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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8章 秘密(求粉红票、推荐票)

    “而阔木台也是与他齐名的蛮族大首领,统领侥木部落以拱卫王族,他以驭植之术而闻名于世,曾在莽荒古林中驱策整座森林,将敌人尽数吞噬。没想到这样的人物,也黯然殒落在荒野之中了。”

    这些几乎尘封在了历史中的奇闻轶事,有些是长天所述,有些则是她从言先生的书中获得。想到这里,她脑海中突然闪过疑惑:言先生这家伙,为什么手中的书卷居然记载了这么多罕为人知的秘闻?

    不过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因此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她就专注于继续解读阔木台的手书了。这人写字时自知时间紧迫,什么文法都丢到了一边去,写下来的都是大白话:

    “浮空山被妖族击破,吾奉命撤退。我圣族叛徒阴九幽一路追袭,趁吾身乏神疲潜入识海,欲夺噬魂箭秘密。其神魂强大,吾不敌,遂以剑刺颅,迫走阴九幽以守秘。若有后来者得见,请传秘以诛此獠,必重谢之!”

    以下的文字,就是阔木台遗留下来的秘密了。宁小闲只看到这里,秀眉就高高挑起,惊讶不已。上古蛮族五大首领之一的阔木台,居然是被阴九幽生生逼死的!

    手书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上古之战末期,蛮族大势已去,而阴九幽一路追袭,在他精筋力尽的时候潜入了他的识海之中,想要夺取噬魂箭的秘密。魂修的能力太过强大,阔木台知道自己反抗不得,这具躯体连同他保守在记忆深处的秘密,都会被阴九幽识破,因此拼了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举剑刺入了自己脑中。

    与此同时,阔木台作为真仙之境,其神魂亦极强韧,此时还在奋勇反抗,并且毫不犹豫地表现出了自爆的想法。他活过了漫长的岁月,神魂中所藏的记忆浩若烟海,阴九幽就算最后掌控了这具身躯,也会因为躯体已经脑死亡而来不及阅读完神魂的所有记忆,更没把握在短时间内找出噬魂箭的秘密。

    人死如灯灭,即便是魂修,也不能从死人脑子里掏出生前的记忆来。

    这种情况下,阴九幽再继续争夺阔木台的身躯也只是做无用功,果然怏怏退走。然而阔木台拥有木系天赋,原本生命力就远比普通蛮族旺盛顽强得多。远古神话当中,刑天被剁下脑袋之后,还能以乳为眼、以脐为嘴,执干戚而舞,阔木台虽然没有这般本事,但他以短剑刺入颅内,一时却并未死亡,犹有余力写下手书。

    然而真正令宁小闲心旌摇荡不已的,却是文中的“噬魂箭”三个字。

    这东西,此刻就在她身上呢,并且在白玉京内,她虽用此物偷袭了阴九幽,也只是令他受创而已。对阴九幽这个段数的对手来说,噬魂箭并未表现出多么可怕的杀伤力来。这个疑问长存心中,只有在看完了阔木台写下的文字之后,才能恍然大悟。

    阴九幽的魂修之法,并不是凭空创立的。自从蛮祖为本族量身研制了修行之法以后,蛮族在力量和神魂两个领域都有相当深入的研究,盛产无数勇士和大萨满,只不过这个种族后来渐渐地以力为美,也以力称雄。阴九幽的魂修一道,就是建立在蛮族对于神魂的研究基础之上的。

    因此当他脱离蛮族,倒向妖族这一阵营时,蛮族对这个叛徒的研究亦是花了许多心思。与阔木台并列于五大首领之内的都末伏大萨满,就认为要真正杀灭无形无体的阴九幽,最好的办法即是用上蛮族王室代代相传的宝物——羿神弓!可是这把号称能够射灭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的奇弓,早被任性的蛮王阴无殇埋进了地宫里,彼时谁也不知道这处地煞绝脉的位置,所以使用羿神弓射杀阴九幽的想法是不现实的。

    然而随着战争的进程推进,阴九幽造成的破坏性太大,就如蛮族背上的芒刺、喉里的鱼骨,人人深恨之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情况下,擅于炼器之术,也是五大蛮族首领当中惟一的大萨满都末伏开始着手炼制一样法器,希望能够克制于他。不消说,这件法器,就是噬魂箭。

    可惜的是,这件宝物还没有最终炼好,都末伏就死在了妖族这一方的大能撼天神君手里。他生前与阔木台交情最好,也将炼制噬魂箭之事告诉过他,都末伏死后,噬魂箭落入了阔木台之手。遵从老友遗愿,阔木台开始为噬魂箭觅主,准备由其主人带它去完成炼制的最后一步。

    结果最尴尬的事出现了:噬魂箭先天即有灵,然而阔木台所觅的强大蛮人当中,竟然没有一个能令噬魂箭认其为主!并且这器灵实在执拗到极点,完全不肯将就,连阔木台都拿它无计可施。

    这般尝试了几次之后,阔木台打算先将它炼好,再另觅良主,可是这炼制之法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彼时上古之战已近尾声,蛮族兵败如山倒,他作为大统领有督军领衔之责,哪里能够擅离职守,待要将噬魂箭托付给旁人,阴九幽却已经闻讯赶了过来。

    被魂修盯上了,那就是附骨之疽,甩也甩不掉。浮空山之役后,阔木台边打边退,结果还是逃不脱阴九幽的追踪,最后自尽于此。

    宁小闲紧紧抿住了红唇,难以抵制心中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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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神弓真正大成,乃是放在天雷绝狱当中淬炼了长达四十九年的时间,深得天雷之精粹,这才拥有了破灭魂魄的强大力量。原本天雷就是一切邪瘴迷恶的克星,阴九幽修的魂身,从本质上来说几近于强大的鬼物。都末伏深信,阴九幽看起来之所以无可摧毁,乃是因为一般对付鬼物的手段不适用在他身上,重症当用猛药,对付他,也应该用上最强大的劫雷或天雷。

    因此他的想法,就是将噬魂箭也送往天雷绝狱当中,去接受雷狱的洗礼。

    若是长天在这里,必然也会心生佩服,因为就连阴九幽的分身、千金堂堂主公输昭,也料错了本尊的弱点,这数千年来收集诛魂神雷,做了许多无用功。

    即使是长天,也是在漫长的牢狱生涯中,才一点一点探究出阴九幽的弱点来,而都末伏早在数万年前、魂修出现在这片大陆不久之后,就提出了破灭之法,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但在都末伏想来,这样至少都要淬炼个二十年左右方能完工。他提出一个构想,若想加快这个进程,则有两个途径可选,一是深入绝狱中心,去接受最凶猛、最狂肆的天雷洗礼;第二个办法,则是让人带着它去渡劫,并且这天劫的强度还非得是九重雷劫不可!

    上古之战持续了一百七十年,满手血虐的人不在少数,但遇上的最多是六、七重雷劫,了不起是八重,还未罪大恶极得招来九重雷劫,因此阔木台当时的想法,也是带着噬魂箭去天雷绝狱,可惜最后是此志难平。在最后奔逃的时刻,他将噬魂箭一分为三,往三个方向扔去,这件法器极有灵性,趁着他的力量飞起,随后不知所踪。

    在阔木台想来,这件宝物应该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他死前写下这些缘由,只是想将消灭阴九幽的方法流传下去。彼时蛮族大势不妙,他身为久战沙场的大统领,也不知道族民还有没有未来。可是任何一个种族最最痛恨的都不是敌人,而是内奸、叛徒!

    不灭阴九幽,他心中的怨气就不能平复。

    宁小闲看到这里,也基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这小河仓镇的秘密。

    毫无疑问,阔木台情知自己死在荒野,遗书要令人知晓,也不知会是多久以后了,那时阴九幽是不是还活着都不好说。所以他死前将一部分天赋的驭植之力催化为精纯的愿力,令方圆百里之内的植物都能蓬勃兴旺,更兼培育出许多天材地宝,如此引得修仙者前来,说不定就能发现他的遗书了。

    可是阔木台死前一口怨气未去,这转化出来的愿力就隐含了真仙的仇恨和怨愤,对植物没有危害,可是久处于其中的动物、人类却会慢慢地发生病变。

    对于这种力量,包括长天真身散发出来的、影响了整座巴蛇森林生长之力在内,宁小闲更愿意用华夏人都清楚的概念去理解它,这就是——辐射。

    辐射的结果可好可坏,可让人死,可致变异。在巴蛇的控制下,乙木之力能令草木旺盛,妖怪修行更快,反之久居其中的妖怪一旦离开了乙木之力的范围,反而表现得很不适应,这也是长天用来控制隐流的重要办法之一。

    而阔木台的愿力失去了主人的约束,变得更加狂暴、更有杀伤力。幸好他已经死去了很久,这种力量每日都在减退,否则小河仓镇哪里还能住得了人?

第718章 卑微的幕后人(求粉红票保榜!)

    给妖怪治伤,比对待人类要简单粗暴得多,有一头狼獾的后腿几乎被神通炸成了碎片,宁小闲看到他的腿,莫名就想起前世某洋快餐店里经常吃的点心“骨肉相连”,她和翟莫商量了一下,直接将他的腿给截了。毕竟妖怪的自愈能力好得吓人,也不容易感染发烧神马的,并且隐流的丹药效果之好闻名天下,许多妖怪断了手脚,在药物的辅助下也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就能重新长出来。

    才忙活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道:“奴营那里呢,可有派丹师过去?”

    这一场仗也逮住了七百多个俘虏,都被看管在奴营里头。隐流将他们留而不杀倒不是心存怜悯,只是不想遭遇无谓的反抗——无论哪个仙宗的修仙者知道战败投降之后还是难逃一死,那么战斗的时候必然豁出命去,反正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并且这些俘虏也会有别的用处,比如在军中做些最下贱的脏苦力活儿。若是擅战的妖种则会被劝降,一旦加入隐流之后,就要被送回巴蛇森林重新修训。

    这也是兵员补充的一大来源。

    翟莫手上不停:“有的,派去了一人。”

    她皱眉:“才一人?”

    翟莫道:“那里伤员才两百余人,并且伤势太重的已在战场上直接处理掉了,按惯例,只派过去一人。”他顿了顿道,“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太久。”

    此时有几名隐卫走了进来,为首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宁小闲愣了一下,转头对翟莫道:“无论如何,加派一名丹师过去。大军明早就要开拔,别让他们拖慢行军速度。”随后跟着隐卫匆匆离开。

    她所行的方向,正是奴营。

    和她料想中不同。奴营的环境虽然有些混乱,但和脏差还挂不上钩,诸事也算得上井井有条,俘虏有水喝,隐流也向伤员发放了丹药,伤势较重的有人医治——虽然丹师只有一人,治得慢了些。

    这里空气当中萦绕的血腥气味,比伤兵营里还要浓重得多,可见一名丹师实在有些应付不来。

    俘虏当中,不乏女性,因此她的到来也不显突兀,只是隐卫们的服饰令俘虏们眼中露出了又是畏惧、又是害怕的神色。她环顾左右,很容易就找到一个单薄的身影。

    看身形,这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此刻正被一个修士从椅子上踢了下来,后者冷笑道:“你的聪明才智呢?怎么让你和我们一起被关到这奴营里头来了?怎么没能保住这张椅子?”

    少年被踢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他向前倾努力稳住身体,也不还嘴,只是拍了拍衣服,默默地走到角落去了。

    尽管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不显眼,然而即使在这奴营之中,他也是最特殊的一个——他是个凡人。

    这场发生在荒野的战斗,为什么会出现凡人的身影?

    宁小闲看着他拧起了眉。

    这人就是隐卫从鬼泣石林东边十里岩洞中搜回来的人?或者说,这就是为盟军出谋划策,令黑锋军折损了数百妖兵的幕后之人?

    据黑袍修士交代,指挥这场战斗的反而是个没有半点灵力的凡人少年,他的名字叫做——

    “你就是池行?”

    黑袍修士供出来那岩洞离地面都有三十余丈高,隐卫发现他的时候,这少年正顺着岩壁攀援而下,动作居然也不慢,可见亦是学过体术的。

    这少年才走到角落盘膝坐了下来,冷不防眼帘映入一对火鼠皮短靴,随后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抬头,看到一张俏丽的面庞,剪水双瞳如同上好的黑水晶,顾盼之间自有灵气。他也识几分面相,知道拥有这样眼神的人,俱是心思巧妙,至少不弱于己。

    “我是。”

    宁小闲也在低头端详这少年。他的五官称得上端正,脸色稍显苍白,嘴唇都失了血色,手上有不少刮痕,连指甲都掀掉了两枚。只有一双眼睛灵动有神,亮得惊人,为他加分不少。

    更重要的是,她一眼就看穿了隐藏在这双眼睛背后的骄傲和渴望。

    宁小闲微微一笑,曾几何时,她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眼神呢。望见了这样的眼神,她就知道此行的目的成功了一大半。

    她递过一粒丹药给他,池行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吞掉了。

    “你问也不问,就把药吃了?”这小家伙胆子不小。

    “我身在奴营,你要杀我何必多此一举?”池行身体后倾靠在营帐上,“何况你已知道了我的名字。”丹药刚刚入腹,就化作了强大的暖流行遍全身,不消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的面色就好转起来,甚至都透出了几分红晕。

    他在洗剑阁中,还从未尝过这种好药。

    宁小闲身后的隐卫低叱一声道:“站起来!”宁大人都已经纡尊降贵地来这里问话了,这小子还敢大马金刀地坐在地上?

    这少年理也不理他,只盯着宁小闲。

    她笑了笑道:“他说得不错,尊卑有别,我不让你跪下便不错了。”

    “尊卑有别”这四个字一出,池行的瞳孔就为之一缩,只听宁小闲接着道:“你若以为我会玩什么礼贤下士的把戏,就料错了。这里是隐流,我们只看留下来的人有没有用。你只是个凡人,如果你对我没有半点用处,下场会比那些人还惨。”她秀颌朝着一个方向轻轻点了点,那里有重伤的俘虏等待治疗。

    她的声音平淡,宛如阐述一个事实,池行却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冰冷彻骨的味道。所以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肃然道:“请问。”这女子外貌看起来虽然年轻,气度却不凡。他更是注意到,她身后隐卫皆不敢直视她,偶尔一眼扫过,也是带上了十足的敬畏。这般身份之人跑来奴营找自己,当然不只是过来嘘寒问暖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小家伙果然知道如何摒弃多余无用的情绪。她淡淡道:“我从旁人那里听过你的事了,但我想让你自己再说一遍。”

    池行抿了抿唇,才缓缓开了口。

    他是洗剑阁副阁主池学文的独生子,从小就展露出绝顶的天资,无论是修行禀赋还是聪明才智,都被人夸道不已。四岁起即有天才之名,修行进展也是很快。并且随着年龄增长,他开始在谋略策论一途显示出极高的天赋来。十四岁当年,洗剑阁与另一个仙派万花谷有领地之争,矛盾很快上升到挽袖子开撸。结果池行献策,只改换了开启战端的地点,又从中作了些手脚,居然令洗剑阁此战的伤亡减小到原本预估的三分之一。

    洗剑阁这才真正对这个四代弟子青睐有加。此后他果然也没有辜负宗派期望,颇多建树。

    按理说,池行从此在仙宗之内应该过得顺风顺水才是。偏偏老天爱开玩笑,两年前池学文才蓦然发觉,池行居然不是自己的血脉,而是其母与外人私通的结果。这一记迟来的绿帽将池副阁主气得暴跳如雷,原本这个儿子带给他的是荣誉和骄傲,现在统统变作了羞辱和怨恨,连带他本人也成为全派上下的笑柄,总觉得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暴怒之下,哪还有原先的半分慈爱?顺手击穿了池行的丹田,将他变作废人。若非洗剑阁从中干预,池行早被这个便宜老子一掌劈了,如今坟上野草怕不都有一人高了。

    洗剑阁留下池行的命,自然是看中他的智计还有些价值,可是他变成了再无灵力的凡人之后,身份地位卑贱无比,宗内即使是新入门的弟子也能对他随意羞辱。他虽能靠自己的聪明化解一些,但多数时候还是深刻明白了拳头硬才是老大的道理。这样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憋屈。

    这一次洗剑阁面临隐流的威胁,就将他再度推了出来。洗剑阁也明白自己终不是隐流的对手,打这一场仗想要的结果,是想迫赤必虎接受议和的请求。池行一手策划了鬼泣石林的这场埋伏,他分析了自己的处境,知道若这次遭遇战打败了,自己的下场堪忧,于是也尽心尽力。

    可惜,仍是功亏一篑了。洗剑阁花了偌大人力布置了这一切,仍然被隐流毫不留情地打垮。对洗剑阁来说,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所以盟军撤走的时候甚至都懒得杀掉他,而是将他扔在岩洞里头等死。当然,这也与他失去了灵力之后,就一直表现得很羸弱有关。若是洗剑阁护法知道他犹有余力爬下岩洞,说不定当场就击毙了他。

    他这样缓缓说来,就相当于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再撕开来一遍,暴露在赤裸裸的空气当中。他和她都明白,宁小闲此举就是要打压下他的自傲。池行却是不怒反喜的,因为这女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为他的价值而来。如今打压过他了,也该给他机会了。

    宁小闲果然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几具大搬山阵,从何而来?”

第735章 结不结盟?(为絶钣货和氏璧加更2/10)

    她淡淡道:“这一次,又遂了你的意罢?”

    汨罗薄唇微开,迷惑道:“何出此言?”

    “鲍允合方才说了,洗剑阁大势已去,他要带广成宫队伍离开,你却不允,执意要将他杀掉。”宁小闲剜了他一眼刀,怒气这才发作,“他此时对我们已无威胁,换了是我,断不会再浪费力气去对付。你这样做,必有因由。”

    她哼了一声道:“我猜,除了鞠忧神剑之外,他也是令你出兵助我对付洗剑阁的理由之一罢?”

    汨罗摇手道:“莫恼,莫恼。听我说,杀了他有利无害,鲍允合是广成宫掌门风闻伯的嫡系,掌握着骁军,被他倚为助力。鲍允合在北方战线摸爬滚打已久,骁军虽也是由修士组成,但军纪甚好,战力也颇强。只要他一死,骁军一散,风闻伯等若立刻就少了一支臂膀。可惜鲍这人的修为神通虽不怎么样,但颇有心计,平时在军中都是前呼后拥,很难寻到杀掉他的良机。惟有今次在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都天大衍剑阵内,他疏忽了。”

    “你算准了广成宫这次会派他来助洗剑阁?”

    “七成把握。”汨罗笑道,“他三个月之前才从北方战线归来,按例要在广成宫呆上半年,才会轮到下一次北上。如果广成宫要派人增援洗剑阁,那么在南赡部洲中南部,鲍允合是首选。当然,提前是风闻伯不晓得我会突然出兵,否则猜也能猜到我会对鲍允合下手了。”

    宁小闲鄙夷道:“你倒是打着一箭双雕的好算盘!”

    看她妙目中含着怒气,显然恼恨被利用,汨罗微微低头,凑近她道:“你且莫着恼。若我没记错,这几年广成宫没少在暗处给隐流使绊子了,若能解决这个心腹大患,想必隐流也能长舒一口气罢?风闻伯当初登上这掌门之位,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尽管过去了三四年时间,但广成宫内不服他者甚众。这一下顺手杀了忠诚于他的鲍允合,就是连带着削减了他的实力,这也是隐流最乐意见到的。”

    他柔声道:“再者,我这一次协同出兵,既不要你支付报酬,又不需你发放战死妖员的抚恤,并且洗剑阁的地盘今后也归了隐流所有,这数州物产丰饶,每年光是进贡的仙银至少都在二百万灵石左右,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闻言微微一怔。

    是啊,这次奉天府出兵相助隐流,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隐流占了大便宜,不仅接收了洗剑阁的地盘,也削弱了广成宫的力量,同时也借由大胜保住了隐流的颜面。虽然汨罗要取走一柄鞠忧神剑,但老实说,这神剑对隐流来说,实际作用的确比不上几个大州的城池、山林资源、人口、物产带来的实际收益。

    哪有只许她占便宜,别人光吃亏的道理?

    想到这儿,她面色稍霁,足下却不由得一顿:“你真要对广成宫出手?”虽说早已猜到,但听他口气中透露出来的意味,她还是为他的胃口之大而吃惊。

    “单凭我奉天府一家之力,恐怕难为。”汨罗见她提起正事,面色也微为肃然,“即使阴九幽不在,两强相争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没的被其他宗派拣了便宜。”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眸中红光闪动,在这深夜里倍添几分诡异。那眸光里,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写满了昭昭野心:“阴九幽原先就相助庆忌与我夺位,想要插手奉天府的传承。此仇本不共戴天,现在广成宫又被他大半把持,不趁阴九幽出现前将广成宫击垮,都是浪费了天赐的良机。宁小闲,你必然明白我的意思!”

    她咬唇不语。

    汨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想联合隐流共同对付广成宫,要趁阴九幽返回南赡部洲之前,迅速将这承袭了万年的大宗打垮打残了,为奉天府扫清道路上的障碍。

    对隐流来说,这也是大好机会。

    广成宫大半处在阴九幽的控制下,又恰好位于南赡部洲中部,战略位置十分重要。隐流想要向外扩展,与它处处作对的广成宫就偈拦江的铁索,处处与它作对,这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广成宫传承数万年,根基深厚,远非洗剑阁这样的中等门派可比,就算长天在,也不敢轻易驱动隐流妖军攻打广成宫,那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举动啊。

    那么现在,她有资格替隐流作主吗?目前隐流周边的硝烟才要慢慢熄去,局面才渐渐控制下来,等打下了东北线的奇楠部族之后,大概会迎来一段宝贵的和平时期,如果她答应了汨罗结盟的请求,会不会将隐流又重新拖入了无穷尽的战火之中?再者,这死狐狸向来图谋不小,她都被算计了多次,谁知道他说着结盟的同时,肚子里还打着什么小九九?

    就在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她脑海中就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无数次权衡利弊。

    汨罗看着她面色阴晴不定,知道她难以决断,于是笑道:“将风闻伯恨之入骨的,不仅是我们。若以讨檄风闻伯的名义出兵,这人甚至还有可能相助我等,如此一来,胜算又大了几分。”

    她微怔道:“还有旁人?”并且身份地位必然也甚高,否则汨罗怎会提起?

    宁小闲只思忖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恍然道:“原来你指的是他!”

    广成宫前掌门南宫真渡劫失败的那一幕,她终究是亲历了,所以对之后的事情也了解得很清楚。汨罗所指之人,就是朝云宗掌门——白擎!

    她将南宫真的遗物交还给白擎之时,风闻伯已经继任了广成宫的新掌门。但用的手段颇受争议也不大光彩,后来更是明显地倒向了阴九幽,于是白擎就遵循老友遗愿,拿着广成宫的掌门令牌打算替他清理门户,结果广成宫坚决不认。其后果可想而知,朝云宗和广成宫这两个有无数世代交情的好兄弟、好基友,从此生出罅隙,分道扬镳。

    她犹豫道:“南赡部洲这几年局势混乱,朝云宗却都保持中立,几乎是独善其身。就算白擎与南宫真关系再好,他肯与你结盟?”此刻她还未下决定,所以用的是“你”而非“我们”。

    汨罗自然也听出来了,郑重道:“你若同意,他点头的可能性也有十之七八!”

    宁小闲奇道:“为何?”她的决定,能左右白擎?

    汨罗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你助他又掌权了至少三年时间,这是私交,此其一。”

    这话一说出来,宁小闲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妖孽居然连这等秘密之事也知道了!三年前白擎道行大圆满,即将接受天劫考验,是她将九转升莲华送给权十方,让其转给白擎,这才将他的修为强行压缩下来。她送的这枚丹药有“六转”效果,因此至少是给白擎多争取了四、五年乃至十余年时间呢。

    这等活命大恩,白擎作为修仙者就是想忘也难,哪怕他已经应允不与隐流为敌,这条件也当不得报恩。

    可是这么私密的事,汨罗居然也知道了!

    两人的伪装,早在杀掉鲍允合之后就解除了。见她蓦然杏眼圆睁,乌眸流光溢彩,面色实在生动,汨罗都忍不住想如同当年在大雪山那样偷香一个。可是现在他还等着她的决断,激怒她实属不智,于是将这念头强行压了下去,笑了笑道:“白擎少年时曾得南宫真提携,两人结为莫逆,南宫真对他至少有两次救命之恩。白擎这人性格虽冷傲,却是重情重义的,你不要小看了他们之间这份交情。再说,白擎自己也面临天劫之难,若这关过不去,南宫真嘱托他之事就再也办不成,他是守诺之人,怎么会就此罢休?”

    “再者,朝云宗与一般仙派大为不同,向来以匡扶正气、锄恶安良的要求来诲育门下子弟,算是这南赡部洲上的一股清流。阴九幽是中古之战的元凶,曾致生灵涂炭,群仙殒落,朝云宗若有机会应会讨伐之。”

    宁小闲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若说朝云宗的宗旨向来是匡扶正气、锄恶安良……你忘了隐流的名声在外?我的名声在外?朝云宗又怎会愿意与隐流结盟?”隐流是名闻大陆的残暴之师,而她嘛,她的名声也是糟糕之极,不知道多少人将她视作南赡部洲西南、中南动荡的元凶,欲除之而后快。

    朝云宗这么古板的仙派,肯与臭名昭著的隐流结盟?

    汨罗转头凝视了她一眼道:“朝云宗对你,比其他仙派对你亦要了解得多。”

    他这话意有所指,宁小闲瞪着他道:“什么意思?”

    “白擎接触过你,他的亲传弟子权十方爱慕于你。再说朝云宗与一般野派小宗怎能相提并论,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他们对你为人品性俱都了解,未必轻信大陆上的无稽传言。至于隐流……”汨罗笑得意味深长,“两害相权取其轻。若我从中游说,至少有六分把握。”

第741章 神剑(粉红票225票加更)

    每个人晋升的方式都有不同,有些人破入渡劫前期,周身都有五色光华流转,端的是霸气侧漏;她却是静谧无声,仿佛春风化雨,一夕而就。

    她一整夜都在悟道,许多事情就只好撂在了白天来做。昨夜,赤必虎就已经令妖兵掘地三尺,取出洗剑阁的门派基石。这东西是苍白色的圆石,原本该是流光溢彩的,却由于洗剑阁的衰亡而变得黯淡无光。

    基石一被取出,就有一股无形的波动传向四面八方,昭告方圆数千里之内的山河不再隶属于洗剑阁了,山脉的灵气也不再往这里聚拢而来。

    接着,就是汨罗前来告辞。

    洗剑阁既已覆灭,两宗的目的就已达到,他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况且他早已答应过宁小闲,这一次战利品基本都归她所有。所以,奉天府军是到了拍拍P股走人的时候了。

    站在她面前,他低声垂眸询问,声音却甚是清朗:“你可愿意?”

    若有旁人听着,还以为他在求婚罢?这妖孽,连问个话都要问得这般暧|昧么?宁小闲又好气又好笑道:“哪有这般快就能作决定?”

    汨罗也笑了,轻声提醒她道:“结盟之事,最好在十日内敲定。距离阴九幽回返之期,已经不到两个月了。”他并不奢望撼天神君能将阴九幽逮住,替他一劳永逸地除了这个祸害。

    他不曾寄望于别人,一向喜欢靠自己。

    宁小闲点了点头:“我尽快给你答复。你也该回去炼化天狐的妖元吧?”南赡部洲如此广大,若是要联合出兵,两个月的时间的确是紧巴巴地。

    汨罗红唇微扬,风儿吹动他的银发,在这晨光中更显俊美无双:

    “宁小闲,待我渡劫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

    奉天府军已经离去,连最后一名妖兵的身影都已消失在地平线上。

    宁小闲转过身,对着刚刚从飞梭上走下来的池行道:“你可还好?”

    这少年双目红肿,眼角犹有泪痕,却倔强地抿唇:“我无事了,无喜无悲,好得很!”

    养剑楼一役,池学文也不能幸免。池行身为其子,虽然平素总恨他冷酷无情,但直到他身死之后,终是忍不住念起这十余年来的养育之恩。

    她轻轻叹道:“人死如灯灭,看开就好。”

    池行吸了吸鼻子,真心诚意道:“谢谢!”

    如今已近午时,太阳快要走到中天,为眼前的山河镀上一片金光。她凝目眺望了一会儿,才对池行道:“这一役,你有大功,所以发放玉膏的时间,会提前半年。”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悦,却听她接下去道:“不过,这半年时间内你还回不了巴蛇森林,我要你留在狄云州,帮这里设立分部。”

    池行一愣,脸上露出了不豫之色,待要说话,宁小闲却已经摆了摆手,不令他出声:“我知道你想在隐流的战役中有所表现,可是洗剑阁打下来之后,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每一样都纷繁复杂。巴蛇森林虽好,可惜地理位置太偏,隅于西南一角,而狄云州是隐流最东边的据点,又接近南赡部洲中部,正是设立分部的最理想地点。你若能做好了,我和长天一样会对你另眼相待。”

    这少年方崭露了头角,本事也被赤必虎等军中大将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若是继续立下军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是宁小闲偏要在这个时候压制住他、不让他一飞冲天。

    池行也是聪明伶俐之人,略一回神也推敲明白了,知道她嫌他心气太高,想打磨他的心性,于是也恭声应道:“是!”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完成得尽善尽美,令她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宁小闲要他留下,倒非完全为了打压他。洗剑阁虽亡,接盘的隐流要做的事却还有很多,比如昭告领地内各城各县的署衙,告知凡人们头上的青天老爷已换,顺便安抚平民;比如因地制宜,重新制订仙银的进贡数量——洗剑阁辖下的涂青州、狄云州都是富饶之地,原有的税收政策也相对合理,不过换了东家,是不是就要减免一点税收以稳定人心呢?再比如接管洗剑阁在领地内的所有产业,还有最重要的——给隐流的狄云州分部重新选址。

    也幸好洗剑阁这回是全军覆灭,否则若像以往灭掉的宗派那样有余孽逃走,少不得还会在境内到处作乱,滋扰民生。

    这些事情,都得有人去做。并且若她没记错,这类后勤经营事务,一般都归纳在她名下,她管起来可是名正言顺的。过去三年之间,随着攻城掠地的进行,隐流里也渐渐培养出不少勤务和经营人才,多数却还稚嫩。她看中了池行的才能,但明白这孩子喜欢剑走偏锋,行策大胆冒险,一回两回倒也罢了,若是长此以往,恐怕是上得山多终遇虎,总有一天要遇挫。

    经营面积达数个大州的分部,要花的是细水长流的功夫,宁小闲也想借机用这水磨功夫再琢一琢他的心性。

    池行的态度,令她赞赏一笑。和聪明人说话,本就省力,只需点到为止。

    洗剑阁的驻地,本就是齐云山脉中灵气最充足之处。赤必虎下令在此埋入隐流的基石,并借此昭告天下:此地已归隐流所有!

    这一日下午,洗剑阁的援军终于抵达了三支,却有两支于还没进入齐云山脉就转头离去了。最迟钝的一支队伍,也在看到了守山大门换上的匾额和严阵以待的黑锋军之后呆愣了很久,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洗剑阁全宗覆灭,地盘被隐流尽数接管的讯息,从这一日起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如同石头投入沉潭,激起了深远的影响。

    不过此时的宁小闲,自然还不清楚这一举动对隐流、对整个南赡部洲所造成的影响。她正接过赤必虎递来的东西,细细观赏。

    这件物事,就是洗剑峰养剑楼里的青铜大鼎,所藏纳的另一口神剑“赤钧”。

    和一向喜欢闹腾的鞠忧神剑相比,这口“赤钧”就安静得多。她原以为每口神器的器灵性格都不一样,可是直到将赤钧拿在手里,才明白这口神剑为什么始终是悄无声息、没有存在感了。

    这口神剑,居然没有器灵!

    她惊讶得连连扬眉,反复沉入神念来回试探了几次,可是每一次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音讯。一般而言,如果剑中有灵的话,无论对她是喜是厌,是欢迎还是抗拒,总会有个意念与她接触。

    可是“赤钧”之中,什么也没有。

    哪怕她自忖现在见识渐长,也从没听闻这种情况,呆怔了好一会儿才想道,或者这口剑的器灵在上古时期的恶战中不幸湮灭了。按理说,器灵死去或者消失,神剑也会失去灵性,慢慢化为凡铁或者锈烂,这也是多数法器离开主人的温养之后就会消逝于历史长河的主要原因。

    可是它偏偏落在了洗剑阁的手里。

    这个仙派虽然战力不甚突出,但从宗派名字也能看出,它对于温养宝剑的功夫还是很精湛的。或许洗剑阁就是动用了门中的秘术温而养之,才令这口失去了器灵的神剑在数万年的时光中不仅没有被腐蚀,反而越发锋锐有光。

    想通了这一层,她心中顿时大喜。

    理由很简单,这件非凡的战利品落到旁人手里,或许都不愿去抢。赤钧虽然顶着神剑的名头,但失了器灵的神剑只是空有其躯而已,就像植物人那样无知无觉,根本无法和主人互动,无法在战斗中发挥出原有的能力。这大概也是洗剑阁将它深埋地底,只用于阵眼来统御其他飞剑的缘故。

    可是赤钧落在她手里,才叫遇得了明主!她手里可是有獠牙这对儿质性特殊的匕首。

    莫忘了獠牙的本事就是吞噬其他法器来补益自身,并且能继承其特性。可是獠牙乃是用长天渡劫前的真身蛇牙所制,为了能让当时还是凡人的她使用自如,这套武器的品阶并不很高。如今她的修为已经到了渡劫前期,仅仅吞噬过妖颅宝剑的獠牙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使用起来不再那般趁手。

    可若是要提升它的品阶,就要去找上好的法器来吞噬。且不说她自己眼光越来越高,等闲的法器哪里看得上。并且吞噬这特性也存在一定的失败率,以獠牙的品阶若妄想去吞噬南明离火剑那样的神器,恐怕牙就先崩了。

    这是她心中一直存有的隐忧,如今赤钧剑落进她手中,当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口神剑当中都没了器灵,又怎么会反抗獠牙的吞噬?一待獠牙吃掉了它,自身品阶至少也能登上几个台阶吧?

    这世上的宝剑不计其数,可獠牙是长天所赠之物,当年他神疲力虚时还要耗费精力帮她铸了这一对匕首出来,况且獠牙又陪着她从凡人蜕变为渡劫前期的大能,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了。

第747-748章 你终于回来了(粉红票255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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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金属在陆地上昂贵无比,她不可能守着金山不开挖。可是虽然这一处矿脉贴近海岸线,海床也较浅,毕竟也是在水下数十米深处,不可能像其他宗派那样派凡人挖掘。

    再者,她已经派人探明,这矿脉的确还沉睡在海水之下,无人触动过。所以她将主意打到了海中牧民身上。这是陆上种族对于喜欢在海中放牧巨鲸的妖族的称呼,事实上海中牧民的妖种数量也是很多的。

    隐流原本就有和其中的巨螯族打交道的历史,当时救活血梧桐所用的海王鲸精华,就是从巨螯族手里购得的,只是原先交易的种类和次数都很有限,毕竟那时自闭的隐流基本可以自给自足。

    长天和她在前往松江城的路上所收服的“水神”——虱鲸赤牙,遇水而凫、无水上岸,一路游游走走,早就已经抵达了巴蛇森林,并凭借长天所赐的信物入住,成为光荣的隐流水族。宁小闲回到隐流才知道,他口才不错,居然也说动了几个老朋友一起前来投奔,所以隐流现在拥有的水军,除了原有的湾鳄族群之外,又有这么四条水中巨兽了。

    所以她也没有浪费半点时间,直接将赤牙找来,让他去找巨螯族商议开矿一事。众所周知,天道守衡,所以海中妖族的身体当中几乎产生不了真火,也就不能炼制丹药和法器。可是海族的晋阶方式和陆地妖族没什么两样,也需要丹药的辅助。在海洋世界里,每一枚丹药都很珍贵,而作为闻名于世的炼丹大户,隐流的丹药之好,海族也是如雷贯耳。

    在双方都有意向的提前下,这一次谈判并不费什么功夫就达成了。巨螯族出动七百名强壮的族人为隐流开采矿产,而隐流则回报以指定种类的丹药和法器。借着这次东风,宁小闲也在双方交易的物料单上又填上了林林总总的收购物资。海中的珍宝种类之丰富、数量之多远胜于陆地,她就知道海中有一种蓝玉海参,挤出来的蓝色血液是制作机关傀儡兽的最好润滑剂;此外巴蛇森林以西,三千米深的海沟里面,生长着一种无眼的蝾螈,捉来晒干之后,整只与草药入炉炼制,能削减一半的丹毒作用……她也没忘了,海中出产珊瑚、砗磲、珍珠等凡人喜爱的宝贝。银子虽然不是修仙界的流通货币,但积少成多一样可观,所以她也堂而皇之地填了进去。此外,她还在交易货单上特别标注,隐流也收购巨鲸的残躯。

    作为海中牧民,巨螯族放牧巨鲸。这庞然巨物虽然浑身是宝,鲸血可以提炼精华、鲸脂、鲸脑可以提炼香油,却不是每一个部位都能利用的,每次宰杀完毕之后总会残留些下水、脚料、鲸皮之类。而隐流对这些均是来者不拒的,因为仙植园里的息壤可是什么都吃,尤喜海鲜!她回来之后做过几次试验,发现这小东西吃了海味之后,土壤的肥率更高,对于栽种灵草更加有效。并且因为收购的是对巨螯族来说完全无用的巨鲸残躯部分,所以价格很是低廉。

    因此在大约十天之前,双方就已经谈判完毕,随后巨螯族就开始进入海床采矿了。也亏得这个种族的真身恰好有两只大门铲一样的前螯,挖岩取土比其他种族轻松得多。南赡部洲西部少矿多树,这里的宗派也多半不以炼器闻名,否则隐流若能自给自足,花费还能节省许多。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宁小闲啊宁小闲,你当真是懵了头,这世上哪有两全齐美之事,隐流占据巴蛇森林这座天然宝库,已是人人艳羡不已,怎地还想着要再占炼器大项?须知大而全也不是什么好事。

    夜已深沉,书房中安静无比,整个外事堂大概也再没有别人了。她闭起眼,揉了揉太阳穴,脑袋有些昏沉。

    身边似乎有微风拂过,她闭着眼疲惫道:“鸠摩,别胡闹了,这么晚还……”

    话音至此,突然中断。

    不对,身后这人不是鸠摩。

    宁小闲突然睁眼,明眸中有水光浮起,攥紧桌角的手都微微颤抖。

    只听身后有个低沉的、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哦?鸠摩常常在这个时候来找你么?”

    他贴得很近,熟悉而好闻的气息似乎重新将她包裹起来。

    宁小闲木讷地站起来、转过身,突然一下子冲入了那人宽厚的怀抱,丰盈的胸口只是起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天伸手圈牢她的细腰,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丫头,我好想你。”

    怀中的人儿,是他记忆中的娇小、柔软、温暖而芳香。他费尽心力赶回来,为的不就是想早一刻、再早一刻将这副娇躯的主人牢牢锁在怀里么?为了这一刻紧紧相拥,当真是付出什么代价都值了。

    他才抚了两下佳人秀发,就觉脖中一紧,却是她猛地张口,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齿缝间传出来:

    “魂淡,魂淡,你怎么才回来!”

    她惊喜怨怒之下,居然忘了自己还有传音的神通。

    她咬得真狠,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在磨牙,随后有两排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皮肤上,很快淌进了衣领之下。

    他很确定自己没流血,所以……这丫头哭了?

    她咬着牙静静流泪,却倔强地不肯哽咽出声,这模样让他的心变得越发柔软,伸臂将她箍得更紧,轻声哄劝道:“我尽力了,已经尽快赶回……好好,别哭,是我的错,下次我再早些儿回来?”

    她一噎,急速起伏的胸口也顿住了:“还有下一次?!”

    他轻咳一声:“没有了,再不会有了,以后我上哪儿都带着你……嗯,我好吃么?”这丫头咬着他的脖子哪,用上小尖牙还不够,柔软的香舌时常不经意扫过,这惩罚香艳得紧,他甘之如饴。

    宁小闲面上一红,终于松了口,先往自己脸上放了个清洁术,才敢抬头看他,结果长天取笑道:“鼻子都红了,真丑!”

    她瞪圆了眼,正待发火,看到他颈上两排牙印活灵活现,合起来正好是一张樱桃小口的大小,忍不住又有些心疼,在他下巴上蹭了蹭,突然惊道:“你的神力,怎地如此微弱!”

    方才情绪激荡她还未多加注意,此刻才发觉,自己紧靠着的这具身躯冰凉无比。长天的体温一直很低,这倒不奇怪,可令她大惊之色之处在于,在她的感知之中,长天体中一向澎湃的神力,现在居然微弱得几近于无!

    这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凝视,才发现他的面庞俊美依旧,却带着两分憔悴,眼中神光不若以往充足,尤其薄唇更无半点血色。

    他很虚弱。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红唇颤抖了两下,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印象中,只有他固守神魔狱、神力几近枯涸之时才会出现这等情况。莫非……?

    她伸手轻抚眼前这张苍白俊逸的面庞。温热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低头去就,才低声道:“莫担心,不过是破开虚空赶路用尽了力气罢了,我还能算作安然无恙,阴九幽却身负重伤。”

    她咬住下唇道:“什么叫‘能算作’?你提早了一个月回来,是不是……多耗了许多力气?”

    长天抚着她的秀发道:“这趟旅行不过耗费四千年道行,能早见你一刻,也是好的。”

    他鲜少这样甜言蜜语,她听得心里柔作一团,却又是愧疚无比,忍不住道:“那可,那可如何是好?”

    “我将损失转给真身即可,后面再慢慢修回来就是。”

    “说得轻巧,四千年道行又不是四百年,吃几头妖怪就能补回来。”她还是心疼得要死,暗地里将汨罗和阴九幽骂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他见着了她眼中满满的愧疚,于是附在她耳边笑道:“有你相助,就算耗时长些儿,我也定能补得回来。”美味近在眼前,岂有不吃之理?他赶了两个月的路,早就饿得发慌,现在惟一想做之事,就是将她囫囵吞下,半点儿不剩。

    宁小闲立刻来了精神,头一抬,若非他躲得快,险些就撞上他鼻梁:“我能助你?要怎样做?”

    他薄唇勾起,顺势含住了她的耳垂道:“只要是做,怎样做都成。”一开口,热气喷在她敏感的耳中。她嘤咛一声,身体立刻软了。

    “别闹,先告诉我方法……”她还未说完话,就发觉这这家伙的爪子已经从衣摆下钻了进来,没几下就抚上了她光滑的肌肤,微凉的触感激得她忍不住轻轻呻|吟。

    “笨丫头,当真不知么?”他的气息也已不稳,嘟哝一句就攫住她的红唇细细吮吸,不给她再出声的机会。书房后边儿的侧室中有具软榻,是为她平时小憩之用。他将她抱在怀里,大步走去。(我的小说《宁小闲御神录》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760章 追

    当然,这人也存了坏心,申固若还将闵玉儿搂在怀里,她会变作人肉盾牌,首先被这半尺多长的利爪凿个透心凉!

    闵玉儿瞪大了眼,看着巨大的豹嘴在她眼前张开,膻腥气息溢出,似乎下一瞬就能咬破她喉管,可是她却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申固皱眉,突然抱着她旋身,动作称不上快,但恰好就能够让开这一击。待得豹子来势已尽,空闲的右掌屈握成拳,狠狠打在豹子左肋下。

    沉闷的声响,混合着黑豹的嘶吼。如同犀牛大小的身体,居然被这一拳平平击出了三丈开外。听那吼声,恐怕内腑都挂上了伤势。

    闵玉儿这时才有空尖叫出声:“有妖怪!”

    豹妖的喘息声有若风箱,显然是肺部受了伤,它口吐人言道:“不愧是那一家的小少爷,哪怕是个半妖,力量也这么大。”脑袋微微一偏,身后另一个同伴也扑了上来。

    这人的动作却是轻灵快捷,比黑豹还要灵敏得多。申固几次击他不中,浓眉也拧了起来。他以力气见长,甚是讨厌这样的对手,因为再威猛的拳头,打不到敌人身上一样无用。何况他怀里还搂着暖玉温香,闵玉儿的身体可挡不住任何一人的攻击。

    就这样转眼的功夫,他且战且退,居然就被逼到厢房边上,再无退路。他将闵玉儿放在地上,指了指身后:“进去,把门关好。”

    小寡妇吓得软身颤抖,一溜烟儿钻进去,果然重重地关上了门。

    申固深吸了一口气。他这两个月日子过得太平静,还以为追兵不再,现下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只是这一回,他不能像前几次那样直接逃掉,因为身后的厢房里还有个人。

    战斗仍在进行,他身上伤口渐渐增多,最深的一道在肋下,皮肉外翻,甚至都可以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这是豹子方才的报复。他虽然不在乎这点伤势,可是血流太多,一样会感觉到眼前模糊。

    并且令他最烦躁的是,这是民宅,而他的天赋却施展不出,那样无差别大范围的攻击方式,会连屋中的闵玉儿一起伤害。

    豹妖又扑抓而至,他闪身避开,提肘打去。可是胳膊才提起来一半,突然就不听使唤了,像是被什么软而柔韧的东西牵制住。他用力挣了两下,砂钵大的拳头都快抵到豹妖的鼻子了,却就是再难往前半寸。

    这时,他才发现小院的空气当中居然布满了头发丝粗细的巨网,只是这些丝线都是透明的,他在激战中哪里有空运足目力去看?再一低头,原来双脚、左臂上也布满了细丝,看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挣断了许多,残留的丝线在身上越攒越多,终于浓稠到了令他再挣不动的地步。

    这是?他仰头看去,才发现小院上空不知何时已经趴着一头土黄色的巨蛛,透明的丝线就从它口器中潺潺吐出。

    这就是一直不曾出手的第三人,本体却是一头蛛妖。两名同伴动手吸引申固注意力,他就在后方织结大网,要将这猎物困牢了。

    这可……不好办了。申固重重喘息,身体上缠着无数蛛丝,沉重得如陷泥沼,每一次动作都比平时要多费几倍力气。更要命的是,他已经发现自己和厢房之间虽只有七、八丈距离,但层层叠叠的蛛网其实已将这条路都堵住了,他再靠不过去了。

    他若是被擒,房里头的女人也难逃毒手。

    豹妖眼尖,见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厢房,心中已明白过来,嘿嘿笑道:“别看了,待我们擒下你,再将那女人拖到这里来好好办一办,让你看个够就是。”

    他声音中充满了淫|邪恶毒之意,申固眼中怒色方一闪而过,厢房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闵玉儿出事了!他蓦地一惊,可是前来围捕他的三人都在场,又是谁进入了厢房准备对付闵玉儿?

    他方自色变,厢房中闵玉儿的尖叫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有一点火星子飞出来落在蛛网上。

    这般不起眼的火星子,申固每天烧柴火,都不知道火堆中会爆出来多少。可是当它落到透明的蛛丝上时,却像是遇着了火油,忽啦啦一下子爆燃而起,竟是以燎原之势,顺着蛛网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火焰燃烧得太急,加热了空气,众人视野里的景物也跟着扭曲起来。

    还隔着七、八丈远的距离,申固就觉得自己周围空气都被燃烧起来,眉心发烫,连额前的发丝都被烧得卷曲起来。

    火势汹汹,转眼就要将蛛网燃尽。趴在蛛网上的蛛妖大惊,也顾不得即将织好的大网,八爪一缩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豹妖此时才失声道:“三昧真火!”

    这小小火星,竟是传说中无物不燃、无物不焚的三昧真火?申固还未来得及动作,空气中似有一物划过,快得令在场众人目力都捕捉不到轨迹。随后那头毛驴大小的蜘蛛发出了“吱吱”半声惨叫,居然不是八爪先着地,而是鼓囊囊的背腹先重重地摔在地面上,随后腹下钩抓朝天比划了几下,就此僵直不动了。

    这东西,居然一个照面就被人干掉了?申固这时才看到它脑边有一点点白绿相间的污渍,竟是被方才那物穿透了最坚硬的脑壳而死。

    随后,厢房中才有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响了起来:“蛛网也破了,蜘蛛也被我弄死了,你有什么手段尽可以施展出来看看,我保你伤不到这软妹纸的。”

    这一次深呼吸像是长鲸吸水,空气中都响起裂帛声。狙击他的那头灵敏的妖怪恰好掠到他面前,手中勾爪还没递出去,申固双目圆睁,已是骤然向正前方发出了一声咆哮!

    这声音高亢、宏大,尖锐如汽笛拉响,连带着周围地面上的尘土飞扬,随着音波以申固为中心一圈一圈向外漾出,肉眼可见。那头妖怪爪子刚要触着他的眼皮子,却被这一记咆哮爆发出的强劲音波给硬生生震飞出去,落地时口鼻都流出鲜血,半天爬不起来。

    黑豹也不好受,原地踉跄两下,立足不稳。

    这一记咆哮余势未衰,如同浪潮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推进,轰隆隆将素虹染坊的院墙给震塌了去。反而离他更近的那一排厢房却是安然无事,连门口那一株去年刚栽下的李树幼苗,嫩叶儿都没有半丝颤动。

    厢房里的人果然没有夸口,他的压箱底秘技果然伤不着闵玉儿。申固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有几分担忧:房里头的人不知是敌是友,自己哮出的音波都伤不了对方,若是人家不怀好意,他恐怕只有束手就擒了。

    不过这些念头只从他心中一闪而过,申固一个箭步冲出,趁着豹妖头晕脑胀的时候,一个肘击狠狠撞在它背部关节处。只听得喀啦两声脆响,这头豹妖的脊椎竟然被他以肘为棰,悍然击断!

    豹妖痛吼一声,顿时倒地,被他踏住脖颈用力一踩,渐渐没了气息。

    另外那头妖怪虽然受创不轻,却是很快站起来晃了晃脑袋,待得晕眩感稍去就施展神通打算遁去,他手里捏着的是驭土诀,料想申固力气再大,他躲进地底总能够避得过了吧?正所谓“恨地无环”不是?可是他身子才沉入土里小半截,先前取了蛛妖性命那一记淡白色的黯淡光芒再起,盈盈射入他脑中,温柔得像是情|人的亲吻。

    这妖怪的眼神顿时凝固住了,随后上半身缓缓倒伏,趴在了地面上。

    那记白光,自然就是先前取了蛛妖性命的法器。申固这才看清,妖怪头上竟然戳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匕柄窄小,以他的手都握不稳,若看形状也没甚特别之处。

    东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升起,正好照在它露出来的锋锐上,可是这柄匕首却是全不反光。他只眨了一下眼,匕首就不见了,妖怪额上只留一条窄窄的细缝,似乎连鲜血也没流出来多少。

    厢房的门开了,闵玉儿从里面奔出,一下子躲到他身后去了。

    屋子里随后又走出两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男子身材高大,面貌看起来在二十五、六岁左右,肤色微黑,五官端正,但鹰钩鼻使得面相看上去略显阴沉。走在前面的女子一身紫衣,身材玲珑、曲线优美,看起来比闵玉儿还要婀娜,面貌倒也说得上可人,一双眼睛盈若秋水,说不出的动人,平白给这张普通的面孔加分不少。

    她手里把玩着的,正是三个呼吸前还扎在妖怪头上的匕首,淡白色的匕身上干干净净,哪有半滴鲜血?

    申固谨慎盯住了这两人,嘎声道:“你们是谁?”

    若是一直以来追杀他的人,用不着做这许多无用功。

    紫衣女子笑道:“我们商队才到这县城,正需要补充人手。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就跟着我们走商罢,薪水比起在染坊里打杂高得多。”

第809章 弟子

    有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隐流声名远播,甭管这名气是好是坏,至少南赡部洲的修仙者已觉如雷贯耳。在座弟子更是一惊,眼中的异色都消除不少。

    原先他们均想着,己方在大雨中被狼群追袭时,这三人竟然将火堆都浇熄了,显然毫无伸手相援之意,当真是自私得紧。可是现在听说对方出自隐流门下,那可是比青涛阁还要强大数倍的妖宗,这心中的责备之意顿时就淡了。

    人即是如此,对比自己强大者往往更崇拜、也往往更宽容。

    宁小闲将众人神情看在眼里,却是面容如常,没有半点尴尬之色,一边的涂尽更是面无表情。他们只有三人,这种情况下首先就是要明哲保身,在云梦泽当中还要记念见义勇为什么的,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而眼见得伤者脱险,这洞中两方的关系无形中就缓和些许。

    宁小闲把玩着手中盛放白虫的盒子道:“这是什么异兽?”

    闾丘夏道:“这是上一回云梦泽开启时,我们在一处毒沼当中寻到的,一窝中有十余头。当时派中一位姓夏的师弟同我们在一起,他于异兽研究颇有心得,认出这是在南赡部洲绝迹了很久的异兽‘百足’。它自身几乎无甚攻击力,行动亦缓慢,因此只能寄生在毒性剧烈的泥沼中以求生。这种生物不仅不畏多数剧毒,且素喜以毒物为食,古卷中记载,它甚至能够吞食丹毒。夏师弟做了几次试验,发现果真如此,才将这窝百足带了回去,繁衍催生至今。”

    宁小闲笑吟吟道:“多谢。”心道难怪这闾丘夏肯为了救弟子送出一条珍贵异常的百足来,原来是宗内还有一整窝,不算顶稀罕。

    一直默不出声的长天看着兀自沉睡的肖姓弟子,突然道:“他身上的伤口,不是双头狼造成的。”那样掼穿了身体的巨大伤口,不可能是狼的齿爪造成的。

    他的目光一移到闾丘夏身上,后者莫名觉得身上压力骤增,心中暗自惊道这人好强的威势,口中不由得答道:“不错。我们行在密林途中原本平安无事,相隔数丈远的几只刃爪兽突然发狂,扑过来袭击,猝不及防下有两人受伤,我们也出手打死了一只。”他叹了口气道,“这群双头狼却是闻到了血腥味儿,一路追过来的。”

    “刃爪兽?”涂尽皱了皱眉,“那不是无害的异兽么?”他偷来的记忆当中,就有关于这类异兽的影像。并非所有异兽都有攻击性,印象中,这种野兽虽然体型硕大,却是草食性的,秉性相对温顺,否则青涛阁这群人怎会放心大胆地站在它们数丈开外?

    “原本该是的。”闾丘夏面上微露迷惑之色,“我进过云梦泽两次,也至少撞见数十头刃爪兽了,却从未看过它们这样狂躁的模样,好生古怪。”

    宁小闲三人头一次进这云梦泽,也没甚心得好交流,说到这里渐渐无话。闾丘夏等人被追逐了一路,也有些乏了,当下都围在火边慢慢打盹蓄锐,只留弟子轮流守着洞口,以免双头狼入侵。

    原本宽敞的山洞中塞进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此刻洞内安静下来,只有众人轻微的呼吸声。

    ……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天突然睁开了眼。与此同时,那女弟子灵云突然低声道:“师父,灵峰有些不对劲儿。”她就站在洞口边值守,回头一看,顿时发现了异常。

    在凶险之地,众人皆是浅眠,听闻她的声音基本都清醒过来。抬眼望去,重伤沉睡的灵峰鼻息粗重,面色潮红,额上汗珠滚滚而下,显然病情又有了反复。仔细听去,他的鼻息如拉长的风箱,显得呼吸很是艰难。

    凡人的身体容易受外物影响,尤其这样沉重的伤势受些感染而产生感冒、高烧等并发症也不奇怪。其兄灵山赶到他身边,见他眼皮子动个不停,显然眼珠乱转,忍不住伸手去翻他眼睑检查。众人定睛看去,都吃了一惊,原来灵峰的下眼睑变作了一片乌紫,颜色沉滞,显然不是正常的色泽,再将上眼皮翻过来看也是一样,并且他眼珠子的确乱转,没有焦距。

    手足连心,灵山着急道:“师父,这是,这是何故?”

    闾丘夏伸手扣住灵峰脉象查看了一会儿,才自怀中取出丹药道:“喂给他。”灵山取过,赶紧喂进弟弟口中。

    过了四、五十息,灵峰的病情没有好转,反倒还有加重之势,连额上青筋也冒了出来,双手紧握成拳,显然在昏迷中也忍受了极大痛苦。

    闾丘夏咦了一声道:“奇了,若是普通高烧,他服下这一颗解痉丹之后就该平缓下来才对。再说龙虎金丹的药效也还未消失,你看呢?”这最后三字,是向着宁小闲等人所说的。

    宁小闲也觉得奇怪。凡人体弱不错,然而龙虎金丹的药效还残余体|内时,风邪侵入肖灵峰身体的机率极小,毕竟这还是仙家良药啊。毕竟收了闾丘夏一头“百目”,她站起来道:“让我看看……”

    话未说完,一直紧闭双目的灵峰蓦然睁大了眼。

    他睁眼的速度极突然,像是受了巨大惊吓,旁边的女弟子灵云轻呼了一声,喜道:“他醒……”

    话未说完,灵峰突然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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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闾丘夏毕竟经验丰富,见状大吼:“小心……”伸手想去按住他肩膀。

    可惜他现在灵力尽失,灵峰的速度又是诡异地超越了常人,他最后这个“心”字还未说出口,灵峰已张开了嘴,狠狠咬住身边最近之人、也就是亲生兄弟灵山的右手手指!

    “喀喇”一声闷响传来,伴随着灵山的长声惨呼!与此同时,灵峰用力吮吸,竟是在大口吞咽兄长的血!

    其他弟子大惊,上前抓住了他肩膀用力往后拽。结果灵峰状若癫狂,竟是力大无穷,三人还无法将他按倒地上,闾丘柏也大步走来,按住他肩膀使力,这才勉强将他制服了。

    这厢,灵山抱着自己的手掌,疼得蹲下了身。他右掌食、中二指断掉半截,血若泉涌,竟是被自己的兄弟给硬生生咬了下来!

    宁小闲见灵峰嘴角流出乌紫色的涎水,更是不顾一切地挣扎,皱眉道:“小心些,别让他的牙齿和指甲抓伤,也别碰到他流出的口涎。”众人都是一惊,更加小心,更有一人取了捆仙索出来,将他牢牢捆住,闾丘夏又指派一人去处理了灵山的断指伤势。

    捆仙索在禁地当中失了法力,但当作一般绳索来绑人还是没问题的。

    宁小闲凑近灵峰,快速掰开他下眼睑看了看,又取出獠牙在他指尖戳了个小洞,挤出鲜血观察,沉声道:“他被秽物附身了。不是异兽就是蛊虫!感染的方式很可能是……伤口!你们小心些,莫要被他弄伤。”她反复叮嘱道。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目光下意识地移到两人身上:刚刚被亲弟弟咬伤的灵峰,以及肩上有伤的另外一名弟子。

    匹练般的刀光一闪,涂尽突然出刀,反手将灵山的右手齐肘砍断!

    他虽无妖力,但速度仍是快得肉眼以捕捉,乃至于这一刀劈出之后,血液一时都未流出,灵山也只觉得臂上微凉。

    随后疼痛才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

    他嘴皮子动了动,还未能说出一个字,就直接昏倒在地。

    女弟子灵云扑到他身边,手忙脚乱替他止血,一边仰头怒视涂尽道:“你疯了,为何伤他!”其他弟子愕然之后,眼中也冒出怒火。

    涂尽耸了耸肩,阴恻恻道:“你没长耳朵么?他被咬伤了,就很可能被附身。你想让他像这人一样发疯,还是只掉一条胳膊?”

    灵云气急道:“病因都还未诊断出来,她,她都说了只是‘可能’!说不定灵峰只是误食了什么毒果毒草,你怎就武断下手!”

    涂尽还未开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就接道:“她从不出错。”正是一直倚壁不语的长天开口了,他的语音中带有令人信服的奇怪魅力,登时将剑拔弩张的氛围压了下来,“无论是毒果、毒草还是毒花,都只会致人瞳晴放大、视力模糊、头痛和抽搐,虽然也可能引起幻觉,却绝不会这样精准地袭击人类。只有异物附体,才会操控他的身躯去攻击他人,并且方才他眼睑下方已由乌紫变成了褐黑,涎水变作淡黄色,夹有血丝,血液中有物淡如云絮,并且极度口渴,这是惑心虫入体并且成熟的征兆。”

    惑心虫,那是什么?众人面面相觑,听这名字就知有些不妙。

第811章 隐约(为247862038和氏璧加更1/7)

    当然是大同小异了,那几头刃爪兽也感染了惑心虫。

    可是这四个字方才入耳,宁小闲脑海中突然有灵光一闪。可惜的是,这抹灵识飘过的速度太快,她还未抓住就已经消逝不见。

    似乎是个很重要的念头呢。她紧紧蹙眉。

    此时立在洞口的涂尽突然道:“雨停了,狼群也走了。”

    方才一阵风波,众人吸引力都被牵引了去,现在重新看往洞外,天空虽仍昏暗,繁星却重新布满天幕,果然暴雨离开得和到来时一样突然。

    闾丘柏奇道:“狼群居然退走了?那些畜牲耐性甚好,我还以为它们至少要守上二、三十个时辰。”这些怪物的鼻子甚灵,至少能嗅到二里之外的血腥气味。方才灵峰浑身淌血,就算外头下了雨,近在十余丈之内的双头狼也应该能闻得着才是,怎肯舍弃这近在咫尺的猎物?

    无论如何,狼群的撤离是件好事。青涛阁弟子们抬着灵峰的尸体出了山洞,在山脚下挖了个大洞将他安葬。

    其实关于尸首的处理,两方倒是有小小的分歧。涂尽建议将尸体火焚以后,再将骨灰埋好,不过这话才说出来,灵山就红着眼要上来撕架。青涛阁其他弟子虽未这般冲动,但眼中的神色分明也是不敢苟同的。

    这种情况下,涂尽也只好耸了耸肩,毕竟尸首是青涛阁的,人家有权处置。

    可是挖坑的时候,突然有一阵嘹亮的吼叫声从远处传了过来。这声音低沉、雄浑、暴戾,传入听者耳中之后,连心脏都要扭曲一下,当真是比狮吼还要骇人。

    大家听了这声音,手上挖土的动作都不由得一顿,不知发出这声音的是怎样的恶兽。闾丘夏皱眉道:“动作快些,此地不宜久留!”语气中有两分紧迫。

    宁小闲好奇道:“那也是异兽罢?”

    “不错,那是异兽勃隆的吼声。”闾丘夏道,“我进来两次都只远远见过这种怪物,是云梦泽外围地区的霸主,身高都在六丈以上(二十米),动作敏捷,凡人被它盯上可没什么好结局。幸好这种怪物是两栖体,领地也只在海滨附近,很少深入内陆。听这声音,似是离我们很近了。那群双头狼说不定就是被它惊走的。我们也别逗留太久。”

    原本笼罩在人群中的悲伤气氛,因为这怪物的接近而消散不少,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儿重要。青涛阁众人掩埋了同伴,匆匆上路了。

    接下来的路程,就太平得多。闾丘夏师兄弟二人不愧是识途的老鸟,在他们带领下,宁小闲三人和青涛阁的众弟子绕过了许多猛兽的地盘,没有惊动这些麻烦的生物,并且天气也相当给力,始终不曾再下雨。

    如此走了三、四个时辰之后,队伍终于穿过茂密的林地,进入了广袤的平原。

    这处平原就很有几分稀树大草原的味道,只不过远没有那里地势平坦,每隔个几百丈也都有虬劲的大树出现,却几乎是三两成林,颇有几分悲壮苍凉的味道。总而言之,这里不似稀树大草原那样一望无际。

    闾丘夏往远方指了指道:“穿过这片草原,翻过山,再穿过两道峡谷就是红谷了,也即是据说有人看到了木之精的地方。”

    涂尽偷取过目击者的记忆,所以知道当真有人在那里见过了模糊的绿色小人身影。宁小闲心中一动道:“这消息流传很广了么?”

    闾丘夏耸了耸肩道:“反正在东阳县是广为人知,见过的人好像也当真不少,一时就传了开去。我们对木之精兴趣不大,倒也没太关注。”

    他们进云梦泽,是想寻几味珍稀草药,以及这云梦泽中才有的特产——浮离膏。这是种黑色的油状物,在禁地中沼泽地区的膏田中屡见不鲜。最先进入云梦泽的修仙者对它并不重视,直到有人偶尔拣了些回去,仔细检验,才知道这种油膏居然是液化作膏状的土系灵气!

    天地间的灵气多以游离形式而存在,因此无论是修士还是妖怪,都要调息入定,引灵气入体淬炼,如此肉身才能越来越强大。这个过程很漫长,效率也很低。而游离膏却直接就是高度浓缩过后、液化了的土系灵力,对土系修仙者来说,这就是万金不易的宝物,能够早日抵达全新境界的登天之梯。就以人类土系灵根的修士而言,如有这浮离膏在手,修行速度至少要快上二分之一!

    事实上,除了浮离膏之外,南赡部洲上还未出现第二种液化了的五行灵力。单凭这一点,就使浮离膏的身价暴增。直到现在,一两浮离膏的价格还可以抵换七千灵石!这数字听起来吓人,但想想云梦泽每三百年才开放一次,并且谁进入这里都要变作凡人,储物囊更无法使用,每一两油膏都是货真价实的人手托运,价格不高才怪了。

    这个消息一经走漏,冲进云梦泽的人数顿时大增。这里很快也成为修仙者不愿错过的宝地,毕竟除了浮离膏之外,还有众多奇花异草,以及在南赡部洲早已消失不见的异兽,均保存在这个小世界之中。

    尤其在经过了一百多次探索之后,后人进入这里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寻找前人留下的宝藏!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能人豪杰不信邪,非要走入云梦泽深处试探,结果一去不返。其中最有名的一人,是朝云宗的前辈高人柳浮生,据说这位大剑仙已达到了真仙之境,曾在黑水之畔斩落强大的妖蛟,又是战功卓著,率领朝云宗门下冲击北方战线,生生将战线往北推移了三千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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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梦泽从第一次出现直到现在,已经开放了一百余次,也不知道有多少前人失陷在禁地深处,他们虽然身殒,但带进来的东西却是一笔财富。如今进入这里的修仙者当中,也不乏幸运儿能发现前辈大能留下的遗物。要知道,一切法器在云梦泽当中都会失效,变作凡物,慢慢腐蚀。那么考较大家的就是眼力和运气了,有些破烂拣回去还是破烂,有些嘛,出了云梦泽就恢复真面貌,变作了法器宝物,只要好好温养,仍有可能恢复当日威力。

    行了小半天之后,草原上看起来还是一片太平,他们已经走过了二十多里地,闾丘夏面色如常,宁小闲却注意到他时常转头往来路看去,显然是担心后头有物追来,只是在弟子面前还要保持住师长的镇定。

    这也是一个合格领队的素质,要给予队员信心。

    她轻声道:“他在担心什么?”

    “勃隆兽。”长天走在她身边,低声道,“远古之时,这种异兽时常在大陆上游荡,追踪猎物的本事很强。我还年幼时,也撞见过一头勃隆,那的确不应是凡人面对的生物。”

    “输了赢了?”她低呼一声。巴蛇也不是从一出生就强大无匹的,他既说“年幼”,想必当时还没爬到这南赡部洲食物链的最顶端来。不过她随即反应过来,自嘲道,“呵,你自是赢了,否则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话说,勃隆的肉好吃不?”

    她关注的重点错了吧?他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久远之事,又是囫囵吞下的,哪还记得味道?”

    好吧,她家郎君才是那一枚最可怕的吃货,她汗一个先。

    只听他接着道:“因此我还记得这异兽的习性。勃隆的声音极有穿透力,百里内皆可听闻。然而你记得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听到它的吼叫声?”

    她数了数:“十个时辰了?”

    “十个时辰又二刻了。”长天肯定道,“包括勃隆在内的许多掠食者,只有在一种状态下才会这般安静。”

    她心里没由来地一跳:“什么状态?”

    “捕猎时。”

    “等下!”她急促道,“闾丘夏不是说过,勃隆兽只在海边生活,很少踏足内陆?”

    长天淡淡道:“他也说过,这片地区的草食性异兽几乎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她立刻紧紧闭上了嘴。灵峰都能死在草食性的刃爪兽突袭下,勃隆离开原本的领地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闾丘夏大概就是想通了这一点,才心怀疑虑吧?只希望他的担忧是错误的,否则他们又有好玩的了。

    正是所谓“望山跑死马”,从一进入草原就朦胧看到的远山轮廓,到此时都没有在视野里变大多少,倒是黑色的天幕上群星闪烁,往远处眺望,正有“星垂平野阔”的豪壮美景可赏。可惜大家这十个时辰毫不停歇地快步行进,已是又渴又乏,哪有心思观景?

    攀过起伏的丘陵地带,赫然有一小片湖水映入眼帘,星光在水面上被揉得散碎,随波荡漾。

    水。众人已是凡躯,此刻喉内若火烧,见着了水哪有不两眼发亮的?

    走得满身香汗的灵云忍不住欢呼了一声,正要奔向前去,却被宁小闲一把拉住道:“站住,别吱声!”

第819章 想得美

    而这个天赋放在巴蛇身上,可是妥妥的二十倍力量!如果他还保留着这个天赋,她岂不是可以在云梦泽当中横着走了?

    长天一看她咧着嘴笑,就知道这丫头净想美事了,忍不住打击道:“又是思虑不周。我如今是凡人之躯,即使还保留着巴蛇之力的天赋,身体也断然承受不住二十倍的力量。这与你当时使用妖颅汲取巴蛇之力天赋的限制一模一样。我现今能够使用的最大力量只有五倍,也就是一千斤左右。”

    他的力量只有一千斤,那么短时的爆发大概是两千斤左右。宁小闲恍然,方才那一记拖拽已经超过了他力量的最大上限,难怪将他的胳膊拉脱臼了,换了别人这么干,膀子早没了。

    云梦泽当中果然险恶,连长天都吃了个大亏。她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板着脸,你不是已给我出了气?”她脸上表情生动,长天安慰道,“它令我右肩脱节,你取它一命,岂非是扯平了?”

    她哼了一声,郁气未消。钉尖才多大点儿地方?她抹上的血凝剂有限,再说勃隆兽身躯确实庞大,药物起效就慢,才让青涛阁和乾清圣殿被巨兽撵着追了那么久。

    这血凝剂严格来说,果真不是毒,反而是治病救人的药物。肉球的族群当中有一种噬妖藤,能够分沁出令血液迅速凝结的藤汁。隐流的丹师们按照宁小闲的要求将这种藤汁提取出来。其实她一开始的设想,是打算利用它为各式伤口,尤其是开放式伤口止血,传统的膏药被血水一冲就散开了,如果用上这类血凝剂,伤口失血的速度就会大大减慢。

    新药在几头妖怪身上试验过,是当真有效的。这趟出门,她特地将血凝剂进行了高度提纯,目的也很简单,乃是为了方便携带。方才在诸犍背上时,她本想用些毒的,优秀的丹师本身就是下毒的高手,不过又听长天说勃隆兽有一定抗毒性,才用上了血凝剂。

    她也知道这种药剂导致的死亡极其痛苦,可是她那时怒火攻心,还恨不得它再多受些苦才好呢!

    长天摸了摸眉心,突然道:“木之精可有消息?”这才是他们进入云梦泽的重点。

    “这人记住的,也和我们所知的大同小异。”涂尽道,“不过乾清圣殿将大本营也设在红谷,这些天招徕了不少前来寻找木之精的散修,我们若要去寻木之精的线索,少不得和这些人打上几个照面。此外,乾清圣殿的搜援活动是三日前开始,这几天已经救回来三十余人。”

    竟然这么巧?她和长天面面相觑。

    这接下来也就暂时无事。涂尽去抱了些柔软的褥草回来给三人打地铺用,随后自去河中洗了个澡,抱着毯毡晃到另一间石室里闷头大睡去了。

    他可不想杵在这里当别人的眼中钉。

    宁小闲也去河中濯洗了身体。这两日都在野外奔逃,也不知沾了多少草屑、汗水,此刻清凉的水漫过全身,真是说不出的惬意自在,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连清洁术都不能施放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呀。

    大概是她洗浴的时间有点儿长,返回石室时,长天已经躺下,双目阖起,看样子已经熟睡。毕竟都是凡人了,谁也不比谁更有精力,何况他还是个病号。

    她悄悄拿了件毯毡盖在他身上,随后凑近了细看。那双金眸此刻紧闭着,不再透出凌厉的光,只有刀雕斧凿般的面容俊朗依旧,可惜额角的瘀青未去,折损了几分威严。他的胸膛轻轻起伏,呼吸声音轻细,似乎只要一吻就会醒来。

    这般不加防备的模样,是他鲜少在她面前展现过的。即使是神游太虚那段时间,他的坐姿也始终如松树般笔挺。

    她窃笑起来,在他唇上轻啄一口,这才在他身侧躺下来睡了。

    #####

    接下来两日过得甚是太平。

    长天的伤势不重,但肩骨要完全痊愈、右臂要运力自如,却需要至少二十多个时辰。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再高傲的修士也得学会夹起尾巴来做人。

    所以他们这段时间过得还相对惬意,这处涧谷位置隐蔽,就像无人打扰的桃源。不过涂尽骑着被魂魄分身控制的那头诸犍出去巡逻了几次,发现云梦泽当中被惑心虫控制的异兽竟然有渐渐增多的趋势。他自己都遇上了两回,只是凭着诸犍的脚力,生生甩开了。

    云梦泽当中无日月,只有天上的星辰永恒不变,她也只能勉强记得时间似是过去了两天。她驯服的那头诸犍很是乖巧,不知从哪里捕了头黄羊回来,恭恭敬敬地放在她面前。

    她读懂了这家伙眼中的渴望,倒出一粒丹药喂它吃了。

    这药正是前天尝到的好东西!诸犍心满意足地趴到了一边去,眯眼享受药力在全身弥散的幸福感。

    打一棒后要给个甜枣的手段,她很早就学会了。

    连吃了几天的辟谷丹,她嘴里也快淡出鸟来。进入云梦泽的修仙者几乎都以这玩意儿为食,吃一粒能饱上半个月,不过丹药能有什么好味道了?此刻有新的猎物到手,她顿时愉快地决定了,要将这头羊好好料理一番,以犒劳多日来连番受苦的胃肠。

    她正在湍急的小河边忙着洗剥,隐约觉得身后有人凑近。她知道那是谁,头也不抬道:“你等会儿,我将这羊烤了。”

    “吧嗒”,她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转过头去,他已经抽出腰带,解开纽绊,衣襟被夜风吹拂,露出一小截精致的锁骨。她噘唇道:“你怎不自己、自己洗……”话未说完,就看到他的右臂仍然紧贴身侧,没能抬起。

    是了,肩伤正到紧要时候,轻易不能抬动。过去两日,身上伤口正处在愈合期,不能碰水。他生性喜洁,勉强忍到了今天已算是很有耐性了。

    他的确有正当理由,非洗这个澡不可。

    宁小闲嘀咕了两声,只好洗净了手,走上前去帮他宽衣解带。在这暗沉的夜色中,他的身影矗立不动如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哪怕身上带着伤,他仍然带给她莫大的威胁感。

    长天见她站在最远距离,伸长了手替他摘衣,显然十足防备,不由得轻笑一声:“我肩伤未愈,能对你作甚?”

    他前天的表现,跟这句话严重不符啊。她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决定保持沉默,可是他的视线太灼热,令她原本灵活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人真是妖孽,光用一双眼睛,都能把她看得身体发软。

    他微微俯身,更显得压迫感十足:“可要一起?”

    她吃了一惊:“不!”手指一抖,恰好解开最后一颗纽绊。开玩笑么,和他一洗沐浴,这是要分分钟被吃干抹净的节奏么?

    她快手快脚将他衣服扒掉,戳了戳他完好的那只手臂:“你快下水。”自己洗去,别站在这里炫他的身材了,她怕她自己忍不住,呜呜呜呜呜!

    “你就这样对待伤员?”长天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道,“小没良心的,你刚从海眼苏醒后不能动弹,我可有这般对你?”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她脸腾地一下红成了番茄。那一回入浴,他的确替她洗得很尽心啊。

    她左瞄右瞅,就是不看他:“你又不是全身瘫痪,一只手也能洗。”这里的空气无端变得很热,烘得她有些儿晕乎乎地。她退后一步,转身打算走开,却被他拽住了手臂:

    “那好歹帮我清洗一下背部。”

    一只手的确有些不便。她再没甚拒绝的理由,只得勉强应了。

    长天趟入水中,她则坐到岸边的石头上,掬水替他濯洗肩背。在灵药和蚯后**的双重效果下,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消失,腰背上回复光滑一片。

    她不敢多看,匆匆洗过就把精油瓶子丢给他,急促道:“洗好了,剩下你自己来。”

第826章 驻地

    长天沉声道:“走吧。”公孙展赶紧爬上了豹背,两头诸犍一起转身,即要迈开大步。桓松玉紧上前两步道:“神君大人,请让蔚老四为你们引路。我还有援救任务在身,恕不陪同了!”同时向着晏聆雪点了点头。

    既是去乾清圣殿的地盘,怎样也要给人三分薄面。长天点头道:“多谢。”

    当下蔚文龙乘上自己的座骑,向着长天和晏聆雪招呼一声,陪在两队人马身侧向乾清圣殿驻地走去。

    这接下来的路程短,也就太平得很。

    三人在东阳县见这蔚文龙的修为并不甚高,原来是长于事务,说出来的话令在场众人都觉如沐春风。他先是自嘲道:“我当初在东阳县竟然还想邀三位同进云梦泽,现在看来果真有眼无珠,还要请神君大人海涵。”

    他说得这样谦卑,长天只能摇了摇头道:“无妨。”

    随后这人又转向公孙展道:“观阁下阵图,不受禁地之力束缚,这原不算奇怪。可是阵中的云雾似是养出了灵性,这倒是少见。敢问阁下是哪个世家的亲传弟子?”

    这姓蔚的居然能看出阵图中的奥妙。公孙展笑了笑:“我姓公孙,家在平凉州。”语气中有两分傲然。虽说只是庶出,虽说家族待他不如往昔,但身为世家子弟的骄傲,却是自小就刻在骨子里的。

    蔚文龙面色微怔:“阁下也是公孙世家子?”

    宁小闲等人闻言挑眉,什么叫做“也”?

    蔚文龙见了公孙展面上惑色,也奇道:“圣殿这一次请来破解云梦泽大阵的阵法大家,就是公孙世家!阁下……不知此事?”暗道这人莫非在公孙家族中地位不高,否则这等大事怎会不知?

    公孙展面皮一抽,却仍是回道:“我出来游历,久不归家,确不知此事。”

    两人又述了几句,蔚文龙也不敢冷落晏聆雪,堆笑道:“小阁主,这一次再入云梦泽,可有斩获?”

    “不多。”晏聆雪皱眉道,“怎地我去一趟唐宁镇再进来,异兽突然暴动了?”

    蔚文龙道:“这却不知了。这几天来,驻地已经收留了十七名修仙者,都是进入驻地之后才发病的,我们救回了其中十四名。圣殿已差人出云梦泽去寻购惑心虫的防治之法,最多再有几日就能返回。”

    惑心虫在这云梦泽中泛滥成灾,在南赡部洲上却掀不起多大风浪。光是宁小闲知道的克制和预防之法,都不下六种之多,可是这禁地当中要凑齐施术之物,很不容易。然而乾清圣殿现在竟然派人外出寻找相应药物,莫非惑心虫之祸并非由它所出?若真如此,又是谁施放了惑心虫,并且能从中获益呢?

    这事儿,真是越来越玄奥了。蔚文龙和晏聆雪对话期间,宁小闲微微后仰道:“你可觉出桓松玉对晏聆雪似是有几分意思?”女人的第六感很强大的。她早觉出从桓松玉带队到这里,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晏聆雪身上。

    他淡淡回了句:“多事。”

    “只可惜啊,我看他最后得黯然神伤了。”她特地拖长了语调,“晏大小姐的魂儿,早就让我们神君大人给勾走了呢,哪还轮得到他?”

    这话酸溜溜地,令他想起了她做过的冰镇乌梅汤,那味儿却是好的。他嘴角微微勾起,伸手在她头上打了个爆栗:“胡闹。”

    “哼,不过你不觉得桓松玉的表情有些古怪么?”她这才说起正事,“听闻你的名号,他脸上的肌肉顿时都僵硬了。不是呆滞,而是僵硬,像是你的到来令他措手不及。”

    他轻轻“嗯”了一声。无论乾清圣殿在计划什么,想必都不希望凭空冒出个撼天神君来搅局。

    他二人喁喁私语,别人听不着他们说话,却能见到二人交颈而谈,极是亲密。晏聆雪强自克制,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扫过这一对儿,每看一次,心头就瘀堵一分,却又忍不住不看。在众人眼里,这一对璧人正是男的威严冷漠,女的娇俏可人,两人偎在一起,一冷一热、一静一动,竟是说不出的楔合完满。只是这样的相得益彰,她是怎样也不肯承认的。

    蔚文龙察颜观色,却是暗道不好:“啊哟,莫非晏大小姐的芳心,竟然放在了撼天神君身上?这可不好办,她喜欢的若是别人,桓坛主还有法子,可是撼天神君这样的人物,桓坛主要如何跟他去争?”他依着惯性思维,只以为以长天之尊,断然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便觉满足,因此还在替桓松玉担忧。

    他目光在宁小闲身上一转,已知道了她的身份:普天之下,又有哪一个女子能在撼天神君身前坐得这样自在随意?

    凭诸犍和巨角羊的脚力,七里距离转眼即至。

    红谷到了。

    宁小闲只看了一眼,就想起一个词来:喀斯特地貌。顾名思议,这里的土地呈暗红色,像干涸的血迹。她也算是随军打过仗的人,一眼就看出乾清圣殿选址这里安营扎寨的原因。

    这里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土壤非常贫瘠,连棵像样的大树也长不出,只有几丛低矮的灌木勉强生存。这里就像是被巨人拿着斧头将大地狠狠剖开,到处都是断层和裂隙,随后被凌厉的风刮得千疮百孔。不过他们面前所见的这一大片广阔的空地,恰位于一处悬崖之下,若派人在上方放哨,必能俯瞰全局。事实上,她也的确看到崖上有小黑点出没,大概是哨兵在走动。

    这片空地极是平整,连原有的几处石笋都被推倒,只留下粗壮的根部。若是选址于此,首先附近没有植被,所以前来滋扰的异兽一定很少;其次,这里视野开阔,若有敌袭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以她的目力,能看到约一里半之外有些灌木密集生长,想必那里就有水源。

    简单地说,若让她自由选择,她也会选这里作为驻地。

    奇怪的是,眼前这片区域看起来荒无人烟,竟然半个人影都没有。

    “阵法。”宁小闲低声道。

    乾清圣殿的驻地就在眼前,却被阵法掩盖起来,半点痕迹也不露。按照蔚文龙的说法,这就是公孙世家的手笔。

    她转头看了公孙展一眼,这人面色不变,眼里却是光芒闪动。这数百年来,他都借着游历大陆之举来摆脱家族对自己的影响,却在禁地之中重新遇上了公孙世家,这算不算是宿命?

    蔚文龙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波动,只走到了一丛灌木旁边,从怀里掏出几块刻着符文的黑石,递给每个人一块道:“若没有这块黑石开路,贸然接近驻地极是危险。”这种石头看起来普普通通,连形状都无规则,像是路边随手可拾,只不过颜色黑逡逡地毫不反光,上面刻了个奇怪的符号。

    说罢,他将自己手里的石头在手中掂了掂,投了出去。

    说来有趣,这石头明明什么也未砸中,却像是投进了湖中。一石起千浪,蔚文龙眼前的空气当中居然泛起了阵阵涟漪,众人能从这水波似的镜面中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类聚落之内的景物。

    等到涟漪完全平静下来,显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个高达一丈、宽七尺的……门?只不过这道门并没有门框,并且众人可以从外头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景物和走动的人物。

    “投石问路。”宁小闲把玩着手里的石头,不待她开口询问,公孙展已低声解释道,“这是公孙家常用的障眼法。布好了这个阵法之后,阵中的景物被完全遮挡,站在外头看进去,只能看到与周围地形相匹配的空旷景物。阵中的景象、气味、声音,半点都传不出去。若有异兽走近,也不会察觉到里面有人。”

    亦即是说,这座驻地在旁人眼里隐形了。若放在南赡部洲,这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本事,可是在云梦泽这个灵力的荒漠之中,公孙世家依然能做到这一点,也当真是不容易。

    “至于这块符石,俗称问路石,也叫飞来石。”公孙展指了指蔚文龙的右手,宁小闲这才发现他原本丢出去的石头,居然又握在了掌心里。方才可没见他弯腰去捡啊,“此石天生有灵,只出产于南赡部洲北部的飞来峰,丢出去之后能自行返回主人身边。我家用这种石头制成了问路石,只有投出此石,障眼法才会打开一条通道,容人通过。并且上面刻绘的符文不仅是开门所用。”

    蔚文龙自然也听到了,回身笑道:“这个通道只维持十五息就会关闭,诸位请进。”

    众人鱼贯而入。

    甫一踏入这条通道,就有四道烟雾翻飞而至,挡在大家面前。这却是十余只狰狞的恶鬼,从面貌上依稀能辨出男女,其形体凝实,连头上的发丝、衣服上的褶皱都清晰可见,若不是众人亲眼见到它们化雾而来,也许就会将它们当作真人看待了,只是真人哪有这般丑恶的形状?

第842章 莫名

    “等下要先看场好戏。”

    “好戏?”

    她笑道:“涂尽已经去了。一会儿就有好戏可看了。”

    他若有所思:“我以为你让他将那人杀了。”

    她笑嘻嘻地:“怕你舍不得呢。”

    软玉温香在怀,他可没功夫动心思去猜:“到底是谁?”

    她附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说罢笑道:“你当真舍得让我杀了她?”

    长天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敢对付你,死不足惜。”

    宁小闲微微噘起红唇:“我说了,你可莫怪我——我要是偏不想让她死呢?”

    她媚眼如丝、娇笑如兰,水灵灵的乌眸中却有寒光闪动。

    这才是他的小乖,什么时候也不肯吃亏。长天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莞尔:“随你。你的好戏还有多久上演?”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我刚才已经去踩盘子下黑手,算起来也快了,涂尽会来通知我们的。”

    像是印证她的话,话音未落,帐外果然响起了加重过的咳嗽声。

    他顿时将脑袋埋在她秀发中,深深地沮丧了。

    这男人表现得真直接。宁小闲见他埋首努力平复自己的冲动,不敢将他一把推开,可是胸口的起伏还是泄露了她的笑意。

    #####

    乾清圣殿为晏聆雪安置的毡帐,也和长天的一样豪华气派,若说有所不同,那就便是帐内飘着浓浓的香气,更衬得这是女儿家的闺房。

    天凌阁的小阁主很喜欢薰香,即使在云梦泽当中,婢女瓶儿也带了七、八种香料进来,供她按着心情来换用。

    桓松玉来访时,这里头珐琅掐丝的金猊薰笼吞云吐雾,薰的正是和罗香。这香味道不重,称得上清爽解乏。

    他进帐的第一眼,就看到晏聆雪坐在桌边,以手支颐,正在怔怔发愣,背部却有两分僵硬,也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她那贴身婢女瓶儿也不知去了哪里。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漂亮。一袭素裳掩不住玲珑身段,她又生得美貌,桓松玉眼中立刻就闪过一抹惊艳。

    他轻咳一声,小阁主才回过神来,面上堆起笑容道:“桓公子,你来啦。”

    桓松玉笑道:“聆雪妹妹有心事?”轻轻拍手,帐外就有下人提了一笼精致的描金食盒进来,将里头的吃食一样样摆在八仙桌上。

    进了禁地,谁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尽管大家都会用上吞服一颗管饱半个月的辟谷丹,然而食物的种类和味道一直是区分人群三六九等的标准之一,云梦泽中也不例外。若是宁小闲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奢侈——端上桌的菜肴,没一样的材料是云梦泽当中出品的,并且最夸张的是乾清圣殿竟然将大厨子也带了进来,因为这几道菜都很考较烹煮的功力。

    第一道是鱼肚煨火腿。选用最上等的火腿,在鸡汤、猪汤当中先炆上两个时辰,才与鱼肚同煨,成品汤清味鲜,鱼肚松软,极是开胃。咳咳,据说这也是雍正爷用午膳时爱吃的一道菜。

    另一道文思豆腐羹的用料非常简单,不过是豆腐、香菇、金针菜、木耳、竹笋,种类绝不会超过五种,可是本事全在刀功上——这每一种材料,都要切得和人发一样粗细,每一次走刀都要稳若泰山、轻若鸿毛,当切好的食材浸入高汤烹煮之后,轻而不化,肉眼难辨,号称丝丝入味。

    另外两道热菜,则是梨片伴蒸果子狸、挂炉走油鸡,也都是慢功细活作出来的,此外另有劝酒菜三味、小菜碟两件,也极精致。

    在这种地方还要考究吃食,也真难为桓松玉了。

    就连晏聆雪见了,也不由展颜道:“桓公子有心了。”

    桓松玉摇头道:“聆雪妹妹这几日愁颜不展,我自然要小心伺候了。”他说得郑重,挟了一筷子鸡块放入她碗中,又从瓶儿手里接过酒坛,亲自给她斟满。

    他也知道自己那一日在货驿区对上宁小闲的表现不佳,晏聆雪心里气郁,接下来这两天面上都是淡淡地,不大理会,今日过来,就是要哄得佳人开心。

    晏聆雪见他这般殷勤,心里忽然没由来地一叹:哪怕她能得偿所愿,神君大人或许永远也不会做出这般举动吧?

    可是想到心上人,胸口又是一片火热。再有最多小半个时辰,那消息就该传过来了吧?倘若、倘若事儿能成,神君虽会勃然大怒,可心神必然也是震荡不已。

    只要瞅准了时机,她再去温柔侍奉,说不定……哥哥说过,男人心伤欲绝时,最需要一个红颜知己。

    想到这里,她更是坐立不安,恨不得站到毡帐外头倚门翘首,哪里还有心思应付眼前的男子?

    桓松玉不知她心头所想,还在道:“再有几个时辰,我就要随家父进入云梦泽深处大阵,届时不能陪在妹妹身侧。惑心虫控制的异兽已向着这里聚拢,妹妹再不离开,后面恐怕有些麻烦。”

    晏聆雪顾着自己心事,也未留神细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天生丽质,虽是漫不经心,这一下轻哼却甚娇柔,听得桓松玉心中一荡,忍不住伸手握住她柔荑道:“聆雪妹妹,我心仪你甚久,你必也知道的……”

    手上传来暖热的触感,晏聆雪微惊,还未想好如何应付,毡帐门帘突然一掀,瓶儿进来了。

    她回来得真是时候,借着桓松玉一愕,晏聆雪借机将手缩了回来。她已经等得坐立难安,偏桓松玉还这个时候过来寻她,真真是叫她无意应酬。

    这意思是,那块讨厌的拦路石,消失了!晏聆雪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绪立刻飞扬起来,无尽的喜悦将她心扉塞得满满地,似乎下一秒胸口就要欢喜得裂开来。

    于是,她也笑得极是舒畅。

    她这一放下心事,轻颦浅笑立刻就生动起来,开始对着桓松玉劝酒。后者不知道这几杯酒水是为她自己庆贺,只知道眼前佳人突然热情起来,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他又怎舍得推辞?

    瓶儿默默给两人斟满了酒,又打开薰笼加了些香进去,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临去回眸,只见小阁主眼作秋波,两颊酡红,显然已有些不胜酒力了。

    瓶儿微微一笑,弓身退了出去。

    ……

    晏聆雪没有留意她的离开。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在意,此刻她心中早已被喜悦填满,若非眼前还坐着一个桓松玉,只怕要放声娇笑,再起来跳上一支舞才好。

    离开巴蛇森林之后,她心里始终沉沉压着块石头,结果今朝终于卸去,怎不酣畅淋漓?

    此刻,桓松玉正对她道:“我明日就派人护送你出去罢。待云梦泽事了,我再去天凌阁作客,不知聆雪妹妹欢迎不欢迎?”

    她很想说,或许那时她已不会呆在天凌阁里了,不过现在她当然只能笑意盈盈:“自当恭迎。”

    两人又絮絮说了一会儿,晏聆雪自觉有些头晕,面颊身上也阵阵发热,知道是酒劲儿上来了。原本修士之身不惧凡酒,但她现在不过是普通女子,桓松玉带来的竹叶青又有些度数。她心情愉悦之下,一时过量。现在,她该送客了。

    她开了嗓子,声音却有三分憨娇:“聆雪不胜酒力,桓公子,你,你该走了……”最后两字含糊在口。瓶儿不在,她只好自己站起来送客,只是才一起立,顿觉手脚酸软,竟然站立不稳。

    桓松玉本能地伸手扶住她。这一凑近,就有幽幽女儿香扑面而来。再细看她俏颜,娇喘吁吁,鬓角隐见香汗,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弱美态。

    他原本就心仪于她,此刻更是怦然心动,嘴里发干,只觉眼前佳人樱唇红润,要邀他细品一番。不过他此刻还有三分理智在,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道:“聆雪,我……”

第843章 设计(为浅笑轻纱灵宠缘加更10/10)

    恰在此时,晏聆雪缓缓睁眼,冲他娇笑。

    这一笑如百花绽放,缭乱了他的眼。桓松玉那几分矜持立刻就被风吹雨打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她带入怀中。

    晏聆雪方自浑噩,突然被人抱住。她睁眼看去,见到桓松玉俊颜通红。

    她最后一个念头是:“瓶儿去哪了?我到底怎么了?”

    #####

    乾清圣殿副殿主桓公替来得有些匆忙。

    一刻多钟前,瓶儿上门,言晏聆雪有请。

    老实说,入阵在即,他也无心应酬,然而天凌阁是乾清圣殿重要的盟友,晏聆雪又是儿子的心上人,于情于理,他也得拨冗而来,听这个娇娇女说些什么。

    他果然很快就听到了,只不过对方并不是用“说”的。

    前方就是晏聆雪的毡帐。现在却有许多人站在周围,指指点点,显然里面是发生了些事儿。

    见到他走近,闲杂人等很快退散,只是众人脸上都带着笑谑的神情。桓公替心里不知怎地,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等他离得更近些,走到毡帐的入口处时,里头传来奇怪动静!

    桓公替没来得及多想,伸手指了指毡帐,他身后的护卫就一个箭步冲上前,钻了进去。

    厚厚的门帘一掀,声音立刻变得清晰许多。里面的动静一传出来,桓公替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精彩。

    饶是他见多识广,一时也愣在这里,不晓得晏聆雪唱的是哪一出。在他印象中,小阁主虽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却也是温淑知礼的,更不要提现在这般不可思议的行径了。再说乾清圣殿特制的毡帐虽然厚实,但毕竟和屋房不能相提并论,隔音效果很差。这一场好戏,也不知道外头的人听了多久。

    果然进去的护卫火速退了出来,低声道:“桓副殿主,里面是公子和小阁主,呃……”

    桓公替听得里面还在继续,他老脸虽厚,也有几分不自在,咳了一声道:“他们见了你没有其他反应?”

    “没,没有!”

    这绝不是正常人的反应,桓公替心知有异,赶紧道:“进去。”

    几人走了进去,看到外间八仙桌上未用完的酒菜,鼻中还嗅到女子闺室独有的香味。桓公替轻轻一嗅,觉出几分蹊跷:这薰香的确很清淡,然而空气中还飘着一丝香甜的、未曾来得及散去的气味,仿佛桂花的芳香。

    此刻门帘又是一掀,瓶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捂着头,似是有些晕眩,见到桓公替等人当即一愣,听闻内间传来的动静,一下子惊得脸色有若白纸,颤栗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桓公替沉下脸道:“我倒要问你!”总算他见过的风浪也不少了,明白有话也要等里头两人清醒再问过不迟,于是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瓶丢给她,“这是醒神丹,你进去喂他们服了。”

    过不多时,内间传来悲恸欲绝的哭声。

    桓公替面沉如水:“这是怎么回事?”

    桓松玉将此事从头到尾说了,而后苦笑道:“我原以为是饮酒过量,凡人之体不胜酒力。”

    桓公替冷着脸,转头对护卫道,“将剩余的酒菜带回去检查。”想到空气中那一丝儿奇异的甜香,又道,“把薰笼里烧剩的香料也带回去一并查了。”护卫应了声,赶紧着手去办。

    “设下陷阱的人,要对付的不知是我们乾清圣殿还是天凌阁,不过照目前这情况来看,天凌阁惹到了什么厉害仇家的可能性更大些。”桓公替这才对儿子道,“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等事,我们还是要给天凌阁一个交代的,爹从云梦泽出去就向晏家提亲罢。幸好你原本也中意这丫头,门当户对,娶回去不算吃亏。”他面色肃然,心下却在冷笑,晏海青原本还想用他的宝贝妹妹拉拢撼天神君,现在反倒让自己儿子拔了头筹。这样也好,天凌阁再没有摇摆不定的余地。

    桓松玉喏喏应了,虽然腿脚有些虚浮,脸上忍不住又露出笑容。

    桓公替在这里呆得尴尬,又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儿子赶紧安抚晏聆雪,于是交待了几声,转身离去。

    桓松玉转身进了内间,晏聆雪也被瓶儿侍候着穿好了衣裙,伏在床上正哭得肝肠寸断,如梨花带雨一般。想到这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从此归了自己,他心里实则暗爽不已,面上却要露出一副自责之色,走过去柔声安慰。

    可惜无论他怎么劝,晏聆雪都是背转了身,毫不理会。他伸手去搂她香肩,她都避之如蛇蝎。桓松玉在乾清圣殿里头也是众星捧月一般傲气惯了,这样劝了一刻多钟都不曾起效,耐心告罄,不由得暗暗恚怒。

    只是他知道打骂不得,于是轻轻叹气道:“聆雪妹妹,我犯下大错,自请责罚罢。”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匕,塞到晏聆雪手里,“你若恨我,便捅死我吧。”

    晏聆雪指尖才沾着刀柄,就牢牢握住了,紧接着一个翻身,匕首就紧紧抵住了他的胸口。

    瓶儿吓得轻叫一声,扑上来抓着她手臂道:“小姐,不可!”

第849章 兽潮(为朗☆月和氏璧加更2/6)

    拉动他那人都呆了一呆,才意识到他已经气绝而亡。

    刚冲进来人群的这几名乾清圣殿护卫,自然就是宁小闲等人了。擒贼要先擒王,他们急着让桓松玉领路出城,冷清秋却率人挡在前面,因此长天首先出手收拾了他。

    他戳中对手心口之后,即有尖细阴冷的力量如同蛇一般钻入冷清秋心脏之中,然后才骤然发力,使心肌突然绞紧,心血管也瞬间被拧断。这样的痛楚非人类能够忍受,不过幸好冷清秋在心脏第一下拧起时,就已经断了气,并没有遭太久的罪。若此刻剖开他的胸腔来看,就会诊出整颗心脏的形状像是拧干了水的毛巾,肌肉扭曲绞尽,当中的血液更是一滴也剩不下来。

    长天等人使用了易形蛊扮作护卫,只想混入这支队伍,不愿太引人注目,用的手段都是不动声色的杀招,否则收割人命的速度还能再快上许多。果然接下来一片混战,谁也没注意到冷清秋是怎么死的。

    桓松玉带在身边这些人也有些奇技淫|巧,比如驭虫、驱尸、操控妖鬼等等,现在用出来相当于陡增了数人战力,又有长天等三人暗地里帮着他们清理对手,眼前的修仙者死的死、伤的伤,能站着的人很快就剩不下几个。

    这时,背后传来了一声呼喝道:“看,他们在那里!”

    乾清圣殿众人回头一看,都吓了一跳:数百名驻地居民气势汹汹往这里而来,相距不过二十丈了。桓松玉自然不知道这群人都是得了宁小闲的“指点”,却知道他们来北门围堵自己,为的必是乾清圣殿的解药。可是宗内拿这些人还有用处,既不能给解药,也不能杀伤过多,因此指着石板道急声道:“快些过去!”

    白鹿蹄声跶跶,最先几骑迅速从石板上跑了过去。长天冲涂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化出两缕分身,一缕从最后一匹白鹿的口鼻中钻了进去。这种人慌马乱的时候,两缕细不可见的黑烟几乎引不起人注意。

    这匹白鹿的骑客正要扬鞭催奋进,冷不防座骑突然楞在原地如泥塑木雕,动也不动。

    这一吓非同小可。后头追兵越追越近,这两畜牲竟然在这个当口使别扭了?要知道乾清圣殿驯服作为骑兽的白鹿,也是异兽之一,只不过个性相对温顺罢了,终归不像马匹那样任劳任怨,偶尔发发小脾气,蹶蹶蹄子什么的也不稀奇,凡人常用的小毛驴还常常犯犟不是?

    只不过这时候犯脾气,那可真将这人急得额头都冒出汗来。两鞭子抽下去没反应,第三鞭才刚刚沾着皮毛,巨鹿突然像马匹一样人立而起,随后倒地不起。

    这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后倾。还未等他勒住座骑,宁小闲轻呼了一声道:“小心!”伸手一把托住他后腰。他才松了一口气,冷不防腰间传来一股大力,下一瞬,他从座骑上被直接扯下来,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坠落点——纵横交错的壕沟。

    扑通一声,长长的惨嚎戛然而止。这人还算幸运,宁小闲将他甩入壕沟时就用了七成力,再加上重力,他掉入一丈多深的壕底就直接摔晕过去,没见着自己被七、八根吸血藤缠上的惨状。不过估计他也睁不开眼,再见不着了。

    涂尽的另一道分身,则悄无声息地钻入另一名骑客鼻中。这人也是毫不意外地僵住了,随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突然跳下白鹿,反身向着追兵冲了过去。

    此时追兵已追到七丈远处,他势若疯虎,挥刀劈砍,冲入人群之后还往前闯了几丈。可是他被附身之后,手上毫无章法,很快就被愤怒的人群淹没了。

    骑鹿奔在最前头的桓松玉听闻惨叫,回头一看,恰好望见被涂尽分身控制的家伙闯入修仙者当中英勇献身,不禁呆了一呆。饶是他自负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不过情况危急,他来不及多想,只吼了声道:“怎么回事,快跟上来!”

    众人应了。宁小闲四人理所当然地翻身骑上空出来的两头白鹿,两人一骑,向着桓松玉追去。

    驻地里的修仙者追到石板前方时,乾清圣殿的队伍已经冲了过去,只留下满天扬尘任他们吃灰。虽然只有十余丈距离,可是修仙者哪里敢追出去?须知前面逃跑的人已经出了障眼法的范围了,相当于赤果果地暴露在无穷无尽的异兽视野当中!

    因此他们也只能一边咒骂,一边望着乾清圣殿这十余人远去。可是更多人却被外头异兽的阵仗惊呆了。

    长天和宁小闲共乘一骑,奔出了隐匿阵法的范围。方才忙着撤离,不曾往外细看,现在目光一扫之下,以她的定力都吃了一惊:红谷当中,乾清圣殿选址的这片土地极为平整,只有巨大的石笋和风吹崖将平地区分成许多片区域。然而现在放眼望去,除了被障眼法围起来的驻地之外,几乎看不出这里的土地原本红色了——漫山遍野的异兽几乎像插冰棍一样将这里的土地站满,并且极目远眺,似乎还能看到源源不绝的异兽大军从远处往这里挤来。

    它们的长相千奇百怪,脾气本也该是截然不同的,可是诡异之处就在这里。受了惑心虫控制的异兽,在没有遇到活物的时候竟然极为平静,更不会因争夺领地而互相斗殴,是以只有最靠近驻地的兽群躁动不安,因为它们似乎感觉到了美味近在眼前,反而后头的异兽都相对安静,有的甚至如雕塑一般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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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驻地内的人,她也不怎样同情。修仙者的本性都是自私的,只从他们对待乾清圣殿的态度就能清晰无误地看出这一点。这个妖宗设立了驻地庇护他们,又派出队伍四下搜救活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至少这种行为当真救回了不少人命。然而警钟一起,这些人立马翻脸去追击乾清圣殿的队伍,甚至要胁迫桓松玉留下未婚妻为质。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呼呼的风声里不虞其他人听到。长天也低声道:“不仅是其他驻点、营地的修仙者往这里跑,我推测乾清圣殿自己也派人将异兽往这儿引,只不过惑心虫的传播速度,和兽群的聚拢速度远远超乎它意料,这才使得兽潮提早形成。”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如果是乾清圣殿将惑心虫这个潘多拉魔盒里的怪物放出来的话,那么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也不能完全掌握在他们手里。

    桓松玉等人大概已经吞服了解药,因此外头的异兽听闻响动,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毫无兴趣地转过头去。宁小闲推测,他们配制解药的思路,大抵和她相同。说是解药,不若说是预防针,或许也是提取了惑心虫的信息素来隔绝攻击,毕竟丹师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只有几头怪物盯着他们出来的方向,似是若有所思。

    她悄悄道:“被惑心虫操控的东西,还能思考吗?”

    “只余本能,这已足够。”这些怪物本能地觉察到有大量血食就在附近,可是望之不见。并且障眼法在平时看来没甚问题,可是现在异兽已经将驻地团团围住了,在这些怪物眼里,眼前这一大片空白的红土地可就十分古怪了,看得见却够不着。

    他们越行越远,宁小闲最后返身去看的时候,正有两个黄点从驻地当中疾奔而出,很快隐没到兽群里去了。她知道那是两头诸犍伺机逃出来的身影。她在它们身上也撒了药水,不会被其他异兽攻击。

    先前他们冲向北门之前就已经下了座骑,否则诸犍的貌相太特别,无论是桓松玉还是晏聆雪,都记得这两个家伙是长天和宁小闲的座骑,现在看自己的护卫骑在上头,怎不立生疑心?

    此时,已经有几头异兽忍不住上去试探了。障眼法的阵眼放在驻地当中,它们暂时还破不开去,这几头怪物一头扎进去之后,也随即消失了。她知道它们不是掉入壕沟,就是被巡逻的伥鬼吃掉。可是这样下去,驻地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们一路往北疾驰了两刻多钟,越往北走,兽群越是稀疏,最后从一群巨豖当中挤了过去,终于又来到固隐山河阵的入口处。

    看到那一片熟悉的白雾,宁小闲脸色很难看:不久之前,她才在这里和方行舟等人打了一架,乾清圣殿却也将秘密驻地放在此处,该不会自己那时的战斗被人尽收眼底了吧?

    幸好桓松玉等人往右拐了两个弯,奔去了入口的另一边儿,这里有悬崖高高矗立,离地至少近二百丈(七百米)距离。这儿的地形也像是被风刀钻出了无数个筛子眼儿,从崖上往下数,大大小小也不知有多少个洞穴。

第853章 代价(为247862038和氏璧加更7/10)

    她轻轻傍在他身畔道:“怎么了,你知道里面那仪式请来的‘神’是谁?”

    长天抬手轻抚她秀发道:“早知他们要做的是请神仪式,我就该将你带出云梦泽的。”言下竟有唏嘘悔意。

    竟连长天都这般如临大敌?宁小闲大奇,压住心中泛起的强烈不安道:“他们请来的,到底是谁?”

    长天摇头不语,伸足在地上划了几个字。宁小闲看见了,顿时明白他为何不直说,而要在地上勾划——

    若请神术真请来了这人,以其威能,只要他们自己说出这几字,立刻就会被他察觉。

    涂尽化出兽身载着公孙展奔行,一瞥眼看见这几个字,不禁失声道:“这怎么可能!这……这人不是早已殒落?”

    “怎不可能?乾清圣殿请来此人,的确有可能破开玄武大阵!”长天森然道,“阴九幽当年都杀不掉我,这人又怎甘心轻易消逝?以胎中纹巩固肉身,以海王鲸精华补充养分,以血肉膏疗其体肤、提纯血脉,为的不过是在迎接他降临时,能承接住更多力量!”

    宁小闲以渡劫期的身体,动用请神术的时效都不长,并且还要承担极痛苦的负作用。这里可是云梦泽,乾清圣殿若想使皇甫奇这具普通身躯在承接大神的降临而不崩溃,只能用金山银海的战术去填充这其中的巨沟深壑。饶是如此,这具肉身也坚持不了多久时间,并且送走了神灵之后,必然崩溃无疑。

    他往红谷方向指了指,“我若未料错,那些异兽和人类,也是为他准备的。”

    他一字一顿道:“乾清圣殿,的确为他备好了血祭的祭品!”

    #####

    石室中,皇甫奇闭目泡在池中,似乎是睡着了,两耳不闻外物。

    桓公替等了一会儿也未见他动弹,心念时间宝贵,不由得恚怒道:“到底有没有生效!”

    黑衣老人赶紧道:“他应是不会念错的。”虽说如此,他心里也没底儿。以这位副殿主的手段,自己要是将此事办砸了,那后果别提多么美妙。想到这里,不由得踏前几步俯下身,去握这少年的肩膀试探道,“皇甫奇?”

    话音未落,皇甫奇突然睁开了眼睛!

    黑衣老人从他眼中见过仇恨、不甘、愤怒和恐惧,却惟独没见过这样的眼神。现在这少年望着他的表情,似乎他就是脚下的一头蚂蚁,一脚就能踩死,又像是看着墙根底下的一截烂木头,那样平静到不屑一顾的眼神,绝不是原来的皇甫奇能够拥有的。

    这两道目光直射在黑衣老人身上,他骇了一跳,去推扶对方肩膀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结果皇甫奇望着他,淡淡道:“蝼蚁,凭你也配触碰这具身体?”声线还是少年独有的青涩,然而声音却像是从每个人的心底深处冒出来,有一种令人不得不听、不得不从的意味。

    桓公替如何不知请神术生了效,抑住兴奋,上前一步道:“神王,您终于降临了!”

    “皇甫奇”笑了,指着黑衣老人道:“本……本王现在所用肉身的意识已经消散。他自愿将**献上,只求本王做一件事——杀了你!”

    黑衣老人怵然一惊,后退了两步,跪下来道:“神王饶命,副殿主……”话未说完,皇甫奇已伸出苍白的手掌,打了个响指。

    呯地一下,黑衣老人应声炸作了一团血雾!

    见皇甫奇弹指杀人,石室内众人都微微后退了一步,桓公替的面上却是不惊反喜:皇甫奇露的这一手,正说明了他在这禁地之中,仍能运用神通!

    皇甫奇的目光从石室内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在这一瞬间,人人都有从外到内被看透了的感觉,后背上顿时冷汗汵汵。果然这便是风水轮流转,当他们还在南赡部洲上时,也是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凡人的。

    随后,皇甫奇看着自己的双手,五指张开又并拢,似在适应,又低头凝视自己这副身躯。桓公替不知怎地,居然从他眼中看出了新奇的神情,隐隐觉得这位大能的表现有些古怪。不过随后他就暗笑自己胡思乱想,这一位晋升神位是多少年前之事,怎会对施展了请神术的肉身好奇?

    这少年的目光最后落到桓公替身上,漫不经心道:“胎中纹、血肉膏,你倒是将这具肉身浇固得不错。嗯,献上你的祭品,然后说出你的请求。”说话间,他所浸泡的池子里,水位正在快速下降,显然海王鲸的精华正被他的身体所吸收。几名护卫看得心惊肉跳,低下头不敢直视。一枚鲸珠所蕴含的精华,相当于数万人类的血肉之精,这一池精华就耗去了两枚鲸珠,换作旁人这样吸收起来,不出半秒就要爆体而亡。

    结果皇甫奇浸浴其中却半点事儿也没有,甚至脸色反倒还苍白了几分。若是再细细看去,他浑身的肌肤都隐隐有胀裂的趋势,只不过他身上的胎中纹符阵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蠕动。在身体吸收了海王鲸精华后,它的颜色变成深红,任谁都能看出,它将这具肉身牢牢锁住了,不至于爆开。可饶是如此,它的活动仍然给人吃力之感,似乎这条由符文组成的锁链,转眼就会断裂,它所巩固的这具肉身,随时都会崩溃一般。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一池子的海王鲸精华,也维系不了这副躯体多久。

    此刻已有越来越多异兽开始冲击驻地,它们本能地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就这会儿功夫,已有数百头异兽冲入了防法之中不见。公孙谋的阵法设置得再巧妙,毕竟借助不了法器的神通,防护能力终归是有限。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障眼阵法闪烁了两下,终于告破!

    驻地里的一切,终于暴露在漫山遍野的异兽面前!

    这水晶壁的效果极好,相隔这般远,几乎还能令石室内的众人见到驻地当中,人类脸上绝望而惊恐的神情!

    “哦?”皇甫奇似笑非笑道,“你这是要我自取?享用过那么多回血祭,只有你不怕给我添麻烦。”他随意瞥了瞥水晶壁,皱眉道,“你想拿这驻地中的人类给我当添头么?”

    桓公替听出他语意中的不满,赶紧道:“这里是玄武殒落之前用自己的身体开辟出来的小世界。本处世界之力,规定了进入这里的外来生物,都会变作凡人之身。这一千七百余人虽然变作凡躯,却只是灵力、妖力被压制,其血肉精华和魂魄仍是修仙者的水准!不过,因为这里的世界规则特殊,我们都施展不出神通,只能将祭品集中到红谷,劳烦您自行取用!”

    长天没有料错,乾清圣殿耗费了偌大心血,以云梦泽当中的修仙者为饵,将异兽都集中起来,果然是打算当作献给皇甫奇的祭品。

    “这七万余口生灵,不够。”皇甫奇却很干脆道,“这点儿血肉魂魄,都只够补充本王降临至此的损耗。”他淡淡道,“你们若敢让我白跑一趟,我就勉强把你们当祭品收了。”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被他不怀好意地这样一瞥,众人都觉得身体冰凉,似乎连骨髓都要被冻结住。

    桓公替立刻明白这尊大神是嫌祭品太少,拉低了他的逼格,现在要讨价还价了。他暗暗骂道,若不是己方在云梦泽当中施展不开,谁会下大血本请他过来!这样久远的存在,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乾清圣殿应付起来也觉得头疼得很,幸好他们为这次破阵筹备了数百年时间,终于寻到了能令对方心动的宝物,当下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在地上一字排好。

    不出意料,他才取出来,皇甫奇面上的神情立刻变得专注,再非原来那样漫不经心,桓公替心里一喜道:“这几样东西,果然拿对了!”

    地上放着的,却是三支羽箭,箭身似铁而非铁,似金而非金,第一支羽簇为青色,第二支羽簇为白色,而第三支,羽簇则是殷红如血。除此之外,再无甚特别。可是站在桓松玉身侧的晏聆雪却分明地看到,皇甫奇看待这几只羽箭时眼中的炙热,不啻于见到了热恋的情人一般!

    就这三言两语功夫,淡红色的海王鲸精华已经见了底,他赤着身躯从池中一步步走上来,旁边护卫赶紧呈上一套黑色衣袍,为他穿戴起来。

    他伸手一抬,血红色羽簇的长箭就跳到他手心中,即使这里是云梦泽禁地,众人也能感受到这支羽箭像是瞬间活过来一般,在他掌心嗡嗡作响,似是欢喜亲昵无比。

第857章 意外的结局(为247862038和氏璧加更8/10)

    其实公孙世家这几百年来潜心研究固隐山河阵,有一种观点却是越来越清晰的,那就是云梦泽既然是整头神兽所化出来的独立小世界,那么固隐山河阵这个前所未见的大阵,搞不好就是玄武身体的精华所在,或许是躯干、或者是壳甲,又或许,干脆就是它的灵丹演化而成。

    但无论是什么,它总会依附实物而存在,这东西就构成了固隐山河阵的阵眼!

    皇甫奇首次来到云梦泽,从降临到现在总共不到一炷香时间(五分钟),居然就摸到了这个世界规则的门槛,公孙世家上下千余人研究了数百年,对这个大阵的认知也不过和他相差无几。这样巨大的鸿沟,莫非就是一般修仙者和神灵之间的差距?

    公孙谋怔怔望着扑入浓雾的黑虫,方才因成功在天地洪炉中用出了增幅法阵而沾沾自喜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去。

    阵中的黑虫才不会顾及凡人的心情,只一心一意追逐眼前的美味。飘荡了三万多年的浓雾吃不消了,终于辙退,露出了固隐山河大阵的真面目。

    乾清圣殿众人,包括天上的皇甫奇都睁大了眼。这哪里是什么大阵?

    这分明是一团黑沉沉的空洞,没有形状、没有阵眼、甚至没有一丝一毫阵法的特性。

    皇甫奇皱起眉,以他的目力,竟然也望不透这大阵的阵眼在哪里。

    他伸手指了一指,净土虫群在空中集结,声震十里,随后俯冲而下,显然是去侵吞固隐山河阵的阵法本体去了。

    云梦泽的规则和南赡部洲不同,可是这个世界的运行、大阵的运行,依然依靠灵力,这些煞气生出的虫子,本身就是强烈的污染源,天生就为破阵而存在,阵中由灵气布设而成的种种奇物幻景,只消它们靠近都会遭受侵蚀,如果大阵的基本构成是玄武的肢体或者内丹,那么这些诡异的黑虫甚至可以凭借自己的特性,把它啃噬得一干二净!

    庞大的虫群直直落下,众人都瞪大了眼,惟恐少看一眼它是如何吞噬玄武大阵的。

    ……结果他们的确没看着。

    虫群笔直地飞入了黑洞之中,皇甫奇立刻紧紧蹙眉,面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那里面,没有灵气、没有物体、没有任何可以触碰的物事,甚至没有光……什么都没有,竟然就是一个纯粹无比的黑洞。可是,进入阵法的人去哪儿了?他方才明明亲眼看到长天、宁小闲等四人骑着大豹,飞奔而入。

    经过十余万生灵血肉精华的加持,他这一刻的神念充斥在整片小世界之中,却压根儿没看到这四人出现。所以,他们此刻必定还在阵中。除了他们之外,跟随其后闯入阵中的乾清圣殿护卫,以及过去许多进入了大阵的人,却又去了哪里?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乾清圣殿众人站在崖顶,望着不远处那个面积宽广、犹如张着大嘴等待投喂黑洞,在这人力渺小之时,均感不寒而栗。

    过不多时,嗡嗡振翅声重新响起。净土虫群从黑洞中飞出,重新盘旋在皇甫奇身边。

    黑洞没有消失,它们似是扑了个空,无功而返。

    净土虫再能吃,也必须吞下有形之物。里面只余一片空空荡荡,却要叫它们啃噬什么,空气么?

    看到这里,桓公替只觉眼前一黑,竟有心神耗尽的疲惫感,心头却茫然起来。乾清圣殿花耗了近千年时间,无法估量的财力、人力、精力,甚至花了巨大代价,在这禁地之中请来了已知的、唯一能在此自由施展神通之人。

    结果,仍然是破不开这个大阵么?

    皇甫奇轻轻一压聚合盘顶的兽首,怪兽又张开大嘴,用力一吸,长鲸吸水一般将虫群吸了回去。所谓内行看门道,乾清圣殿众人只看得目眩神移,但若是长天在这里,当会知道皇甫奇这一手神通当真是惊天动地。煞气原本是无生命的物质,就如同灵气一般本身无性无觉,皇甫奇却将它们化作了有棱有角,最重要的是有生命的虫豸!无论它们有多么细小、多么微不足道,这样从无到有的创生,乃是造物主才能拥有的本事!

    当然皇甫奇此刻不过是其本尊在云梦泽的一个投影,力量与真身不可同日而语,并且还要分出大半来对抗这里的天地法则,所以他还是借助了一点小技巧的,即是只具化出净土的虫卵埋入地下,借由煞气快速催育。这样被快速催熟的净土虫虽然身体有缺陷,寿命也很短,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要死去,可是在它们活着的时候,身上沾染了煞气之力,反而加倍凶残暴戾。

    皇甫奇倒是不慌不忙,直待最后一只虫儿也飞了进去,这才悠然踏回了崖顶。

    桓公替此刻却是两眼茫然,看起来都像老了好几岁。千年心血,尽付东流水,饶是他定力再好,此刻心底也是一片惨然沮丧。见到皇甫奇回返,他动了下眼皮,有气无力道:“神王大人,这大阵仍是破不开了?”

    皇甫奇弗然不悦道:“这世上,还有本王破不开的阵法?”

    换了旁人说出这话,桓公替都会送他几记大耳括子,不过普天之下有资格这样说的人寥寥,皇甫奇却恰好是其中之一,所以桓公替都有几分无神的眼晴顿时为之一亮:“仍有法子破得?”

    皇甫奇懒洋洋道:“有!”

    此话一出,桓公替心里又重新生出希望,却听皇甫奇接着道:“你派阵法师进去,也仍有希望的。”他顿时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差点喷了出来。乾清圣殿努力了这么久都不得其门而入,才想出了个暴力破解的法子,结果皇甫奇这是要他回去走老路!既然如此,他请这尊大神出来有什么用?

    皇甫奇见他悲愤欲绝地望着自己,脸色一沉,冷冷道:“这事要怪也只能怪在你身上。本王当时清晰无比地问过你,是不是要请本王替你破了这个大阵?”

    桓公替只能说:“是。”

    “我再说一次,这世上没有我破不了的阵!”皇甫奇脸上这才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来,指了指那一团庞大无比的黑洞,“固隐山河阵此刻没有被破,只说明你给出的情报根本就是错误!让本王把它当作阵法来破解,还平白耗去了这许多力气,你等贱民居然不曾心生感激,反倒胆敢怨怪于我!”说到后来,语气越发森然。

    有道是神威如岳,他这么一发怒,众人都觉得心头冰冷、膝盖瑟瑟,忍不住想跪下去。桓公替也被他的威严压制得心脏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却强自镇定道:“这固隐山河阵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连神王也无法破去?!”

    皇甫奇露出一个笑容道:“你若再给我多三、四十个时辰,我必能弄清。可惜,你没有时间了。这一次请神已经结束,后会有期。”他这一咧嘴,牙齿上都沾满了血迹,看起来越发瘆人,显然肉体已到了几近崩溃的地步。

    他们果然没有时间了。

    皇甫奇突然道:“那份血肉膏,你用了多少个人做成的?”声音低沉,仿佛循循善诱。

    桓公替正自心乱如麻,听他这样问,不由自主答道:“六个。”皇甫家族的分支被乾清圣殿掳走后,这两百余年一直被圈养起来。为了提纯血脉,乾清圣殿也迫使他们近亲交|配,努力繁衍。渡过了这么黑暗的一段血泪史,到了皇甫奇这一代,他的同父兄弟就有五个,其中两个是痴傻儿,因此到了收获季,乾清圣殿炼制这一枚血肉膏,就将他的父亲兄弟全部熬了进去,方有这样臻于完美的色泽和药力,令皇甫奇连那等大神的力量投影都能暂时承接得住。

    皇甫奇转动眼珠,突然看了桓松玉一眼道:“这是你儿子?”

    桓公替一声“是”字脱口而出,突然警醒过来,心道不好,却已来不及了!

    皇甫奇伸出手掌,五指虚握,仿佛抓住了一个圆球,随后往左一拧。只听喀喇一下脆响,是人骨折断的声音。

    “啊——!”这是晏聆雪放声尖叫的声音。

    桓公替全身血液都涌到了头部,扭头去看,果然看到人群当中的桓松玉被折断了颈骨,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在一边,只靠皮肉松松垮垮地和身体相连。在他身旁,晏聆雪退出两步,面上惊恐万状。

    皇甫奇隔空抓断了桓松玉的颈骨。

    他桓公替的儿子,他惟一的独子,就这样死在请来的神仙手里!

    桓公替冲到儿子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身体,将脑袋扶住了,似乎这样就能令他起死回生。乾清圣殿众人将他父子围在中间,手足无措。若在外界,那是怎样也冲去替桓副殿主报仇表忠心了,可在云梦泽里头嘛,对上杀人的大神,他们真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保管是上去一个死一个,这样送死有什么意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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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