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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70章 不该发生的意外(为朗☆月和氏璧加更6/6)

    “那么。”她压住心头的激动,咬唇道,“土合谷之战,最后是谁胜了?”很奇怪,无论是谢环琅还是长天,都没有提起过这场战役的输赢,似乎那根本就不重要。

    长天脸上浮起了奇异的神色:“严格来说,这场战斗没有赢家。”

    她眨了眨眼,表示不理解。

    “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巧事。”他缓缓道,“这场战斗才进行到一半,竟然就遇到天降殒石,几乎将整个土合谷都夷为平地。战中双方,无论是蛮族还是妖族,都受了极大损伤。”

    “什么?”她的确觉得难以置信,“所谓天降殒石,该不会是哪个大妖施展出来的神通罢?”

    “你以为无人考据过?这场战斗根本没有能够施展这一级别神通的大妖参加,否则也不会打上好几个时辰了。”长天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至于蛮族——此时的蛮族才刚刚通彻了煞气的用处,只会利用它施放些小型的咒术,比如诱发植物生长,你看到的树墙就是这样催生出来的。他们根本还没创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咒法来,像皇甫奇施放的‘天地洪炉’那般大手笔,都是到了后期才出现的。”

    她好不容易救出自己鼻子,眼中都泛起红雾:“好吧,就算你说得有理,是绝对的巧合。但这场战役对玄武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了?”

    长天伸了个懒腰,双手枕在脑后,靠到了竹架上:“也合该它运气好。玄武是这场战役最大的获益者:殒石当中包含了一块特殊的金属,称为地巽金,这东西在南赡部洲上从未见过。玄武取走了它,日后掺入了自己的本命法器之中熔炼,这才炼成了后来大名鼎鼎的‘山河阵’。”

    原来乾清圣殿想取的宝物,竟有这样的来历,她听得一阵神往。

    “在这样遥远的年代,妖怪们使用的本命法器都是纯用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炼成的,而多数蛮人还是炼器之道的门外汉,只能凭着自己强悍的肉身和巫者的咒术取胜。玄武此举,堪称首创。”长天目中透出了精光,“此举对后世影响深远,亦是敢为天下之先,所以得了天道的酬勤,这才很快渡过了雷劫,又成就了神兽之身。”

    她立刻想起了此刻移种到隐流仙植园里的春华秋实。原来,玄武当年也得了天道的奖励,莫怪乎它将这段往事放到了第二幕天地,原来对它来说,意义亦是深远。

    想到这里,她伸手入怀,摸了摸一方白绢,突然拧起细眉。

    长天见了道:“怎么了?”

    “还记得我从第一幕天地掰走的蛋壳么?”她抿了抿嘴,“平空不见了。只有包蛋壳的绢布还在。”

    “谢环琅不是说过,每一幕天地当中的物事,除了前人遗落的法器之外,都不能带走?”

    “我知道,我就是做个试验。”她沉思道,“若是这方天地每十二个时辰就转换一次,一切又重来,那么死在这里的修仙者物什为什么会留下,不会被清出去呢?”

    他轻敲她的脑门儿:“才走了两幕天地,有用的线索太少了,待多走几幕你再费这神儿不迟。”

    她正思忖间,前方突然走过来三男一女,她看了一眼就瞳孔骤缩,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这几人肤色虽然也和他们一样,是淡褐中露出点紫红,像是久在烈日下劳作的凡人,可是目光闪烁,四下瞟个不停,显然正在寻物。

    最重要的是,这几人显然不若久居此地的人类那么干瘦,尤其居中那名女子身材还透出了一点点丰润。

    乾清圣殿门下追来得好快!

    宁小闲右手微动想去扶住獠牙,长天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放松:“莫急,未必就是追兵。”

    他二人说话一直压低音量,哪怕隔壁棚子的人听着也就是一阵低沉的嘤嗡声,现在更是低下了头,不理会眼前这几人。

    果然这几个人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也未存疑,就继续往前走去了。长天亲传的敛息术可以换貌改形,连人的精气神看起来也自不同,宁小闲现在的外表瞧着枯瘦黝黑,面貌憔悴,只可惜一双眸子太过灵动,不过她只要努力双目直视,装出呆滞的模样,倒和这里的其他居民有几分相似。

    见过了自己这尊容,也难怪她担心长天嫌丑。

    不过宁小闲见着这几人,终于想起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实——这大阵之中,可不止自己这一行和乾清圣殿的追兵啊。固隐山河阵易进难出,只要是个人就能蹦哒进来,但要出去么,可就得看本事了。眼前这三男一女,必然是闯入了第二幕天地的修仙者无疑,却未必就是乾清圣殿的人。

    这样说来,无论是己方追捕喀赤哈,还是对方寻找自己这一行人,难度都要大上许多。因为但凡是做好了准备进入云梦泽的修仙者,都会有些保命手段,改换容貌是最基本的办法。她既能给自己这几人换了面容,怎知被谢环琅称为老狐狸的喀赤哈没有这种本事?

    这时,身边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隔壁那一对凡人母子的红薯焖好了,作母亲的将红薯从树叶堆的灰烬当中扒拉出来。这块红薯的体型令宁小闲都为之侧目。

    不是太大,而是太小,居然还不到她常用的妆盒大。并且这位母亲将红薯取出来的时候,动作快得不像话,同时十分警觉地望了望四周,似乎她怀里揣着的不是半块红薯,而是金银财宝。

    他们转过身,背朝外,母子分食。可惜红薯份量太少,孩子虽然呼呼喊烫,却居然在四、五息功夫里就吞掉了自己那一份儿,然后紧盯着母亲手里的食物。而作母亲的嚼得慢条斯理,似乎要将食物里每一分营养都榨出来,那是长期经受饥饿考验的人才懂得的道理。

    一个骨瘦如柴的母亲,一个饥肠辘辘的孩子,居然就靠这么点儿东西维生。宁小闲只看了一眼,心里就酸楚难当,只得低下头不敢再望。可是她耳中却清晰分明地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小家伙,这个拿去吃吧。”

    这声音很清脆、很甜,声音的主人年龄一定不大,最重要的是,带着南赡部洲中部的口音,用的也是流传最广的语言。然而这里可是蛮族部落之外,即使是这个时候的凡人,天南地北之间的语言也绝不互通。话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都要推行“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语言和文字,可见六国语言之繁复,而在面积更要辽阔千百倍的南赡部洲、在整整六万年前,鬼知道土合谷里的凡人用的什么语言!

    所以这种语音,只有外来的修仙者才可能持有!

    宁小闲猛地抬头,果然看到一名女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炒米饼,递给了吃光了红薯犹在啃手指的大头娃娃。在天下繁华之都中京,炒米饼的做法已经演化得十分讲究,要将大米翻炒至金黄色后碾成粉,还要把白糖煮成糖胶,加入油、鸡蛋搅绊,再用香葱、花生碎、椰丝、芝麻等做馅,块头更是缩到了只比铜钱大上一圈,因为惟有小,才会显得精致。

    这女子拿出来的炒米饼是正儿八经的干粮,当然没有那般细致,口味也很不好,宁小闲尝过的,干堵得慌,吃一块就要喝上小半瓶水。但特么的这块饼子也是货真价实的大米制成的,可怜这些凡人生平只食粟和野菜,却从未见过饱满的米粒!

    此刻恰好是午时,炽热的阳光将这饼子照得白花花的,耀眼得发光!

    “这女人真是单纯。”宁小闲难以置信地低喃道,现在她确认这一行人必不是喀赤哈派来的了。乾清圣殿若是派这种人来狙击长天,她都要出离愤怒:简直太看不起人!

    那女子的同伴未料到她会有这一下神来之笔,也是当场惊住了,随后一个中年男子才厉声叱道:“你疯了,快收起来!”旋即合身去挡,想要拦住其他人的视线。

    可是来不及了。那男孩伸出鸡爪般尖瘦的手,以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敏捷一把抢过炒米饼,塞进嘴里咬得嘎吱作响,连腮帮子都高高鼓起!

    他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只小狼,吃得那么快、那么用力,像是害怕下一秒就有人行抢。

    周围的人看着他飞快地进食,看着雪白的米饼迅速消失在他口中,他们嘴里也跟着嚼了两下,咽了下口水,仿佛尝到了味道,随后眼中的麻木也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渴望和急切。然后,他们将这种目光投向了拿出炒米饼的女子。

    她手里,有食物。

    这种眼神,终于令女子警觉地缩起身体,不敢吱声。这时三名男子已经将她护在中间,快步前行打算离开。不过已有两个凡人站起来,挡在他们面前,一边伸手,一边快速说了几个字。

    声音含糊不清,又带有浓厚的口音,连宁小闲都听不明白。她回头看了长天一眼,他也摇了摇头:这大概是某个小地方的言语,他怎么会通晓?

第960章 寻人(求票!)

    毕竟这一幕的主旨是玄武大婚,没有那么多打杀和意外发生。

    然而数万年来都没人能够活着走出固隐山河阵,说明什么?

    这只能意味着,第五幕天地的难度必然是炼狱级别的——假设第五幕是最后一幕的话——难得根本不给凡人一条活路。所以长天的决定是正确的,必须在这一幕就寻到出阵之法。

    算起来,不到三个时辰了。

    宁小闲沉吟了一会儿,终于点出一个人选。长天听后,也觉得这的确是当下所能寻到的最佳人选了。结果他们在这里窃窃私语,其他犯人又和他们保持距离,无形中就令他们都变得显眼。两个牢头视线在众犯身上转了几下,尤其落到宁小闲身上狠狠打量了几眼,突然将四角桌上的东西都挪到其他地方去,又向她伸手一指,笑道:“你,出来!”

    这里面有三个女子,就数这小姑娘最水灵好看,那双大眼睛左一瞟右一瞟,都要将人魂儿勾跑了,皮肤看起来也十足滑嫩细致。他们在牢里,平时何曾见过这样好的货色?

    他们笑得淫|邪,再天真的姑娘也晓得这两人打算做什么了。长天脸色顿时变得冰寒,宁小闲却伸手按住他胸口道:“恰是机会,还省了一道工序。”她也不知有心还是无心,恰好按在绮罗夫人碰过的位置,手上微一用力,就将他推开。

    这两名牢头拿来钥匙开了门,取武器指着长天,又伸手来拽她,其中一个更是凑了臭烘烘的嘴过来吻她,结果被她挡住,这一下就亲在她白嫩嫩的手心里。她浑身鸡皮痱子都快竖起来了,并且似乎听到某人口里的磨牙声,这时却有一个牢头突然倒了下去。

    另一人还以为这家伙饮酒过量,忍不住笑道:“既如此,头筹且让我得着吧!”伸手一拉,宁小闲顺势扑入他怀里。

    只不过她身体还未挨近,这妖怪就突然僵直了,面上神情瞠目结舌,像是要说话,可喉底咯咯了几声,却是一字也吐不出来。过了几息,竟有黑血从他七窍流出来,竟然是站着就死透了。

    他面皮肿胀,神色极度狰狞,显然临死前痛苦无比。

    方才宁小闲和长天聊天时,就已经在獠牙上抹了毒。她晓得自己现在是**凡胎,想弄倒眼前这两个妖怪牢头,须得借助外力。隐流出品的毒|药对这等小妖来说,那真叫见血封喉,发效起来连让对方再多喘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牢里凡人吓得腿都软了,两个女人更是惊声尖叫。不过她们只叫了一声,宁小闲就拣起扔在一边的竹箸,头也不抬地抖手打出去,淡淡道:“闭嘴。”

    这两根竹箸是擦着她们的咽喉钉进墙里的,划出的气劲在她们脖子上留下两道红痕。若她再用点力,这两个女人就要被割喉而死了,所以她们当即乖乖闭上了嘴。

    诡异的是,她们这样尖叫,地上那牢头都没有任何反应。宁小闲伸足踢了他一记,这人身上的衣物就动了动,随后钻出三头赤中带黑斑的蜂子,振动翅膀飞入了她袖子当中。凡人里头有两个眼尖的,当即就认出来这正是咬伤了羊总管的蜂子,不由得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大惊之下唤出声来,被她杀人灭口。

    再接下来,宁小闲和长天就走出牢房,她反手关了门,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支细香,拿烛火点上。这香的味道十分好闻,甜而淡,有的人闻着了,想起孩童时代母亲做的焦香的饭团子,有的则觉得那味道像蜂巢里头掏出来的大块蜡蜜。闻着闻着,多数人开始觉得眼皮沉重,过不了十来息的功夫,就缓缓地倒下,合眼睡着了。

    这群凡人她不想杀,却也不能由着他们一个劲儿喊叫,坏了她的事。

    这一层关着的人数虽众,却都是法力极低微的妖怪,哪里抵抗得了安魂香的效果?不一会儿功夫,这层大牢就鼾声四起,除了长天和她之外,所有人都见周公去了,只要外头的人不走进来查看,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异常。

    她这才吹熄了安魂香,心里有些肉疼。这种香原来是安人神魂和吊命所用,却被她充作了下九流的迷|药,真是无奈得很哪。

    长天的脸色仍很难看。他走到被蜂儿蜇至昏厥的牢头身边,蹲下来按住他太阳穴,开始搜寻起想要的记忆画面来。

    “找到了。”不一会儿,他就睁开眼,顺手扭断了这名牢头的脖子,随后捉起她的手,提起桌上的酒瓮,将里面的酒都倒在她手上,一边板着脸道:

    “快洗洗。”

    “……”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真的好咩?

    这一层关押的犯人最是无足轻重,所以连牢头都是这种小瘪三货色。若是到了底下第四层以后,那里可就是被拱卫得固若金汤,连个苍蝇都进出不得。

    现下,他们出了监牢,很快又寻到两个凡人侍从打晕过去,随后托着人家的果盘和烛台,大摇大摆地往目的地而去。

    #####

    喜宴还未结束,羊总管就觉得自己两眼昏花,累得要一头栽在地板上。

    他喝令那些下贱的懒虫们将一道炙烤驮驮兽掌端出去给贵客享用之后,就决定溜回自己的小房子里头休息一会儿。话说回来,到底哪个王八蛋将西边潭子里头的铠鳄都杀了个干净,死法还诡异得要命?今日的贵宾有好几个都喜欢吃炙铠鳄掌,都知道这东西是现割现烤才好吃,结果他指派去割鳄掌的几个妖怪方才扑了个空,害得他只好临时改用驮驮兽掌代替,味道下降了一个等阶不止啊!传回来的消息说,潭水边上有被割了肉的死鳄,也有升过营火的痕迹,莫不是有蛮人过来了?

    他一边咒骂,一边捶着老腰回了屋。他已经活了七百岁,在羊妖当中算是非常长命了,不过修为却跟不上,若不是他当了大半辈子管事,于此道极有心得,毕方哪会委派他呆在这个位置上?

第963章 瞒

    这就是暗示他快些打发掉眼前的母蜘蛛了。羊总管咳了一声道:“说的是,我被叮咛蜂蜇刺之事,主凶已经抓到了,与这些凡人无关,也就没理由再押着他们不放了,我手里缺人缺得紧哪。这两个,现下就要随我入库房取物。”

    绮罗夫人兴致勃勃道:“取何物事?”

    羊总管嘿道:“夫人,那就是谨遵我们大人的吩咐了。”言下之意是不能透露给她知道。

    绮罗夫人也不生气,指着长天道:“既然这两人无罪,不须关押,那么总管就将他们与了我吧,我现在就能带走。”当初宴席上就想将这两人要来,不过是羊总管突然中毒,这两人也被毕方的妖卫当作嫌疑人收押起来,现在没有这借口了,她倒要看老羊妖再拿什么办法来搪塞她!

    这里形同荒郊,她掳走个凡人算什么大事?回头再和毕方知会一声,这里的主人也不会那般小气。这俊美的郎君终于是她的了,看他脸上仍是神色淡淡,也未有不情愿的模样,莫非他终是肯了?这念头一起,她浑身都畅快起来。

    羊总管真想大吼一声,速速领走,我当真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他们!可他不敢,绮罗夫人虽有神通,却不以武力见长,不一定能替他取蛊,他惜命啊!

    可是要找什么理由回绝她?他急得汗都要出来了。这位夫人的领地与毕方相邻,他一头小小的羊妖也得罪不起。

    他这里呐呐不成言,绮罗夫人的嘴角笑意却是越扩越大,对身后两名侍女懒懒道:“去,将这对男女给我带过来。”终于到手了。

    那两名侍女也是妖怪,从她身后径直向两人走来,不介意用武力令他们就范。

    长天伸手按着宁小闲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眉峰微微皱起,显然有些疑难和不快。绮罗夫人见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一软,旋即又想到,先将人抓在手里再说,至于他身后那个丫头,回头再找男人来好好发落她!

    侍女快走两步,还未能近得他身,羊总管突然“哎哟”一声,倒了下去!

    长天眼疾手快,一下将他扶住,羊总管这才没摔到地上去。

    又来?两名侍女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去看主人。绮罗夫人没好气道:“羊总管,你又怎么了!”

    “心口,心口疼!哎哟!”羊总管在长天手上缩成一团,四肢抽搐。绮罗夫人还以为他想借病遁,哪知看他脸色居然惨白,额头冷汗涔涔滴落,嘴唇也变作青色,果然像是心疾发作的模样,这头老羊她打过交道的,向来狡猾自私,若说他为了护住这两个凡人连命都不要,她可不信。

    宁小闲搀住羊总管,连声道:“总管莫慌,前头就是库房,我们且去歇歇!”长天知她手段,立刻扶着老羊头,转身就往库房方向快步而行。

    绮罗夫人待要阻拦,羊总管已经迭声道:“我被蜂儿蜇了之后,心口,心口就偶尔疼痛,要人照顾!哎哟,哎哟。”叫唤了两声,又赶紧道,“绮罗夫人想要我身边这两人也成,您跟毕方大人或玄武大人说一声,就来我这里把人提走吧,哎哟!”

    他话都说到这里,绮罗夫人只好停住脚步。这两人毕竟在毕方手下,羊总管犯病的时候她径直将人带走,这邻居也当得忒不厚道。哪怕毕方不在乎这两个凡人,但这行为却削他面子,更何况毕方乃是与神兽成婚,玄武那女人又是素不喜她,恨不得找些理由来寻她麻烦。

    所以她也未再跟上,只看着三人背影很快消失在远处,妙目流转,也不知在想什么。

    羊总管的心病,当然是蚀心蛊触发的了。宁小闲眼看绮罗夫人一副强行掳人的态势,当即下令蚀心蛊在宿主的心脏上轻轻咬了两口。这钻心的疼痛,羊总管已经领教过一回,再次品尝就吓得几乎要尿出来,再有什么花招也不使了,只一味配合。这样被两人挟出去百余丈远,身后再看不到绮罗夫人等人的影子了,他们才将羊总管放下,这时他的心疾也好了,重新能够行走。

    “鬼精灵。”长天在宁小闲的小瑶鼻上轻轻捏了一把,语带宠溺。

    她却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个祸水!净惹什么烂桃花给我们添麻烦!”为了保住长天,她容易么她!

    小醋坛子发威,他也是甘拜下风的,再说他总觉得有些理亏,于是道:“莫气,莫气,这蜘蛛妖都不知作古了多少年,连骨灰都已不存,何必与她置气?再说,我们这便要出阵了。”

    这母蜘蛛若活到现在,的确是年龄都比长天要大了。最重要的是妖史上未见其大名,可见后面是悄无声息地死了。与个死人置气吃醋,果然有点不值。她哼了一声,终于气恼稍祛。

    果然走了这么一会儿,前方突然有一团光亮出现,羊总管伸手指道:“那就是库房了。”

    终于到了这里,只要应对得好,很快就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固隐山河阵。想到这里,二人皆是精神一振。

    走到近前,才看到这是栋其貌不扬的建筑,外表看起来灰朴朴地,也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建成,并且地面上只有一层,粗看起来倒像龟壳子,和毕方领地里面其他高调奢华的宫殿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不过两人一路走来,也从羊总管嘴里将这库房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这地方实则低调有内涵。禽类素来有收集宝物的习惯,毕方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妖,其藏品琳琅满目,有一小半就藏在这里。并且他和玄武情感深笃,两人相处已久,所以这库房当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东西是属于玄武的,比如那十几颗沸焰地蟒珠。

    里头的机关陷阱结界,自然也不会少了,不过老羊头没说,他们也没问,横竖他不会实话全抖搂出来。但据说有些宝物外头的禁制一旦被破除,毕方或者玄武是能感应到的。

第968章 镜(求粉红票)

    “可是,前主人和玄武对决时,虽然能够看到她的弱点,却根本无法打破。这是他道行不足,却与我的天赋无关!”镜灵不满道。

    “也就是说,有你在手也未必能无敌于天下。”宁小闲总结道,“既如此,你也没有自己说得那么了不起。我且问你,你为何不愿呆在这里?”

    黑魇镜理所当然道:“这还用说?神器也是需要借助主人的力量晋阶,我被成天困在这里,见不着灵气,自身反而会慢慢腐朽。”

    “借助主人的力量晋阶?”长天突然道,“我们都是凡人,你要如何借助?”

    黑魇镜却意味深长道:“你们真是凡人?”

    此话问出,莫说宁小闲面上变色,连长天眉峰都是微微一动。他们自进这固隐山河阵以来,遇到任何阵中人都未穿帮过,哪怕强如玄武这样的绝世大妖,也在阵法的作用下将他们视作了凡人肉身。结果现在这名不见经传的镜子却是语出惊人。

    只听这镜子接着道:“莫忘了,我的天赋就是看穿弱点……若不能先看透别人真正的本事,何来看破弱点一说?小姑娘,你的真实修为被某种古怪的力量强行压制住了,对不对?咦,咦,这力量居然来自于玄武,这是怎么回事?”

    它的话语透出兴味盎然,宁小闲心中却掀起轩然大波。这镜子虽然聒噪,说出来的却都是干货,和事实真相分毫不差!

    秘密被强行看穿的感觉,真是不好哪。长天此时却转头对她道:“这镜子不见于后世,想必是上古之前即已毁失,不复得见。”

    镜子当即不满道:“喂喂,什么叫不见于后世,什么叫即已毁失?我不好端端地在这里么?莫要岔开话题,小姑娘干脆点,让你男人带我离开,我就将这里所见之事都告诉你。”

    它居然指明要长天带它离开,不过说话如此粗鄙,也不知它原先的主人什么德性。可是这镜子的确有些本事,并且最重要的是,它是这阵中之物,此时不妨先答应下来,反正只要她和长天出了固隐山河阵,它自然会和其他物件一样消失不见。宁小闲啐了一口,正要说话,长天却摇头说了声:“不!”

    镜子简直要一跳三尺高了,咆哮道:“为什么不!如我这样的神镜居然有人想要拒绝?!”

    长天淡淡道:“敌人境界越高,弱点越难揣摩。你这效用何等神奇,即使在毕方和玄武的收藏中也能排入前几位。那么,此地主人为何只将你扔在第二层库房?”

    黑魇镜立刻像被扼住了脖子,说不出话。

    长天接下去道:“再者,你聒噪许久,他为何半点反应也没有?”目光一瞥,看向的正是羊总管。后者被他眼中寒芒所惊,一时低下头去,心中暗道:真是怪事,不过是个凡人,怎地眼神如此锋锐,比起几位大人都不遑多让?

    长天森然道:“这头老妖连我们要寻几颗蟒珠都推三阻四,结果有面神镜一门心思要跟我们走,他反倒默不作声,这是何道理?”

    黑魇镜不吱声了。

    “这,这面镜子是人来疯,但凡见了新面孔都要来这么一出……”羊总管说了这么几句,见到宁小闲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口都隐隐作疼,只好长叹一声改口说实话,“这面镜子的确可以照见敌人的弱点,然而代价却十分高昂,乃是要从主人身上汲取海量的力量。我亲眼见到玄武大人的手下拿这镜子实验时,当场就被抽成了人干!要知道,那已是合道后期大圆满的妖怪了!据大人所言,这很可能是蛮族铸成的法器。出自他们手里的许多宝物威力奇大,用途匪夷所思,然而要付出的代价也极是不菲。”

    这的确公平,有余则有损,有缺则有补,这的确符合事物的客观规律,怎会有一样身外之物的效果强得逆天,拿在手里又不需付出任何代价呢?照见敌人弱点这项神通实在太BUG了,她估计自己就算神力完好,估计也不够这镜子一次抽取的。这样强大的法器,果然只有高人能用。

    “还有呢?”她等了一会儿,不见羊总管再吱声,于是冷笑道,“这种神力消耗一般妖怪承受不起,可是对玄武这种神兽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毛!她不用这黑魇镜,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她自己就和神兽朝夕相处,对于这些可怖生物的能力远比常人了解。她对羊总管说话,已经渐渐露了杀意,盖因他先前闷头不吱声,就是希望自己二人中了黑魇镜的圈套,将它带走。这镜子抢人灵力、妖力的能力还远胜吸星**,合道期大圆满的妖怪都让它给弄死了,何况区区两个凡人?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自然在出了库房大门之后,羊总管还有时间哄着宁小闲替他解了蚀心蛊。

    羊总管听出她语气的转变,再不敢保留,只得苦涩道:“是,是,其实这镜子还有另一个外号,叫做‘噩运之镜’。但凡这面镜子的主人,最后都死于非命,不得善终。玄武大人用过几次,惟恐自己也步了前人后尘,于是将它锁起来再不使用。”

    黑魇镜哼了一声道:“什么噩运之镜,都是牵强附会之说!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强者,还能算是强者么?”

    宁小闲却不理它,嗤笑了一声道:“命运乃是虚无飘渺之说,莫非玄武也信这个?”

    “她必然信的。”长天却开口道,“缘由天定,这并不是空口白话,也不是讹人财物的江湖术士所能理解。命运此物虽然玄奥,却不是窥不着门道的,到了我们这个境界,隐约都能感知自己命运之线的存在,可若想看清它,就仿佛置身无尽的黑夜之中,惟有天上闪电划过时,才会偶尔照亮这根丝线所指的方向。”

    他顿了一顿,缓缓道:“窥见敌人弱点,这在同阶高手之间几乎就是致胜的关键,被窥视的一方,九成要输。”

第972章 驱虎吞狼(第三更求粉红票)

    长天淡淡道:“嗯,你的修为必然早早就到了渡劫前期大圆满,却再不得寸进。这滋味,实不好受吧?”

    不得寸进,这是什么意思?宁小闲眨了眨眼,本不甚明白,可她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这么略一思索旋即恍然大悟:若被困在云梦泽深处的正是沉夏,以他现在的修为早该渡劫了,然而这小天地之中哪会有雷劫降下?南赡部洲的雷劫虽然是对修仙者最大的考验,可是它带来的益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正如大火烧山,树死兽亡,致无数生灵涂炭,然而只消一场雨水过后,地里重新又萌出绿芽,不出三两月,仍是一派草长莺飞!最根本的一点,即是渡劫之后境界直接提升至仙人之境,从此视野进入了全新天地。

    然而沉夏在云梦泽之中,哪怕将基础夯得坚实无比,不被雷劈过,他就无法进入仙人境!如果真若长天所言,他被困在云梦泽许多许多年,日复一日地向往外面的天地,那么他腹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可他的修为相对玄武而言,实在微不足道。玄武为何要设下大阵,将这么个小喽罗困在云梦泽最深处?

    沉夏瞪着长天,冷冷道:“你想说什么?离下一幕的时间不多了哦,你们还想不想出阵?”

    “自然是想的。”宁小闲笑吟吟开口,沉夏这才发现自己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长天身上,居然忽略了这个小姑娘。她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架子旁边,“我们还打算看看你到底有多想脱离固隐山河阵呢。照目前来看,我们手里的筹码,足够了!”

    长天接口道:“既如此,再加一个条件吧。你既是继承了玄武的衣钵,必然也研习了她的神通。我只要她的天一真水诀心法,其他的都无需求。”

    宁小闲好奇道:“天一真水诀是什么?”

    长天耐心回答她道:“这是玄武在南海修行了三千余年后,一朝悟得的神通,也是她后来的心法总纲,取万法归于一之意。玄武擅于守御,而这心法讲究生生不息、延绵不绝,正是得了水之真谛。”他抚了抚宁小闲的秀发,不满道,“五行之中,水能生木。我和玄武见过几面,曾问她要这口诀来相互切磋,她总是敝帚自珍。”

    她忍不住笑了。既是人家的心法总纲,那当然是压箱底的绝秘了。不借给他看,他就说人家敝帚自珍,这男人奉行的是土匪逻辑吗?若非玄武也是一方神兽,她估计长天都会动手强抢。

    沉夏面色阴晴不定。这两人莫不是失心疯了,还要再加个条件?可就算宁小闲疯了,长天却是与玄武齐名的神兽,怎会口出这等轻狂之言?他强按下心内不安,冷笑道:“再拖时间也没有用,这就上路吧。老实说,第五幕天地凶险至极,连我也保不住你们。”

    宁小闲“哦”了一声道:“照这样说来,第五幕天地才是固隐山河阵最凶险一幕?嗯,莫非是玄武与蛮祖之战?”

    沉夏再忍不住往前迫近,结果只走了三步就停了下来,骇然变色道:“你作了什么!”

    却是宁小闲往左挪开一步,露出身后一只匣子。那上头黄光闪烁,而她正把獠牙缓缓从匣子上拔起。

    匣上的黄光腾起,幻化为一片厚重山川,有峰有岭,有谷有坡,一派气象清新。其细致处,连沟壑也条条可数。可是没人关心这个,因为这片山岳的出现,只昭示了一个结果:

    禁制被妥妥地触发了。

    这女人,居然主动去挑衅玄武的禁制!用的还是如此粗暴的手段,直接用匕首去捅扎匣子上的结界!饶是沉夏对固隐山河阵了若指掌,此刻也是背上突然沁出冷汗。

    羊总管在边上看得大嘴开开,不知说什么好,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翻来倒去:“完了,完了,这两个疯子居然主动把玄武大人给召来了,这真是害死我!”这里有许多禁制由玄武亲手设下,一旦被触动,她本人是能感知到的。

    宁小闲笑眯眯道:“有人在玄武的宝库里,触动了玄武布下的禁制,你猜她会有什么反应?”

    沉夏眼中寒光闪动,再不与她废话,施展身法就要上前擒拿二人。

    可惜,他指尖还未触到宁小闲的衣角,众人就听到一声极沉闷而痛苦的吼叫声。这声音像是从门外传进来的,只是隔得太远听不真切,宁小闲却立刻想起了守门的那头熔火恶犬。

    紧接着,第二层库房结实的大门骤然被轰开,往前飞出了七、八丈远才砰然倒地!

    大家方感觉眼前一花,尘土飞扬中,已经有个玲珑的身影俏立在众人面前。

    她身上还穿着婚礼时的大红喜袍,鲜红中带着赤金,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制成,从尘土中走过,半点也不沾染。那张完美无暇的面庞,平日见了任谁都觉得一颗心要融化成水,此时却面凝寒霜,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蓄满杀气,但凡与她对视之人都觉得双目剧痛,如遇针扎。

    她甫一抵达,明眸刚刚扫过场中众人,就露出微微迷茫之色。她原以为有蛮人来袭,可是这里只有三个凡人,还有一个毕方手下的老总管,怎看也不像是强敌的模样啊。

    库房中的禁制被触动,她只知会了毕方一声就赶了过来。大婚之日,这种事情怎好说出去丢人,因此婚宴上的群妖实际上还不知情。

    偏偏她樱口微启,还未来得及斥问羊总管,宁小闲就已经笑道:“母乌龟,你这身婚服好丑!”声音中充满了随意和调|逗,然而听到这句话的沉夏,只感觉到血管里头的血液都要凝成了坚冰!

    母乌龟!

    玄武的真身似龟,而修炼有成之后,人形偏又美若天仙,因此最恨旁人将她与龟类相比较,宁小闲一口一个“乌龟”,一口一个“好丑”,字字都戳在她的心口上。

    任她修养再好,也不禁柳眉倒竖,往宁小闲这里瞥了一眼,随后纤指伸出袖口,轻轻打了个响指。

第976章 它的未来(最后两天,求粉红票月票!)

    长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想不想跟我走?”

    镜灵自然诅咒发誓,愿意跟随强大的主人。宁小闲却侧过头,很是吃惊。

    她知道内情,但凡固隐山河阵里的物、事、人,一概都带不出阵的,否则转眼就会消失。她先前尝试从玄武的蛋壳上掰下一块碎片,结果到了第二幕就消失不见了。长天对这情况应该心知肚明,为何现在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长天知她疑惑,微微抿唇道:“黑魇镜的神通强大,就此湮灭在历史中着实可惜,我想将它带出固隐山河阵。”

    宁小闲蹙眉道:“我们带不出去。”

    “带不出镜子,器灵却未必。”长天微微一哂,显然是早有腹案,“你还记得方才拿给老羊妖的延寿丹,他吃下去的确是有效果的吧?”

    “是呀,生效了。”

    “他也是这阵中人,为何他可以使用外来者的丹药?”

    宁小闲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我们在这阵中遇到的人、物、事件,都会因我们的加入而改变。你可以说是固隐山河阵的五场天地实化了,也可以说外来者被虚化了,反正双方性质相同,这即是‘假作真时真亦假’。”长天知道她要理解这些语句有些难了,于是举例道,“假设我们受了伤,在玄武的仙草园中采了草药吃下去,伤口止了血。那么我们若是随后出阵了,那么这伤口上的药效会消失么?”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不会。”

    “为什么?”

    “它已经真实作用在伤口上了,怎会消失?就如我们在阵中遇敌受了伤,假设不处理的话,这伤口带出固隐山河阵之后也仍是存在的,会疼会淌血,不可能不药而愈。”

    他赞许地揉了揉她的顶发:“这就对了。我们带不出阵的是有形之物,而非它们的‘效力’和造成的‘后果’。”

    宁小闲当即若有所思:“你是说,你是说,黑魇镜的镜身带不出去,但器灵却可以……?”

    “不错。黑魇镜的神通来源,与普通的法器不同。多数法器先拥有了神通和特性,才被塞入外来的器灵。”长天从怀中取出黑魇镜,细细摩挲,“然而黑魇镜的力量和黑魇兽这种早已绝种的妖怪一脉相承,也就是说,镜子的神通来源于器灵,因此黑魇镜的器灵保有了自己原先的意识。”

    所以长天总结道:“‘器灵’也是无形之物,等同于镜子的‘效果’,于是按照这里的规则漏洞,应该是可以被带出去的。”他大步前行,金眸却微微眯起,若有所思,“世人皆以为固隐山河阵的真正价值在于可以来此博个机缘、拾取宝物,却不知所图者其实可以更大。”

    “既是无形之物,就要有承载之具。”宁小闲适时提醒他,“我们身上的法器都是凡物了,怎能令镜灵附于其上?”器灵是不能附在凡器当中的,就像大象的脚伸不进芭蕾舞鞋。

    长天笑道:“还有一样物事,没有变作凡物。”自怀中取出一物,手掌摊开,宁小闲就轻轻“哦”了一声。

    差点儿将这东西忘了。

    长天摊在掌心的物件,细而长,金灿灿的,乃是一支笔管,尖端的毫毛则是淡淡的灰色。这正是昔年涂尽从阴九幽的分身端木彦那里抢来的“惊风雨”神笔,后来宁小闲在白玉京内为了凑够巨款拍下南明离火剑,将它也作价死当了。不过在她身殒之后,长天寻天上居长老们的晦气,把人都关进了神魔狱,这支笔自然也被他重新收了回来。

    这件宝物与其他法器大相径庭之处在于,它虽然是用上古巨妖“言兽”的脑内横骨炼制而成的法器,然而它所能动用的却不是一般神通,乃是“言灵”。这是天地之力,是时间的长河中南赡部洲的无数人类顶礼膜拜,虔诚祈愿,从而令天道在其上凝聚出的大愿力。因此昔年端木彦才敢拿它对付仙人之身的琅琊,并且将后者身上的替死人偶都弄碎了,正是借助了“天要尔亡,尔不得不亡”的神气。

    既是南赡部洲这个大世界的天道所赐,那么玄武所建的云梦泽小世界就禁锢不住它的力量。可惜“惊风雨”的使用代价也极是高昂,乃是要用施术者一半的血肉生命来祭天,所以进入云梦泽之后,就连长天也不敢将它用出来。

    这支笔一拿出来,黑魇镜就尖声呼道:“神笔,这是神笔!”声音中透着激动。

    宁小闲心道,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鸟,都要使用者以高额的生命力为代价才能驱动它们,黑魇镜见着了惊风雨,自然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啦。

    长天手指一绕,这支不知令多少人眼红的神笔就在他指间滴溜溜转了起来,黑魇镜灵若长了眼,包准也是看得目不转晴。就听长天道:“这支神笔的器灵还无知无觉,不是你对手。你想不想住进来?”

    黑魇镜喜得声音都颤抖了:“想,想,想得紧!”黑魇镜不过是因为它才拥有神通的,和“惊风雨”这等神笔怎么能比?何况神笔本身虽有器灵,却还没有诞生基本的意识,很轻易就会被它吞噬。这就像身强力壮的盗匪入户打劫,遇上的户主恰好是个傻子,那么很可能连最基本的抵抗都不会遇上,分分钟就能席卷一空。

    “好。”长天悠悠道,“你在库房里所说的话,还有不尽不实之处,现在从实招来,否则你就老实在这里躺着吧!”

    黑魇镜立即哑火了,好半天才弱弱问道:“这,您都知道?”长天眉峰一蹙,它就赶紧招供了,“这个,其实,我看破弱点的能力,只有六成机率能相准。”

    这话说出来,连宁小闲足下都是一顿。长天森然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居然瞒到现在才说?”

    黑魇镜的声音都透出十分谄媚:“这个,哈哈哈,今天月亮好圆……”

第989章 追击撼天(为210月票加更)

    蔚文龙不防他翻脸无情,大惊之下正要开口再求情,边上一名修士随手一抓,捏住他脑壳。只听得“啵”地一声轻响,人体最坚硬的颅骨被一把捏爆,里头的浆液喷出数尺之远。

    眼前修士追杀凡人,场面血腥如修罗场,不时有凡人短促的咒骂和惨叫声响起。沉夏不为所动,低低喘息两声道:“去一人将黄萱救出来,僖穷、僖途留下,你们都回七宿岛帮忙。”

    边上修士不放心道:“大人,您身体不妥……”

    沉夏挥手打断他:“我原以为他还是个扎手的点子,现下撼天神君被这十几个凡人都迫得返身逃命,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倒是云梦泽关闭在即,你们速速回去帮忙,务必将大伙儿都带出来。”

    看得出他平时即是言出如山,这些修士虽然面露担心之色,却无人胆敢出声反对。

    四下里杀声渐弱,沉夏拂袖转身,带着两名贴身侍从进入隘口,其他人遵照他的旨意行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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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涛涨落,永恒不变。

    追入丛林的乾清圣殿门下,被毫不费力地甩脱了,此刻大概还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林中乱转。在七宿岛北部海岸不见天的丛林里,想迷路可是轻而易举。

    宁小闲伫在海边洁白的沙滩上,听着海水永不变调的歌声。陆地的尽头就是七宿岛,前面是一片浩瀚汪洋,没有路了。

    她慢慢往后靠到长天怀里,突然道:“喂,认识这么久,你还从未送过我花儿吧?”

    长天微微一怔。凝神细想了一会儿,才笑道:“果真没有。”

    他低头,望见脚边就有一丛萱草,开着桔红色的花,形似百合,随着海风摇曳,望之甚美。于是俯下身精挑细选几朵摘下。拢作一束递给她。

    宁小闲接在手里看了两眼,突然笑得直不起腰:“你想让我一辈子都是厨娘命么?竟然摘了黄花菜来送我!”

    长天皱眉道:“什么?”

    她将脸埋在花瓣中,轻吸一口:“这是萱草。别名黄花菜,有轻微毒性。不过用硫磺熏蒸成干后,做成菜肴味道就鲜美得很,你尝过不知道多少次啦。只是记不住它的模样罢了。”

    他哪会记得这种小事。不过这里有百花姹紫嫣红,他怎么偏偏就选了个做菜用的花儿?长天的表情垮下来。伸手要取走这束花:“扔了吧,我再摘别的送你。”

    宁小闲躲开了,将萱草抱在怀里:“你送我的第一束花,说扔就能扔掉么?”

    他闷闷道:“你不喜欢。我另行采过。”

    “谁说我不喜欢。”难得见他吃瘪的模样,她心里甜丝丝地,怎会让他将花儿夺走。“其实萱草又名忘忧草,吉利得很。还有个别称叫做‘宜男草’,妊妇佩戴这草会生男孩儿。”话刚出口,就见他从花束中抽了一支萱草佩到她衣襟上,不由奇道,“你作什么?”

    长天眨了两下眼:“你不是有言,佩上会生男孩。”这丫头作弄他,当他找不回来?

    宁小闲的面庞果然就彤红一片,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最后伸手又要拧他腰部,被他一把抓住了按在怀里。她挣了两下见挣不脱,也就安份了。

    两人静静依偎,过了好半晌,她才幽幽叹了口气道:“长天,我们逃不出去了么?”

    方才在林中,她也见到了七宿岛方向飞来的流虹。云梦泽腹地还藏有其他修仙者,沉夏的秘密果然藏得很深。骑着大黄奔到海边,她头脑也早已冷静下来,不复刚刚脱出大阵的喜悦。

    这里离云梦泽的入口,少说还有大半天路程。可是若她没记错,云梦泽最多还有十来个时辰的时间就要关闭了。下一轮再度开启,又要等到三百年后。

    外头的数百乾清圣殿弟子会放他们离去么?最重要的是,云梦泽深处的人,会放他们离去么?这样才出绝境,又入死路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哪。

    长天闻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轻轻道:“那却未必。固隐山河阵都拦不住我们,何况是云梦泽。”

    话音刚落,已有一个讥讽的声音响起:“看不出,撼天神君也是安慰女子的高手。”

    宁小闲深吸了一口气,才从长天怀里脱出,看向身后。

    林中走出来三个身影,当先一人正是沉夏。

    他颜色太盛,随意往这里一站,生就令方圆数十丈内的野花都黯然失色,然而目光阴鸷,紧紧盯在长天身上。

    大黄发出急促的咆哮,脖项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对着他们呲牙咧嘴。宁小闲心中暗叹,轻轻拍了拍它的大头,表面仍是明知故问:“沉夏是怕我们来不及出阵,要来载我们一程?”

    沉夏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是欢畅:“正是,我特地来送神君一程。”最后几个字杀气四溢,毫无掩饰。这两人明明是凡人肉身,却在第四幕天地给他造成了恁大麻烦,这一身伤及肺腑,待得出了云梦泽之后还要将养一段时日才能好。

    尽管早已料到,宁小闲还是觉得心中一沉。长天一开始就未料错,这人果然想在云梦泽当中要了他们的命!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们已替他破了固隐山河阵,打断了数万年来的枷锁,这云梦泽当中还有谁能撄其锋芒?

    她叹气道:“你想坏了我们的约法三章?”

    沉夏笑得如沐春风:“若我未记错,最后一条约定是‘脱出云梦泽之后,至少百年之内不得与隐流为敌’,那么这个约定就是离开云梦泽之后再生效,我此刻就将你二人杀了,算不得违约。”

    他柔声道:“你二位在云梦泽内尚是凡人之身,就能搅风撑雨,我也是佩服得很。若让你们出了这个小世界。我以后哪里还有机会杀得掉你们?”

    长天突然道:“你特地赶来,是要亲自下手?”

    沉夏点了点头:“撼天神君何等人物,我怎能假他人之手杀你?必得死于我手,方显出我对你的敬重!”

    宁小闲听得怒极,本要刺骂他几句,抬眼见他面色肃然,显然字字都是发自肺腑。不由得呆了一呆。喃喃道:“云梦泽腹地,怎会有修士?”

    沉夏嘴角扬起一个奇异的弧度:“你认得他们的祖先。”

    哪怕心情沉重,她也是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是……僖氏后人?”

    居住在七宿岛上的这许多修士。居然是供奉玄武的僖氏后代!

    沉夏点头证实道:“不错。论忠诚,人类可比妖怪要可靠得多。娘亲怕我长久一人太过寂寞,在殒落之前将僖氏一族也纳入了云梦泽深处,守护于我。”

    玄武为了自己的孩子。当真是思虑周全,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她统率群妖已久。深知妖族的本性,与其选择妖怪行守护之职,还不如选择虔诚信仰于她的僖氏一族。果然数万年过去,僖氏在云梦泽内繁衍旺盛。也培养出这许多大修士来。

    说到这里,沉夏森然道:“闲话时间已经过去。撼天神君你也该上路了,若想自戕。我绝不阻拦。”话毕,身上即有强大杀气蒸腾而起。宁小闲现在虽是凡身。目力仍在,一眼就能看出他身后的两名修士也是道行深厚。这三个家伙对付自己二人,真是大材小用了。

    她心里酸涩难言,转头再不多看这人一眼,又觉腰间一紧,却是长天将她牢牢揽在怀里,右手抽出南明离火剑,缓缓将剑尖对准了沉夏道:“我无那习惯。若有本事,你自来取。”

    他面沉若水,沉夏更是听到他心跳连多跳一下也未有,显然是冷静如故。死到临头还能这般从容,他在固隐山河阵中见惯了众生嘴脸,却也鲜少见到这样的,联想起撼天神君在阵中表现,不由得暗自感叹,却也更坚定了杀掉他的信念:这样心智深沉的大敌,留不得!

    明知对方不过是两个任他宰割的凡人,心里不知怎地却有些紧张。沉夏上前一步,山河阵已经擎在手里,锋利的刃圈都发出黄光,他微笑了一下道:“容我送你一……”

    “程”字还未出口,他徒然面色一变,山河阵突然往后递出,将脚边腾起来的一小缕黑烟尽数打散。

    恰在此时,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僖穷突然反手一剑,干脆俐落地将僖途的脑袋削了下来!

    他二人本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又站得极近,僖途哪料得到他会反目相向,连抵抗之力都没有,大好头颅就落到地上连滚数圈,身体却兀自挺立着,颈子里的血都怒喷出来两米多高,极是惨烈!

    变故徒起,长天却面不改色地抱着宁小闲跃上诸犍后背,低声道:“走!”动作一气呵成。

    大黄越发机灵,不须他催促就迈开四腿,飞一般冲入林中!

    宁小闲趴在他肩上往回望,见到突然倒戈相向的僖穷眼中有微弱的紫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

    哪里是什么僖穷,他明明就是涂尽!

    一直下落不明的涂尽,原来不知何时缠上了沉夏的近卫,占据了僖穷的肉身,就等着关键时刻发出致命一击。可惜沉夏太过警觉,先行击散了涂尽放出来的分身,否则接下来的局面就要顺遂得多。

    沉夏大怒,还未来得及细想其中缘由,涂尽已经操控着这具修士肉身,将他死死缠住。他是魂修,主要力量便是由操纵的肉身体现出来,肉身越强,其发挥出来的力量也就越强。此前在云梦泽之中,他所控制的都是凡人之躯,能力有限,然而僖穷的修为却到大乘后期,哪怕放在南赡部洲上也是各大仙派待若上宾的强力打手。

    涂尽得了这具躯壳,就有千百种花招流水价般使出来,一时都令沉夏抽不出手。后者虽然是渡劫前期大圆满的修为,但一来在固隐山河阵当中受了重伤,此后一直奔波未得空闲疗愈,二来虽然得了玄武真传,但他被困在云梦泽太久,若论与人动手的实际经验,到底不如涂尽这样千锤百炼,又有阴九幽数万年底蕴的老手,并且僖穷这人居然擅于罗织结界,沉夏在他的结界内应敌,只觉缚手缚脚,只是山河阵散发出来的神器气息实在太强大,居然是连魂体都能伤及,并且方才涂尽放出来的一缕分身也被沉夏打散,令涂尽的修为一时都受了些影响。

    就这么几息的功夫,诸犍就跑得连影子都看不着了。

    沉夏沉着脸,瞅了个空子伸手一招,顿时有一条巨型水蟒自海中冲出,要将涂尽缠住。他继承了玄武的两系天赋,虽然还未渡劫,动用不了星宿之力,但于水、土二系神通却是天生融汇贯通,这里又是海边,召唤出来的水蟒声势浩大,一下就将涂尽包裹于其中,并且此物不惧物理攻击,一时很难被挣脱开来。

    沉夏退开两步,脑海中虽然怒火熊熊,却清楚无比地知道,僖穷的变故必须与撼天神君有关,这人手里秘法层出不穷,有许多到现在他也没参透。当务之急,是要先去取了长天性命,回头再来料理僖穷不迟。因此他手上的山河阵突然光华大作,下一瞬,人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涂尽吃了一惊。他不曾与长天共同经历第四幕天地,自然不知沉夏的真面目,这人突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必然是遁术使然,不过这方式不是他已知的任何神通。然而水蟒将他缠得太死,哪怕他拼尽全力,想在几息内脱身却不可能。

    神君那里……麻烦了!

    大黄正在林间狂奔,速度快得几乎脚不沾地,宁小闲却恨不得它再多长两条腿出来才好。

    诸犍飞身从一丛南天竹上头蹿过,正好和蓦然抬头的七、八个人打了个照面。

    这真是狭路相逢。

    短暂的惊讶之后,乾清圣殿门也顾不得这两人为什么突然走回头路,下纷纷抽出武器来攻。

    长天拍拍大黄后股,催促它保持高速前进,手中南明离火剑如毒蛇扑兔般刺出。

    ps:今天的例行更新是双更合一,共4000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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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 融合

    不过历尽千辛万苦之后,她负气从玄武的小世界里跑掉了,却将这东西给忘在脑后。

    说起来,他进云梦泽的根本原因到底也是为了她……这么一想,心中怨忿也像遇上了金乌的巫灵,被遣散了那么一点点。

    恰在此时,她骤然清醒,望见长天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立刻明白这家伙又要籍机令她心软。

    果然跟他作对,就得处处留神小心。

    木之精周身被一层青光笼罩,她认出这是长天的乙木之力织成的网。被缚在当中的木之精并不痛苦,反倒摇头晃脑,有几分享受。

    “现在就要施术?”她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你以为时间充裕么?越快融合,你就能越早汲取星力。”长天一手捉着木之精,指了指软榻:“躺上去罢。”随后收获她满满不信任的眼神。

    他蹙眉,俊朗的面庞上立刻就显出十分严厉来:“这是何等大事,我岂会与你玩笑?”

    看他不似作伪,宁小闲咬着唇,磨磨蹭蹭躺上了软榻。结果他伸手来解她罗裙,面上还写满无辜:“一会儿要送入你的身体当中,我可没法隔着衣服施为。”

    他说真的?宁小闲眯眼评估他话语的可靠性,一时将信将疑。长天面不改色道:“将覆禹鼎取出来。”

    丹炉穷奇出了神魔狱,立刻扑向长天,泫然欲泣:“半个月不见,神君大人,想死我了!”

    长天一伸手就将它抓住,打开炉盖将木之精丢了进去。既已出了云梦泽,木之精就再也没有自由穿梭空间的能力,自然也逃不出覆禹鼎的肚皮。

    再接下来,他掌心燃起银白色的火焰,炙烤着覆禹鼎的炉膛。宁小闲看出他这次所用的不再是玄冥神火,反而是毕方神火了。想来他以这种炼丹的方式去提炼木之精,用的就不能是霸道灭杀的火焰,反而是有着岁岁枯荣、催发新生能力的毕方神火更适合。

    果然一刻钟之后,炉盖飞起,紧接着一团青光从中蹿出,急急往屋外就跑。长天候它许久,哪会容它逃走?虚空一握,就将频频挣扎的光团招回手心当中。

    这团青光,就是提自木之精身体的木系精粹了,经过覆禹鼎的高度提纯,已然是纯粹到几近固体。他望了望宁小闲,见她仍是衣衫整齐,不由得皱眉道:“你自己解,还是我帮你来?”

    她缩成一团:“要做什么?”心下隐约知道,突生恐惧。

    “你的乙木之力储在哪里,就要从哪里送入。”

    果然!乙木之力溜出来这么多次,她当然知道这股力量平时藏在何处。她期期艾艾道:“不能取道丹田吗?”

    长天手里托着青光,略带两分不耐道:“精淬放置的时间越长,效力越低,你要耗到什么时候?”

    看他一脸正气,宁小闲窘得要哭了。

    他二人不是没有欢好过,可是正值这个时期……别扭死了!她闭着眼不看他,

    长天伸另一只手在她头上磕了个爆栗:“事到临头还敢胡思乱想?收敛心神引导精淬,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机会只有一次,他们之前在云梦泽打生打死,不就是为了今日?她深吸一口气,强自收摄心神。一旦沉入内视,就能望见新种入的木之精游走不定,像随波逐流的诱饵。

    乙木之力一直都存在,之所以无法被她自由调配使用,乃是因为这股力量的等级太高、惰性太强。如果她想正常地使用这种力量,就要将其引出、驯化。

    木之精和乙木之力同根同源,互为吸引。长天能靠乙木之力在云梦泽当中将任何人也逮不住的木之精诱引过来,足以说明乙木之力对木之精的吸引力,反过来亦是一样。宁小闲身体当中的乙木之力虽然长久地窝作一团不动,但在感受到木之精近在咫尺的气息之后,终于也蠢蠢欲动。

    它先分出几缕力量试探着游走出来,与木之精精粹甫一接触,居然如同人类一样呆愣住了,显然这惊喜有点大,随后就是一股脑儿扑了出来,哪里还有先前的高冷作派?

    木之精精粹掉头就跑,乙木之力自然穷追不舍。宁小闲但觉小腹下方疼痛,险些惊叫出来,却是澎湃的星宿之力强行通过狭窄的经脉。这时长天也轻轻咦了一声,不过他旋即反应过来,一方面渡入神力帮助引导,另一方面待得乙木之力倾巢而出时,以神力临时封印。

    宁小闲脸都青了,咬着牙道:“魂淡,你怎不告诉我,居然会这样疼?”这种疼痛,近似于全身每一根血管都要被活活撑爆,哪怕她对痛苦的忍耐力惊人,也感觉到几乎要撑不下去。

    长天往她口中放入几粒快速修补经脉、活络气血的丹药,一边道:“我也未料到你身体当中蕴藏的星力如此巨大。你也不过二十余岁,真不知是从何时累积起来的。以往不过引动一丝,并不危害身体。可是这样全部诱引出来,如同骤然间山洪决堤,而你的经脉就是大坝,抗不起这样的冲击!”

第1011章 两个耳括子

    从宁小闲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里面两人。其中男子样貌也可算作俊美,衣着华贵,头上束发的金冠已经歪到一边去,而女子双手被反铐在身后。

    赤金大车上的隔音阵法正在运行,因此外头哪怕打得天翻地覆,车里人也自不知。此刻明亮的光线突然透进车厢里头,青衣男子头还没抬起就斥骂道:“哪个瞎了眼的……”话未说完,脖子突然被勒紧,随后腾云驾雾般飞出了车厢,重重摔在地上!

    紧接着就闻“啪”地一声轻响,他脸颊火辣辣剧痛,嘴里一股铁锈味儿。

    青衣男子茫然伸手一摸,摸出来满手鲜血和七、八颗牙齿。

    这一击,几乎将他上牙全部打落。

    他出了车厢,才发现自己的两大护卫一个重伤倒地,一个不知所踪,其余人站得远远地,面露惊恐之色。待要爬起,一股无形弥远的威压当头而至,将他压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这种力量,他只在父亲身上感受过,不对,甚至比父亲还要强大得多!就是再草包,他也识出来敌我力量悬殊,当即吃吃道:“你,你素谁?”没了大门牙,说话漏风。

    长天往车内探首,那女子望着他,樱唇抖得说不出话来。他伸手一拂,她腕上的镣铐就落下来断作两截。于是这女子飞快掩好自己衣物,缩到车厢角落里团成一球。

    “……”长天皱眉道:“下来。”

    他话音冰冷,女子却如蒙大赦,赶紧爬了下来。

    长天目光一扫,即对青衣男子道:“你常在这车里和女子胡闹?”

    这是什么问题?青衣男子一愣,可是见着长天的目光,却下意识地觉得恐怕一个答不好就要魂飞魄散,于是将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不不不,这车才造好不到半个月,我这还是头一次驾它出远门,没,没来得及……”

    “很好。”否则他怀里的丫头向来有洁癖,决不愿乘在这车里头,“这车我征用了,你们可以离开了。”说罢走上车,将宁小闲轻轻放在铺垫了飞驼绒毛轻褥的软榻上。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继而都想痛哭流涕。老大你想要这辆车,你倒是早说啊,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呢?不过是辆车子而已,平白无故损失两条人命,其中一条还是大乘期修士,外加少主都被抽成了血葫芦,这叫大家情何以堪?

    青衣男子这厢楞楞转动眼珠,目光扫过宁小闲身上,见她面貌娇美,星眸半闭,容色虽有三分憔悴,眉梢眼角却微微勾起,有星星点点的妩媚之意透出,病弱中另有难言的风韵,望起来竟然比他先前抱着的美人还要勾人心弦。他见识了得,呆了一呆,不由得脱口而出:“竟,竟然是砾,砾中……”

    嘴巴虽然漏风,这几个字倒是说得字正腔圆,不过最后那个“金”字还未出口,脑袋又被抽得歪斜半边,另一边脸颊也火辣辣地疼。再伸手去摸,这回连下边儿的牙也掉干净了。

    长天向来最厌别人谈论她的砾中金体质,宁小闲看他凤眸微垂,知道他心里已经起了杀意,于是抓着他衣角低声道:“少生事端。”毕竟是他们强抢别人车马,若是要连人也杀了,那可有些儿太不仗义。

    长天哼了一声,却没再动手,只是走向拉车的龙马。

    这几匹珍兽也是欺生,原本见着陌生人靠近,就要动嘴蹶蹄子喷火。结果长天微微眯眼,这几个家伙就感觉自己像被鲲鹏、巨鹰这类天敌盯上了一般。这股子惧意太甚,几匹龙马都被惊得腿脚簌簌发抖,若非天生神骏,只怕已经瘟到地上去了。此刻它们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原本飘逸的长尾夹在两股之间,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长天这才拍着头马的耳朵,低语了几句。这马儿轻轻嘶鸣,声音中带着恐惧和讨好,显然是服贴了。

    像这等天生灵物,主人只需要说出大概的方位,它们就能拉动大车一丝不苟地奔行而去。若还需要驭夫,那和凡马又有什么区别了?

    就在这时,站在旁边那女子嘴唇动了几下,似是犹豫一下才突然扑到车厢前头,向着长天央恳道:“求大人救救我等!我等必涌泉相报!”

    她这一下扑倒在长天脚下,只看这面貌、这楚楚可怜的神情,真是万里挑一。

    从宁小闲这角度,也看得同样分明。她知道这女子的小心思,却懒得计较,毕竟为了求生而使出的任何手段都不丢人。她只瞥了一眼,又望了望长天,见他眸中有笑意微微闪动,顿时气结。

    地上和车上的女子,很显然是这数百人的俘虏。这年头贩奴成风,平青州奴营卖出来的奴隶,甚至个个都有类似于合格证那样的书契,和卖身契一起被主人掌握在手里,以示合法。宁小闲虽然深厌恶之,却明白一己之力起不了什么作用。虽觉这些女子可怜,可她自顾不暇,若要解救她们,却只能要求长天出手。

    她知道,他等着她开口,偏偏现下她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求他帮忙。

    她狠狠盯了长天一眼——做这眼色此时都要费不少力气——才勉力撑起上身,长天让她倚靠在自己手臂上,随后听她道:“你们是哪个宗派子弟?”

    她已看出,这些女子都非人类。

第1032章 乙木种

    这植物没有叶子,舒展开来的五、六根树枝反倒像触手,牢牢裹在他的内脏上,仿佛爬山虎寄生在老树的树干上,每时每刻都在吸取养分,补益自身。

    他身上的妖力消失得越快,这株植物长势越旺;反过来,它长得越好,吸取妖力的速度也就越快。这般良性循环,对他来说却如噩耗一般。最重要的是,他反复试了几次,妖力都无法把这东西驱出体外去,反而每一次努力都令它扎根扎得更深,吮吸妖力吮得更狠!

    若说“血沸”的特效让他直想一头撞死,这株诡异的植物简直就能令他再吓得活过来。

    “是我家自制的种子。”宁小闲又闪过两道攻击,跟着一记肘击砸在壮汉变成的巨鲸头上,他正好仰首喷吐完,脑门儿还没沉下水里去,接了这一击,头骨顿时传来喀喇一声响。

    这一记声响传来,巨鲸帮主的脸都抽搐起来,似是感同身受。他分明地知道,这是骨裂的声音。壮汉虽然头脑不甚灵光,但是真身却是一头抹香鲸,体型比他还大,相应地骨头天生就坚韧无比,较陆上的妖种不知道强大多少倍,结果这小姑娘一记轻飘飘的肘击,居然就将它全身上下最坚硬的头骨都砸裂了!

    这哪里是人类,分明就是一头雌性母龙变的吧!

    章鱼哥见势不妙,庞大的身躯沉下水去,竟是想偷偷溜走了。宁小闲一眼瞥见,也不阻拦,只是发动了血沸特效。

    果然过不多时,这头章鱼又重新浮上了水面,老实巴交地靠过来,只不过浑身上下都变成了赤红色,像是进锅煮了一通。

    这是疼得变色了。

    她这才站定了,笑眯眯道:“这还是头一次拿出来用,没想到效果当真不错。唔,你最好祈求自己的妖力足够深厚才能多撑一会儿,因为等它吸光了你的妖力之后,就会开始啃噬血肉来补充营养了。”她在巨鲸帮主脸色变得苍白的同时,抚了抚秀颌道,“你的真身是巨鲸,营养充足,所以最多再过五十息,它就会开始长个子,然后从你喉咙里头钻出来。等它吸干了你的血肉之后,估计能长成身高十五丈的大树吧?”

    她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就这么会儿功夫,巨鲸帮主已经感觉到植物的吸力越发强劲,果然是要将自己的妖力吮干。在这之后的事,他连想都不敢去想。他虽然生性凶残,喜欢生食敌人的骨胳脏器,却不代表自己也能承受起被吸成人干的痛苦啊。

    “你俩都住手!”他立刻哑声道,“是广成宫!我们答应了广成宫,配合他们的人在水中衔走赤金大车,然后运送到这里来。”

    “然后呢?”为什么她毫不意外呢?

    “然后由我们先验收一下。若是没有追兵,我们再将你送到水道尽头就行,自然有人前来接应!”

    “广成宫的接头人是谁?”

    “不知,去了才晓得!”腹内植物仍然没有停止吸取妖力,所以巨鲸帮主语速达到了惊人的水平,“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我们办事从来不问那么多为什么啊,姑奶奶!”

    宁小闲微微一哂:“是么?所以你也不想想,绑票这种事都是过程越精简越好,广成宫为什么要你们接住我之后,还要再派人来倒一手?”

    巨鲸帮主茫然道:“为什么?”

    章鱼妖二哥却已经反应过来,忍不住道:“他们,他们要拿我们当挡箭牌!”他脑子更灵活,此刻被她一提点顿时明白,“若是隐流未追上来也就罢了。若是我们被截住,撼天神君也只会将火气撒在我们身上。广成宫或许还在附近埋了什么暗哨,若是我们不慎失了手,他们火速撤离就是,广成宫既不伤筋也不动骨哪!”

    宁小闲耸了耸肩,问巨鲸帮主:“就算如此,你也要维护广成宫?”心里却是暗惊:上次去广成宫,那里可是有人族大派的泱泱气度。怎的风闻伯掌教不过数年,整个广成宫的风气都变作了这样?

    巨鲸帮主人却不傻,听二哥这样一说,心里也琢磨得雪亮一片,当即咬牙道:“你说的对,这帮孙子既然不安好心,我卖了他们就没甚愧疚!”话是这样讲,眼珠却是滴溜溜转。毕竟巨鲸帮是在广成宫的地盘上讨生活,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隐流再强大,没啃掉对手之前,它也还在广成宫的地界混,说得这样豪言壮语,心里却在打鼓。

    可是他肚子里正在打着小九九,却突然觉得那株诡异的植物吸取妖力的速度蓦地加快,不由得惊道:“怎地,怎地突然变快了!”

    宁小闲笑道:“没听过三心二意死得快?”

    腹中蓦地一阵绞痛,这是妖力被抽取完毕,接下来被啃噬的就是血肉了。生死存亡关头,巨鲸帮主哪还顾得上以后,一咬牙道:“宁大人要如何,我们无不从命!”他也不傻,宁小闲转手可以取他性命,却还放他活到现在,说明他还有用。

    宁小闲红唇微微扬起道:“很简单,按原计划将我送到广成宫手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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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金大车在山腹中也不知行走了多久,这才见到了前面隐隐有光透进来。待得走出去再返身望,洞口基本被绿色植被掩盖住,不易察觉。附近的歪脖子树上拴着几匹高头大马。

    树边站着几人,或坐或站,都抱着膀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望见巨鲸帮人走出来,赶紧迎上来,抱怨道:“怎么用了这么久时间?”

    章鱼二哥赔笑道:“按上头的要求,在海底多趴了半个时辰,甩脱了敌人才来的。”

    对方为首之人走上前,上下打量了赤金大车几眼道:“东西可在里面?”

    章鱼二哥心里比黄连苦,口中却要赶紧道:“在的,刚上岸就在阵法里验过了,准确无误。”他知道这话说出去,后面再有什么问题,广成宫一定不会饶了巨鲸帮。

第1037章 花样逃

    他就是再狠辣,也不会无故对门中弟子下手,因此布出的罡气剑阵很自然就疏漏了这一块,没想到被这妖女抓了空子。果然那几名弟子旁边的柳树树干上似有青光一闪,紧接着她人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木遁!”狄致远瞳孔突然一缩。隐流这小妖女居然擅长木遁,这可真让他意料不到,并且广成宫收集到的关于她的资料里面,也是只字未提。等他这次回去,定要将负责收集情报的家伙丢到刑责堂去!瞧瞧递到他手里的线报都离谱成什么样子了?说她重伤难动,难道看到眼前活蹦乱跳、滑若游鱼的妹纸是他的幻觉吗?说她擅长体修,她的速度的确惊人,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她的木系神通同样出色,并且在这芳菲满园的后院里头更是特么的如鱼得水?

    她才闪现出来,剑气已经迎面而至。宁小闲也不慌张,待得额前的发丝都要被贴面的剑气斩断时,这才伸手抓过一名广成宫弟子递了出去。

    这人也是元婴期的修为,在她手里却没有半点反抗之力,明明见她伸手,却偏偏就是躲不过去,身子一麻就被她执在手里。

    剑气一闪而没,这名弟子哼都未哼一声,自左胸到右腿被齐齐切成了两半!尸身落地之后,鲜血才狂喷而出,将附近一丈地面尽数染红,场面极尽惨烈。

    不慎杀了广成宫弟子,狄致远气得咬牙切齿。对自己的剑气要是做不到收放自如,还算什么剑仙?问题是,这女子不仅狠辣,更是胆大冷静,居然敢等到剑气都堪堪扑到身上了,这才将替罪羊丢出来喂剑气。

    宁小闲一招得手,身形立闪,下一个目标却是于兴腾了。

    这园中草木扶疏,新芦城的富户不多,这一家犹好盆栽。结果狄致远亲手布置阵图的时候,为防隐流高人神念扫视看出异样,没有移动这些景物的位置,反而是因景入阵,将它们也当作了阵中之物。

    宁小闲快速后退时,就退到了几座盆栽前,瞧也不瞧,顺手拔了两棵黄金柏、一棵黑松,一棵赤榕掷到地上。这几截园木还未落地,就变作了和她一模一样的替身,向着其他方向而去了。在过去的七天当中,她全心全意控制乙木之力,也悟出了些使用的法门,虽然长天还未来得及教授她用法,她却已经摸索出了自己的一点点门道。这一下使出来的木魈替身之法,就是促发活木力量,使它们变得和她一样。这已不在障眼法的范畴之内了,因为这几个替身同样能跑、能跳,能打架,自然本事远远不如她,可是用来迷惑敌人、制造逃跑机会再好不过。

    于兴腾修为远比其他同门要高,可是面对宁小闲却仍是有种森森的无力感,仿佛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奇怪的韵律,自己明明想要提剑去刺,目光却被她的动作所扰,手都抬不起来。他知道这是二者之间境界相差过于悬殊,他面对她的感觉,或许就是她面对狄师叔祖的感觉呢。

    他的攻击很薄弱。眼看狄致远大步上前,宁小闲转眼就攥住于兴腾后心,又将他当作沙包投掷出去,这么两百斤不到的体重在她手中轻若无物,想抛便抛。

    于兴腾却是记得方才师弟被劈中的惨状,身在半空都放声大呼:“师叔祖救我!”惟恐自己也步师弟后尘,被这么一刀两半了。

    他是广成宫掌门风闻伯座下的弟子,狄致远不看僧面看佛面,怎好劈了他?当下剑锋偏斜,只以剑背在他身上一拍,一股灵力传出,将于兴腾顺势拍出去两丈远,这才惊魂未定地落了地。

    不过这么一来,狄致远的速度却被拖慢了,接下来宁小闲又抓了两人,一边往后疾退,一边穿花蝴蝶一样投掷过来,仍然是迅捷无伦。

    偏偏她甩过来的角度刁钻,乃是将狄致远前方的路都封死,他不先处理了这两人,路都被挡住。

    待得他将这两人击出去,宁小闲却已经奔到一棵桃树边上,身子轻轻靠上,就像入水一般钻进了树里头去!

    她身影才刚刚钻入桃树,狄致远的剑罡已到,唰地一下将树干腰斩,却没碰着她一根头发。

    又让她遁走了。狄致远冷哼一声,幸好他在这后院也布下结界,她就是想远遁千里也出不去的。

    不过他还真高估了她。宁小闲醒来不到一天,对这木遁之术生疏得很,再说这神通是她从木之精那里继承过来的。木之精原本就有遇木而遁的本事,千百里不说,数十里还是小菜一碟,这也是这种天地之灵不易被抓捕的原因。可问题是,她不是木之精那等天生灵物,如今现学现卖,能遁出十余丈就很了不起了,并且遁到最远距离之后,还会自动显出身形来。

    十七丈,就是走出了半个园子,也恰好是冲出阵法的范围。狄致远此时反倒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像是确认她的方位,当宁小闲的身影才刚刚浮现出来,他就已经清叱一声,飞掠而去。

    十七丈距离,在他脚下不过是一步。随后,长剑映着月辉挥洒而出,犹如水银泻地,说不出的惟美。

    可是直面这一剑的宁小闲,却体会到了说不出的恐怖。若说先前还对这位木讷的狄致远有一点轻视之心,现在也早丢到了无尽之海去。这人的剑意果然和他的生活方式一般无二,即是“纯粹”,纯粹得都没有半分花俏,没有半分保留,他劈出这一剑的时候,剑意和人已经合而为一,似是不分彼此。她面对着这一剑,就像凡人打算抵御正面冲来的洪水,却不知要怎办才好。

    渡劫后仙人的威力,一至于斯。

    剑气未至,她后背鸡皮痱子齐齐站起,这是身体正在疯狂示警。她知道这是自己境界不够,空负着乙木之力这样世人无比觊觎的强大力量,却不会使用。

第1056章 相会(双更合一4000字)

    老头子张大了嘴,望着被剖作两半的石头。在那当中有一团艳红,鲜活、灵动、璀烂,仿佛是天边的朝霞被关入了其间。他做了一辈子玉石买卖,也从未见过这般美满的红玉!

    “这是龙血玉。”长天伸指一抠,就将这团和足球一般大的红玉抓在手里。此时另外两人才看出,这团玉虽然还未经雕琢,其中却有光芒轻而慢地流动,像是缓缓流淌的小溪水。听了长天所言,她也觉得这名字贴切得很,确实像龙血的颜色啊,并且靠得这样远还能感觉到它散发出来微微的热气。

    这种龙血玉她也只见过一次,即是白玉京发卖会售出过一枚火龙玉吊坠,不过是拇指大小,就卖出了二万两银子的高价。佩戴了这玉的人,身体始终温暖,并且终身不受疾病所扰。龙血玉也会调理滋养肌体,令女子肤色更加美好;由于它能治愈宫寒之症,凡人女子甚至会因此更容易受孕。白玉京内那枚龙血玉,也就是一名富商买来赠给自己宠妾。

    不过这样的功效,长天当然不看在眼里。他所在意的,不过是这种玉独一无二的色泽。

    “走吧。”他垂下大袖,这团红玉顿时不见了。

    老头子望着这两人走出去,才捂着胸慢慢坐到了地上。这块红玉随便敲个小角儿出来,都够他好吃好喝好几辈子了,可是它陪了他大半辈子,他却从未能将它认出来!抢回来自然是不可能了,眼前这两位明显是修士,动动指头就能置他于死地了。

    接着,他们就走回了城内最大的珠宝阁里头,将这玉放到桌上。

    这种成色的美玉已非人间能见,所以立刻将大掌柜惊动出来,轻抽了一口气道:“龙血玉!”

    居然是识货的。长天取出明珠十颗,将其中两颗信手弹出,嵌在了门框上:“将玉琢成镯子,这是定金。明日傍晚我必来取。若是雕得不好——”他淡淡瞥了大掌柜一眼,后者后背上沁出一阵冷汗,“两天时间太赶”这句话就强行咽了回去,只得连连点头。宁小闲却频频瞅着那十颗明珠,暗道这又是他从火工营里取出来的,她怎不知道?

    长天见了她忽闪的目光,不悦地咳了一声。

    出了铺子门口,此时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长天握着宁小闲的手越发紧了。她明白这人动的是什么坏主意,看也不看他,却听他在自己耳边道:“还不想回去?”

    她咬着唇道:“嗯。”

    “好,我们先不回了。”见她如释重负,俏面上有掩不住的喜色,他森森地郁闷了。那事儿她不是向来也很喜欢的么,现在躲什么?

    她环顾左右:“我们去哪儿?”

    长天笑道:“跟我来。”拉着她的手,也不施展神通,只往巷子里钻。

    他哪一回不是高来高去?这般像普通人一样拽着她奔跑还是头一遭,宁小闲不禁大感惊奇。

    平水关自戌时二刻开始实行宵禁,所以现在路上行人已少。他又专找幽僻的街巷里弄,很快身边除了她之外就再也没有半个人影了。宁小闲怀疑道:“你到底要去哪儿?”他所走的方向,大致是往北呢,又行了一会儿,前面开始传来了喧哗声。

    有锣鼓之声,又有人拉长了嗓子,咿咿呀呀地唱歌,听着甚是喜气。宁小闲听了一会儿,不由奇道:“这不是莫大富的宅子?”汨罗说过,城北的莫大富给家里的老太太办八十大寿,这个方向热闹的应该只有这一家了吧?沉夏和黄萱就是来了这里,现在长天也要带她来听戏么?

    他笑了笑,不说话,只拉着她沿墙根走。又走出去好远,连戏台上的声音都渐渐听不到了,他才停下了脚步:“到了。”

    眼前是白墙黑瓦,墙上黑色而略显破旧的门扉紧闭,一看就知道是宅院的后门——无论前院如何辉煌,大户人家的后门也都是这般局促。所以这条巷子上有四、五扇这样的门,均是紧紧闭起,不见半个人影。

    这道门上挂着块牌匾,上头端端正正四个大字:“明溪院”。

    他们跑到人家后门来做什么?宁小闲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就见长天伸手一拂,门扉吱呀一声洞开。

    他牵着她柔荑走进去,黑门又自动关闭,小巷重新恢复了安静。

    月光很淡,却于她的眼力无碍。宁小闲举目,就判断出这里该是莫大富宅院西北角的一个小小院落。院子里头种的不是花,土壤被细细翻过了,分成了几畦,上头居然种的是各种蔬菜并且长势喜人,角落里搭着架子,葫芦藤顺势爬上了墙,葡萄开出的小花却已经谢了。

    院子里还有一口井。

    “祠堂?”眼前的建筑虽然也有飞檐,格局却很方正,四面墙倒有两面开了窗,白天采光很好,但这样反倒更不像人类起居之地。可是莫大富家会在祠堂外头种菜么?

    “不对。”他们顺着菜园子当中的小道走到底,前方就有一扇小小的柴门。推开来,里面是一间窄小的厨房,有锅有灶,窗棂上还挂着几串大蒜,几枚辣椒,地上的竹筐里躺着两颗芋头。她随意看了眼灶台,上头积着薄薄一层灰,看来至少也有十来天没人来过了。

    长天绕到前头,推开了大房子的朱红门。

    光线照不进来,里面就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但宁小闲当然可以看到摆放在这里的一张张长方形桌椅,还有正前方的讲师台和太师椅……她恍然:“这里是家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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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这里黑暗无光,宁小闲还是看出他金眸亮得吓人,不由得嚅嗫道:“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你不想回去。”他缓缓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盯着她,她忍不住后退两步,“我就只好带你来这里了。我日前神念扫过平水关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今日一整天,这儿也没人来过。”

    今天莫老太太大寿,无论主宾都在前院饮宴听戏,下人们也都随在一旁服侍,这儿哪里会有人来?她脸色顿时垮下去,知道自己逃不出他掌心了。

    在这样的黑夜之中,他的身形更显高大。两人之间不足半尺距离,宁小闲忍不住又退了一步,后腿却碰到了一样东西。

    讲师台。

    她后面无路可退了。

    长天轻轻抬起她秀颌,令她正视自己:“为何不愿?”

    她移开目光,咬着唇道:“长天,我心里不痛快。”心里还有隔阂,就无法在这样冷静的情况下应允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们不是已说定了,这笔账待战后再算?”

    她嘟着嘴道:“那就,那就到战后再,再好吧。”

    长天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抚着她的秀发道:“要如何才肯原谅我?”他的声音低而沉,又是说不出的柔软,在这样静谧得连户外夏虫的低语都听得见的夜晚,听起来就像加了棉花糖的热可可,光是闻到那样的香气,她的心都要化了。

    可是她也只能努力定定神,咬定青山不松口:“长天,在云梦泽内为何瞒我?”这问题得不到解答,就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知道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也理解阅历越是丰厚的人越发深沉。可是既然彼此已经这般亲密,她断然无法忍受这样的欺瞒。

    屋中一下变得很安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长天深叹一口气,将下颌靠在她肩上,低低道:“小乖,我悔矣。”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还有宁小闲从不曾听闻的,一点点说不出的委屈。

    这真是那个骄傲、嘴硬的长天会说出来的话?她一时呆住,只觉被天雷劈中,心里满满地全是不可思议!

    他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絮絮:“之前不过是推断,只有进入云梦泽之后,我才确认乙木之力并没有消失。然而神力确是被玄武的世界之力压制住了,我原打算以凡人之身体验几日,就将此事告诉你的。可是冲入了固隐山河阵之后,沉夏始终监视着阵中人,我不敢让你知晓,怕你露出了端倪让他察觉,只想暗地里护着你周全。”

    她冷笑。在他眼中看来,她就是这般靠不住?

    他感觉到她身体僵硬,知道她脾气又上来了,于是搂紧了细腰不让她挣脱,轻声道:“小乖,我当真悔矣。在阵中明明有数次想向你直言,却已说不出口了。我知你必然气恼,可是……此事耽误得越久,就越难以澄清。你想怎样算账,我都接下,只是以后莫再恼我了,好么?”

    他的话里,确有十足的诚意,并且她知道以长天的傲气,要他将身段放得这样柔软来道歉也实在不易。最关键的是,面对这样空前温柔的他,她的怒火就像骄阳底下的冰块,很快就消融得无影无踪。

    这世上又有几个女人能够抵抗得了这样的他?最重要的是,她难道能始终拒绝他,一直别扭下去?

    这人,实在太适合织造温柔陷阱了。幸好他这一面,也只有她能见着。宁小闲狠命一咬嘴唇,令自己不至于在下一瞬间就迷失,而后道:“真不再瞒我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

    她却没有那么好骗,眼珠子一转,吐气如兰:“好,那你告诉我,你前头有过几个女人?”

    好几万年了,他头一次觉得背心沁出了冷汗。

    她红唇勾起,却是笑得讥讽:“你不是说,再不瞒我?”

    这几日来,只要有暇他便是辗转思虑,今日强咬着牙别别扭扭说出这番话,好不容易直磨得她有些心软了,怎能半途而废?长天肩膀都耷拉下来,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当,当真?”这答案,她有些不信。

    “嗯。”他埋首在她发间,只传出这样闷闷的一声。

    她没有任何反应。长天等了一会儿有些担心,将她放开来一看,这丫头噘着嘴,眼珠子滴溜溜直转,面上似笑非笑,哪有生气的模样?

    她又摆了他一道。

第1062章 狗肉(月末最后一天求月票)

    常人感受不到,但对修仙者来说,这种气息却是浓烈到令人几欲作呕的程度,可见这几人前不久才行了凶,并且杀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一百二百!

    他们看了宁小闲二人几眼。经过在云梦泽的刻苦实践,长天于收敛气息、伪装凡人已颇有心得,再加上最近终于哄得心上人回心转意,好得蜜里调油一般,眉目间的冷峻居然褪掉了一大半,现在两人除了面貌好看之外,也没甚异常,因此这几个妖修也不再对他们过多关注。

    她只汲了一口酒就皱起了眉。这乡镇小店能有甚好酒水了?酒色就显出了浑浊,味道更是低劣,不过喝下去胃里倒有几分暖气涌上来,显见得有几分酒精度。

    这时伙计也快手快脚地上菜了,显然这几样菜肴都是快手,或者早就焖在锅里,等着客人取用的。

    先端上来的是一盆子连汤带水、油光闪亮的生焖香肉。宁小闲低语一句,长天才知道所谓的“香肉”指的就是狗肉。有些姑娘小姐心善不敢食用,所以伙计才先来问过他们。这是连皮带骨的一大块,端上来就满堂异香,难怪被称为香肉。

    随盆子端上的,还有一把小刀,乃是让客人自己割肉所用。宁小闲走南闯北多年,早知道从前看电影里头那种赶路的侠客一P股坐到板凳上,就向店小二吆喝一声“来二斤熟牛肉!”的场景,若是搬到这里上演就显得极度傻X了。乡野之间甚至是城市当中,想在普通食肆里面吃到牛肉也是很不容易的,桐梓镇也不例外。牛和马是重要的生产工具,偷食牛肉、马肉者甚至要被送去署衙里面判刑,此时凡人能够食用的肉类,除了猪肉之外,就是狗肉、驴肉、猫肉和各种小动物,以及湖海河溪当中的各式水产了。

    她取刀切了两片品尝,就发现这店里的香肉居然做得不错。狗肉特有的腥味去得差不多,并且用的方法还是加入草果,滴了些醋同烹。这种肉类一定要以浓厚的味道来掩盖其腥,不过这家厨子很聪明地配了柠檬叶丝让客人同食,甚是清爽。

    “这是本店招牌,客倌喜欢就多吃些,后厨里有的是。”伙计哈腰看着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宁小闲微微一怔,才想起来狗肉除了喂给久病大虚者特别合适之外,还有补中益气、温肾助阳之功。她面色一红,啐道:“少说废话,快些上菜。”

    后面几道菜就平平无奇了,其中一样藜蒿炒腊肉倒也不错。南赡部洲中部几个大州多有水泽,桐梓乡附近溪湖纵横,水畔的土坡上就长着藜蒿,是爽口的野菜。“三月藜、四月蒿”,这东西原本是阳春三月最嫩,不过店家将外皮和叶子削去,只留近中心那一小截,倒也可以入口。不过同炒的腊肉却是脂肪似腊、肌肉棕红、熏香浓郁,很给了她一些惊喜。

    两人慢慢吃用,客栈里头的闲言碎语倒是听了不少。住客栈的多半是临时来落脚的商旅,早已有人低声议起了最近的屠城事件:

    “隐流和奉天府的妖军当真是狠辣啊,这方圆百里内的三个镇,硬生生给灭掉了俩,只留下桐梓镇逃过了一劫。”

    “可不是?我前几天从高新乡过来,亲眼见那里尸横遍野,附近的野狗、野狼都在城中大喇喇地食人,场面惨不可言!”

    又有人哼了一声道:“你们不知道,这是西部那隐流妖军一贯的作法。听说他们以前和其他仙宗争抢地盘的时候,动不动就灭人满门,到现在也不知道屠灭了几百几千个城市了!”

    “噗”,宁小闲差点将嘴里一口酒喷出来,长天伸手轻拍她背部。结果这动静让那人听见了,转头望着她道:“小姑娘被吓到了?那可是千真万确之事!”

    宁小闲眨了眨眼道:“这位大哥,你又是怎么知道有千百个城市被屠的?”

    这人叹了口气道:“我有个亲戚就住在荀州,那里四年前被纳入隐流的地盘里头。他就来信跟我们说过,隐流打下那一州足足杀了二百余万人,那可是十几个城镇、一多半人都没了啊!”

    “二百余万哪。”宁小闲也陪着他唏嘘,随后轻叹一声。

    这一声叹气却是为了隐流。果然谣言这种东西就是三人成虎,越传越离谱的。隐流打下荀州,的确屠灭了原本的宗派,但凡人的城镇却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虽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要说被戮者有二百余万人,这也实是夸张得离谱了。

    可惜,她现在不便,也懒得辩驳。

    这人也喝了不少酒,现在酒劲上头,红着脖子大声道:“是吧,小姑娘,这妖宗从不将凡人性命放在眼里,迟早要遭天谴!”他音量太高,其他酒客都骇了一跳,有人就上来堵他的嘴。妖怪都是神通广大的,隐奉大军又离开这里不久,万一哪个过路的妖怪听到了,岂不是连累了这一屋子的人都倒霉?

    宁小闲耸了耸肩不再理那人,顺手抬起酒碗,缓缓喝了一口,才去看长天。只见这人金眸当中古井不波,老神哉哉地饮酒,似乎那人说的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何等身份,怎会和一个凡人计较?正如巨象懒得伸脚去踩地上的蝼蚁。

    她正想着心事,目光随意扫过右边,就为之一凝。不过她眼神移得既快又漫不经心,所以也未引起旁人注意。随后长天耳中就接到了她的传音:“你看看,右边那群人,桌上摆了一小碟彩皮崩豆。”

    “所以?”他只知道崩豆是一种吃食,从这东西上头又能看出什么来?

    “我走过那么多地方,吃过的崩豆都是黑皮的,只有高新乡老凤家制出来的崩豆是彩皮的。当地乡里的大户人家千金都喜欢吃,时常打发家里的丫鬟去买。”

    她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第1063

    隐流经过高新乡的时候,这丫头去乡里走了一趟,回来就拿着一捧用油纸包好的糖豆子,和黄萱吃得不亦乐乎。这种小孩和女人喜欢的东西,他却是不感兴趣的。

    他一向信任宁小闲——的馋嘴程度,所以她若说这豆子只有高新乡一家出品,那就是别无分号。这年头城镇之间距离宽大,崩豆又只是小本买卖,断不可能跑到其他地市去开分店。

    那么问题就来了,高新乡早在六日前就被屠城了,别说是人,连家养的狗都没剩下一只来。这几个妖修,却又是什么时候从老凤家买到了彩皮崩豆的呢?

    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瞅见了冷光。长天仰头将碗中剩下的酒喝干了,随后道:“回房吧。”挽着她的手就上了楼,一边传音道,“那一桌人里头有个黑皮肤的汉子,他腰间明晃晃挂着一面银牌,上面写着的是‘追魂轩’。”

    她皱眉想了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将这个宗派挖出来:“似是一个妖修的小宗,全宗上下加起来也不到千人。它没有自己的领地,只是占山而王罢了。我们不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长天已经将她推进了房里,反手关上了门:“你怎知他们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屏风后头有热气蒸腾,显然客栈已经将热水送到了。

    他二人冒雨赶来桐梓镇,又没有动用神通,宁小闲早觉身上潮气重,想好好泡个热水澡,不过见他已经开始宽衣,当即转身:“你先洗吧。”脚步匆匆就想逃掉,哪知身体突然一轻,向后飘起,随后落入了一个**的胸膛里,被紧紧箍住。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哪里逃?”

    她赶紧掰他手指头:“等下还有任务……”

    “所以宜速战速决。”

    #####

    宁小闲醒来时,外头依旧是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房里头的短烛早灭了,黑暗中只有长天的眼眸在她上方发出淡淡的金光。

    她不满道:“你这样真吓人。”他的目光让她想起了黑夜荒野中的狼眼。长天低声道:“那几人回房了,就在我们隔壁,应该是换了房。”

    特地换房了?这倒有趣,自己还未对追魂轩的人下手,这几人倒先想对付他们二人了么?

    宁小闲目光一凝,顿放开了神念,果然就听到了隔壁的私语声。有个粗豪男声道:“憋死老子了,我看这桐梓镇也没甚稀奇的地方,为什么老大就不许我们动它!依我看,来几票也没甚关系!”

    外面雷雨交加,轰然之声不绝于耳,他们也不虞说话被人听去,却不知隔墙有耳。宁小闲听到这里,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一窝山贼。”南赡部洲有许多妖宗连领地也没有,却在各大势力的交界处占山为王,借着这种“三不管”地界壮大自己的势力,并且干的是强盗剪径的买卖,只不过劫掠的对象多是凡人,宗中又真有些好手,所以作为地头蛇的仙派对它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严格来说,他们并不在这些仙派的地盘上撒野。

    那女子冷冷道:“在高新乡,你还没捞够本?”

    粗豪男声道:“那真叫杀得舒服,抢得也舒服,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这样放手杀人过!哈哈,偏偏这黑锅还是那个叫做隐流的妖宗来背。这种好事,老子不惮多来几趟!”

    另一个声音喑哑的男子道:“你不忌惮,副宗主却是忌惮的,否则为什么屠了城之后,要叫我们向四面八方各处散去?这就是要令隐流就算回头来捉我们,也会因为太分散而束手无策。”

    女子带有几分不安道:“我早说过了,该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粗豪男声哼道:“女人就是没胆。隐流早就走到我们前头去寻广成宫的晦气了,又怎么有时间返头来寻我们这些真凶?”

    喑哑男声也笑道:“说的是,并且就算我们被抓了又怎么样?就算我们站出来指认是咱追魂轩屠了城,其他修仙者信么?只会说隐流又找了一只替罪羊而已。”

    听到这里,长天就看到宁小闲乌漆漆的眼里闪动着怒气。可是她再生气,也明白这汉子话糙理不糙,的确就是这样。人性本恶,就算隐流逮住了追魂轩逼问出口供,南赡部洲的修仙者也只会认为隐流随手抓了个小宗,想将此时搪塞过去而已。杀人屠城这样的大帽子,隐流依然摘不掉。除了隐流、追魂轩和此事的幕后黑手之外,这件事的真相只有天知道了,可是追魂轩这样的小宗又没有渡劫期的高手,哪里会在乎什么天劫?

    所以由他们来下手屠城,实在是再合适不过。至于眼前这几个,不过是动手的小喽罗罢了。

    就听这汉子接道:“所以,在这桐梓镇再干几票,也不是不可以,我知道大家都杀得收不住手。依我看,只要在这里别惹到风家的人就行!现在广成宫可无暇管顾这里,再说他们就是真派人来了,我们也早就溜之大吉!”

    粗豪声音奇道:“这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前后的乡镇都可以屠,老大却要保住这桐梓镇?”

    只听“啪”地一声,似是他的头被人拍了一下,喑哑汉子骂道:“蠢货,不明白就老实听话,问这么多做甚?还不如想想,这镇里有几头肥羊可以宰。”

第1064章 栽赃(为1120月票加更)

    “镇东头的张大户是做骡马生意的,我看他家丫头今日出门,穿的衣服都是绫罗,这一家应该挺肥。”

    “就我们刚路过的那两家缎庄,据说都归张寡妇家所有。嘿,我今日见到这女人了,年纪不大,倒也细皮嫩肉,胸和P股都有料得很。”

    几个男人心照,笑了两声,粗豪男子突然道:“找什么张寡妇,你们忘了隔壁这姑娘脸蛋好看,身子又漂亮,都可以把那张寡妇甩出七、八条街,啧啧,她男人艳|福不浅,能抱着这么漂亮的婆娘睡觉,想想那皮肤,那胸……”

    后面几个字突然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女子未注意到他的异常,伸舌舔了舔唇道:“那俊俏男人留给我,你们莫和我抢。”

    这时粗豪男子嗓子里终于发出了“嗬嗬”几声,像漏了气的风箱。旁人这才觉得奇怪,他突然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就再也动弹不得,随后身体突然如同气球一样鼓胀起来。

    看他脸色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更是条条凸起,像是下一秒就要爆裂。其他人一迭声问道:“怎么了?”

    这粗豪汉子哪里还答得出声?众人就看到他的皮肤向外鼓胀,越绷越薄,像是有人往他身体里头拼命灌气一样。毫无疑问,他的更表情也是极度痛苦,可惜无论他再怎么痛苦也说不出话来了。

    “不好,他中了招,我们快逃!”喑哑汉子见他眼珠子外凸,似是随时会爆开,终于第一个反应过来,反身向窗口扑去。若有人打算对付他们,正门是不能走了,从窗口逃出去希望更大些。

    然而这一声还是喊晚了,只听“卟”的一声轻响,就在余下四人眼皮子底下,这粗豪汉子突然像个被针扎破的汽球一样,爆了。

    一时之间,红白之物飞溅。

    这次人体自爆太过均匀,所以房间瞬间就被染红,像一幅凄艳的水彩画。房里四人也被喷得一头一脸,鼻中闻到的则是浓浓的血腥气味儿。不过此时他们哪里还敢计较这个?转眼间他们就先损失了一人,却连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未见着,这敌我实力的差距也太悬殊。所以他们的动作,就是不约而同地朝着不同方向冲去,除了两人分别冲向窗口和大门之外,另外两堵墙也受到关照。

    凭心而论,乡间客栈的土墙当真没有偷工减料,夯得很实诚,却也禁不住妖怪这样全力一撞!

    然而结果却令人目瞪口呆。这两头妖怪全力撞在墙上,墙面丝毫无损,自己却一头栽倒,人事不省——竟然是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而即将冲出窗户和房门的妖怪,此时也感觉到自己撞在一堵无形的气劲墙上,瞬间被弹了回来,倒是没受到甚太大伤害。然而他们也不是蠢蛋,口中惊呼了一声:“结界!”这股气劲正是结界,并且宽勃雄浑,断断不是他们破得了的。施放之人的境界,早令他们难以望其项背。

    所以这两人立刻站定了,向四周一揖道:“哪位高人驾临?我等无名小卒,也是奉命行事啊。”

    房门这时缓缓打开,外头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正是住在隔壁那一对璧人。两个妖怪先是一惊,继而苦笑,连骂自己有眼无珠。这两人明显是修为高深却伪装作了凡人,自己这几人却将主意打到了他们头上,不是自寻死路么?再往深处一点想,在这等穷乡僻壤的所在,这两位大能偏偏要装成凡人,显然要办的事也不是那么光彩的,现在被自己这几人撞破,怎可能不杀人灭口?

    这回,真是半点活路也没有了!

    长天却不管他们肚子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只皱眉道:“你们当中,谁在追魂轩中的职务更高?”方才那粗豪汉子提到宁小闲时出语下|流,他就令这人吃尽苦头再死。想来那等角色,也不会是领头的人物。

    女妖怪立刻指向了另一个干瘦男子。长天看也不看她,宁小闲站在他身边,素手一指,这女妖就被凌空击到墙上。这一下也是脑袋先撞着了墙,立刻也跟同伴一样,脑门儿上撞了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晕死过去。

    这女妖觊觎她的男人甚久,此刻毫不留情地收拾了她,宁小闲才觉得心中恶气稍出。

    此时房里头还站着的追魂轩门下,只剩一个干瘦汉子了。长天望着他道:“你在追魂轩任何职?”

    “追魂山上有一十六洞,我是第十二洞的洞长,手下管理五十二人。”他一开口,宁小闲就听出他是方才说话那喑哑汉子。这人的脑子看来比其他人都好使些。

    “屠城之事,详细说来。”这里血腥气扑面,长天却像毫无所感。宁小闲皱了皱秀眉,随手放了个清洁术,这才觉得能够自由呼吸了。

    喑哑汉子自然没胆再隐瞒,将自己所知的一五一十说了。原来这一次追魂轩几乎是全员出动,跋涉了三千公里,从原来的山头一路赶到这里来,理由是追魂轩的宗主接了一摊好买卖,只要干成了从此以后吃喝不愁,所以原来的破山头也不要了,干脆到新地盘再立门户。

    这桩买卖说出来,饶是宗内大半是亡命之徒,也都惊得面面相觑——上头的意思,竟然是要屠城,将整个人类城市杀得鸡犬不留,并且屠的还不仅仅是一座城市!

    当然这壮举单由追魂轩一家妖宗完不成,他家的战力,满打满算也只有七百余人,要杀掉十一座城市里的凡人,还远远没那本事。事实上,在屠戮的过程中,他们还见到了其他妖宗的成员,因此这一回接到的屠城生意,实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就连屠杀的城镇都是经过了严格选择,保证一定在隐奉联军行经的线路上,然而大军确实又已经远离了。由于南赡部洲消息传输的闭塞,等这些惨案传播出去之后,光从时间上来说,的确就很像隐流所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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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