中只有涂尽留下——汨罗虽是盟友,终归对宁小闲心怀不轨,他不欲令汨罗再有与宁小闲独处的机会。

    方才军议时,她始终暗自运转神力,外人看起来她是红光满面、神完气足的模样。她是隐流的主心骨,她看起来越淡定、越从容,隐流的妖兵才会对胜利越有信心。

    在汨罗拼尽全力才将颓势扭转过来,令妖军满怀希冀的时候,她就绝不可露出半点疲态,动摇军心。

    现下没有外人在场了,她才往后靠到椅背上,举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这么做对缓解头部的疼痛没有多少帮助,她过来之前就给自己扎了几针,针尖上附了一种奇特的药物。以上头的剂量来说,随便一针就可以麻翻十头大象,而对她来说,这只是能够麻|痹大脑的药物而已——神魂的膨胀只能靠沉睡来消化。但刺痛的脑神经却是可以麻醉的。

    汨罗知道她处于非常状态,对她仍能保有思维的敏锐很是佩服,闻言无奈笑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你以为只对陌生人么?”

    宁小闲低声道:“可是求援出了问题,他们不肯来?”汨罗毕竟没有亲自喝过神仙倒。不知道这酒液的真实效力。她在头晕脑胀的同时,思维的速度却比原来加快好几十倍,当真是什么问题都一触即通。可惜的是要长期维持这种状态的话,她的大脑吃不消。

    汨罗惊讶地看她一眼,终于点头:“是。”

    宁小闲轻哼道:“墙头草,两边倒。”她现在也理解了汨罗的无奈。

    这片大地上,有更多宗派对即将到来的血战持观望态度。这不奇怪,在宗派战争中,站错排从来是个致命错误。就以刚刚结束的广成宫之战来说,前中期的战争过程中。广成宫数十个盟友也应声加入进来,帮助它共同抵御隐流、奉天府和朝云宗的入侵,可惜的是这次大战,最后以广成宫的败北而告终。在联军处理了广成宫之后,曾对联军出手的大小宗派也没能逃过一劫,其中一成被灭宗,四成被洗掠,剩下的都只能选择望风归服,所以这一役之后,奉天府的实力大涨。正是因为众多小宗派的投诚。

    换到如今的局势也是一样。对许多本地的宗派来说,北境仙宗追逐隐奉联军又怎么样,北境仙宗若是赢了,未必就会顺势来屠扫自己。可是自己如果站到隐奉联军那边儿去。万一这棵大树倒了,北境仙宗还不连带自己一把火给烧了?在“可能”和“必然”之间,他们自然会选择观望。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隐奉联军身上,还看不出必赢的趋势。所谓赌|博有风险,投资须谨慎。他们需要看见信心,看见隐奉联军展示出来的,能胜过北境仙宗的信心与可能。

    隐流的守望神巴蛇始终没有出现。这个致命的弱点,是汨罗再如何舌灿莲花也无法掩盖的事实。

    然而,这样的处境,他对属下不能吐露,并且也和宁小闲一样,要表现得自信而从容。

    报喜不报忧。

    昔日曹阿瞒使出“望梅止渴”的伎俩,也正是要自己的军队望见希望,哪怕是虚幻的也好。同理,再强大的妖军,没有希望又怎能战斗?

    说到这里,汨罗却依旧从容:“勿须沮丧,战局一日数变,说不定转眼就柳暗花明?”他切换了话题道,“你那试验,进展得可顺利?”

    宁小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一次甚好,我尝试潜入仙人识海,可行。”她史无前例服下了十二滴药物,就算涂尽有神魔狱狱灵相助,要将她的神魂平安导出也是极尽吃力了。到了现下这个地步,她需要再做一个至关重要的试验:潜入他人识海,熟悉这一整个过程,为后面的行动做准备。

    根据大萨满的指点,她就没必要拿渡劫期以下的修仙者来尝试了。未渡过天劫者,识海中只有沉沉死海一片,没甚好探究的,因此她的目标选定在仙人身上。

    神魔狱中的几名仙人囚徒,首先就被排除在外。谁家地盘谁作主,广成宫人恨她入骨,还会容许她在识海里乱跑么?所以最后选来选去,也只有找琅琊来帮忙了。

    “可有斩获?”

    “自然有的。”宁小闲想了想道,“成就仙人之身,识海里就不复那般单调。我在琅琊识海当中望见了陆地、山川、河流,有千回百转,水中已有锦鳞游动,陆上郁郁蓊蓊,可惜山林中没有活物,颇显寂寞。”

    汨罗面露诚恳道:“你若拿我来试验,我也欢迎之至。”他也是仙人之躯。

    宁小闲打了个哈哈,皮笑肉不笑。进汨罗的识海?那可太危险了。这家伙越显得诚恳,就越是满肚子坏水。

    汨罗也知道她必然不肯,调侃一句也就就转了话锋:“缘何摇头?”

    宁小闲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瞒你。这次虽能成功,我却没有再次试验的时间了。”

    时间?汨罗一转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的行动,最缺乏的从来都是时间,无论是隐奉联军,还是她。目前距离月娥给出的最后期限,只有不足十天了。然而她服用十二滴神仙倒就要倒头睡上七天,以此推算,就算她接着再试验一次,恐怕就要将九善之躯降生的时机给睡过去了。

    辛辛苦苦这么久,她可容不得半点延误。所以,下一次服用神仙倒,就必然是二十滴。

    下一次服用神仙倒,她就要潜入巴蛇识海!

    她的所有实验,至此都已结束。下一次,就是实战。

    成与不成,只此一遭。要么长天对阴九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要么她从此殁在巴蛇识海,再不得出。

    决没有第三个结果了。

    汨罗体会到她的处境,不禁温声道:“若是……”他顿了顿,“不妨再等等。”

    宁小闲轻轻摇头。

    汨罗又道:“或许,你不必赶在九善之躯出生之前。你自己不也有法子?多些时间,也多些把握。”他赶在宁小闲开口之前,已抢先道,“你要明白,就算没有撼天神君,目前这般局面,我也必会全力控制住。”

    他的声音至此转为沉凝,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所以,你不必非冒这个险不可。”他从刚听到她的盘算起,就觉得这计划实在疯狂已极,换作他自己,甚至都不会耗费半点脑力去推敲,因为风险实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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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2章

    他顿了一顿,“我不知道她要如何做到,然而她若是如愿了,我还有想头么”

    所以,时间的确是太紧迫了。

    皇甫铭盯着眼前的大镜,怔怔出神。这镜子上嵌着的眼珠,其实属于灵鸮所有,虽然长得像角鸮,却并不是南赡部洲本身的物种。这种其貌不扬的鸮鸟其实有一样奇特的天赋:母鸮和它所生下来的小鸮之间,可以共享视界。亦即是说,无论小鸮们看到什么,母鸮也能够视同亲至。

    这是很实用的能力,至少在集群捕食的时候,每一头鸮都知道猎物的具体情况。而蛮人能够将母鸮的眼珠拿出来单独炼制,再嵌入特别的大镜上,就可以将小鸮看到的画面呈现出来,给人观看。

    在雁沙岗那般舍生忘死的厮杀当中,谁会注意高处树枝上停留着的禽鸟再说这种灵鸮一点妖气也没有,看起来和普通鸟类也没甚区别。

    这种情况下,它就是最好的哨探。

    “这两边打得虽然热闹,但似乎少了点什么。”皇甫铭抚着自己下巴想了想,然后打了个响指,“原来如此”

    “低阶修仙者的厮杀,观赏性太差。”他转头问黑衣人,“若我未记错,风火陵里有个仙人,以火系神通闻名”

    “是。”黑衣人当即答道,“称火鸦真人,成名技是天火焚城。他这神通使用起来,声势浩大。”

    “声势浩大,也就是扎眼得很,恰好我还见过他出手。这次他可是赶过来助拳”

    “随风火陵同来。他形貌特殊,已被我们辨识。”

    “那么,就选他了。”皇甫铭自怀里取出一支红羽小箭,连箭头带箭翎都是血一般红艳的颜色,偏偏又有些儿透明,若要找一物与之相比拟,倒很像海底的红珊瑚。他抚着箭身默念了几句口诀,随后这支红箭轻颤一下。就发出了嗡地一声清响,竟有金铁之声。

    这声响,听起来像是刚自沉睡中醒来。

    黑衣人见着这支小箭,面色顿时转为肃穆。俯首弯腰,小心接在手里。

    “这箭已得我心意,你将它带去战场就行了。”皇甫铭将锦衾又拉回肩上,显然是要再休息一下,“既是大会战。怎能打得这样温吞慢热不如我来加一把火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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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沙岗外的战场,已变作了绞肉机。

    北境仙宗兵强马壮,声势浩大,不过再多优势也抵不上一个糟糕至极的短板:

    时间不足。

    此刻飞速东进的隐流大部队,就是北境仙宗最大的麻烦。在赤必虎率大军赶到之前,北境仙宗必须将宁小闲拿下,否则就与这一笔惊世宝藏失之交臂,还要搭进去自己的威风和名声。

    因此战斗虽然只进行了两天,雁沙岗下就已经垒尸成山,两边都杀红了眼。在攻守双方当中。守方是占了便宜的,毕竟有地利之便,何况隐奉联军这一次还端出来千金堂的战争器械,巨灵神炮几发炮弹出去,底下就是一片血肉模飞,瞬间清场

    这是隐流和北境仙宗在战场上的第一次大规模正面交锋。在此之前,两者都在自己的地盘上所向披靡,隐流称霸大西南,而北境仙宗统御整个北部,二者对于对方的战功都互有耳闻。可惜相距太远,从未有一较高下的机会。

    这一次直面,双方都惊心于对方的悍勇。不过隐流妖军虽然只有三万余人,在整个隐奉联军占不到八分之一的人数比例。可是装备着实精良,居然能拿出包括巨灵炮在内的一系列重型巧器,堪称战场大杀器;反观北境仙宗,虽然在长年征战中,修仙者素质颇高,怎奈北境苦穷惯了。虽然坐拥丰沛矿产,最多也只是铸出来精良的法器。由于北境仙宗里一直存在阴九幽的势力,所以南方的千金堂始终不愿将自己的作品贩往北部,这就使得北境仙宗只得打着其他宗派的名义去购买,能购得的数量就有限。

    并且巨灵神炮这种大型巧器,还是在隐流启程东征广成宫时才刚刚出现,千金堂现有的几部都被宁小闲第一时间购走了,哪里还有机会外流北境仙宗也是头一次在战场上领略它的威力,几乎是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就死伤一大片。

    要不是巨灵神炮在广成宫之战中消耗过巨,至今未得补充,这一场战斗的结果说不定就直接改写了。

    两天一夜,强攻不下,还死伤三万余人。北境仙宗的士气都受到不小的打击,尤其巨灵神炮横扫一切的威势,管你什么等阶的修仙者,只要是渡劫期以下,不死也是个半残。这种情况下,北境仙宗的统帅就不得不另做打算了,中军大帐里面更是吵成了一片。

    天旋谷的副掌门多木勒阴沉着脸道:“派出去的探哨传回来消息,隐流主力大军最多再有五日就能赶到。照目前形势而言,再有十天半月我们也攻不下雁沙岗,不如放弃了转战他处,获益更大。”北境仙宗是狼群,清苦的生活令他们拥有坚忍不拔的禀性。可是狼牙是用来嚼肉啃骨的,不是用来啃石头的隐奉联军这么坚硬,再拖耗下去,于己无益。

    就有其他小宗附议:“不错,不错,多木勒首领言之有理。中部地盘如此广大,不一定非要和隐奉联军在这里死磕。”南赡部洲中部硝烟未灭,还有广阔肥美的地盘等着他们去瓜分。若是将这些新地盘打下来,搜刮上来的油水未必就比拿下隐奉联军来得少了,何况去啃那块难啃的石头要知道神魔狱虽然是难得的宝物,据说里面也是藏宝无数,但这里有人曾亲眼见到过吗再退一步而言,就算打下了隐奉联军,战利品也是要论资排辈来分,分到自己手里还能剩多少

    更重要的是,关于隐流的传言,从来没有证据能够证实那是真的。万一费尽千辛万苦将隐流迫入绝境,然而在最后关头,撼天神君出现了呢己方阵营里面,可是没有神境可与之对抗。

    大军南下势如破竹的时候。北境仙宗就是扭成了一股绳,看似众志成城。可是形势一旦于己不利,比如现在遇上了难以撼动的对手隐奉联军,这里头的重重矛盾就会爆发出来。

    所有宗派的出发点其实都只有一个: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乾清圣殿殿主闻无命静静听他们吵了好一会儿,才开声道:“隐奉联军的巨炮虽然强横,看起来却不是随时可以出手。你们未发觉它从头到尾也就打过七发若是这东西能够无限使用,在座的早就打道回府了,还需在这里争吵么”他不清楚巨灵神炮的原理。也不知道这造价高昂的大炮有次数限制,却能敏锐地感觉到这看起来强大无匹的东西必有其自身弱点。

    “没有这几尊巨炮,我们人数上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我们伤亡不小,难道隐奉联军就没有损耗了吗并且两大神境被困神魔狱的消息,我至少有八成把握断定它是真的。只要拿下宁小闲、放出阴九幽,我们还用只着眼南瞻部洲中部么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占得”

    不错,有两大神境相助,这天下哪块地盘想要而不可得这画饼一出,其他人顿时是砰然心动。

    多木勒却道:“那么依你之见。我们要如何在五天之内攻下隐奉联军,拿到神魔狱”

    闻无命冷冷一笑,正要开口,心口却蓦地一缩紧,像是危险来临之前的预感。他睁眼看去,原来不独是自己,在座众人一时噤声,脸上变色,显然也有所感。

    能坐在这里的,修为都自不俗。冥冥中自有感应。

    果然仅仅几息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巨响,像是有无数巨石从天而降,紧接着一片天摇地动自外头传了进来。伴随着骤然而起的惨呼声、怒骂声、惊惶的吼叫声,案上的纸笔哗哗一下全被震到了地面上去。众人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的巨炮又发动了。

    这个时候,闻无命目中精光闪动,却喝了声:“快出去看看,这不是炮响”虽然也是大范围杀伤性的后果,虽然也闻着了硝烟和高温的气息。然而他心里反倒隐隐有一丝喜悦,莫不是

    众高层冲出大帐,皆是一怔。

    半边天空都被烧红了,密密麻麻的火鸦俯冲而下,每一只看起来都惟妙惟肖,不仅头身尾翅俱全,似乎连羽毛都根根可数。它们还停留在高空的时候,地上的人只能望见细密的红点,然而它们越冲近地面,身形就变得越大,在临撞击地面的那一刻,每一头火鸦的身体都超过了巨鹰,翼展至少达到了十丈三十多米,若它们是活物,依其体型都可以轻易抓起一头耕牛。

    接着,这群火鸦就狠狠砸向地面,扑噬一切活着的生物。它体表覆盖着烈焰,原本色作赤红,可是离地面越近,俯冲的速度越快,体表的颜色反而变得越来越淡,先是火红,随后是蓝色,最后反倒变得苍白,似乎整只火鸦都被染白了。可是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火的颜色越浅,代表其温度越高。等到火鸦变作了白鸦,身上的火焰少说也有数万度,这是连精钢也要熔成铁水的温度啊,所以北境修仙者身上的护甲根本抵不住这样的高温。

    精铁战甲一熔化,滚烫的铁水自然就附著在毛皮和皮肤上,所以无数兵员这时都惨呼起来如果他们还叫得出声的话。

    事实上,至少有两、三千人在这一瞬间直面火鸦的扑噬,所以呼叫声往往戛然而止,因为连人本身都化作了灰烬。再有风儿吹过,旋即是灰飞烟灭,连半点渣滓都不剩,偌大一个活人妖怪曾经留存于世的痕迹,就这样被抹得一干二净。

    只这么几息的功夫,地上就被砸出来无数深坑。火鸦身上的烈焰,强度还要高过了三昧真火,因此秉持着无物不燃的特性,即使在深坑当中也是熊熊燃烧,坑底很快就结出了闪亮的晶体,那是泥土受到高温炙烤,迅速析出来的物质。

    眼见得炸裂声和惨呼声、怒骂声不绝于耳,闻无命先是一惊,随后眼中却闪过了难以抑止的喜色。再看北境仙宗其他高层,也慢慢琢磨过味儿来,又惊又喜道:“隐奉联军,这是自寻死路么”

    大范围攻击术法,并且绝不同于沉夏的土系法术这分明是隐奉联军当中,有仙人率先出手了

    如今的战局主动权,明显把握在隐奉联军手里,为什么对方的仙人会主动攻击并且使出来的还是这样显眼的大范围术法,就好像惟恐北境仙宗看不着一样。这念头只在众人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就被狂喜淹没,再也顾不得去思索。有人认出这术法,当即脱口而出:“天火焚城这是风火陵的火鸦真人成名技,绝不会有错”

    这么华丽而又标志性的术法,无论谁见过一次,大概都不会忘却。

    连这神通都被认出来了,可说是铁证如山。此刻就连先前主张撤退的多木勒也是高声道:“隐奉联军首先打破了大陆盟约,我们的限制也随之破除。诸位上仙,请出手罢”

    最后八个字是提气喝出,声震雁沙岗。

    果然话音刚落,就有几道轻烟自北境仙宗大后方飘了过来,又有几缕光芒闪动,前一秒还在己方阵营里,下一秒已经切入了隐奉联军当中,所到之处,无论拦在前方的妖兵有多壮硕,都是砍柴切瓜一样倒下。

    半空中又有女修现出身形,手持紫金葫芦,葫芦中插一根杨柳枝。她拈着柳枝,轻描淡写地向外画了个弧圈,即有无数水滴抛洒而出。按说这动作和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像极,只不过观音手捧的是玉净瓶,洒出来的是清澈无色的杨枝甘露,这女修挥洒出来的水珠却是黑得连光都透不进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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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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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黑色水珠自高空中落下的过程中又吸收了无数水汽,因此体形也是越来越大,直到落地时,这一团团黑水已各自变形,化作了虎、豹、狮、猿、象等形状,并且也如这些生物一般敏捷,瞬间就和隐奉联军的妖兵撞在了一起。

    这一撞,发出惨呼的却是妖兵,因为无论他们身上哪个部位与这些黑水形成的动物相碰触,都会被无声无息地“吃掉”。这其貌不扬的黑水居然具有湮灭之力,除了能够吞噬血肉之躯以外,也能将精良的法器战甲都腐蚀出大洞来。

    幸好这时隐奉联军当中已经走出几人,其中一个快走几步,自袖中掷出一只口袋。这袋子自行飞上天去,捆住袋口的红线自动松脱,于是就有风自其中吹出,一离开袋子就变作极其狂暴的罡风,往北境仙宗大军吹去。这罡风刮在身上,如刀如锉,似是能将血肉刨尽,就算军中有那许多皮糙肉厚的妖种,在风中捱了十几息时间,也是变作了皮开肉绽,四爪在地上划出深痕也自无用,口袋主人打了个响指,袋中的狂风又上一个等级,这一下就将无数妖兵都吹得无影无踪去了,那北境仙宗的女修召唤出来的黑水妖兽,也被吹得支离破碎,还原成了细小的黑色水珠,旋即被卷飞不知哪里去了。

    毫无疑问,这是双方阵营中的仙人都出手了。

    此前的战斗哪怕再激烈,隐奉联军和北境仙宗也遵循着大陆盟约,并未派出仙人作战。这一下隐奉联军首先破|戒,他的对手还会客气了?仙人一直随军,只不过作为终极武器被供奉起来,原本起的是震慑作用,这一下真正上场了,瞬间就发挥出最大规范的杀伤力。

    仙人层级的战斗,就不再是数量上的对决了,以一敌百、敌千、敌万。都变作了现实。也正因仙人出手造成的破坏性太大,大陆盟约才对他们进行了约束,这一下禁锢突然解开,满场神通乱飞。看上去很美,却像是死神手中的花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两边妖军都是损失惨重,伤亡的人数加起来直逼两日以来战争消耗人数的总和。

    闻无命这时提气,声震数十里。连对面隐奉联军的大营也听得一清二楚:“隐奉联军率先打破大陆盟约,对面的各宗派还要跟它一起承担后面的恶果么,还打算一起领受南赡部洲所有宗派的惩处么?”

    隐奉联军能和北境仙宗战个平手,其他本土宗派的鼎力支持是主因之一。闻无命此言,赤果果地是要分化隐奉联军内部的关系。要知道这种联盟的缔结,结构都相当松散,想当初广成宫也有众多小兄弟帮着它和隐奉联军作对,否则隐流东进路途中不会遇到那么多麻烦。可是这种结盟也是有限度的,广成宫在靳丝雨率先打破大陆盟约之后,立刻就变得孤立无援。周围看客无数,就是无人再敢伸手助它,原因也是简单至极——广成宫破|戒,再想与它同进退的宗派,一定要考虑到更严重的后果:援助这样的宗派,就要面临南赡部洲所有宗派的声讨。

    现在风水轮流转,隐奉联军率先动用了仙人,这就在数十万人眼皮子底下发生,抵赖都不得。在联军当中的大小宗派,立刻也面临这样问题:继续惟奉天府和隐流马首是瞻。抑或是离开?

    因此闻无命立刻接下去道:“只要你们立即离开,以往种种一笔勾销,北境仙宗绝非睚眦必报。”

    此刻隐奉联军的中军大帐外,火鸦真人急得脸红脖子粗:“胡说八道。老子好端端坐在帐篷里,怎可能跑出去放天火焚城!”也并非所有仙人都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火鸦真人是单纯火灵根,性格也是暴烈如火,方才他的成名技打到北境仙宗阵营里去,引出了泼天的大祸。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身份形象,当即是气得原地直跳脚,满脸虬髯也要根根直竖,连“老子”都说出了口,“栽赃,这一定是栽赃!”

    汨罗面沉如水:“方才可有其他宗派的仙人在你身边?”

    火鸦真人摇了摇头:“我方才自在风火陵的帐中调息,身边只有一个使唤的童子。”他这话说出来,其他人脸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那就是没人见着喽。的确他自家童的话,还不是他怎么教怎就怎么说,怎么能采信?火鸦真人看到众人脸色,不由得怒道:“我失心疯了么?北境仙宗本就拿我们无可奈何,我何苦这时去丢什么天火焚城?”

    宁小闲叹了口气道:“就算你方才没丢,现在也要出手了。当前的局势可不怎么好。”

    火鸦真人虽然憋屈,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再多辩解也是无用,不如上阵去多杀几个敌人,当即跺了跺脚,怒吼一声,驾起火云飞赴战场去了。

    顷刻间,天上红云大作,火鸦飞舞,纷纷奔袭而下——这才是真正的天火焚城。

    他离开后,帐前一时无声。

    过了十几息,才有一家宗派掌门站出来,对汨罗赧然道:“府主,我接到消息,门内还有急务,怕是要先行回返了。”

    急务云云,分明是个蹩脚已极的借口。汨罗摇了摇头:“北境仙宗向来有虎狼野心,他们的话,刘掌门也信?”

    这刘掌门苦笑一声:“我们未必怕了北境仙宗,但若是……”他话未说完,可所有人都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若是与天下为敌,我们还没有这等份量,“日后奉天府若有差遣,我们必不推辞。”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汨罗也知道再难挽回了,只得道:“既如此,我不强留。”

    既然有这家宗派开头,又有六、七家仙宗也纷纷表示了离去之意。

    琅琊长眉扬起,森然道:“天真!从参加这一战开始,你们早被贴上了记号,莫不是以为北境仙宗真会放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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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9章 长天的国

    都伏末嘿嘿笑了一声:“你真的了解自己的男人?”

    宁小闲瞪了他一眼:“走吧。???.?`”

    门的另一边,识海的世界,正逢狂风暴雨,她只站立了几息,浑身上下均已湿透。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阵阵生疼。

    这种疼痛,清晰得像在现实世界。

    都伏末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叮嘱道:“小心些,在巴蛇的识海中,你将自己当作一介凡人就对了,会疼会冷会被烫伤。你和这里造物主的差距过大,所以己身的修为和神通在这里均被压制住,除了跑得快些,没有别的优势。”

    宁小闲苦笑道:“谢谢提醒,真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现在他们站在半山腰底下,郁郁葱葱的丛林当中。离他们不足七十丈处,就是一道匹练也似的瀑布,从高达三、四百丈的悬崖上飞流直下,奔腾的河水打在深潭的礁石上,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可她之所以说这地方不像自己料想,却是因为站在半山腰上放眼望去,依稀能看见底下一大片广阔的平原,水网纵横交错,看起来富饶而美丽,偶有山峦起伏,那曲线却柔和得很。???.?`

    平原上,分布着许许多多的房屋建筑,那自然是有人居住。并且以她还能望见底下生机盎然的绿林当中闪着一片又一片的金黄——那是硕果累累的稻田,在现实世界依旧是大雪纷飞的早春,这里农田里的庄稼却已经面临收割。

    宁小闲不敢耽误时间。匆匆打量了几眼,就往山底下跑去。她现在的任务只有两样:躲开阴九幽的追捕、找到长天。但是当务之前,要先了解自己在哪里。才好盘算下一步举动。

    现在她的视力等同于凡人,而在这般瓢泼大雨当中,绵密如针的雨水模糊了前方景象,她的视距有限,因此靠近人烟打探情况,才是理智的选择。

    吞服了神仙倒的效果,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宁小闲自山上疾奔而下。只感身体轻盈如燕,几乎能够顺风滑翔——当然,这只是种错觉。但是凡人行走山林的磕磕绊绊,倒是半点也不体现在她身上。

    这个时候,大地突然颤抖了几下。

    地面摇晃得厉害,不过她此刻也不在意这种细节。?.既来之则安之嘛。再说隐流的老巢由于巴蛇的翻身。经常也有地震,她是见怪不怪了。

    飞驰途中,她不经意往身边看了几眼,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随后突然见着一棵老树,当即停了下来,吃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棵老槐树生长得十分旺盛,身围有五人合抱粗细。树干上隐隐分出了如同人类一般的五官。她身具乙木之力,与植物亲和。并且又在巴蛇山脉里长住,对这张面庞自然不会认错:这赫然就是巴蛇森林入口处的一株林卫,司通行之职,但凡是想要进入森林的外人,都要在它这里验了号牌,才得以进入。

    巴蛇森林广袤,这样的林卫也有数万名之多。不过宁小闲着重记得它,却是因为它在前一次帝流浆到来时已经幸运“开窍”,得到了智慧之启蒙,因此成功从树精晋升成了树妖,而植物要开启智慧尤其不易。

    这棵老槐树原本双目紧闭,面色安详,看起来甚是惬意,听见她的问话才翻开布满褶皱的眼皮,望了她一眼。

    只看了这么一眼,随后又闭上了,重新享受雨水带来的滋养。

    那真叫视若无睹。这一份自得和自在,与现实中它对宁小闲的毕恭毕敬可是完全不同的。

    宁小闲只是下意识开口,话未说完就知道自己白问了,当即不再看它,迈动脚步,飞快往山下而去,一边道:“识海里也有四季变化?”

    都伏末飘在前方,闻言回头看她一眼,目光中带着讽刺:“怎么可能?哪个神仙会如此无聊?”

    “那么这场风暴是?”

    都伏末嘿嘿冷笑:“自然专是为了迎接你的到来。”

    她都能感觉到原本狂暴的大风在逐渐减弱,而雨势也渐渐地小了。天空中乌云越来越薄,天顶中央越发光亮,显然这场风雨很快就要停歇。

    不知怎地,明明晴朗的天气更应该令人愉悦,但这天象的变化却让她心底生出来一种紧迫和恐惧,似乎雨水收止之后,就会有不祥接踵而至。

    第六感告诉她,在雨停之前,她必须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田间,有无数农人正在劳作。暴风雨的到来,似乎也令这里的人们措手不及,这个时候正冒雨赶来收割田里的庄稼。

    受风雨摧残,这一畦又一畦熟透了的稻子被刮得东倒西歪。宁小闲注意到,被风雨刮下来的金黄的穗子和零散的谷粒表面都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可是如果没有被农人及时收起、放入背后的筐子里,那么这层金光很快就会消失不见。再过一会儿,就连谷穗都不见了。

    至于那些留在田里的稻杆,尽管无人理会,也是慢慢地由实转虚,最后无踪无影,露出底下黝黑的泥土,仿佛它们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

    尽管做足了功课,宁小闲望见这一切,还是觉得吃惊不已。不过她脚下却不曾减慢,农人们只觉身边有微风拂过,待得抬眼,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旋即消失在远方。

    而对于宁小闲来说,所有人的行为举止都像慢动作。足够她跑出数十步的时间,才堪堪够这些人将镰刀举到头顶。她看着这些人行动的速度,就好像人类看着树獭正在移动,那是连时光都要静止了的感觉。

    速度和时间都是相对的。她明白,这是因为己身的速度太快,才觉出周围人的动作特别缓慢。

    这样奔行了一会儿,天上的云层慢慢打开,隐在云后那个光芒夺目的身影,即将显露出来。不过宁小闲本能地感觉到,留在平原边缘并不安全,因此仍然往前又奔行了一小会儿,远方就有一片大湖映入眼帘。

第1587章

    咦,这里不就是她穿过通天门,第一次踏足识海世界的地方?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她又回来了。?`

    借助“神仙倒”的力量,她在山间攀援轻盈如猿猴,奇峻峭壁也是一跃而上。这时才看出,原来初入神国所遇到的瀑布,居然是异常雄伟的“三叠瀑”,来自上游的丰沛水流,经过三处落差极大的悬崖才奔流到平原上去,用银河倒挂来形容,也真不为过。

    这片雄峻的山脉,至少也有数百丈高度了。

    毕竟魂体不如真正的肉|身强横,她全速奔跑了大半个时辰,不由得也有些气喘了。她刚刚踩上一株青松的枝头,就听到都伏末暴吼一声:“小心!站住!”

    大萨满再如何落魄,平素对自己的形象也是小心维护,鲜少这般失态。宁小闲反应极快,脚尖在树枝上用力一撑,猛地刹住脚步,依旧是被惯性往前抛出。她顺势张臂,牢牢抱住了松树树干,一片摇晃中再往下看,顿时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毫无预警地,前方没有路了,这棵斜长在峭壁上的青松以下,就是一片无底深渊。

    这赫然是条断头路,她若再迟钝半分,就会直直掉下去了。

    底下一片漆黑,似是张嘴等着噬人的猛兽,若从此落下,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

    .??`

    好特么吓人!长天非要把自己的识海世界变作处处天堑么?

    她正暗自心惊,都伏末却紧声道:“抬头。往远处看!”

    她应声抬首远眺,一时不由得屏息。

    在这片混沌般黑暗的世界中,千千万万信仰之力的金光带来了些许光明。借着这些儿光亮。隐藏在夜色中的无数浑朴而厚重的身影终于进入了她的眼帘。

    站在这棵青松上,她的视线再无遮挡了,因此能望见前方无尽的虚空中,居然悬着一个又一个浮空岛。

    “一,二,三……”她不由得伸指数了数,喃喃道。“原来不止一个。”

    眼前这片仿佛无限宽广的黑暗中,静静飘浮着三座浮空岛。算上她先前已经见过的那一座,还有两座因为位置比她所处的地表更低。因此直到现在她才能望见。

    这几座巨岛上,无一例外有金丝源源不绝地飘扬而出,往无尽的虚空中汇聚。

    那上头,不知住着多少信民。

    这时候。脑海里突然有个念头跃了上来。她失声道:“慢着,这些都是浮空岛,可是我所在的位置,比这些岛屿还要高!莫不是,莫不是……”

    都伏末沉沉叹了一声:“不错,看来我们也身处一个浮空岛上呢。???说.`”

    宁小闲一时怔忡。原来前方不是断崖,而是她爬到了岛屿的边缘,那么方才只要再多踏出一步。她掉下的也不是万丈深渊,而是无尽的虚空了。

    没人告诉过她。落进神国的虚空会有什么后果,她也不想尝试啊。可是当下最要命的是:“如果我在岛上,那么长天又在哪里!”

    他所在的位置,一定与地心相连,才有岩浆奔涌。若她身处浮空岛上,岂非离他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信仰之力却不受虚空阻隔,越过岛屿边缘,往着远方继续前进。可是到了这里,原本如同大河般的金光就开始出现了分化,一部分往上走,一部分往下行。

    按照她原先的预估,这是信仰之力要分给阴九幽和长天两个人的缘故。如果说掌控一切的天道高高在上,所以往上行走的信仰之力是提供给阴九幽的话,那么这下行的金光,应该就是前往长天所在的位置了。

    她强压住心头的惊悸和不安,极目远眺。

    在金光的照亮下,她和都伏末才注意到,原来隐藏在前方、似乎是隔了一层人间那么遥远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极其伟岸的轮廓自夜色中显现出来。

    这身影极庞大、极巍峨,连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金光都不能将它完全照亮,底部依旧是埋在深沉的夜色之中。她原本以为浮空岛已经是她在识海世界中见过的最壮观景象,但是悬浮在这个身影旁边,那就是星星之于皓月,只能衬托得后者更加庞勃无伦。

    就连都伏末都下意识地轻喃:“这是神……山?”

    在信仰之力的照明下,她勉强能看见远方这个巨大的存在笔直向上,顶端参差不齐,那上面随便一个小小的凸起,对她来说都是百千丈的高峰。

    这样宏伟的山峰只可能存在于神国,莫说在地球上了,就是南赡部洲都不可能见到呵。用“神山”来称呼,真是恰如其分。

    信仰之力就从它的最顶端汇入,消失于山腹之中,再不得见。

    宁小闲这才闭起了半天都合不拢的小嘴,指着远方的神山笃定道:“长天就在那里。”

    这么庞大的神山,底部应该与地面相连,再看它的形状,也的确符合长天传送过来的意念镜像。在他想告诉宁小闲的话中,被转换的画面里面有一帧就是巴蛇冲出了地底的束缚,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囚牢位置极高,的确很有可能就是这座神山哪。

    最重要的是,那来自识海各处的万千金光,如百川入海,最后都汇入了神山之中。这就是再明确也不过的铁证了!

    “若结合神山和浮空岛排列的位置……”都伏末突然道,“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顿时支起了耳朵。

    “如果再考虑到巴蛇继承的星宿之力,”他略一犹疑,还是说了出来,“这里的神山和浮空岛,很可能是以东方七宿的位置来排列。神山所在,即是居于七宿正中的氐宿位置。而以它为中心来推算,我们所在的浮空岛,大概是箕宿的位置。”

    “东方七宿?”宁小闲目光微动,“也就是说,除了眼前所见,浮空岛还有另外三座……不对,还有两座?”

    “是。那两座浮岛被神山挡在背后了,我们不复见得。”都伏末道,“据此推断,我们应该是在七宿当中最外围的位置。”

    原来,她离长天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而眼前却没有路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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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1章

    现在她就微启红唇,对着巴蛇粲然一笑。

    这一笑,和阳光同样耀眼,令人只能黯然转头,也令人心生爱慕的同时又忍不住自惭形惭:这样的女人如烈火、如骄阳、也如梅园最昂贵的美酒,哪里是普通男人消受得起?

    她的美,是令同为女子的宁小闲,都觉头晕目眩的。

    然后,巴蛇扑上去的身形,就顿了一顿。

    阴九幽突然变作这般模样,长天似乎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

    两强相争,时机稍纵即逝。得了这么一刹那的功夫,阴九幽纵身一跃,从玄冥神火组成的火网当中穿了过去。他恰好魂力衰弱,因此具现出来这女子体型不大,恰好就能穿过网眼。

    这时,他离中央神山的距离就已经很近了。

    而后,他又变作朱雀,重新化为一团火球,划出来的金红色轨迹似乎将天幕也钩破了。

    而后就是“砰”地一声巨响,这团火球以力贯千钧之势,狠狠地撞在了中央神山上!

    神山不过是定海柱的柱脚,柱身被阴九幽撞倒之后,柱脚就受了损伤,后来虽然也极力愈长,但现在长天从中脱困,对神山就已经造成了二次损坏。单论强度,神山已经远远不如从前。

    这一下阴九幽又是全力以赴,几乎将剩余所有力量都投入进去。这一声巨响过后,随后就传来了岩土崩塌的声音。

    正如都伏末指点的那般,神山被完全撞“碎”,裂成了无数细小的沙砾,散落下来。

    紧接着,整个神国都震荡起来,犹如直接倾覆入海的船只。

    天崩地裂,不外如是。

    经此一撞,支持六大浮岛浮在空中的无名力量骤然消失,于是这六块巨大的陆地同时下落。若非有长天化身护着,身处箕宿岛上的宁小闲早就和其他物事一样,直接摔飞出去。

    这失重状态持续了十几息,随后脚下猛地一下剧震,箕宿岛自由落体的趋势终于止住了。

    虽然望不见远处的景象,她却大概猜到怎么事,喃喃道:“莫不是”

    “嗯。”长天化身这个时候说话依旧是条理清晰,听不出急躁他也不愿让她担心,“这几座岛都落到水面上了。”

    现下这片天地之间发出了巨大的不祥之音,终年平静的识海掀起了滔天巨浪。若是宁小闲在这里,还能见到两个巨大的身影在金波当中翻腾打斗,载沉载浮。

    阴九幽还未被制服,然而随着天地崩毁的声音传来,整个神国似乎正在急剧缩小。并且,宁小闲眼前的通天门出口,金光却是越来越淡了。

    都伏末的推断无错。阴九幽无法关闭通天门,却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阻断出门的途径。

    这个漩涡一旦消失,通向识海大门的路径就会关闭,她可就再也出不去了。

    “出去罢。”一道金光自长天化身掌中闪出,落到宁小闲腕上,就变作了一条金色的小蛇,“它会指引你通过黑白世界。”黑白世界没有方向,去时没有都伏末,单凭她自己未必走得出去。

    宁小闲将他手臂抓得死紧:“你呢?”

    “不必担心。”长天化身抵着她的额头,安慰道,“这是我的识海。”

    是呵,这是长天的神国、长天的识海。眼看阴九幽又将伏法,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能发生什么事?

    “都伏末方才所说的‘永远被困在神国’,又是什么意思?”她抓紧时间,飞快问出这句话。从阴九幽撞碎了神山开始,她心里有特别糟糕的预感,又隐隐觉得这极度重要,必须弄清。

    长天化身抚了抚她的秀发:“神国崩塌,我作为这里的造物主,自然要令这世界重新稳定。在新的基石尚未出现和巩固之前,秩序未定,因此我的神魂还不能化为这里的天道,也就不能离开识海世界。”

    他说到这里,宁小闲就明白了。都伏末受仇恨驱动,半生精研魂道,对神魂世界的了解,可说是另辟蹊径,甚至能达阴九幽所不知,在这里又是旁观者清,因此喊出来那一句“撞碎神山”可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普通修仙者的识海只是一片海洋,相对窄小。可是神境的世界就太过广袤,所以需要强而有力的基石来支撑,在长天的神国中,这就是定海柱。它每受损一次,神国就震荡一,不过好歹柱脚还在,它又有自愈能力,终能自行修补好。

    可是阴九幽这将神山也完全撞作了碎片,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那等若是将定海柱完全损毁,再也修补不来了。

    没了这根神柱,天自然要塌了。现在神国经历的,就是这样殒灭的过程。

    当它完全坍塌下来,这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通往通天门的路,自然也会关闭。这就是长天要她赶紧出去的缘故。

    有毁灭就有新生。重归于零的识海,很快又会重新开辟出来,然后繁育新的土地和生命,只不过这又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在新的秩序确立之前,造物主的神魂作为一切的缔造者,必须留在识海之中,直到神国重新繁荣为止。

    都伏末告诉过宁小闲,如果饮下过量“神仙倒”,可能导致神魂被困在躯体之内,不得解脱。这个已经在闰虬身上实验过了。

    其实将神魂困在躯体之内,还有第二种办法,这就是都伏末所说的:摧毁神国。

    对神人而言,神国被毁,神魂受困,表现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他的躯体陷入了沉睡。有些神人的识海世界,迟迟不得重新开辟宇宙大爆炸也是需要契机的嘛因此他也许一睡就再也不会醒来。

    这道理,显然阴九幽和长天都已经通透。宁小闲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惊得紧紧抓着长天哪里敢放手:“我不出去!”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进来,若是他出不来,她宁可留在这里陪他了。外面天翻地覆又怎样?神国若是塌陷,说不定此生她都再见不着他了,并且,这一是当真无计可施。

    漩涡发出的金光,越来越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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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