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这个世界的多数女性,无论是人类还是女妖,都仰慕强者、跟从强者。这也是汨罗不在她面前避讳使用这些阴谋手段的原因,原本在他想来,令她见识到了他的过人之处,这个姑娘终会渐渐倾心于他。
可是这一回,他从她眼中看到的不是钦佩,而是出奇的愤怒和不赞同。
看来,他对待她的方式也有必要调整一下了。
这时,有个手下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公子,算算时间,那头差不多了。”
汨罗从思忖中抬起头来,眯了眯眼:“走,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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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妖像一阵风,快速地穿行于林中。
它感到自己很倒霉。第一批染上瘟疫之人虽然正在死去,但吸饱了凡人精血的瘟种却只能停留在原地,等待它回去收取。这世界自有取衡之道,它虽然可以在全大陆范围内散布可怕的瘟疫,引发亿万人恐慌,但在将瘟种拿回来之前,它可半点力量也补充不到。现在的瘟妖,比刚刚脱出封印时还要虚弱,因为它还花费了巨大的能量去制造瘟种。
被关押了一万年,它早已虚弱不堪,好不容易等到第一批果实可以撷取了,这群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上了自己。
时机掐得真准。看来自己的小爱好,被这帮人知道了。
如果自己手里握有几枚饱满的瘟种,如果自己能稍微恢复一点力量,它一定能让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阳光突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散去了,林地上空乌云密布,然后很快下起了雨。
瘟妖起先并未在意。这林子很密,雨水一时也浇不湿地面。谁知雨势越来越大,最后化作倾盆大雨,像是有人哗啦啦从天上不停地倒水下来。
雨滴终于落到它身上了,瘟妖顿时觉出了不对。这雨水滴在它身上,竟能发出嗤地一声轻响,随后就是钻心的疼痛!
水势无孔不入,再密的枝叶也挡不了多久。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雨水叮叮咚咚自树荫缝隙中倾泻而下,对瘟妖来说,这不啻于凌迟酷刑,下雨像下刀子似的,将它绿烟似的身体浇得千疮百孔。
它只好停了下来,就近找了一张看起来最宽大的树叶,将绿烟重新蜷成了小球,委委屈屈地躲到叶子底下去。
它如何不晓得有人正使计对付它?只是这带着净化之力的雨水砸在身上,实在太痛了。它迫切地需要缓一口气。
雨水终于暂时浇不着它了。
瘟妖松了口气,腹中正在疯狂咒骂,就看到了左前方有一个猎户打扮的凡人男子快步而行,从它栖身的叶下经过,对它的存在毫无所觉。
瘟妖直勾勾地盯着他,它本能地想追。它的绿烟之体容易受伤害,这副躯壳看起来不错。可是刚才汨罗的手下就是这样给它下套的,现在再看到人类就暗暗啐了一声道:“难道以为我还会上当?”艾怨地盯了那个猎户一眼,将自己缩得更小。
眼看这场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瘟妖鼓起勇气,向前冲去。它也不笨,这样针对它的降雨只可能是局部性的,只要脱离了这一范围,立刻就安全了。
只要飞到官道上,能遇到一两个旅人,它的苦日子就结束了。可是它余下的力量,也只够再夺舍一、两个人了。它毕竟不是阴九幽那样的变态,能毫不费力地占据别人的躯壳。每强行控制一个新宿主,它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不过设局在此等它的人,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它跑掉。它才听到前方传来一声轻咦,树后方就转出来一名身着浅青色锦衣的男子,长眉俊目,面上带着几分倨傲地笑道:“圣水的味道,比起阳明神针如何?汨罗也当真没用,果然留不下你。”他一露面,瘟妖就发现前后左右都出现了不少人。看来,自己又掉进了包围圈。
瘟妖直直冲着锦衣男子冲去,没有停下来。要命的雨还在下,它在这里每多停留一秒,就要多承受一秒的巨大伤害。它不知道,在南赡部洲的西部,有当地人供奉一种神奇的圣树被称为“准菩提”,在居所附近栽种准菩提树,能辟邪消疾,除瘴祛厄。这锦衣男子手下去寻到了年代最久远的一颗准菩提树,将树汁提取出来,几经淬炼,于行云布雨时加入其中,酿成了这带有净化之力的瓢泼大雨。
其实他们还留了其他后手,比如刚才匆匆而行的那个猎户,就是诱使瘟妖上身的活饵。只要它附上身去,锦衣男子就有办法令它动弹不得,可惜瘟妖已经吃过一个大亏了,断然不会再上这个恶当。
瘟妖也知道这里仍然要速战速决,否则追击它的两伙人要是合在一起了,那自己就真的再也走不脱。身处带有净化之力的雨水之中,它再不敢像上一次在结界里那样放出瘟疫之雾。首都人民都知道,瓢泼大雨绝对是雾啊、霾啊、烟啊之类的克星。对瘟妖来说,化成烟雾的面积太大,挨浇得太疼了。
说话的这人看起来像是首领,它依旧是朝他而去。飞到半途中形体快速拉长,变成了一个不到两尺高的女童,大眼小口,红唇白肤,看起来还有三分可爱,伸出一双幼嫩的小手就去抓锦衣男子的面门。
对方看起来不慌不忙,仍然含笑站在原地,看起来风度仪态都好得没话说。待这双小手离他还有三尺之远,打横里闪出一柄银晃晃的长剑,朝她五指削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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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原本明如秋水的长剑也被瘟妖手上的腐蚀之力蚀出了锈迹,但被它斩落的五指居然滚到了地面上,过了很久才重新变回烟雾,袅袅奔回了本体上,但颜色却又淡了很多。
瘟妖一副孩儿脸上露出怨毒之色,尖叫道:“固化术!这剑上竟然加持了固化术!你们和他既然是一伙的,怎么敢出手对付我?”
锦衣男子面上也头一次露出了愕然:“你竟然认得这是固化术,难道……”话音未落,打了个响指,身形急速后退,四周的人反而包抄过来,手里执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截截竹筒。
刚才阳明金针已令瘟妖对筒状物有了惧怕,现在见他们手里执着这东西,顿时觉得***一紧,大怒伸手,喀嚓两声折断了正前方两个人的颈骨,却见剩下的这些家伙打开塞子,将里面淡青色的汁液往自己身上泼。这些执筒之人的神通不见得如何厉害,但要驭着竹筒里的液体击中被大家围在正中央的目标,却显然没什么难度。
宁小闲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她借助敛息术隐去了自己的行踪,加上此时雨水淋漓,场中混乱一片……没人注意她的到来。
这绿色汁液一挨上身,瘟妖顿时发出一阵阵尖锐的惨叫,喊得比刚才如姬的声音还要凄厉,凝成实体的童躯立刻被灼出几个大洞,站在前方的人甚至可以通过孔洞看到瘟妖后面的人。
不消说,竹筒里盛着的,是经过了提纯的准菩提树汁液。这玩意儿稀释成雨水之后对瘟妖都有巨大杀伤力,更何况是这样的原液?当下它的身形都有些模糊了,几乎要定不住这副孩童之躯。瘟妖怒极,不顾天上的雨还在对自己造成损害,厉啸连连,将这些手执竹筒的家伙又杀掉了三个,剩下四个身上都带了伤。
这些人虽然事先也服用了避瘴避瘟药物,却禁不住这个病原体的欺身强攻,伤口上顿时长出了绿色的癣疥,痒得不可开交,有人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这些藓疥顿时被抓破,流出了浓绿色的脓液,沾到其他部位的健康皮肤,顿时又传染了下去。
宁小闲看得色变,奇道:“天上的雨水不是有净化之力么,怎么对这癣芥无效?”
长天淡淡道:“有效的,只是瘟毒初发时太过猛烈,这雨水中的净化之力又被分散了,这些人只要撑得过六十息就能被净去,可惜,他们道行不够。”
这四个人果然很快于惨呼声中慢慢躺倒在地,最后整个人都变成了绿色,一动不动了,最后现出了原形,乃是豹妖一只,熊妖两只,还有一只獾妖。
锦衣男子终于微微色变,又往后退了两步。两个高冠白袍、长得一模一样的老人从树后走了出来,挡在他面前。
“想要以多打少?没那么容易!”瘟妖被打出了火气,嘿嘿笑了两声,也学锦衣男子那样打了个响指,“起!”
它要唤什么起?众人心头正在疑惑,却见到原本已经倒地、再无声息的四只妖怪重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喉底发出嗬嗬的响动,突然朝着众人扑了过去!
看过《生化危机》的宁小闲表示,尼玛,这不就是异界版的丧尸么?
第356章 替
锦衣男子的面上也结起了霜花,他看到大家望着他的脸色都很难看,于是吃力地低下了头——要做出这个动作不容易,颈椎都被冻僵了——发现身上被咬出了许多孔洞,看来最后一个护身法器也被侵蚀干净了,柏松寒的动作仍然不够及时。
只是他的身体现在也被冻僵了,所以一时还觉不出疼和痒,而因为伤口被冻住了,瘟毒一时还没有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
他的小腹、胳膊、胸口,都被瘟种咬伤了。有些地方可没法挥刀砍去,白袍老大剑出如飞,将他伤口上的肉都剜了下来,锦衣男子虽然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也疼得闷哼了好几声。
然而流出来的血液依旧是绿色的。
他目中狰狞之色一闪而过,对柏松寒喊道:“替死符,快!”
柏松寒愕然道:“公子?”
“快!”
柏松寒苦笑一声,手中凭空多出了一黑一白两张纸符。这张符录一拿出来,所有人都觉得周身为之一冷,黑符上似有黑气翻腾,仔细看去,竟是一个个魂魄正在伸手张口哀号的模样。没人会怀疑这些魂魄若能够得着活物,会毫不犹豫地将人一把拖下去。
“这人身上的符真多,一张又一张地。这又是什么符了?”她乍舌。天下英雄果然不可小看,这么猥琐的一个符师,竟然烧掉了瘟妖放出来的大半瘟虫。
“不知道。”长天诚实道,“不过既说这是替死符,那么上面浮起呼号的魂魄岂非是……冤死鬼?只有冤死鬼,才会喜欢找人替死。”
关于冤死鬼的传说,她倒是听过不少。在华夏东南沿海就有七月鬼节不下海的习俗,孩子们从小更是被耳提面命,尤其七月十五“中元节”更是要处处小心,以免被栖在水里的冤死鬼抓去当了替身,到时冤死鬼欢欢喜喜地投胎转世去了,被抓住的人却变成替死鬼。
她打了个哈哈,心里觉得有些凉意。她不怕妖怪,但有点儿怕鬼……
她和长天说话间,柏松寒已经将这两张纸符递给了白袍老大。这老头将白色的纸符贴在锦衣男子身上,另一张黑符拿在手里,朝着除了柏松寒之外的两个人看去。
顾名思义,这替死符乃是将贴着白符的人身上的病、痛、伤,转移到贴着黑符的人身上去。此术只有柏松寒会用,自然不能贴到他身上去,所以剩下的选择只有两个了。
那两人也不傻,看到白袍老大的目光看过来,顿时浑身都凉了。好不容易撑到现在,却要替锦袍男子死去,这也太特么冤了。可是就此转身逃跑,以后也没有活路。
还好活下来的机率,还在五五之数。
“就是你了。”白袍老人随意一瞥,指向了其中一人,随后抬腿走了过来。被他所指的是个略显矮胖的男子,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伸向自己的这根手指,微一错愕才发出了一声号叫,本能地转身就逃!
虽然锦袍男子在带出来的手下身上都设了禁制,他若死了,手下也活不了多久。可是那还有一段时间可活,若被贴了黑符,那现在就要毙命!谁不惜命啊,哪怕能多活一刻钟也是好的!
他身畔那人也不笨,知道若不将他抓回来,这黑符直接就要贴在自己身上,顿时脚下也像抹了油似地,立刻去追前面逃跑的同伴了。
原本奉天府内的规矩森严,像矮胖男子这样中途退缩的,依矩当被凌迟,且家人也要受牵连。可是这家伙原本就是孓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哪有家人可以受锦袍男子牵制?所以这个时候也不管什么主子,什么替死,只顾亡命地飞奔。
白袍老大眼中怒火冲天,他的胞弟被他自己亲手斩去了一腿,现在还痛不欲生,结果他还要先处理了锦袍男子的麻烦,偏偏面前这个替死鬼还不合作!幸好追着同伴而去的那人,手里不知道打出一样什么东西,将矮胖男子打了个踉跄,被紧追其后的白袍老人一把抓住了后领。
矮胖男子还要挣扎,被白袍老大在身上拍下了好几道禁制,立刻动也不能动了。
白袍人将他提回场地中央,随后将黑符贴到他身上,转头对柏松寒喝道:“施术,快!”
矮胖男子也知道自己大限到矣,眼中忍不住露出了悲凉之色。柏松寒眉头一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慰藉,这才开始念咒施术。
诡异的是,一黑一白两道符纸无火而自|燃,自下而上缓慢地烧了个干净。与此同时,锦袍男子伤口上的绿渍慢慢缩小,伤口面积渐渐萎缩,当白符纸烧了个干净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全部愈合,连疤缝都没有留下。
反观被贴了黑咒的矮胖男子,他身上开始出现了瘟种的噬伤,胳膊、小腹、胸口,位置与锦袍男子原本的伤口位置完全一样,不过没有寒冰镇住,伤口上的瘟毒发作得十分迅速,几乎在几息之内就将他半身染绿。
这样非人的折磨自然不是他能够忍受的。矮胖男子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哀号,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上半身蓦地坐起,无限怨毒地看了白袍老大一眼,突然左手食、中二指骈如剪刀,狠狠地插进了离他不远的另一个白袍人双眼之中。
白袍老二被斩断腿之后就服了丹药,一直背靠大石闭目养神。被斩断一腿并不是致命伤势,以他的神通修为,再配合锦袍公子赐下的丹药,最多一个月时间就能重新长出右腿,所以心中也不如何惊惶,只放松了心神休息。他可猜不到已如俎上鱼肉的矮胖男子,居然能暴起发难,再加上他俩坐得有些接近,居然被直接击中了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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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老大正在察看锦袍男子的伤势,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胞弟的惨呼声,回头一看,不禁怒火冲天,袖中寒光一闪,已将矮胖男子斩首!偌大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滚,停下来时,黑漆漆的眼珠子似乎凝固了对他无声的讥笑。
不过他便是再愤怒、再懊恼也无济于事,因为矮胖男子扎进他兄弟眼中的两根手指可是绿油油地,不消说瘟毒早就顺着伤口钻了进去。伤在眼睛这等要害,这具躯体可就不能要了。白袍老大扑上前去,顾不上瘟毒正在扩散,猛摇着胞弟的肩膀道:“元神出窍,快点!”
元神出窍是修仙者的最后手段,即是将元神脱离马上要崩解的躯壳,重新投胎或找个肉身。这样一来,虽然前身的修为尽失,一切从头开始,但至少能保得神识不灭,若是找到好躯壳,修炼速度更快些也是可能的。
白袍老二眼中的麻痒更甚于疼痛,恨不得赶紧解脱了,于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咬字不清道:“来!”
白袍老大心中酸楚,不久前才剁下了胞弟的一条腿,现在又要亲手斩灭他的身躯。修仙者虽然绝情,但数百载相扶相持,就是怀里抱着的石头也捂暖了心,何况这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可他也是果决之人,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于是咬牙忍住心中疼痛,一剑削开了亲弟弟的脑袋。
这场景看起来确实吓人得很,不过场面却没有宁小闲想象的血腥,白袍老二的脑袋里半点鲜血也没剩下,只有一个食指大小的金色小人儿跳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
“这就是元神?”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元神呢,不禁有些好奇。这小金人的面庞倒是和白袍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几十倍。
白袍老人有些黯然,取出温养魂魄的法器将兄弟的元神收了。
眼下场中只剩四人了。锦袍男子也出奇地没有说话,只愣愣地出神,这会儿转动了一下眼珠,突然道:“朱三身上的禁制,怎么被解掉的?”
白袍老大嚯然抬起了头!
矮胖男子朱三明明被他打下了禁制,为何刚才竟能暴起伤人?他对自己的手法向来很有自信,除非……除非被人解掉了!
他慢慢转身,瞪向了正要靠近的柏松寒:“是你?!”
柏松寒大吃一惊,停下脚步双手连摆道:“刑大,莫要胡说,我可什么都没干!”
刑大眼珠都红了:“只有你近过朱三的身,若不是你,我兄弟怎会被害!”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柏松寒在施术之前,拍过朱三的肩膀两下,应该就是在那时解了他的禁制。
暴怒之下,刑大的袖中剑已经挥了出去。
他兄弟俩以剑入道,灵力精粹,哪怕修为没有朝云宗掌门人白擎那么深厚,这一剑辟出去隐隐也带有鬼神厉哭之声,显然胸中郁怒化成了熊熊剑意,一出手就将柏松寒前后左右的退路都封死了,当真是让人躲无可躲!
第357章 11
柏松寒是个符师,对搏击之术不甚精通,面对这汇聚了刑大满腔仇恨的凌厉一剑,他怎么躲得开,怎么避得过?
柏松寒的确没有躲过,这电光石火的一剑从他腰间直直斩了过去。刑大最喜将人腰斩,因为受此酷刑之人一时不会身亡,还要生生承载受好半晌的痛楚才会死去。创下最高纪录的人,被他腰斩之后,足足在地上辗转呼号了一个时辰,才血尽而亡。
不过刑大面上没有快意之色,只是更加愤怒了。他很了解灵剑刺入身体的感觉,这一下轻飘飘的如划过空气,哪里有斩到人?柏松寒的身影也在空气中慢慢消失。
竟是幻像!这老小子的真身不知从何时起躲了起来,只放了个幻像在场地中央,还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若到此时还不知有人设下了圈套对付他们,场中的人也太笨了。在刑大粗重的喘息声中,锦袍男子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他的面色不知为何一片潮红,然后努力坐正了身子,冷冷道:“出来吧,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林中缓缓走出了一行人。
最前面那个,丰神俊朗、红袍飞扬,眉眼间净是明媚笑意,不是汨罗却又能是谁?
“大哥,抓捕这等危险的孽障,怎不唤我同来?须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他居高临下,望着半坐在地上的庆忌公子。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有着和他一样红艳的血玉眼。
庆忌公子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根本没有受伤,刚才被瘟妖偷袭之人不是你。”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号。他接到前方探子来报,说汨罗与瘟妖交锋时受伤,生死不知,料想汨罗的手下无暇它顾,他这才放心大胆地接着对瘟妖出手。
可是情报这种东西,毕竟是用了别人的双眼、别人的耳朵。他若亲临现场,说不准就能发现汨罗的小伎俩了,可惜啊。
汨罗半眯着眼,笑道:“汨罗若不受伤,大哥怎么敢放心大胆地对付瘟妖?”
庆忌冷哼了一声:“你倒打得好算盘,让我收拾了它,你坐享渔人之利。”
汨罗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我亲爱的哥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若想杀瘟妖,刚才断不可能让它逃出我的掌心。”他一字一句道,“从一开始,我想对付的就是你,不是什么瘟妖。”
他柔声道:“几日前我们就聊到了,大哥的拳拳爱护之心,我这当弟弟的必要涌泉相报才是,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
他特地提前了几个时辰,将瘟妖的消息透露给庆忌安插在自己手下的奸细,让他的准备难以充分。否则对付瘟妖这类天赋奇异的精怪,要倚重的就不是刑大刑二这样的剑道高手,而是如柏松寒这样的奇能异士了。庆忌一直感叹这次抓捕太过仓促,而事实是,他也只可能这样仓促。
在与瘟妖交锋中,汨罗故意命令替身伪装受伤倒地。就连瘟妖最后逃跑的方向,也是他设计的。他久经沙场,熟知所谓的“围三放一”之计,当时瘟妖匆匆选了人最少的方向逃跑,那个方向,直指庆忌公子所在。
他就是要逼着庆忌动手。
汨罗手里关于瘟妖的资料,远比庆忌齐全得多,深知瘟妖的难缠。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以庆忌仓促调来的人手,就算要收拾了这个存活了上万年的精怪,自己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目前的局面,果然令汨罗十分满意。庆忌临时带来的人基本都死光了,现在场中只剩下一个刑大和不知名的喽罗一个,自己这个哥哥修炼不甚刻苦,现在也只有化神初期的实力。
他的每一步计策都生效了。眼下,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么?
庆忌难以置信地望进那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血玉眼,这才发现两双眼睛中的逼仄与杀气,几乎也是一模一样:“你……要杀我?你敢杀我?不怕老头子……”
奉天府的府主老天狐虽然已近天人五衰之境,早晚是要死了,可是凶威仍在。
“杀你的不是我,而是瘟妖!”汨罗打断了他的话,好整以暇道,“为了那数十万功德,为了天下苍生,奉天府庆忌公子追击瘟妖,不幸身亡。老头子如果记不得这一点,我随时都可以提醒他!莫忘了,上次我在北线作战突然受伤,不也是‘外敌’偷袭所致?”他将“外敌”两字咬得很重,意在提醒庆忌,杀人只需要一个名目即可。
庆忌的心沉了下去。身边只有个刑大,他的修为虽然精深,但双拳难敌四手。汨罗身后站出来的人当中,大乘期以上的至少都有四个了。这个阴险的弟弟说得没错,他刚才若真想收拾了瘟妖,断不会令它还有机会逃到这边来。
他抬眼定定地看着汨罗。这个他打小就看不起的弟弟现在站得笔直,身上一尘不染,以天狐族特有的倨傲对他道:“大哥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吃下去的灵药估计该生效了吧?嗯,或许没有?柏松寒,你来告诉大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柏松寒猥琐的身影从汨罗身后走出来,向庆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肃容道:“那一对黑白替死符的效力不假,但我在白色替死符上面还放了一点点血沸散,替死符在解去了大公子血上的瘟毒时,也将寒气一道解掉了,这可不妙,血沸散刚才一定使您五内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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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松寒闻言又行了一礼:“庆忌公子也是妖中豪杰,可惜我一开始就跟着汨罗公子,否则一定会忠心奉您为主的。”
“好,真是条好狗。”庆忌闭目,连看都懒得再看他,“区区血沸散而已,为何我到现在还站不起来?”
“咳,大公子刚才偷偷地吞了一颗五味蕴灵丹,这是奉天府顶级的好药,按理说区区血沸散之毒,药到即解。”柏松寒又咳了一声,“可惜我这血沸散是汨罗公子找了高人配制的,里面有一味丹心木,遇着了五味蕴灵丹就会激发软麻的效果。所以血沸散的毒虽然解了,您现在也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庆忌惨笑一声:“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干脆让我身上的瘟毒发作算了?”
汨罗摇了摇头:“你毕竟是奉天府的大公子,怎能是那样没有尊严的死法?再说,你身上灵药众多,区区瘟毒怎会轻易要了你的命?”他唇角微微扯开了笑,“现在,旧情已经叙完,亲爱的大哥,你该上路了。你希望怎么死去?我一定满足。”
他的红眸中,有猫戏老鼠的残忍和得意。
庆忌直直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底深处闪动着讥讽的光,让汨罗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真是我的好弟弟,样样都算到了。可惜,你独独算不到这一件。”奉天府的大公子突然笑了,像是心中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连带着浑身都放松下来。
他突然仰天嘶吼了一声。喊出来的内容就连汨罗都听愣了,一时忘了让众人动手。
“救命啊——!”
庆忌如今势单力薄,身陷囹圄,他这般不要风度地大吼,却是要向谁求救?
此时此刻,谁又能动手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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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人”正隐在几丈之外,偷听他们谈话。汨罗的计划并没有全盘告诉她,所以她不知道这人的真正目标,竟然是自己的哥哥。不过想来这对兄弟之间互掐已久,无论有没有瘟妖这档子事,他们早晚也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长天在她耳边低沉谨慎道:“该走了。”
她不笨,所以知道自己最好趁这个时候溜走。奉天府势大,而大公子二公子手足相残这种秘事被她这样的外人知道了,毕竟是种隐患。汨罗心计沉深,手段层出不穷,保不准收拾完庆忌之后就要回头来对付她了。
此时正是抽身而退的良机。
涂尽和七仔也得了授意,三人在丛林的掩护下缓缓后退,果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惜世事总是出人意料。她才退开了几步,长天突然喝了一声道:“停住,瘟妖在你身后!”
她柔软的身段突然僵硬,往身后一瞥,离她足踝不到两尺开外的草地上,有一缕绿色的轻烟飘忽不定,像是等着猎物自投罗网。若非长天提醒,她说不定就要直接撞了上去。
这里所有人都大意了。
原来刚才窜出地面去纠缠庆忌的,还并不是瘟妖的最后真身。想来也是,它这样活了长长久久的老妖怪,怎会为了一时之气就作困兽之斗?总要留一手的,还有谁会比被封印了上万年的家伙,更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它是前方两伙人掐架的导火索,现在他们已经要打生打死不亦乐乎,这瘟妖却是遁地而逃了。
宁小闲现在敛去了全身的气息,所以在瘟妖看来,她是个凡人,也是个很好的宿主吧?
她屏息凝神,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第364章 丰收祭
宁小闲心说,女人就是向着自己家的相公。南宫家的人先被凌氏作计弄得差点儿死绝了,南宫真回来应誓报仇,其实也说不得有错。毕竟这个世界野蛮得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主流作法,不像生活在法制社会的人还能诉求于律法和正义,只是南宫真下手也忒狠了些。不过人家渡劫时心魔丛生,未必就没有对当年往事的悔意,这也算是遭了报应吧。
长天悠悠道:“要招来六重天劫,南宫真杀的可不止这几百人呢。”这位掌门人年轻时心狠手辣,看来犯下的杀孽很是不少。
她不禁又想起南宫真留在玉简里的那一句话:“余,悔矣!”
他后悔了,这才有了后来在她眼中慈眉善目的南宫掌门。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纵然他后半生为广成宫鞠躬尽瘁,可是这一身血孽却是洗之不净。
南宫真身殒,数百年的恩仇,终被风吹雨打去。
想到这里,她心里蓦地一动。那么长天和阴九幽呢?他们之间的仇恨,真的深刻到三万年都消不掉、磨不灭的地步吗?
多了两个强力保镖,接下去的两天就应该高枕无忧才是。今年哈察尔盆地的雨水丰沛,日照充足,是个好年份,果蔬收成极佳,所以年家寨的丰收祭就特别盛大。
庆祭要持续两天两夜,凌家的宅子位置不错,就位于巨大广场的上方,她让涂尽将椅子搬到桂花树下,就能俯瞰庆典上的盛况了。
篝火、歌舞、鬼神祭祀。阿离在她边上看得目不转睛,宁小闲好笑地捏了她越来越见滑嫩的小脸,对七仔说:“陪她下去走走,别弄丢啦。”阿离欢呼一声,在她腮上叭叽亲了一大口,这才迈动小短腿踢哒踢哒跑了下去,小白鸟飞到她肩膀上。如影随形。
前段时间一行人遇事不断,阿离在神魔狱里呆了大半个月,真是将她憋坏了。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平安喜乐的日子,宁小闲怎么忍心不放她出来透透气?
“原来这个寨子里还酿酒?”这里昼长夜短、日照充足。雨水并不泛滥,种出来的水果甜如蜜。九月末,葡萄已经挂上了白霜。丰年大庆上,场中央就放出了七八只巨大的大桶,每一只直径都达到三米左右。许多青年男女赤脚踩了进去,一边跳舞,一边将葡萄的汁液踩了出来。不时有少年少女走进了场中,又时常有跳红了脸的男女手挽着手,悄悄地走进了篝火照不见的黑暗里。
广场上的欢乐,直直淌进每个人心里去了。凡人的快活。原来如此简单。宁小闲坐在桂花树下,微笑地俯视着庆祭上欢舞的男女,对长天道:“等我把你救出神魔狱之后,我们也去跳舞好不好?”
他低沉地笑了,声音如醇酒:“如你所愿。你想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
说话间,有个少年从远处向这里慢慢走近,面孔微微发红。她没有转头,扩展开来的神识却能辨认出,这是下午站在她窗外的那个家伙。
这少年看着她几乎全身都隐藏在黑暗中,只有一对眼睛亮若晨星。跳动的篝火倒映在她漆黑的眸子里,更衬得她的面庞俏丽而平和。微风带下来的桂花瓣。轻柔地落在她的乌发上、肩膀上,又添了好几分寂寞。他心中爱慕,忍不住走上前一步,想替她摘走,可是涂尽打横里走出来一步,拦在他面前。
她轻轻摆了摆手。涂尽虽然背对着她,却像是能看到一样,又环着手退回了黑暗里。
她笑了笑道:“有事么?”
少年看着她的笑容,脸上更红了,却鼓起勇气道:“能请……请你和我一起跳舞么?”依照这里的风俗。在丰年庆上,心仪的少年可以向心上人求舞。如果对方同意,那便是有望结成佳偶了。
下午不是就已经拒绝过他了么?她微微惊讶,但仍然摇了摇头。
他有些着急,大声道:“你……你若愿意,我可以陪你去看秋天的枫谷、冬天的雪山、春天的桃花林,你想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
这少年说的话,竟和长天刚才所言一模一样!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然后听到长天的一声闷哼,显然很是郁闷。
他不吃醋,因为这凡人小子没资格和他争。可是这小子说出来的话也太……
少年看到她笑了,以为有希望,又见她嫩生生的小手就抚在毯子上,他大喜之下,竟然伸手想去拉她。这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眼中急促的火苗,里面写着一种名叫“喜悦”的东西。
她已经不是初出浅水村的那个黄毛丫头了。长天也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是断然不会认错的。
少年的手没有抓到目标,因为离她还有一尺之远时,突然遇到了无形的障碍物。这是她的护身法器起作用了,柔和但坚决地将他挡在了护罩之外。
他显然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样娇俏漂亮的姑娘,居然也是神仙中人。他抬眼去看宁小闲,却见她的笑容已经敛起,一字一字道:“我站不起来,没法跳舞的……你走吧。”
少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然后才恍然大悟:是啊,这两天每次偷看她,她都是斜倚在躺椅上,从来没有站起来过。再漂亮的姑娘,如果是个残废,又怎么能是够共渡一生的良伴?他的脸红了,然后道了声歉,很快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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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男女,真是开放大方。”她面色通红道。这些少男少女钻进林子里,八成就是要幕天席地,胡天胡地。这里的民风,真是很彪悍啊。
“你若也肯大方些,我可是感激不尽。”。
也不知聊了多久,长天的声音也有些嘶哑:“进来。”
他这两天几次三番要她进神魔狱去,她都不肯,怕自己沦陷。然而此刻,她的脑子昏昏沉沉地,竟然毫不犹豫地闪了进去。
涂尽看着空无一人的椅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着。
宁小闲进了底层,骤然趴在了黑石地面上。今天不过是第七日,按理说她的双腿还是绵软无力,可是她看了一眼长天,不知怎地居然颤巍巍地慢慢站了起来,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那一眼含羞带怯。长天的金眸忍不住眯了起来,这丫头,看着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呢。见她慢慢走到化妖泉边都不打算停下,他赶紧将黑袍一挥,凌空将她整个人卷了过来。
她现在的身体,可禁不住化妖泉的神力。
“丫头,你……”
这丫头哪来的力气?长天就是再迟钝,此刻也知道她有些不对劲了。他轻轻嗅了嗅,发现一丝淡淡的甜香。这香气高贵淡雅,却有些儿不对。
虽说她现在身体虚软,抵抗力很弱,但她一直便坐在桂花树下,身边又有涂尽守卫,什么时候着了别人的道儿?又是谁对她下的手?
第382章 太善良
她落在一匹黑狼的后背上,然后匕首轻轻一送就捅进了它的后腰。既然狼妖也是铜头铁骨,那么肯定也有“豆腐腰”的弱点,袖间淡淡的金光一闪,肉球化出的藤蔓也冲了出去,贯穿了另一匹分身的喉部。
至此,黑狼的三个分身全部告破,在空气中化为乌有。
这样的分身术对她是没有用的。狼妖本体和分身在妖气上的差别极其细微,莫说是她了,大多数妖怪都分辨不出,但是长天可以啊。在他示意下指东打西,一抓一个准,别说有多快意了。
她敛起全身气息,悄悄向场中的黑狼靠近,然后一拳击向了它的腰部。这场比武中,她不想闹出人命,不然用獠牙抹脖子是多么快意的事啊。不过这家伙的战斗本能也好生了得,在眼睛和神识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一闪身避过攻击,口里念念有辞,显然正在催动神通。
她和肉球心灵相通,只发了一道命令过去,藤蔓就悄悄地钻进土里编织起来。等黑狼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一张藤蔓大网从地里破土而出,将它牢牢地缚住。
随后,一柄匕首架在了它的脖子上。
这个时候,黑狼准备的神通也放了出来,乃是大股大股清风,将场中的烟雾都吹散了。
所以呈现在众妖面前的,是宁小闲用匕首指住了黑狼的动脉要害,而藤网早已收起。
“承让了。”她低声道,收起匕首一步步后退。在裁判没有宣布结果之前,她是不会把背部卖给对手的。
黑狼重新变成了人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重新走回了人群。
这场比斗,大伙儿看得很不爽快,因为重要的部分都留在白雾当中了。他们这帮看客只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全程不公开、不透明,太不过瘾了。于是有妖怪忍不住道:“这不成啊。用这障眼法的手段是宵小所为,不够正大光明!”他的话换来大家鄙视的眼光,妖怪打架,什么时候要求过正大光明了?再说,这是障眼法么?谁家障眼法能将众妖修的眼睛弄得生疼?
宁小闲腹里偷笑。一群土鳖,没听说过“生化武器”罢?这白雾的创造理念,来自于地球上人人谈之色变的芥子气。不久前,她发现肉球进阶后分沁的酸液,具有很强的腐蚀作用,并且一遇热就呈气化状态,可以令裸露的肌肤刺痛、长出水泡,并且灼伤眼睛。这是无差别大范围的攻击手段呢,可怜的肉球立刻被她榨出了不少酸液,制成了这种小球。
此时黑狼居然开了口,淡淡道:“是我输了。”此话一出,顿时令她另眼相看。输得这么有气度的妖怪,她还头一次见。
西颜也扯动脸皮道:“只要能赢,什么手段都无所谓。这一战,小藤妖胜出。”
她终于可以留下来了。
白鼬妖很干脆地将她赢得的钱递了过来。这支钗子身价不高,哪怕是一赔三十的比率,她赚到的也不过是一万多两银子,折合成灵石可没多点儿。
她现在也是有着近千万灵石身家的小富婆了。这点儿小钱还不放在眼里,所谓小赌怡情,重在参与嘛。和这帮妖怪们都没混熟就将手伸进人家钱袋子,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树敌么?
热闹既已到了尾声,看客们就三三两两散去,这片小空地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宁小闲对着西颜笑道:“统领大人,我能参加一个月后的较武会么?”
“自然可以。”西颜对她的意图心知肚明,不过巴蛇森林对妖怪来说是许进不许出的,她只要自愿在这里呆上几天,就再也脱离不得了。这个小笨妖怪还在沾沾自喜!“武较会对隐流所有人都开放。”
作为他们在这里的老熟人,青鸾也走上来,祝贺了两句,眼神有意无意地划过已经跳到宁小闲肩膀上的七仔。隐流的两位首领不在,她作为代管事务之人,今日为地颤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拣了个空子飞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三位都很特别,一个月后必能在武较会上大放光彩。”她抿着嘴和宁小闲说笑了两句,因手里事情太多,还是很快又化为青鸟飞走了。
接下来,西颜带她到清鸣堂走了一遭,办一办入宗手续。清鸣堂的堂主对他擅自进行入宗测试表示了不满,不过在西颜一把拽住他,然后形同亲昵地在背上几下重拍之后,这位体型瘦弱的禽妖差点被拍断了气,再也不敢有异议,只好命人赶紧将手续办好。
然后就是住宿安排了。宁小闲原本希望她和涂尽、七仔的居所能挨得近一些儿,不过这个愿望没能达成,看来隐流不希望成员之间拉帮结伙,所以她被安排在两只大妖怪的领地中间,一边儿住着体型高大魁梧的狮妖。另一个邻居嘛,呵呵好巧,就是测试中败在她手下的黑狼。她怀疑这个安排是有意的。
“当然是有意的,隐流希望成员之间的切磋和争斗源源不断。”长天说。
“为何?”
“上古之时,隐流是以蛮族的血肉来砥砺爪牙。现在他们成天困守在这巴蛇山脉之内,都不与外界接触,若无内部竞争,只怕会养得越来越痴肥!他们身受巴蛇生长之恩,绝不敢对我的真身不利,既是如此,便让他们自己斗上一斗又有何妨?”长天侃侃而谈,“隐流已经长久地没有经历战事,连万年之前的中古之战都因避世而躲了过去,这支队伍的战斗力能强到哪里去?若是连妖怪个体的本事都越来越弱,我还要这隐流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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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中,有丝丝凉气冒了出来。长天的心好狠,竟然用乙木之力将妖怪们引来、困住,随后任它们在这里互相厮斗。偌大的巴蛇山脉,其实也是一只罐子,一只甄别出优胜劣汰的蛊罐。
长天考虑得很长远,不仅要隐流这支已经变为了妖宗的军队坚挺地活下去,而且还要保持强韧的战斗力,等待他的复出和召唤。
并且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更是无数次听过一句广为流传的箴言:绝对的权力,就导致绝对的腐化。没有了长天的隐流,如果只处在一个首领的领导下,说不定很快就将这里打造成铁板一块,而没有目标的困守生活,是最容易导致堕落的。既然如此,他干脆就设立多首领制,让大家互相斗得不亦乐乎,如此一来虽然有内耗,却也能保持隐流内部的竞争态势,又有了让这些穷极无聊的妖怪们发泄一腔烦闷寂寞的办法。
什么办法都会有弊端,这法子最大的问题就是隐流的妖众之间矛盾很大,首领层勾心斗角。然而长天只需要达到他的目的就行了,其他的问题,等他出来之后自然能理顺。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古井不波。她们仨是新来的,暂时不会被摊派到值守的任务,所以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在她搬来的第十天,又换了一个邻居,原因是她杀掉了那只狮子。
原本的两个邻居当中,黑狼白天通常不在,不晓得做什么去了;而那头炼神颠峰期的狮妖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见到有娇滴滴的小姑娘搬了进来,三天两头就来骚扰。宁小闲初来乍到不愿理会,只支起了结界不去管它。
这一天晚上,她突然从入定中醒来,心头突生警兆——结界被强行打破了。
有人夜袭。
“我赌一颗返虚丹,来者是那头色狮子!”穷奇嚷嚷道。
长天瞪了它一眼,对宁小闲道:“不留手,杀了它!”人善被人欺,这狮子触到她底限了。
结果这是她打得最硬的一仗。狮子虽然有色心,却绝不是个草包,这头狮子更是风、火双修,甩出来的几个火龙卷,同样是风火相辅,火借风势,其威力不输给当日汨罗手下的符咒师,她好险没躲过去,发尾还被烧掉了一截。
并且这狮子外表粗犷,实则谨慎小心得很。发现宁小闲的身手快得惊人之后,它召唤出来覆盖全身的熔岩盔甲,连后丘的薄弱之处都遮盖得严严实实,防御能力不输给乌龟,并且这熔岩盔甲像灼热的沥青一样不断滴淌,将她的树屋地板都蚀出好几个洞。宁小闲很郁闷地意识到,如果不快点解决这个家伙的话,她的房子要被烧光了。
熔岩盔甲的强度,挡不住獠牙的锋锐,可是獠牙太短而这层熔岩太厚了,即使刺中要害部位也不过是伤到皮肉而已。
第383章 有戏
更讨厌的是,噬妖藤肉球天然惧火,虽然已经向琉璃金的体质转化,可还是抵不住熔岩的高温。它只试了一次,就哇哇叫着缩了回来,藤刺的尖端被烧得焦黑。
只有当它再一次进阶之后,才能应对这样的高温。
宁小闲的衣服也不能。在打斗中,她的外衣被严重烧毁,露出了里面的藤甲和雪白粉嫩的肩膀。火狮愣了一下,突然舐着唇笑道:“哈哈,我原来还怕爽到一半时,你变回木桩子!原来你不是藤妖!”
她冷冷一笑,眼里浮出杀机。这家伙揭了她的底,那就是自寻死路。
她也没什么耐性陪他周旋下去了,脚底一发力,直冲它面门而去。火狮没想到这小人儿敢从正面进攻,狞笑一声,抬起前爪拍了过去。狮妖的力量原本就磅礴无伦,它这一记爪击中又含了火毒,击中对手之后可以将对手炮制成烧肉饼了。
宁小闲几乎是硬吃了这一记攻击。狮子巨爪掠过时,她抱头缩成球状,随后翻手抓住它的巨爪,中途变了个方向,如同被击飞的乒乓球,并且方向是直奔它眼睛去的。她本身的速度就快如闪电,再有了狮力的加成,火狮连她身形都未能辨出,就感觉到眼眶一冷、一痛,匕首已是直直捅了进来。
火狮身长超过一丈半(5米),宁小闲的身形显得尤为娇小,獠牙更是形同玩具。这全力的一击,她只觉得狮子的眼珠像个被戳破的气球,发出了“啵”的一声脆响。陡然升高的眼压,将这只倒霉的眼珠子压爆在巨大的颅内,玻璃液、鲜血和其他粘粘稠稠的东西溅到她手臂上。
她不管不顾,在狮子的惊天惨嚎中继续前送,将整只胳膊都深深陷进了对手的眼窝当中!这火狮受此剧创居然还没有死,巨爪往她背上狂拍怒斩,每一下都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她既然摆出了这同归于尽的架式,那就是将背部都卖给了对手。不过令火狮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身前的这小人儿却像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只是松开了匕首,屈指一弹!
这一击由内而外,戮神指发出的指芒轻轻松松打穿了它的头颅,连它的神魂都一并击伤。火狮如中雷亟,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她喘息着站了起来,一身狼藉,腰间的龟甲发出淡淡的红光。自刚才扑向巨狮起,她就启动了龟甲防御,只要自身神力不见底,这狮子的攻击就会被龟甲吸收掉。就这兔起鹘落的几下功夫,身上的神力就被扣掉了五分之二,可见巨狮临死前的挣扎,力气实在大得惊人。
隐流里随便一个家伙,就能逼出她的底牌,这里果然卧虎藏龙。
战斗的兴奋过去之后,她坐在椅子上,开始感觉到胸口烦闷欲呕,脸色煞白了很久。这一路上,因她而死的人不少了,光是上天梯秘境关闭时,死去的人都有好几百个。可说到亲手杀人,这还是头一遭。
第一次动手杀人(妖),谁的感觉都不会太好,她没当场吐出来,已经算是心志坚强了。长天也没有出声安慰——踏上仙途的,哪一个到最后不是满手血腥?她需要自行适应。
远处有个黑影与她遥遥相对,她知道那是黑狼。火狮打破了结界之后,两人战斗的声响肯定瞒不过耳目灵敏的邻居。眼见战斗结束,黑狼站在自己的地盘边界上,向她点了点头,随后很快消失在丛林中。
这里的人真奇怪,素未谋面的想加害自己,打过一架的反倒要来帮忙。并且她也不明白自己最近怎么了,按理说要对付这狮妖有的是办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选择这么激越的搏命方式,似乎自从进入这巴蛇山脉之后,暴力倾向越发严重了。
她作了几个深呼吸,站起来重新放置了结界,又给自己全身施放了一个清洁术,才将损毁的衣物换去,然后把这头巨大的战利品拖进神魔狱。穷奇看到狮妖的尸体时,吃吃笑道:“就这么点儿大小,还好意思出来当遛鸟侠。”
她才转移自己注意力道:“都说色|狼、色|狼,结果住在隔壁的这头狼一点儿也不色,反倒是狮子不怀好意,这是什么道理?”
丹炉穷奇笑得猥琐无比:“原来女主人你不知道!狮子才是**,一天能够交|配五十多次!这头狮子在这里估计给憋狠了。长天大人座下原本有一头藏青狮王,每天要御女八十六……”
她板着脸,赶紧打断:“别说了,我不想听!”啧啧,八十六次,牛!
她将杀死狮妖一事上报。隐流只派人来详细问了经过,住在隔壁的黑狼还替她作了证,此时她才知道,这只狮子就好惹事生非,她这块地盘原来的主人是一头鹿妖,就是被这头狮子给吞掉了,这才空出了住所。隐流查证清楚之后,也没处罚她,甚至没来要走狮妖的尸体。毕竟很多妖怪有争斗后吞掉对手的本能。两天后,她就换了一个新邻居。
看来,隐流对于妖众的管理并不甚严格。
涂尽迅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天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而七仔无疑对女主人更加眷恋,基本上每天都会飞来找她。宁小闲注意到,青鸾来寻她聊过一回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常能见到七仔的缘故,后面隔三岔五就来寻她聊天说话。这样一来二去,两个女子的关系迅速拉近,尤其当青鸾看到宁小闲拿出来的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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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人是妖,只要是雌性,大概都抗拒不了闪亮美丽饰品的吸引力。可怜青鸾堂堂隐流大头领的副官,平日都埋头于工作,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些东西爱不释手。宁小闲也不藏私,干脆从储物袋中再取出几套新衣裳塞给了她:“都穿戴起来让我看看。”
青鸾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海天霞色连衫。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意思是女子穿着白衣,银装素裹才最是高贵典雅。这种衣服近似大明宫装,似白微红,雅中微艳,色彩清新明快,衬得这只禽妖越发体型轻盈。宁小闲拣起几副首饰帮她戴上,拨开青鸾后颈上的秀发时,七仔正好站在宁小闲肩上,几缕青丝拂过它的面颊,带着一缕清香。
小白鸟嘴里原本嚼着的草根,顿时无声无息地掉落。
所谓红粉赠佳人,这几样首饰一戴上去,立刻就有画龙点睛的效果。青鸾望着镜中的自己,微红着脸,更显娇美俏丽。宁小闲注意到,她先不动声色地望了立在床头的七仔一眼,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中微微浮起羞色。
“有戏。”宁小闲笑嘻嘻地拍了拍手,传音给长天道,“看来再过不久,咱们七仔就可以将这小青鸟拐跑了。”
“本是一家人。从隐流里找个女妖,如何能算拐跑?”他一语双关,听得宁小闲面色微红。
这接下来,青鸾每隔两、三天都会过来寻她,哪怕只说一会儿话。宁小闲心中有谱,有时托称自己太忙,然后在青鸾面上浮起失望之色的同时,将七仔推了出去:“我没空,让七仔陪你一会儿吧。”七仔拉不下面子,还要傲娇一番,却被她不耐烦地捉起来直接塞到了青鸾手上。
青鸾下意识地握紧,然后不自觉地抚了抚小白鸟头上的一根呆毛,这样形同调|戏的动作做出来之后,她连手指都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七仔被这样抚着,顿觉男性尊严受到了很大挑战,待要挣脱开怒叱几声,看着她红艳艳的俏面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腿上力气也没了,居然老老实实地蹲在她掌心,一声不吭。多亏鸟儿的双颊被羽毛覆盖,否则他都觉得自己的脸是红的。
宁小闲的确很忙。先是老相识沧龙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住处,某天她到河边散步的时候,这家伙从水里钻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有了这头水中交通工具,她在短时间里将巴蛇山脉的大型水域都游了个遍,这才知道自长天离开之后,森林中又多出了两条巨型河流,这样一共是七条大河、**湖泊、七十七处瀑布,地下径流无数,最大一条河流的径流量都赶得上南美的亚马孙河的两倍之多了。若是当时抄捷径的话,抵达巴蛇真身所在还能再节省不少时间。
果然资讯就是力量啊。
既然已是隐流的一员,拥有了身份令牌,到处走动也无妨了。她在感叹中又多次穿过无人能抵达的巴蛇山脉的山腹深处,去检查了巴蛇的真身,得到的结论和当日一模一样——除了长天的身外化身之外,没有收服它的办法。这事儿虽然沮丧,却更坚定了她得到南明离火剑的决心。
第390章 借刀
琅琊神识强大,早看到端木彦眼中一丝无法掩饰的错愕。他和这人在心计上交手多次,从未见他露出什么破绽,眼下这般失态只有一个原因——在猝不及防中,被宁小闲道破了心底的秘密。
在这一刻,琅琊当真是宁可自己不知道这个秘密!
眼看着琅琊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怒火,宁小闲一气呵成,只觉得自己这辈子说话都从未达到这样快的语速:“否则他怎么能拿得出孟婆汤,否则他怎么会说对乙木之力的研究比谁都深刻,就因为他是活了好几万年的老妖怪,长天大人的死对头!对了,否则他怎能以**之术控制住缪檀?!”端木彦的各种说辞也有硬伤,那就是他的来历不明。是以这几句话,一字一字都砸在琅琊心口。
端木彦也不愧为人精,在这一瞬间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那一点讶色瞬间消失,口中只狞笑道:“胡说八道,阴九幽是谁,我怎么不认得?小丫头片子,随便拿一瓶药剂就敢来冒充**汤?”
就在这个当口,宁小闲居然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之事。
她突然笑了,轻松愉快道:“有件事你说对了,我确实在胡说八道:这瓶药,根本不是什么**汤!”
顿时满场静穆。
她轻抬皓腕,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那支琉璃瓶被她“吧唧”一声捏得粉碎,黄色的药液流得遍地都是。她随手丢掉了碎片,自怀中取出雪白的丝巾来,轻轻拭了拭手。
以琅琊的镇定功夫,此刻手腕都在轻抖:“你……你……”
眼前的姑娘笑得风清云淡,说的话却令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门主大人,无论我手里的药是真是假,它已经摔烂了哟。”她伸手指了指端木彦,“您惟一的希望,可就在他身上了!”
该死,真是该死,她又摆了他们一道!琅琊气得面目都抽搐起来,却无暇它顾。因为端木彦已经变了脸色,突然返身向外便跑。
琅琊微一跺脚,林地边缘已经刮起了一阵罡风,向着场地中央聚拢,森林中的树木也摇晃起来,无数藤条倏地伸出,目标只有一个——
端木彦!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长天此时终于出声了。他不得不赞叹道:“丫头,干得漂亮!”
她先以假药剂乱了端木彦的心神,令他露出破绽,又道出了端木彦就是阴九幽分身的事实,令琅琊再不能与他交易,最后捏爆了她自己手里的药瓶子。
那么,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不管她手里曾经的药剂是真是假,这世上惟一的一碗**汤,只在端木彦手上了。琅琊既不能与他交易,那么无论他原来对端木彦有什么顾忌,现在获取的渠道只剩下一条——
明抢!
琅琊可是渡劫成功的仙人,是除了长天和白虎之外,她见过的修为最深厚之人。借他之手来对付阴九幽分身,可比她们仨人出手要稳妥得多。最妙的是,琅琊明知道自己被她利用了,却还得顺着她挖的大坑跳下去。这就叫阳谋,哪怕你都知道这是个陷阱了,却还得义无返顾地去踩!
这一招借花献佛、借刀杀人之计,即使在长天看来也堪称漂亮完美至极!
端木彦的奔逃、琅琊的悍然出手,不啻于混战开启的讯号。下一瞬,七仔化作离弦的箭羽,向着端木彦奔射而去。
原本斜倚在树下的青鸾,此刻也化为青鸟,徒然飞上空中,发出了三短一长的清鸣。这鸣声乍听之下并不如何惊天动地,却通过空气往四面八方一**传了出去,至少方圆千里之内都能听闻。显然她在召唤隐流妖众前来相助了。
这四声清鸣一过,她口中开始念念有辞,引发身上妖力阵阵波动。她以术法见长,恢复了真身之后,神通威力大增。
方才那么重的伤势,居然已经完全痊愈了,她只觉得浑身妖力充沛,状态竟然比未受伤前还要好些。方才形势危急,七仔喂给她的,是长天亲手所炼的上古奇药“还魂引”,她服下之后浑身上下的明伤暗伤全数愈合,并且此后的五个时辰内生龙活虎,但是药效一过就要昏迷三天三夜,并且减二十年阳寿。
青鸾的寿命比人类要漫长得多,只要再熬过了天劫,此后阳寿还会大增,此刻她只着急要加入战局,怎么会在乎区区二十年寿命?
也不知端木彦用了什么秘法,身形都划出了残影,奔逃速度居然不比七仔慢,只用了半息就逃出众树卫的包围,那些藤蔓纷纷落了个空。巴蛇森林被树卫所拱卫着,可惜这些生灵同样有着树木的弱点——个头虽大,动作太慢,是以一般用来起警戒、哨卫之责,真正有强敌来犯,动手的还是闻讯前来的隐流妖兵。
端木彦清清楚楚地知道,青鸾已经向隐流发出了战斗的集结令,数分钟内他要是逃不出去,以后也走不了了。他只不过是阴九幽的一个分身,还没有强大到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隐流的地步。
可惜他现在无法驭器升空而逃——琅琊战斗经验丰富,兼神通广大,起手召唤来的飓风横扫整片天空,一片摧枯拉朽之势,正是为了防止他从空中逃走,宁小闲只瞥了一眼,就断定这飓风的等级差不多相当于常年肆虐华夏东南沿海的十二级台风。哪怕是七仔飞上了天,面对着这样恶劣的飞行环境,速度和敏捷也要大受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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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步流星往前疾奔。偏偏在此时,去路的地面上突然弹出一张大网,朝着他兜头罩去,每一根绳缆都有儿臂粗,粗糙纠结,看起来像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霜,上头还长满了树瘤和疤结,纵横阡陌上闪着淡淡琉璃色的金属光泽。阳光下,每一处网眼上还有蓝莹莹的光芒闪动,那是铁藜蒺大小、长着倒勾的尖刺。
更阴险的是,在刚才众人斗口时,肉球这厮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这张大网可是织了整整两层!
方才说话的时候,长天就知道免不了一场恶斗,已经指挥肉球从宁小闲身后滑进了土里,又钻到了前方埋伏,此时正是守株待兔。
肉球织成的大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弹出,像一只巨大的肉食蝙蝠,而端木彦本身的亦是风驰电掣,这就像他一头要扑进网里去一样……要知道,几百枚寒光闪闪的毒钩可正等着他自投罗网。面对这般骤然变故,他反应也是极快,面上连半点讶色都没有,已经反手拔出了一柄黑漆漆的长剑,然后抬腕、出剑,百忙之中还能划出一个极其规整漂亮的十字花剑。
说来赘述,其实也就是刹那功夫里有乌光闪过,重重地砍在藤网之上。
经过息壤大耗血本的栽培,肉球已经几度进阶,现在业已全部转为了琉璃金的体质,其强度相当于凡铁的二十余倍,几乎可以比得上云纹钢这种产量稀有的特种钢铁了,加上藤妖天生的韧度,这张大网兼具了柔韧与硬厚,即使是宁小闲自己,也没把握能在短短时间内突围而出。
然而这把乌剑劈出,连光芒都是黯淡得几不可见,切在肉球身上却像劈豆腐一般,吱溜一声就将端木彦面前的层层巨网给劈出了一个十字缺口,正好可容一人通过。切口处像被烙铁烧过,不仅萎顿内缩,并且乌黑焦灼一片。宁小闲的识海之中,顿时响起了肉球的惨嚎之声,显然受创甚剧。
青鸾高飞在天上,眼力又好,此刻就能看到端木彦手里的长剑居然是黑中泛红,通体散发着微微的黑光,然而剑身上却浮现出上古妖文,乃是“妖颅”两个大字,文字之间还有妖异的嫣红明明灭灭,挥舞之间,浓厚的血腥气四散开来。
然而受肉球的藤网这么一拦,端木彦的脚步还是慢了下来。长天原也没指望肉球的攻击能够奏效,所争的无非是这刹那间的拖延功夫。这才是真正的一寸光阴一寸金!
琅琊已经追了上来。他奔行的方式十分诡异,并不像寻常修仙者那样运力于足下发力狂奔,而是类似于瞬间移动,往往上一秒看到他的人还在四五十丈外,下一秒就已经迫近了你的面前,端的是格外潇洒自如。
琅琊凑近了之后,没有急着出手,先是施放了自己的独门领域,然后才贴了上来。这个领域施放得极有技巧,因为他和端木彦冲在最前,所以这个领域暂时只覆盖了两个人。七仔此时也已经快追上这两人了,然而长天却叱了一声道:“后退!这个领域你碰不得!”七仔顿时一个朝天冲,堪堪贴着领域外围飞了上去,随后悬浮在两人头上。
第398章 来钱快(加更)
不过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提升她的能力,毕竟她现在才万象后期,境界上过低了些。长天与她一番计议之后,决定将这把“妖颅”交给獠牙来吞噬。獠牙的特性和妖颅有些相似,能够吞噬其他武器的特性为己用,可是拿一把特性武器容易,还是取到妖怪的本命精血容易?这中间的难易程度,连傻子都能区分。
可是妖颅的品级和獠牙相差无几,器灵也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如何会甘心被吞噬?它虽忌惮长天的强大,但事关自己的生死存亡,哪里还会客气?长天也知道,如果有炼器大师在这里,足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法将妖颅的器灵牢牢压制住,让獠牙乖乖吞噬。
可惜他虽然多才多艺,到底不是全知全能,于炼器一道也不过是粗通而已,这等精细活儿已在他的能力范畴之外。
所以,接下来就全看獠牙自己了。它与宁小闲心意相通,获知了她的意图之后,也开始发起抖来——兴奋得发抖。作为一把有灵性的武器,它天生知道吞噬这样一个对手,对自己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宁小闲将它轻轻放到了妖颅的刀刃上,一大一小两把武器块头悬殊,獠牙一触到妖颅,立刻迫不及待地化成了一滩银水,将对手完整地包了进去。
妖颅也绝不会乖乖被吞掉,通体开始发出红光,显见是“火蚀”之力发动了,獠牙变成的银水像覆在烙铁上,被灼烫得嗤嗤作响,显然反抗十分激烈。
对于它与妖颅的战斗,长天表示自己毫不担心,因为它是长天用渡劫前换下来的旧牙制成,无论脾气秉性,都和主人如出一辙。他径自取出了神笔“惊风雨”端详起来,宁小闲却不像他那样成竹在胸,趴在地上担忧地看着两把法器之间的战斗。
“惊风雨”在他手里,特性顷刻就被细细分析出来。原来这支神笔乃是上古蛮族祭天所用的法器,在日复一日的使用中渐渐有了灵性。它的特性乃是天授天予,与炼器师的刻意人为又有不同,因此它最早的功能是用来沟通天地的,如向天地祈雨、祈福等等,所汲取的生命力来自于祭品。
由于它曾经吸取过的生命力实在过于庞大,所以这支神笔在历经了数万年的风霜之后,居然没有像一般的法器那样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之中。阴九幽原本就是蛮族一员,拿到这支笔似乎也不奇怪,只不过在他手中,“惊风雨”有了更强大的用途。
不过长天却不建议宁小闲使用这样的法器,它汲取的乃是生命力而非妖力或神力,除了涂尽、阴九幽这样能抢夺他人皮囊,慷他人之慨的家伙,还真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地拿出这笔来用。
当然了,这东西要是用得好,关键时刻绝对可以力挽狂澜,只看端木彦用它几乎重创了劫仙就明白了。
端木彦身上的灵丹,基本都在奔逃的路上吃光了,所以储物袋中剩下的东西不多,有几截养魂木倒是很对大家的胃口。这种奇物据说乃是沉积在东海海眼里的古木,别的功用没有,顾名思义只有“养魂”之效。但凡是没了肉躯的魂魄,寄养在这里面可以得到滋润和壮大。此时,南赡部洲的民间也有“天师”这样介于普通人类和修仙者之间的奇特职业,他们主要对付的就是修仙者不屑去清除的冤魂鬼怪,这些东西有时会困扰凡人的生活,所以地方富户也会请天师前去“降魔”,实际就是驱鬼抓邪。
养魂木对天师来说,是亟渴望的宝物,因为单就指头大的一截养魂木,就可以豢养“五鬼搬运术”中所需要的全部小鬼。近三百年来,修仙者也慢慢发现了养魂木的用处来,那就是培育地阴童子。由于地阴童子的炼制方法很简单,用起来又方便快捷,目前被修仙界普遍当作了传讯工具。毕竟是走在地底的,其安全性远大于空中飞翔的青蚨钱和飞鸽传书。
而经过了养魂木滋润的地阴童子,可以进阶为地阴信使,在地底通行的速度还可以再提高百分之二十左右。莫要小看了这百分之二十,所谓时间就是金钱,讯息即是生命,一个有价值的商业消息,一封北方前线的战报,若能以更快的速度抵达主人手里,那就能完成赚更多的钱,或者拯救更多人命的壮举。养魂木的这个功用一被发现,天师从此就和它没什么缘份了。由于用量太大,养魂木本身数量又稀有——它只能种在深海海底,很快成为发卖会上的抢手货色。
宁小闲已经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但凡是珍贵的植物,都会拿到第五层给息壤试一试。这几截养魂木一送过去,息壤那里立刻有了反馈,原来其他的养魂木都已经死去,惟有其中一块在正中央的木芯上,居然还留有一线生机!
她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息壤上种植的好东西,现在实在已经很不少了,可是灵茶和玉膏都是不能见光的货色,数百上千年份的草药,又要留着自己用,息壤上培植的有商业用途的宝贝,到目前为止居然只有妙香花等寥寥几种。反观养魂木,培植这东西的成本非常低廉,几乎不耗去息壤多少灵力,需求量又大,且重量轻、体积小,便于长途运输,对于正愁货源的她来说,实在是捧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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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光合作用,所以不长树叶么?好稀奇。”她想。当下她命息壤先催生一批养魂木,她过几日会从神魔狱再放个妖怪出去,将养魂木作为货物送去骈州钱庄,交给宁羽安排售卖。
端木彦的遗产中,还有一种东西惹人注目。这是几块淡红色的水晶,颜色淡得偏近于粉色,只是细看进去,水晶中间显现若有若无的红色丝线。这些细丝的直径恐怕只有人类头发的十分之一,如不是修仙者的视力变|态,恐怕要用显微镜才能观察到。也因如此,她随便挑起一块水晶把玩,就感觉到一阵温热柔软——这水晶,竟然是软的。“这是什么?”
“这是红魄。”长天回答道,“乃是用上古秘法来提取出人类的生命力,从而炼成的水晶。你手里这块红魄,大概凝结了上千人的生命力。”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是生命力的结晶?那些被提取了生命力的人,下场如何?”
“死。”他淡淡道,“你在困龙雪山见过黄忠炼制延寿丹,被抽取了寿元的凡人下场便是那样了。”
若在一年前,宁小闲会恶心得立刻将手上的东西扔出去。不过随着阅历渐长,她也知道了许多事物不分好坏,只看用途,所以还是忍着心头的不适,将它举起来反复观察,若有所思:“这是用来补充生命力的吧?可是怎不见端木彦在刚才的战斗中使用?”
长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在上古时期,丹道不如现在昌盛,于是有人研究出这种秘法,抽取他人的生命聚合成水晶,以补充战斗中自身的损失。不过这东西使用时必须握在手里,并且生效很慢,大概过上三个时辰左右才能完全发挥作用。刚才战斗过于激烈,端木彦无暇用它。”
他又道:“能令阴九幽这种魂修满意的躯体并不多见,因此端木彦的身体对他的分身来说,平时也要小心养护,一旦用上了‘惊风雨’,后面就要用血魄来补充损耗的生命力。上古之时有一场战役,蛮族的整个部落战败了。我亲眼见过,所有战俘大概是五千余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抽取了生命力炼成血魄。蛮族的生命力远比人类要强大得多,所以那块血魄的颜色红得发紫,相当于五十万人类的血寿。”
“你手里这些血魄,应该至少凝结了上万人的生命力。物事无对错,你将这些血魄收好。”长天指点她,“阴九幽采用这样古老的秘法有他的道理,血魄生效虽慢,但好在没有任何副作用,不像丹药那样吃过之后会在身体里面留下丹毒。你在日后的战斗中若有损伤,可以用它来回补。”
她应了一声,将这几块血魄小心收好。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獠牙和妖颅的战斗也到了尾声。她不知道长天最后有没有偷偷插手,反正妖颅看样子是输了,原本三尺青锋已经剩下半尺不到,沉默地躺在地上,通体黯淡,也不再发红,其他的都变作了银水,被獠牙同化了。看到这里,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獠牙被弄坏,现在看来,还是长天更了解这把武器。在他看来,獠牙本就是为了吞噬而生,若连妖颅也吞不掉的话,以后随着她所面临的敌人越来越凶厉,獠牙尽早会被替换下岗。
第402章 印记
到底是什么,能横亘了三万年的时光,让他始终视阴九幽为生平大敌?她听说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终极良药,无论是欢喜的、痛苦的、仇恨的、悲伤的,最终都会在时间的抚愈下渐渐淡漠。他呢,他为什么就这样执著?
长天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口风一转道:“更何况,这九十万仙妖的魂力,阴九幽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到手里。他有自己的麻烦,而且这麻烦还挺不小。”
“怎么说?”这真是柳暗花明。不管什么原因,她先松了口气。
长天的面上,露出了奇异的表情。她不怪他,因为他说完之后,宁小闲的脸色也变得精彩之极。
“他的分身,掌管这数十万魂力的那一尊分身,叛变了。”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很耐心地又讲了一遍:“我说,阴九幽的分身背叛了他,拿着这一笔魂力躲起来了。”
“……”她抱住脑袋,突然觉得智商不够用了,脑海里似乎有很多乌鸦在飞舞,“阴九幽的分身也承接了本体的意识啊!这是……自己背叛了自己?”这种事情从逻辑上能够成立吗?绝对是年度最重磅消息啊。
“由端木彦的记忆可知,阴九幽在被镇压之前还有八个分身留在外部,这八个分身的能力和强弱并不均衡。端木彦和其中的多数都保持着联系,但最强大的那一个分身在四千多年前就音讯全无。端木彦不能确定他是死去还是叛变,但每一回北方战场的无主孤魂都有人抢先收走。照此推断,他隐匿自身的可能性很大。”
她嚯地站起,来回走了好几趟才勉强抵制住心里的起伏。抬头道:“你是说,除掉阴九幽本人之外,外头还有他的七个分身在游荡?!”怪不得走哪儿都能听到他的消息,原来这人当真仅凭着几个分身,就在南赡部洲上混得风生水起。
“不。六个。”长天摇头道,“还有一个也失踪了,大约在一千多年前。端木彦怀疑他已经死了。”
“凭什么认为是死掉?说不定两个叛变的家伙已经凑在了一起。”她幸灾乐祸道。
“那自然是有可能的。不过第二个分身消失前的最后一个讯息,是从东海传来的。短到只有三个字:‘永别了’。”
她开玩笑道:“听起来像是想不开,投海自尽了。话说既然魂力被抢走了,其他分身为何不想办法停下这场战争,以免为他人作嫁衣裳?”
“傻丫头!”他被这话逗得笑出声来,“战争哪里像是你想象的那样,说停就停?那里面积累下来的仇恨、辛酸和热血,都会督促战争继续下去。阴九幽也只是起了一个催化的作用,然后就看着北方的局势像雪球一样越来越恶劣,到最后就是连他自己想阻止都无能为力。这就像你以前跟我说过的那个……潘多拉的魔盒一样,可以凭人力去打开。但之后的事就听天由命。”
“不过,端木彦等人追查了多年之后,还是查出了一点老大的蛛丝马迹。”他用“老大”来指代阴九幽最强大的那一个分身,“所以一路追了过来。有证据显示,分身老大曾经在千金堂出现过。所以端木彦也来到了沙漠之城喀什纳,嗯,几乎是和你同时。后来他搭上了纳金楼楼主春如海的女儿春宜静,知晓了不少千金堂内部的消息……”
“等一下!”她出声打断,“春宜静?他怎么会搭上的?他和我们同时都在喀什纳城,难道……”
他点了点头:“你们虽然驱走了陈定,但端木彦随后就来了。春宜静的清白还是落在他手里了。随后这女子对他言听计从,将千金堂沙漠分部的许多秘密都说给他听了。后来他接到隐流复种出龙象果的消息,于是一路跟来了这里。”
好险,当真是好险!宁小闲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她才懒得管春宜静跟的是什么人,反正她仁至义尽。幸好当时涂尽做事老道,先将春宜静的记忆给洗掉了。否则她拿走分光镜一事必定会被端木彦知晓,自己这一行人可就永无宁日了。
说到这里,她向长天讲述了发生在自己识海中的战斗,其中的紧张之处,令长天也后怕不已。当说到识海之中的那个符文时。长天勃然变色道:“什么?”
以他的见识,思考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于是提出:“让我进去看看。我要进到你的识海中去辨认那个符文。”
“进去看……看?你也有阴九幽的本事?”
他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很自然道:“傻丫头,你莫忘了,在这神魔狱中,我有一半时间都消磨在研究他的本事上了。魂修之法我自然不如他精深,但也略有涉猎。”
也对哈,她想起在岩城时,他就用了搜魂入梦的神通来帮助她进入丫环宝珠的记忆,现在想来,这原本也是阴九幽的看家本领之一吧。
他点起了安魂香,随后将她抱到膝上。看着她忐忑的表情,长天低声道:“放松就好,莫要抗拒。不会疼的。”
她闻着奇异的香气,心情越来越放松,随后就感觉到长天将食指轻轻按在她的太阳穴上,柔和的神力源源不绝地传了过来。然后,他轻轻地按在她双眉中心的印堂之上。
“嗡”地一声,神识无限扩大,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站在自己的识海之上,而长天的元神就立在她的身边,无拘无束的,没有锁链加身的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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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识海很漂亮。”他微微一笑,称赞道,“符文在哪里,指给我看。”
她拉住他的手。一起潜入了识海之下,几经搜寻之后,终于在海底找到了那个奇异的符文。“……就是它。和端木彦分身战斗的时候,它放出了紫水晶一样的光芒。净化了整片识海。”
她下意识地紧紧盯住长天,所以没有漏掉他骤变的表情,那种和端木彦的分身一样万分惊愕的、仿佛见到了鬼一样的表情。不,还要更甚。
长天的脸色在那一刹那变得苍白无比,随后就慢慢地转向阴鸷,最后伸手去抚了抚那个静止不动的符文。
看出事儿有些不对劲,她静静地呆在一边看他出神,大气也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天突然转头向她望来。宁小闲敢打赌,在这一瞬间。她望见了他眼里的惊疑和仇恨,可是下一秒钟,这些情绪全部消失了,速度快得让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可是她的感官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他和她之间似乎产生了隔阂和猜疑。她很害怕这样的长天。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他没说话,甚至连眼珠子都没转。
“出去再说。”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幽幽响起,随后他拉着她的元神离开了识海。
“那是什么?”她又催问了一遍。
长天的眼神灼热无比,似乎想用金眸将她烧穿:“这是灵誓的标记。”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问我,这是什么符文么?呵。这是上古蛮文,意思是‘幽’字。这是阴九幽的灵誓标记!”
“什……什么?”饶是她现在镇定功夫大进,也被这晴天霹雳差点震得魂飞天外。她颤声道:“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神啊,不要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说……”长天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不知在什么时候,阴九幽在你的识海之中种下了灵誓印记。”
宁小闲顿时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咪一样跳了起来,尖声道:“骗人,骗人!怎么可能,我从来没见过他!”她惨白着脸看了长天两眼。突然明白了他先前的反应从何而来,红唇抖了两下,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将头埋在他怀里,急道:“我不知道这印记从哪里来的,真不知道。你要相信我!”
长天面无表情地任她抱着,没有任何动作。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倚靠的这片胸膛是如此坚硬、如此冰冷,顿感一股强烈的委屈和恐慌从心底升起,身体忍不住开始发抖。
阴九幽不久前才从广成宫的玉笏峰内脱困而出,两人都未有过正面的交集,她的识海里怎会有他的印记存在?除非……
长天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才会立刻表现出对她的疏远——除非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甚至是拿到开启神魔狱的戒指,都和阴九幽脱不了干系,否则他怎有办法将灵誓印记种到她的识海中去?
再进一步来说,他想利用她来达成什么目的?
她能想到的,长天一定也能想到,现在他的心中,可是充满了被人戏弄的屈辱和愤怒?
他那般努力地活着、那样尽心尽力地指导她一路西行,提升境界,难道都在不知不觉中按着阴九幽写好的剧本在演出?然而阴九幽智而多狡、工心计,这岂非很符合他行事的风格?
看着自己平生最大的对头在一场死局中团团乱转,为了根本不可能得到的自由而竭尽全力,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不是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呢?要知道阴九幽也活了那么久,谁知道这种万年老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惊恐地抓紧他,咬着牙道:“长天,我绝不会伤害你!你一定得相信我。”这个男人是她的动力、她的支柱,也是她在这世界上努力活下来的惟一理由。虽然他一直呆在神魔狱里,却反而更像是她与这世界沟通的最重要纽带。没有了这条纽带,她对这个世界而言,只不过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只要一想到从此失掉他的爱慕和信任,她就觉得肝胆俱裂。
他能感觉到她心里的苦痛,因为他的心尖上也是隐隐作疼,这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对他来说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只听她突然抹了一把眼泪开口,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对了,端木彦当时也和你一样惊讶。这说明,说明阴九幽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她哽咽着差点儿呛到自己。“我知道这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我的世界里有智者说过一句话,‘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她喃喃道:“你想想,你想想,如果我是阴九幽派来的,那么杀了他的分身端木彦,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再说……”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他抬手抚在她头顶,打断了她急于证明自己的话语。
她清晰地明白这只手蕴含的力量,也清楚这个手势的含义,于是奇异地沉寂下去,只有泪水长流不止。
半响后,她才脆弱道:“若你不信。只管杀了我吧。”
她说的,他都清楚,他也并不认为宁小闲存心害他。这一路西行,两人都是相依为命,若说她一路上都在演戏。他是绝对不信的。可是阴九幽,那是梗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和这人能扯上关系的人和事,他都恨不得亲手泯灭。若在上古之时,他这一记拍下,可就粉碎了她的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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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阴九幽连这些也能算计在内。他才算是真服了这个家伙。
看到怀里的小人儿已经转为无声抽泣,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秀发道:“我相信你。”
她的身躯一僵,眼泪流得更急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哭得太丑了。”随手放了个清洁术。
这个吻,一点儿也不温柔。
就像大雪夜里,两只互相取暖的狼。
两情相悦,不过如此吧?可是想到这里,却令他心中无端端更痛,像是有钝刀慢慢割锯。
她是这世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哪。他大半的怒火熊燃,却是因为阴九幽竟然敢利用她。
长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无声地闭着眼。
她抬起雪白的胳膊紧紧抱住他,谁也没有说话。
“此事有些蹊跷,恐怕连阴九幽都没弄清楚其中的奥秘。”好半天他才开了口。不过他的口鼻被某物堵住,说出来的话很有几分闷闷的孩子气,令她突然想笑,“他给你种下的是灵誓印记,非同小可。”
“这是什么意思?像心盟血誓一样会令我会听命于他么?”她顿时惨白了面色。
“不是。”他沉吟道,“灵誓印记的确有约束力,但不是对你,而是对他。”
“什么意思?”他这种说话方式会急死人。
“灵誓印记的作用,是保护某人不受自己的伤害。”他慢慢道。显然也在组织语言,“阴九幽给你种下灵誓印记之后,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分身都不能用元神入侵的方式伤害到你。否则就会被这印记反噬。我和他相处过那么久,却只见过他给一个人种过灵誓印记。”
原来这灵誓印记,约束的不是别人,而是施术者——阴九幽自己。如果她和这个妖人没有深厚关系,他凭什么替她种下这种印记?难怪长天刚才那么暴怒。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半天都没有呼吸的念头,真想就这样憋死自己算了。
宁小闲有气无力道:“他发的哪门子疯,给自己种下这种灵誓,然后一转身忘了个干净,白搭了个分身湮灭在我的识海里?”
“不知道。”他坦荡荡地承认了。“但我们总有一天会知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一天他真的能够控制我来对付你。你要怎么办?”
“我会让他解开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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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内。涂尽闭关了。即使只是阴九幽的分身,对他来说也是大补,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对方留下来的魂力。另外,阴九幽的记忆过于庞大,他暂时没办法全部阅览,只能留在海脑中慢慢检视。
这个她倒是能理解。龟仙人将自己的生平见闻和学识都灌到宁羽的脑子里了。但为防止数量庞大的知识瞬间将他压垮,还是采取了逐渐解封的方式来让他缓慢接受。涂尽的魂魄虽然比他坚固许多,但阴九幽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恐怕不比龙龟少,他需要时间慢慢研读。”
而七仔忙着去青鸾那里献殷勤。她也该给自己找点事做了。说来好笑,随着武较会日期的临近,现在隐流内已经是一派紧张气氛,然而想参加武较会夺取奖品的这三个家伙,每日所忙的都和比赛完全不沾边。
第二日上午,徐弄幽果然如约而至,一见面就兴冲冲道:“失魂引那方子果然是神效,我昨晚就按方子开炉炼制,药效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可有惊喜带给我?”
“有。”这老头儿果然没令她失望,“这药方还有改进的空间,待我再细细琢磨琢磨,至少能将减寿的年限压缩到十年!”
她笑得眼开眼笑:“徐前辈果然是丹道高人,这么精深的难题都能让您给拿下了。”
“哼哼,丫头你越来越会拍马屁了,跟谁学的?”徐弄幽接过她递过来的灵酒啜了一口,这才喜滋滋道,“走,跟我到仙植园去。”
隐流的仙植园选址极为奇特,居然位于一座环形山的包围之内。大山连绵起伏,但最低凹处也高近三百余丈,粗厚如屏障,包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将仙植园和巴蛇森林完全隔离开来。
隐流在仙植园上方设立了强而有力的结界,这样即使是隐流内部人员想进出仙植园,都只能通过山脚下一个小小的、仅容三人并行的山洞走入幽深的隧道,再进入万紫千红的仙植园内。
徐弄幽的身份再尊贵也是个外人,自然有专人陪同护送。仙植园的守门人的目光在宁小闲身上转了两圈,听说是徐弄幽着力担保的隐流中人,也谨慎地没有放行,而是发出讯息,令仙植园里的人出来接应。
结果隧道里面走出来一个年龄和外貌看起来比徐弄幽还大的老头子,身着一身白袍,配上白发白须,真是从头白到脚,一尘不染,只有面色是红润的。他见着徐弄幽,眼中立刻熠熠生光。徐弄幽小声道:“这是你们仙植园的副园主鹤长老,主管仙草的种植。他的丹术也极是了得,哼。就是为人有些迂腐。”转头迎向鹤长老道:“三十年不见,鹤长老风采依旧啊!”
鹤长老和徐弄幽寒喧了几句。后者就将宁小闲从身后拉出来,要求让她也一同进入。鹤长老一怔,略感为难道:“这个……她虽是我隐流中人,但到底入门时间尚短,又没有引荐,仙植园乃隐流的机要之地,不好随意让人出入啊。”
徐弄幽冷笑一声道:“就看不惯你们行事这般僵化!我且问你,你可知道她是谁?”
“她……是谁?”徐弄幽身份特殊,鹤长老被他这一呛声也不着恼,只是转头过来。这才将宁小闲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可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他人老但眼不花,眼前小姑娘身上空荡荡地没有任何标志。而隐流内是以袖标来确定身份、地位的,所以这小姑娘肯定还是个等待立功晋升的小妖。
“你可知一个多月前,瘟疫解药横空出世。并且研磨出这道药方子的人大公无私,将之立刻传给了广大仙宗,这才解救黎民于苦厄病痛之中?”
“自然知晓。瘟疫爆发后,我们也差隐流门徒带来几个病患,以供仙植园研究。可在我们稍有眉目之时,就传来了解药问世的消息。那药方后来也流传到我们手里。”鹤长老摇头长叹道,“不瞒您说。看完这丹方之后,我们都感佩服。我手里能解这瘟疫的丹药不下六十余种,可是最便宜的一种,成本也要二十灵石一枚!然而这药方所需的草药常见、成本低廉,这才能够推广,我们……自愧不如啊。不过。这和这位小姑娘有何关联?”
原来瘟疫爆发之后,隐流也找来了病患看诊。这个妖宗并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样,与世隔绝,对旁人不闻不问呢。宁小闲心想。
就见徐弄幽挺起了胸膛,正色道:“老鹤。你听清楚了。研制出瘟疫解药的不是旁人,就是你眼前的这位小姑娘!现在,你告诉我,她有没有资格进入仙植园?”
鹤长老怔住了,过了很久才转头,再次将她从头细细地看到尾,像忽然发现了旷世的宝贝。
“当真……当真是你?”这老头一个大步冲上来,几乎要握住她的手,其实只是手舞足蹈。
老头这模样会不会太夸张了?她暗自皱了皱眉,又不好无视他,只得赧然笑道:“解药配方的确是我拿出来的。”小爷只是拿出来哦,她又没说是她自己研发的。现在这么有良心肯讲实话的人,不多了。
徐弄幽忍笑对她道:“你有所不知,这老头早年受过人类救命之恩。他那恩人的后代现在就在南赡部洲南部生活。瘟疫爆发后,这里恰好就是重灾区。他虽然让人捎了自炼的丹药过去解疾,但你也知道瘟疫这东西是会反复着染的,并且这家人由于离奇地安然无恙,被周围的居民猜忌。到你的解药研制出来为止,这家人已经被疫民抢盗了三次,有一回差点连性命也丢掉。偏偏老鹤身为隐流中人,根本不能地离开巴蛇山脉去给他壮胆。你说,他感激不感激你的解药?”
她怎么忘了,在天灾**面前,人类的劣根性就会暴露无疑。瘟疫爆发得虽然凶猛,但很多人根本不是死在疾病上。宁小闲笑了笑道:“制这解药,乃是我辈丹师份内之事罢了。”
接下来鹤长老面对着她果然就和善了许多。她想要踏入仙植园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甚至鹤长老还想将她调入仙植园作为专职丹师,她笑着答应了。开玩笑,这里天材地宝如许之多,她若不趁此充实息壤,那才叫入宝山而空手归。
“隐流将这道环形山及山腹内的区域,称为安戈洛。”毕竟是仙植园的常客了,徐弄幽给她这个没见识的土包子指点道,“这里在亿万年前是一座活跃的火山,经过无数次喷发之后,峰顶都被削平了,整座火山只剩下外围偌大的山架子留存下来。至今,安戈洛环形山局部地表的温度仍然比巴蛇森林其他地方高出很多。”
一位好丹师,必定同时也是经验丰富的药师,她在息壤上耕耘数年,自然也不例外,一眼就看出这隐流将仙植园选在这里真是煞费苦心。首先。环形山内的生态环境极其多变,几乎适合任何植物在此生长,外围的山峰上气温低、湿度小,适合人参、车马芝生长;环形山中心位置每天承受日照时间多达十四小时。是凤栖梧桐、野钢花此类向阳植物的理想住处;而在山脚下的背光、潮湿位置,则是墓地苔、球形地衣等植物的天堂;由于这里曾是火山喷发地,地表泥土里含有大量的矿物质,营养极其丰富,有些地方还隐隐有地热冒出,正是栽种炙炎草、熔火魔花等植物的好地方。
听说隐流还在仙植园里开辟了两三个湖泊,以供水生的药草滋养繁衍,并以此为凭借加持了永久的冰冻术,在最阴冷的位置建立起小型冰山,以供冰盖草、凛霜花等植物生长。
不过她还没见着珍贵的草药。隧道尽头却是一座小小的水潭,有精致小桥横跨水面。鹤长老走到潭前不动了,向微微泛着波澜的水潭和声道:“蟾先生,有客来访,请准入。”
他在对着谁说话?宁小闲正疑惑间。“哗啦”一声水面中分,潭底跃上来一个黑乎乎的巨大身影,趴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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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么,矗在三人面前的,就是一只比野牛还大的癞蛤蟆,通体呈淡黄色。皮肤上布满了拳头大小的脓瘤。它刚从水底跃上来,细密的水珠子从这堆会活动的瘤子山上蜿蜒滑落,别提看起来有多么恶心了!
宁小闲自小就不喜欢这种又湿又黏的生物,它放大了一百倍,看起来就更丑了。只是修习丹道之后,常常也要用到蟾砂入药。所以对它不像以前那么害怕。不过这么大的蛤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隐流为什么将这东西放养在这里看门?
蟾蜍瞪着胀鼓鼓的水泡眼,在徐弄幽和宁小闲两人面上闪过,眼里闪过一丝绿光。她这才发现。大蛤蟆的眼睛是绿色的,并且,它只有三条腿,前头两条,肚皮底下一条!
天哪,她以前常常听高冷的剩女们不屑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么?”如今她终于亲眼目睹了三条腿的蛤蟆长什么模样,可惜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上,出现什么怪物都属平常,猎奇感大幅度降低。
“咦,是碧眼金瞻。就算在上古之时,这东西也不多见哪。”长天惊讶道,“他们居然把这东西弄来看守仙植园的大门?倒是有趣得很。”
蟾先生扫描了他们几眼,朝鹤长老点了点头,转身扑通一声又跳回水潭里去了。它体形太大,这一入水激起的水花声势浩大,若非几人都有护身罡气,简直就要被湿身了。
鹤长老对宁小闲道:“有蟾先生把门,等闲宵小是进不来的。其实这里已是隐流的内部驻地,上万年来,还没有人类能够潜入到这么远的腹地来。”他的话无形中透露出一个事实:受到巴蛇山脉丰富物资的诱惑,不少修士会偷进山林采药,因为巴蛇的生长之力对人类无效。只是他们的下场,都不怎么美好。
“蟾先生,很厉害么?”她忍不住开口,问的是面前的两人,也问的是长天。一个大蛤蟆,难道有翻江倒海之能,可以将来犯者统统击退?
这话却勾起了两位老人的笑意。鹤长老和徐弄幽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大笑道:“非也,非也。蟾先生除了天生百毒不侵、皮肤坚固若凤栖梧桐之外,没有任何可致人于死地的天赋,它也修炼不了其他任何神通。”
“那么,它的天赋是什么?”她敏感地抓住了“致人于死地”这几字,想来这只大蛤蟆的本事,一定是剑走偏锋型的。
徐弄幽嘿嘿道:“蟾先生对付敌人只用一招——催泪。若是他不喜欢的人,他只消一个念头就能让对方失声痛哭!并且不哭满一刻钟就根本停不下来!最厉害的是,这项天赋根本无视等级差距。”
第406章 不留
谁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先上台的一定是炮灰型选手,所以一开始的比斗稀稀拉拉地,直到三、四个时辰之后,秘境的门口才开始排起队来。这种车轮战的好处,是不会让宁小闲和七仔自相残杀,而涂尽并没有参加比斗,而是在神魔狱中继续调息,消化阴九幽留给他的知识。魂修的战斗方式太过奇特,不适合公开场合下使用。
青鸾走进林中宫殿的时候,两位门主都不在。在一间厅堂中,众长老和统领们舍弃了其他的水月镜不看,基本都只盯着角落里的一面镜子,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聚精会神、目不转睛。
能让这帮见多识广的家伙们如此全身心投入的,一定是足够暴力的场景。如果不是这个秘境中的战斗过于精彩激烈,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她快步走了过去,一看之下冷哼了一口气,果然。
给秘境施加水月术的人道行很深厚,所以这里的水月镜基本都是画质高清保真且没有传输延误的。此刻这面镜子就清晰地反映出了秘境里的场景:
这里是一片戈壁滩。身材娇小的女子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柔嫩修长的双腿被强行掰开。一个男人将她压在地面,壮硕的身体伏在她娇躯上激烈运动。女子俏美的面容已经痛苦得扭曲起来,淌满了泪水,小口一张一合,似在呼喊也像在讨饶,可是身上的男人全然不顾,只是动作变得更快了,带动她的身躯也跟着前后位移。
水月镜只能看见画面,却听不着声音。这一幕就像默片,没了声音反倒令众人觉得更加刺激,毕竟这男子的身形至少有她的两倍大,看起来就像大野猪扑到了白天鹅身上。令人倍感视觉冲击力。
看到青鸾走近,一屋子的雄性生物都有些不自在,轻咳了几声就各回各的工作岗位,只是眼角的余光一个劲儿往这里偷瞄。毕竟活春|宫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青鸾记得。画面上正在受辱的这只小女妖是今年年初才加入隐流的。这次比赛前,她就已经提醒过这只小云雀,她的实力还不足以参加武较会。可是这小妮子太倔了,不仅进入了比赛场地,挑的对手还是臭名昭著的湾鳄妖。
活该她要受些教训。青鸾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这里是隐流,没有自知之明者可能遇到的悲惨下场,可不仅仅是一死。
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她再度返回时,众男性生物还是聚在这面水月镜前瞪眼欣赏。所以她知道那头该死的湾鳄还没表演完。
果然此刻秘境中的戏码还没结束,鳄妖已经换过了姿势,强迫美丽的俘虏跪在地上。水月镜毕竟不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小云雀的头部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只有柔软的身体被撞得一下一下向前倾去,随即又被他抓住双臂拉了回来。长发盖住了她的面部,看不清表情。
青鸾厌恶地扭开脸,叫来一个手下:“去,告诉四号擂台的擂主,赶紧结束这场比斗,不要耽误下一个挑战者的时间。”
屋子里传出稀稀拉拉的抗议声。青鸾毫不理会。同为女性。她只能为这只鲁莽的小禽妖做这么多了。
过了一会儿,湾鳄妖果然作出了一个凝神倾听的动作,然后草草收尾,提起裤子站了起来。他一离开,小女妖立刻瘫软在地,一动不动。他恋恋不舍地在面前动人的娇躯上狠狠又蹭了几下。然后喇啦一声,伸手扭断了刚刚还带给他无限快乐的小云雀的脖子。
=====
宁小闲远远地站在擂台前,她已经耐心地等待了将近十个时辰。武较会要持续整整三天,这山里的妖怪又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像是无穷无尽。
好酒沉瓮底,她不急着上去。
打擂台这种事,也有许多小技巧要注意。比如战斗中如何分配体力,以确定击败这个对手之后,在有限的半个时辰之内要如何尽快恢复,才能迎战下一个对手;比如大家都喜欢最后再上场,这样能少面对几个敌人,多保存一点体力;再比如,眼前四号擂台的擂主的作法。
经长天鉴定,这个擂台的现任擂主是一只大鳄鱼,已经击败了五个挑战者。每一次仲裁者出声倒数的时候,挑战者都不像其他擂台那么踊跃,原因很简单——这大鳄鱼手下从不留活口,并且死者生前应该是受到了可怕的折磨,因为死法千奇百怪。上一个被他扔出来的失败者,腹部开裂,肠子被扯出来打了好几个花式的活结,显然鳄妖乐在其中。
这显然也是鳄妖想出来的策略,以凶狠残忍的手段警示所有挑战者:想上来,得先考虑好后果。显然这家伙绝不像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蠢笨。不得不说,这一招心理战术非常有效,隐流的妖怪虽然悍不畏死,却不代表他们喜欢找死——不能十拿九稳地杀掉这家伙,他们不会上场了。
不过这世上从来不缺笨蛋。半个时辰前,有个女妖进入了四号秘境,到现在还没出来。宁小闲当时一眼看破了她的修为,知道她一定是凶多吉少。唉,可惜了如花似玉的一只小云雀。
果然,她正在品尝自己带来的酥糕时,四号秘境的传送门一阵波动,随后是鳄妖魁梧的身影走了出来,接着像抛麻袋一样往地上再度扔下一具尸首,正是刚才像风儿一样掠进了秘境的云雀。只是此刻她衣不敝体,螓首以一个很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从宁小闲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大张的双腿之间,有红白黏腻之物还在缓缓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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鳄妖看起来倒是神清气爽,得意洋洋地冲着台下道:“谁还想上来的?大爷这半个时辰不休息了!”他身为擂主,拥有放弃休息的权利。
话音刚落,台下就有一个身影冲了上去,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扔在鳄妖脚下,怒吼道:“我要杀了你!”他年纪很轻,眼睛却充了血,红彤彤地。宁小闲认得他,适才雀妖进入秘境之后,他就在台下来回走动,焦急如困兽,显然和小女妖的关系很不错。现在看她被虐|杀,想来是一腔热血冲进脑门儿,忍不住要给她报仇了。在巴蛇山脉,扯下身上的布衣掷到对方身上,就是死斗之意,大抵和地球西方中世纪往别人身上扔白手套差不多。
其实进了四号秘境之门,也就是死斗的结局了。鳄妖冷笑着跟他走了进去,秘境的传送阵在他们身后合上了。
化成了人形的七仔也还没上场。此刻他刚好抱着膀子晃到宁小闲边上,看了看左右,皱眉道:“这里怎么如此冷清?”的确,四号擂台边上等候的挑战者,寥寥无几。
“上去挑战的,都被擂主杀了。”她呶了呶嘴。
“死斗?”他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下一个,我上去试试?”
“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喜欢好勇斗狠?”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急。比斗时间还长,现在开始守擂太不划算了。”
他好歹活了几百岁了,居然被一个不到二十的姑娘唤作“小孩子”。七仔郁闷了,此时却瞅到几个身影奔了过来,走在当前的巨大身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宁小闲先开了口:“西颜大人,您怎么来了?”
大犀妖西颜一向冷酷的面容,现在却挂上了几分急色,劈头便问:“刚才是不是有个犀妖进了四号秘境,穿青衣的?”
“……是。”刚才向鳄妖发出死斗邀请的,确实是一只犀妖,现在看来,和西颜还有些关系。
果然他的脸顿时就黑了,连声道:“坏了,坏了,这小子怎么这么莽撞!”
“给被虐杀的雀妖报仇去了。这是您的手下?”
大犀妖愁容满面:“是我的外侄!鄂立克打擂手下从不留活口,这下坏了,回去要怎么和我家婆娘交代?!”
任他气力通天,也只好呆在擂台下默然无语。在场的人没有庸手,现在谁都知道这小犀妖进去就是送死的,宁小闲也没有安慰他,只是目光微微转动。
过了盏茶功夫,四号擂台的传送阵终于发出了波动。大家赶紧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鳄妖完好无损地走出来,提着几乎变成了两半的小犀妖尸体扔到了地上。没人感到惋惜,包括宁小闲在内,因为这就是轻率的代价。
西颜比沙钵还大的拳头紧紧捏起,骨节劈啪作响。死在台上的毕竟是他的子侄,可是他的修为远超过了万象期,不能上台。而鳄妖已经到了万象期大圆满,比他身后的两个护卫还要高些,他又不愿派他们上去送死。是以他心中空自急怒,一时竟然没有办法。
那头鳄妖也看到了西颜的脸色,突然冲他放肆地笑了笑。
宁小闲奇道:“这鳄妖真嚣张,难道不怕您回头找他算账?”
第412章 大爆炸
旁边的七仔,也已经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神情。
“别沮丧。你这几日要做的事,就是摸索出自己能负荷的最大力量是多少。”他提醒她,“随着你境界的提升,体质也会越来越强韧,到时你能从巨蛇之力天赋中借出的可用力量也会越大。”
她怏怏地答应了一声。果然,一步成神这种事情,离她还是太遥远啊。
这一天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长天,你怎不也吃个龙象果?”
他淡淡道:“不必了。对我来说收效甚微。”见她满眼不信,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卷,将她双手抓住,反剪到身后。她立刻警惕道:“你做什么!”
他只用一只手掌攥紧她的两只手腕:“用尽全力挣脱。”
她果然用力一挣,没有成功。这家伙只是温柔地握住她,似乎一点劲儿都没使上,她居然挣不脱?
她不信邪,拼尽今日新得的力量,又重新试了一次。
双手还是得不到自由。
见她一双大眼睛气愤地骨碌碌直转,他忍不住亲在她眼皮上:“取出妖颅,再试。从七十万斤力量开始试起。”
她小心地召唤出妖颅,避免割伤他,又感受了一下巨蛇之力天赋带来的充满力量的感觉,这才运转神力,拼命一挣!
他娘滴,为啥还是挣不脱?!
长天看她小脸胀得通红,忍住笑道:“再来,加大力道。”
“再来!”
“再来……”
“继续……”
这家伙,快把她打击到死了!宁小闲咬着牙,被他眼底猫戏老鼠的笑意激怒了,这一下子不管不顾地用上了巨力。
“啊……好疼!”她突然惨叫出声。这股子力气是用出来了,可是神力运转过快,被高速冲刷过的经脉顿时感觉到疼痛难忍,双手的筋骨也似乎拉伤了。她沮丧地意识到,原来长天之前的说法,并没有危言耸听。
最令她郁闷的是,即使是拉伤了自己的手,她还是没能挣脱对方的虎钳。随着她的修为越来越高,她却越发觉长天的道行深不可测。高山仰止,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挫败啊。
听闻她的叫声,长天终于松开了手,拉过她的双腕细细地揉搓了一番,这才正色道:“试出来了。你的最大负荷力量,应该在一百二十万斤左右。对敌时,不超过这个数字就是安全的。”
“……”她无言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结果他很快就反咬回来。
===
这一天夜里,无风。林海中的树涛也罕见地波澜不惊,整个巴蛇森林沉睡在银色的月辉之中。
今晚奉命值守仙植园的妖童子五十七号,和同伴沿着园中小径准备巡逻最后一遍,然后打算坐到最大的那棵迦罗树下好好休憩一会儿。这里可是仙植园呢,深藏在巴蛇山脉深处的隐流重地,过去好几千年都没有出过差池。园中的许多喜夜植物,比如昙花和天星草,也像妖怪那样正在吞吐月华,看起来一派祥和宁静。
它们不过就偷一会儿的懒,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再说,哪就那么倒霉,偏偏在它巡逻的间隙,园内就会出问题呢?
它走完最后一圈,果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于是偷偷溜号了。
银辉洒在它身上,温柔如水。五十七号慢慢地沉入了黑甜梦乡,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踏上了黄泉路。
三十息后,“轰—轰—轰—轰——”四声巨响突然在仙植园内炸起,伴随而来的,是一片地动山摇!
距其数百里的林中宫殿,顿时一阵人马喧嚣。
……
户外传来的响声,将宁小闲从调息中惊醒,同时感觉到地面的轻微震动。“巴蛇又翻身了?”这个念头刚浮起就被她否决了,不可能,巴蛇翻身哪来的巨响?也决不会如此密集频繁,听这音量,倒像是爆炸。
这里可是隐流,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来这里寻晦气?她望向爆炸方向,心中却是一沉:不好,似是仙植园出事了。她自被定为仙植园专职丹师之后,已经换了个住处,现在距离仙植园不过十余里地。这是仙植园的规矩,园内所有丹师都要就近居住。
随后,仙植园特有的刺耳警报声,响彻整个隐流腹地。
长天低声道:“快出去,免得惹疑。”
她毫不迟疑地掠出门去,正好遇上了住在附近的几名丹师,大家互相点了点头,结伴驭起法器,直奔仙植园——这种要紧关头,正要和大部队一起活动,多找几个目击证人,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蟾先生还是伏在水潭中,仔细辨认着每一个来客。看来没有外敌入侵,几名丹师都略微放松,和宁小闲一起匆匆迈进隧道,走进了园内。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眼前的场景,还是令所有人都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偌大的山谷之中,地面被炸出了四个大洞,每个坑洞的直径,至少都达到了十余米。无论爆炸物是什么,它原本一定都埋在土壤里,因为爆炸中心位于地下,溅射出来的成吨重的泥土块,泼洒在附近数百米地面上,将许多娇嫩的草药压倒、压伤。
这四处爆炸地点,都设置得极其刁钻、歹毒。第一个爆炸点埋在一株六十余米高的迦罗树下。这株大树被齐根炸断后,躯干直挺挺地砸下来,连同数百米宽广的枝冠,不知道砸死了地上的多少仙草。
第三个爆炸点埋得最深,被设置在最接近地热之处。哪怕地底流淌的已经不再是红色的岩浆,可是温度高达数百度的黑色泥土还是被炸出了地表,落在地上炙得植物吱吱作响,随后浓焦味儿传来,起火了……
如果说以上三个爆炸点还能抢救的话,那么当他们的目光移向第四个爆炸点的位置,所有人的脸色在一瞬间都失去了血色——暖房,种植血梧桐的暖房,塌了!
这个爆炸点并没有直接设在血梧桐的暖房底下,而是更靠近另一间暖房里的赤血棘,然而爆炸的威力太大,附近的六间暖房被全部震塌,至少从他们的这个角度,是看不到里面原本精心呵护的植物遭遇了什么样的下场。
他们的耳中,似乎都已经隐隐响起隐流高层的咆哮声。
这还是那个千红一窟、生机勃勃,令所有隐流丹师为之自豪的仙植园吗?
许多妖童子正在园中往来穿梭,抢救药材。可以想见,还有一大波护卫、丹师正在赶来的途中。
“还站着做甚,赶紧抢救灵草!”宁小闲发出一声娇叱,将众丹师从呆怔状态唤了回来,自己已经先扑向了血梧桐的暖房位置。小宝贝,在姐姐伸出援手之前,你可千万别死!她在心里一个劲儿地祈祷。
尽管也很心疼这满园的珍贵药材被毁,但浑水才好摸鱼,能趁着这会儿人仰马翻的功夫,从血梧桐上剥下一小截树枝也好啊!!
可惜她没能如愿,才掠近倾塌的暖房,附近两名林卫就无声无息地站了出来,尖锐的藤蔓织成刺戟,拦下了她的脚步。显然隐流对于这株血梧桐最是看重,遭遇这等大乱,都没忘了优先保护它。
幸好急急扑上来察看血梧桐的丹师数量不少,她的举动并不显眼。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琉璃已经被打破,再一次验证了爆炸的威力巨大。那株柔弱的小树就像无助的少女,已被爆炸时喷溅出来的黑黝黝泥土推倒,生死不知,只在泥缝里露出一点点树干,上头的血色纹路看起来异常凄厉。
这园中,没有哪株植物比它更柔弱了。可是这园中,也没有哪株植物比它更珍贵!
这时,身后响起了鹤长老的怒啸之声,随后她高声斥道:“你们还在看什么!都去抢救药材,快去,能救回多少是多少!”的确,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会痛恨自己少生了两只手。
“慢着!”青鸾上前一步,快速将场中的众丹师分成了七、八队人马,命他们分头行动。隐流护卫也赶到现场,不过术业有专攻,救治草药这种事他们可插不上手。
轮到宁小闲这一边,他居然指了指她,然后往她身后一划:“你们七人,跟着她,听她命令行事!方向西北角!”
血梧桐前头的人太多,不适合动手,这个敏感的时候执意靠前,只会徒惹怀疑。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倒伏的小树,此时鹤长老已经掠了进去,轻轻拨开树身上的泥土,动作轻得好像地上躺着的不仅是棵植物,而是他心爱的情人。
希望血梧桐能撑下来,她暗暗咒骂自己的坏运气,转身带队往西北而去。临去前,她看到了琅琊、鸠摩两位门主的身影,以及跟在鸠摩身后的青鸾。几人面色都极难看,正找上鹤长老低声说着什么。
第440-441章 积德
喂,喂,这两人是把她当成了大反派咩?七仔这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呆鸟,看不出她在帮他么?
顿时一腔热情被浇灭得七七八八。宁小闲冷哼道:“那把话说得那么满做什么?第一个条件就不允。起来吧,我换个条件给你。你可以不用嫁赤必虎,但要随我一同离开巴蛇山脉,两天之内即出发。”
青鸾虽然不明白“离开”是什么意思,但听得能够不嫁赤必虎,当即如蒙大赦般地接受了。她原是鸠摩爱将,如今鹤门主掌权,必然不会重用她。她手里的权力也要尽数交付,此后无事一身轻,便是跟着宁小闲离开一小段时间也无不可。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一去可能就要去很久了。
宁小闲看着她,却是越看越满意。青鸾的道行深厚,又是个远程职业,弥补了自己这支队伍远攻的不足,这是极好极好的。“有你相救,鸠摩不会死。她真该感激自己当年积下的德才是,这两天你就能见到她。”她微笑道。这世上,自来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青鸾能对鸠摩如此,也算是报答了当年的恩情了。
当下七仔兴冲冲地向宁小闲道别,抓着青鸾的手离开了。女子情怀激荡之时,就是男人趁虚而入的良机,估计七仔今晚有美人恩可以消受了。
唉,这样单纯的恋情也不错。宁小闲感叹了一声,一个人慢慢踱回了住所。最近这些日子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波澜。所以也是给涂尽放了长假,让他自己一个人闭关去了。
徐弄幽早在两个多月前就离开了隐流。偌大一座庭院安静若鸿濛初开,只有她一人垂手站立在黑暗寂寥之中。
且透疏桐观缺月,还扶弱柳听鸣蛙。
鹤门主终于握住了隐流大权,宁小闲也变相地控制了至少半个妖宗。可是她此刻心里感觉到的,为什么只有孤单呢?她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临到头来,无论身前身后繁华喧嚣,心之所安处,还是只有那一个男人啊。
她今日磨磨蹭蹭地。就是不愿进去面对长天,总感觉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的。宁小闲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进了神魔狱,所以这座占地颇广的宅邸,就完全地沉寂了下来,没有半点人气。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虚。是汨罗偷吻了她。又不是她对人家偷香窃玉,算起来她是受害者啊,长天总要考虑到这一点吧?可是,可是她这个没能耐的,一想到长天将二人的行为尽收眼底,就觉得寒气从背后升腾而起。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出乎意料,她进来之后。长天只瞟了她一眼,俊得天怒人怨的脸上表情平静,看不出半点愤怒,仍然指点她功课,指点她炼丹,指点她养育息壤,似乎一切如常。
然而这样平静到诡异的气氛。才是不正常好不好?就算她神经大条到一无所觉,总能看到蹲在长天脚边的丹炉穷奇一个劲儿地向她挤眉弄眼。
“穷奇。你的脸怎么了,抽筋?”他手中握着书卷,头也不抬问道。
“没,没事!”穷奇老老实实趴下去炼丹,不敢再打半个眼色。不是我不仗义,女主人啊,您自求多福吧。
“长天?”她期期艾艾地出声。这男人小器极了,必不会轻易放过她。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啊,不如赶紧送上门去挨顿骂了事,也省得这样提心吊胆下去!
“嗯?”他放下手里的书,直勾勾地看过来。
“那个……今天……”他的神色平和,眼眸中的金光更是温暖明亮。可偏偏是这样的光芒,却把她心口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消弥于无形,就像烈日下的融雪。她赶紧垂下脑袋,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头。
支吾了好一阵,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声音都低沉了两分,“过来说。”
无数惨痛经验警告她,过去就死定了,可是她还是咽了下口水,双腿像有自主意志一样缓缓趟过了化妖泉,机械地走到他边上,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趴在他脚边的丹炉不见了,想是被扔到第五层去了。
宁小闲吓得一动不动。“我……下午……不是有意的……!”
她感觉自己像被镇压的孙猴子,各种无能为力,而他就是五行山。
她瞬间不动了,乖得像刚出生的小鹿,只有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看得他心里痒痒地。
“我是无辜的,我也不知道汨……他会突然亲我。”这人发疯了,她还是别提起汨罗的名字为妙。
“我知道。”
“你不肯给,我只好自己来取。”汨罗离开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是给他的宣言。这傻妞儿懵懵懂懂,长天却心知肚明。
有么,她给过汨罗许多暗示?她努力回想,结果脑海中一片混沌。
“小乖,筑好你和异性之间的高墙,再不许引别的男人上勾,听到没?否则我会把他们的神魂都抽出来。慢慢炙烤七七四十九天,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他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道。
宁小闲没有反抗也没有言语。
长天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她的小脑袋从怀里挖出来,重申道:“听到没?”
他以为他是谁,名不正言不顺就能吃定她了?宁小闲心里来气,胸膛起伏,却不想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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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
她认怂,决定在这绝世大魔王面前还是乖乖听话。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世道,欺负人的还有理了。
她越无辜,他越憋气。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强迫自己回想三万年枯坐牢狱的无望,回想那个苦大仇深的对头,回想有朝一日脱离这神魔狱的逍遥自在。
总之,要想象一切与她无关之事,这才能慢慢将火气平复下去、压制下去。
他对她的抵抗力,是越来越薄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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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以为自己会失眠,哪知居然趴在他怀中,不到一刻钟就沉沉入睡了。有时候,她真佩服自己这记吃不记打的个性。
再醒来时,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时辰,身体倒是懒洋洋地,舒服得紧。
她睁开眼,看到长天和她面对面卧着,但是双目紧闭,显然也正在休息。杀伤力巨大的目光被暂时敛起,他脸部的轮廓顿时给勾勒出无可挑剔的俊美,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这男人的睫毛长而翘,鼻梁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笔直。因为神力补充及时的关系,他的薄唇已经有了血色,看起来备显柔软。她知道有个词叫做“唇若涂朱”,原本一直以为是形容女人的,但此刻套用在他身上,却觉得尤其妥当。
这么看来,他比绝色倾城的女子还要好看,只不过略带雄性的刚强,再加上冰冷的目光和高人N等的气势,大概旁人也不敢将他和秀气、美貌这样的形容词划上等号。
不似汨罗,她只见过那头狐妖几次而已,就发现他的美越发惑人。
咳,不想那罪魁祸首了。宁小闲望着长天,指尖就渐渐发痒,想抚一抚对方完美的唇线。
就碰一下也好啊。哪怕面对了成千上万次,她也时常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不是真的。
第451章 使团
这时他才明白,原来上一任撷艳使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妹妹,收光了他进献的好处之后,还将呼连敏敏的身体特点都作了着重标注。
撷艳使朝后头吩咐了一声,就有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渐渐走远。
这是搜人去了,室内一时鸦雀无声。
过了盏茶功夫,大家都听到了细细的抽泣声,随后两个壮汉架着满面泪痕的呼连敏敏走了进来。虽然藏奴和逃奴的罪责很重,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许多平民还是会想方设法藏起女儿。撷艳使的这些手下,对于入户搜美显然极有经验,呼连家的小小地窖怎禁得起他们搜查?
撷艳使走上前去,伸掌捏住她的小脸,细细看了一会儿,才满意道:“果然长得很像,可以作为双胞胎训练,身价还能再上好几个台阶。不错,不错!”转头对呼连哲露出笑容,“你私藏使女,按规矩要受重罚。不过你倒是给本使弄来了一个罕见的砾中金,也算功过相抵,不再另外责罚。”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有手下冷森森道:“贱民,还不谢恩?”
相依为命的妹妹就要被架去平青州调驯为奴,呼连哲满腹积郁,眼眶都发红了,却只能咬紧牙根,恭恭敬敬地跪下来,向撷艳使磕了几个响头,谢过不责之恩。
凡人在仙宗面前如土狗,如蝼蚁,没有半点尊严。
意外收到一对儿面貌相似的美女,其中一个还有内媚之相,撷艳使得意洋洋地一挥手,两个壮汉就将呼连敏敏架了出去,她拼命挣扎,大哭道:“哥哥救我!”可怜她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壮汉的对手,被拖着越行越远,最后只有凄厉的哭声隐隐传了过来。
呼连哲怔怔跪在地上,双目发赤,手握成拳,连指甲都深深刺入肉里。宁小闲听到这里也哀其不幸,忍不住暗叹一口气,传音在呼连哲耳边道:“莫急,既得了你的地图,我会尽力保呼连敏敏平安。”
呼连哲蓦地身形一颤,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宁小闲睁开了眼,与望过来的撷艳使正好对视了一下。到了此时,再装睡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对方看她眼神清澄无波,不由得一怔。
他身后的大汉要过来架起她,宁小闲“虚弱”道:“用不着,我自己走!”她可不想让这帮人的脏手碰着她。
她爬了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走出了呼连的家宅,她看到原本秩序井然的呼连部落,现在处在一片凄风愁雨之中,撷艳使带来的人已经将五年前锁定的美女都拉了出来。四十多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站在一月的寒风中,簌簌发抖,见者无不动容。她们的亲人就立在周围,却没人敢上前去,只能涕泪交加地哭号。
这一站定,宁小闲立刻看出了异常。这些女子之中,俏则俏矣,相似的面孔果然都是成对儿出现的。
双胞胎!撷艳使在这里抓走的,的确大半都是双胞胎美女。她甚至在美女丛中发现了三张一模一样的面孔。难怪鸣水宗会将这里当作了美女的产出地,从来不忘来此搜刮。
没有能够护身的武力,连美貌都会变成一种罪过。她才叹了口气,就看到呼连敏敏被拖到自己身边。这个原本哭闹个不停的女子一看到宁小闲,抽泣的声音就小了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姑娘自幼被养在深闺,家风严谨,一想到此后要被带去奴营,接受那等淫邪可怖的训练,下半生都要取悦男人,心中的恐惧像烈焰一样,不可遏止地越烧越旺,终于不能自已,尖叫一声往边上的车轮撞了过去。
呼连部落的空地上,停着撷艳使带来的车队。拉车的大马是六条腿的黑色巨马,身高比普通马匹还要高出一米左右。这种六足巨马是婆夷洲的特产,除了奔跑起来比所谓日行千里的骏马更快之外,天生还有水上行走的本事,正是长途跋涉的首选良驹。用这样的马儿来拉动的车辆,显然也不是大路货。这里每一辆大车都有三丈长,一丈半宽,车辕的位置比宁小闲的个头还高,所以呼连敏敏能撞得上的,也就是车轮子了——每个轮子直径都在六尺左右,铁木制成,外面虽然包了一层软胶减震,但若以她这般不要命的速度撞上去,脆弱的头骨会马上开裂。
偏偏最近的男子也站在五丈开外,根本来不及阻止她。
宁小闲就站在她身边,此时不假思索,伸手抓住了她的上臂,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宁小闲双臂有千钧之力,虽然着重克制,但呼连敏敏扑出去的力道很猛,被拽回来所承受的反作用力也相当巨大,只听“喇”地一声,肩膀脱臼了。
宁小闲的神通收发自如,只是恼她单纯得近乎蠢,这才存心让她吃点苦头。再者,她拉伤了手臂,后面呆在马车上休息的机会就增加了。
这娇娇女自小就被娇养,哪里受过这等苦楚,顿时一声惨叫,哭泣不已。宁小闲叹了口气,低声道:“死都不怕了,还怕疼么?”伸手替她接上了脱骨,又在伤处按了几按,呼连敏敏立刻感到疼痛大减。
经这样一闹,她也清醒过来,赶紧向宁小闲道了声谢。这却是真心实意的,在鸣水宗治下,使女们连自尽都不能,否则家人就要遭受脸上刺字,然后发配到北部边疆去做苦力的命运。她这一撞若是成功赴死,自己倒是解脱了,可是一家老小就要跟着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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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则和呼连敏敏爬进了大车。这车厢至少可以容纳十人憩卧,只分配给她们两人,反倒有些空荡了。内设倒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脏乱不堪,反倒十分整洁,从床铺到矮几,从喝水的银壶到窗边的花瓶,她甚至还在床头的小柜中发现了一副棋子。
她想了想就明白了。鸣水宗花这么大力气让撷艳使出来寻艳,找到的女子一个个千娇百媚,驯好之后都能卖出好价钱,又不是要带回去当扫地煮饭的奴隶,自然好吃好喝供着,若是路上欺凌过头折损了那么几个,真是划不来,尤其呼连部落的双胞胎都是成对儿的,若是死了一个,剩下那个可没那么值钱了。
虽然知道身边就坐着一位“上仙”,可是要离开生活多年的家,呼连敏敏还是流出了眼泪。宁小闲不管她,只掀起了车窗上的帘子往外探看。鸣水宗的捕奴方式,一看就知道是成组织、成规模的,甚至带走使女之后,还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交给女方家中,和她想象中鬼子进村,一边狞笑着一边强掳民女的场面很不一样。
她凝视着窗外,这个几千人的部落已经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哪怕家里没有女儿被拖走的,面上也是一派兔死狐悲的难过。她愣愣地传音道:“长天,凡人要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为何这么难?”
“他们太弱小了。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弱小者注定要被欺凌。”长天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若同情他们,不妨伸手相助。现在,你的力量已经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
长天虽然喜欢残忍地说出真相,但他并不会一味打击她。她的进步一日千里,现在要培养的,则是属于她自己的强者之心。只有具备了强大的信心,才有可能修炼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妖怪。
她陷入了沉思。她救出了这些可怜的女人,又要如何安置她们呢?放她们回到呼连部落吗,那不过是让鸣水宗多费些功夫,再派个撷艳使走一趟把她们搜走而已,说不定这些女孩还要多吃苦头。
过不多时,车队开始出发了,而她所乘坐的这辆车,好死不死地就驶在前方,几乎所有人一抬眼都能看到。这支搜艳队里,居然有三个化形期、五个元婴期修士同行,她此时自是视他们如无物,而且通过长天的心盟血誓得知,涂尽等人也已经离开了呼连哲的宅院,正隐在一边打算,悄悄跟住车队。
在离开呼连部落之前,她在人群里中看到了老掌柜,他的眼里写满了自责和罪恶感。
鸣水宗特制的马车,行走起来果然很平稳,不久后经过一片沼泽,她终于见识到了六足巨马的天赋。这种体重以吨计算的马儿,居然六蹄能轻轻松松踏在水面上,疾驰而过。后头跟着的车厢也附加了特殊的神通,一样能停留在水面上浮而不沉。
见到了这样奇特的景象,许多使女都停下哭泣,巴住车窗瞪大了眼睛往外看。撷艳使很是满意,大声道:“哭什么哭!看到没有,出了深山,外面的世界是你们想象不到的精彩。日后找到好恩主了,保你们一世荣华。”他这话是用神通喊出来的,车队每个人都能听到。
第458章 鸠摩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七仔一愣,却没耽误他伸出钢翅,击飞一个采艳团的倒霉蛋。
“是仙匪。”长天的记性却好得惊人,光从声音上都判断出来了,“傅云长那帮人。”他虽不知道仙匪为什么会跳出来袭击采艳团的车队,但现下多出一支盟军无疑是好事,于是指令发下去,潜在林间的隐卫就扑了出来,也加入了战斗中。
不明势力的骤然出现,让场中两方一时有些混乱。不过,隐流的妖卫一参战,局面立刻改观。
现在是仙匪人马和隐卫同时夹击采艳团的队伍,即使有青甲卫相助,对面的败相也几乎立刻就显了出来。
隐卫下手实在太狠也太毒,掏心摘肾,只往人要害上招呼,甚至还有几个暴戾的妖卫咆哮起来,直接用化出来的几乎有门板大的巨斧,将来敌劈成了两半,花花绿绿的脏腑和鲜血,不要钱一样喷溅。空中像下了血雨一般,阵阵腥气弥漫,胆气小的,几乎要吓得腿软。
他们扑上来这十几息的功夫,地上又躺下了好几具尸体,连青甲卫都被他们放倒了两个。
青甲卫虽然也是悍勇,但却是屡战屡退,因为庆忌那里遇袭了。
涂尽以一人之力缠斗了庆忌面前的青甲卫许久,身上也添了不少伤痕,却是越战越勇,这一会儿功夫就嚼烂两员,又顶飞了一人。众人对它严防死守的时候,冷不防一个细细长长的黑影像灵蛇一般探出,瞬间越过数人包围,直取庆忌。
幸好他身边人还真有些本事,拼力出手挡住了,大家这才看清,来犯的是条黝黑的鞭子,通体细长,不显山不露水,鞭上所附的力道却大得惊人,几乎眨眼间就卷起一人甩了出去。
这人在空中折腰落地,冲了回来,才开口说出一个字,忽然脸色就转黑了,喉间咯咯作响,然后一头栽倒下去。他身边的青卫要去扶持,庆忌却面色大变,喝道:“住手!”
旁边有人伸出武器,将他翻过来一看,大家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原来这人面皮胀成了紫色,双眼暴凸,显然已经气绝。
鞭子如盘蛇,飞回阴影之中。现下人们才看清,两丈外的树影下走出一个女子,**肥臀,身材比宁小闲还要火爆得多,走起路来像猫儿一样摇摆,面孔却稚嫩得如同十四、五岁女娃。现在这张面孔上正带着甜甜的微笑,看在众男子眼里却不寒而栗。
这还是鸠摩归附了宁小闲之后的首次出手。
她是毒凤,只要她愿意,羽毛、发肤、体液、筋骨均可带毒,这条鞭子是用她的尾羽制成的本命法器,其上自然附赠了连隐流中人都闻之色变的剧毒。那人能坚持到走回来才毒发,已经算是道行深厚了。
青甲卫也不是只挨打不还手的主儿,当下就有人口中念念有辞,从怀中取出几个小偶掷在地上。
这几个小偶落地之后,迎风见长,身形突然变大成一丈来高(三米多)的巨犬,身形没有普通犬只那么纤细,反而粗壮得像是巨熊,只是吻部突出,獠牙尖锐,双眼冒出猩红的光,看起来虽然像是木头制成的,表面还有粗加工时留下的树瘤痕迹,然而放出来之后,临它们最近的人却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凶厉之气扑面而来,显然是扑过人、见过血、听闻过人惨死的。
这几只巨犬大概也知道事态紧急,摇动了一下头尾,就直冲鸠摩而去了。身躯虽然庞大,动作却灵巧异常。她见多识广,自然认得这东西,不屑地说了声:“区区傀儡兽!”
机关傀儡兽是炼器中演化细分出来的一个项类,一般要以妖怪或修士的灵魄为核心来驱动,后来又诞生了专门的傀儡师,操纵这种木制或其他矿石制成的怪兽来战斗。只是傀儡师都将本事用在了机关身上,对己身的修炼锤炼不足,所以**比较孱弱,是很偏门的职业。然而傀儡兽的威力极巨大,并且不畏艰难,不知疼痛,往往比寻常妖怪还要凶猛难缠。
青甲卫里就潜藏着这么一个机关师。谁都看出来鸠摩的毒性太大,哪个活人也不愿接近她,所以这个时候,用没有生命、不畏剧毒的机关兽来对付她,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鸠摩雄踞在隐流门主的宝座上这么多年,难道没人想过用这种办法来挑战她么?她娇笑了一声,正要出手,面前却闪过一个巨大的身影,将她牢牢挡在身后,也化解了巨犬的第一轮攻击。
原来是涂尽冲过来,顶在了她的前面。
鸠摩愕然,抿了抿唇道:“不用你假好心!”
涂尽不耐烦道:“这几个傀儡由我来对付,你去弄死那些青甲卫就好。”他这麒兽之身强横得很,对上巨犬这般肉搏型的怪物,并不吃亏。
鸠摩怒哼了一声,突然探出鞭子,在他前面的傀儡兽上狠狠抽了一记,这才转身扑向了庆忌等人,傀儡兽要去追她,却被涂尽拦了下来。她这鞭子极有灵性,扑出去的时候如盘蛇出击,迅快无伦,傀儡兽又从来只攻不守,所以这鞭子抽个正着。
“蠢女人……”涂尽才咕哝了一句,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原来那一只傀儡兽被鞭子抽中的地方,正是前脚关节处,在嗤嗤细响声中,体表的木料居然迅速地被腐蚀下去,露出了里面锃亮光滑的金属元件来。随后木头被蚀成的溶液滴落下去,令金属元件也很快地转黑、融化、消失……少了里面的关键元件,这条前腿运转不灵,傀儡兽再要进攻只能跛着一条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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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平衡也做不到,还有何攻击力可言?
鸠摩的剧毒中,居然有这样一味强酸,连木石铁器俱能腐蚀。别说旁人了,涂尽自己都觉得眼眶突突直跳。这样可怕的毒,若是用在血肉之躯上会怎么样?
她执掌隐流数百年,除了修为深厚之外,这老天所赐的多种多样的剧毒,也是厉害的筹码。他原本对鸠摩还有些轻视之心,认为这女子轻易被鹤长老拉下了隐流门主宝座,也没甚了不起的。哪知现在看来,如果当日没有神君大人借给鹤长老的毒凤内丹,这老头子说不定在秘境里就被化为一滩脓水了,谋划了数百年的皇图霸业转眼成空啊。
那一头,鸠摩已经怒气冲冲地朝着庆忌等人挥出了鞭子。她的鞭子上带着腐蚀之毒,谁也不想弄坏了自家的法器,可是青甲卫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因为庆忌公子就站在自己身后啊。
庆忌的面色却有些游离不定。因为他眼看七仔带走了宁小闲之后,又回来参加了战局。那么,宁小闲人呢?他虽然对锁仙枷、对噬灵针有信心,但这个女子的去向,却令他心里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她去了哪里?
战局中,隐卫和劫匪的暂时组合,已经将采艳团和青甲卫迫得节节败退,连青甲卫都丢下了七具尸体。已经有青甲卫抗不住巨大的压力,变幻出妖怪的真身来拼斗。要知道,这一次庆忌轻骑出行,一共只带了二十六名护卫,在这里就死了七名,实在是损失重大。
剩下的青甲卫终于不再杀敌,收缩阵形纷纷向主人靠拢。
而涂尽和鸠摩虽然是首次合作,一个飘若惊鸿,一个蛮横勇武,居然进退之间互有拮守、互作倚臂,配合得十分惊艳。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采艳团虽然还剩下三十多个护卫,庆忌却知道大势已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所以他轻声下了几个命令,护着他的青甲卫就齐齐往后退去,有人开始传唤飞行法器,准备撤退。
他身边那机关师又唤出来好几只傀儡兽挡在前方。这种怪物在应对群战方面,倒是极理想的工具,不仅力大无奇、不知疼痛,而且身上时常还暗藏了毒、火、冰等符纸神通,喷出来即可伤人,端的厉害非常。隐卫和劫匪一时居然攻不进去。
鸣水宗的撷艳使钟离皓一直被采艳团护在最中间,倒没受到多大伤害,此刻也玩命地扑了过去,大呼:“公子,救我同去!”
庆忌点了点头,青甲卫就给钟离皓让了条路出来,让他连同剩下的两名亲信冲到了庆忌身边,这才惊魂未定地喘了两口大气。
玉舟已经唤出,庆忌正要一脚踏上,心想:“莫非我的感觉有误,宁小闲根本不在附近等着算计我?”
念头刚转完,身后蓦地传来两声惨呼!
他急忙转头,瞳孔突然收缩,因为离他不到两丈远的两名青卫,突然被人从后头捅了一个背心凉,而下手之人,赫然就是跟在钟离皓身后的两名采艳团护卫!
第489章 忧思
她习练的是见微知着心法,极擅于从细节处发现问题,有了这一点怀疑为突破口之后,再从这个部落里收集想要的情报也就不难了。此时让窦二拿出来现炒现卖,正可以唬住绝大多数人。这也就是宁小闲,换成长天,即使他的观察力更出众,也不会浪费在凡人身上。
说到这里,窦二也不再浪费时间,让出位置给蒲族长上台来劝动众人。他心里明白,蒲族长绝不只是一块背景板,自己就算是凡人眼里的神仙,论威信也没有这个久坐族长之位的地头蛇来得有说服力和公信力。当然他事先就已经传音给这位族长说过:“信不信由你。但兹事体大,若不想蒲氏一族自你手中断绝,还是劝大家随我迁走的好。”窦二大半辈子都在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最了解蒲族长这样的人,终是被名、义、宗族所缚。
所以蒲族长上来之后,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说大家迁走。顾忌余下的时间紧迫,他没敢多说,但看在他威信极高的份上,多数蒲氏人的神色明显是意动了,纷纷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逃难。
在这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整个蒲氏部族鸡飞狗跳,忙得不可开交。此地因太偏僻之故,承平已久,家家户户留下来的祖宗积业很是不少,骤然间要在半个多时辰内全部拾掇完毕,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又过了一会儿,宁小闲指派给他的那三个隐卫也到了。她明白窦二需要的是震慑之力,所以这三个隐卫里,有两个人形态时也是虎背熊腰的,身量接近七尺,虽说还赶不上姚大叔高,但往窦二背后一杵,也跟半截铁塔似的,巡视过程中,许多蒲氏人看他的眼里就带上了畏惧,手上动作明显加快了很多。他不由得暗暗喟叹,自己和凡人打交道大半辈子还好说,女主人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怎也如此精通人心?
巡视了一圈,三个隐卫就听从他的命令,开始在部族里游走,搜集情报:
“约莫三十余户人家家里都有人不肯搬走,多是上年纪的老人抱着屋内房柱大哭,舍不得离开。其中六户总计六十二人,从老到小全家都打算留下。”
窦二淡淡地“唔”了一声,未感惊讶。树老根多,这可是好几千人的大部族,他没奢望能一个不落全部带走。再没人比他清楚,留下的就是等死,只不过这世上多数人都抱有侥幸心理,总以为灾祸不会真的落到自己头上。就像台风、洪水、泥石流来临前,许多危房里的老头老太太任人怎么劝也不肯撤离,那是抬也抬不动,拽也拽不走,非要与老宅共存亡。
不过对窦二来说,凡人想留下来自己找死关他什么事?倘因为这几个人耽误了整个蒲氏的性命,抓小放大,女主人今后如何能再重用他?
接下来就是负面消息。部落中有一伙流痞聚在村东的破屋中,商量着待迁徒开始之后,到空出来的屋子里挨家挨户去发逃难财。
事起仓促,蒲氏人只能卷走金银细软,许多值钱的玩意儿必然落在屋里,比如埋在床底下被遗忘了好多年的银角子、各式完整的兽皮、兽骨,采集来的药材、宝石原石、贵重金属、上好武器等等,乃至野兽身上留下来的爪、牙、角等好东西。不少人家的气窗边还挂着没完全风干的肉条,圈里还养着能产奶的牦牛……他们不知道隐卫的耳目神通,边商议边窃笑的丑态已经被人家尽收眼底。
窦二听说了,也只是微微一笑,不放在心上。腰缠万贯也得有命才能花,这正当逃命的当口,蠢材们还想留下来捡便宜,那真叫自寻死路,老天爷不收了他们都觉得惋惜。
他这样在村中闲逛了一会儿,隐卫的小道消息就源源不断地发了过来,他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儿,随即被一条消息引发了兴趣。
这是三名隐卫当中最矮小的那个发来的,真身是一只狼獾,他便说道有一户人家里的老头子也是任家人好劝歹劝,却说什么也不肯搬离。按说这情况在部落中也不稀奇,怪就怪在这老头子满面惊惶,口里喃喃念着“是我造的孽,我要留下来赎罪”的只言片语,狼獾妖的耳力好,听着就觉得其中有古怪。可是等他走进去,这老头一见着他就发出了凄惨已极的尖叫,将自己用厚被子包了,大哭道:“神仙爷爷,我错了,不要杀我。”
窦二知道,这名狼獾妖虽然白眉毛、雷公嘴长得凶恶了些,但还远没到丑得令人号啕痛哭的地步,所以老头子此番作态恐怕别有原因。心里想着,也就往那一户家中走了过去。
走近才知道,这老头子家里居然是地方上最殷实的富户之一,护墙围栏很高,大门是包了铁皮的,两个小孩子每天都能喝上牦牛奶,就连圈里的球尾绵羊都有十只,一般人家家中有个两三只就算小康了。
并且这老头平时保养得不错,白白胖胖,一双手细嫩白净,掌纹比女人还浅,只是发须全白,眼皮耷拉下来,额上皱纹累累。他年纪不过五旬开外,但面貌却已如古稀,窦二久走江湖,深知“相由心生”,这人恐怕是曾经做过了什么亏心事,这些年心中有愧,哪怕衣食无忧也消不掉他心中的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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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二点了点头:“他这是中了臆症,待我看看。”不顾蒲老爹的挣扎,伸手按住了他的腕脉。虽说只有筑基期,但窦二于医丹之术还是有几分造诣的,用心感知了一下即判断是:“肝气郁结、神思惊扰”,即是平时有苦郁之事,今日又受了重大的惊吓。
他皱眉道:“蒲老爹之前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蒲老爹的儿子一愣,欲言又止。窦二目光转厉道:“说实话,否则我可救不了他!”
蒲老爹的儿子咽了一下口水,才低声道:“今晨诸位上仙驾临之时,我老爹就惊得面无人色,口里连连说‘报应来了,报应来了’。我们细问,他却不理会。”
窦二试探道:“可是与乌赤尔山有关?”
蒲老爹的儿子赶紧摇手道:“神仙老爷,我家老爹虽然一辈子顺风顺水,但也只是个平常人,有什么本事和这座雪山扯上关系?”
窦二却觉得其中蹊跷值得推敲,令这家人取个水杯给他,又伸手从怀中了一道黄纸符烧成了灰,抖在杯子里搅拌,然后给蒲老爹灌了下去。他习的神术不多,研究的旁门左道倒不少,严格来说,这一手也是巫凶之术里的“安神符水”。符录之术发展到现在,正儿八经的修士只要打出符录就能发挥出相应的效果,然而窦二这道“安神符”却必须烧成灰泡水,给病人饮用方才有效。
一屋子人静静等了好半晌。大概这东西味道实在难喝,蒲老爹吐出来好几口,病症却不见好,看着窦二的神情反倒越发恐惧了。在凡人惊疑、隐卫好笑的目光中,他脸上火辣辣地,觉得十分没面子,恼恨自己修为太低的同时,也暗暗心惊这蒲老爹的忧思之深重,已经养成了心魔,寻常符水竟然对他的病症不能起效。
好歹他还有几分修仙者的第六感,隐约觉得这老头隐瞒的事,对宁小闲来说颇为重要,于是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将他禁锢住,迁移时一起带走。我家大人必然能从他口中问出原因。”老头的儿子大喜,几乎要跪拜谢过。他知道在现下全族都忙得人仰马翻的情况下,窦二的话就是保住了他老爹的性命,否则大迁徒一开始,不知道多少顽固分子要被扔下等死。
他身后就有个隐卫走上前来,手掌伸开,五指伸长变成了卷曲柔软的树枝,在蒲老爹惊恐的目光中将他上身紧紧缚住。这位乃是正儿八经的树妖,和宁小闲当初加入隐流时冒充的西贝货完全不同。窦二同时也塞了一颗药丸在老头嘴里,防止他恐慌过度,心梗而死,随后吩咐一会儿动身前,将老头子扔到车上就好。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个时辰的限定时间在众人的手忙脚乱中过去了。窦二早已等得很不耐烦,不敢再耽误,令众人即刻启程,不得有分毫拖延。可是队伍这一开拔,立刻就意味着与偌大的家产分离、与祖先留下来的荫地分离,家里有人不愿意离开的,这还是生离死别的悲伤时刻……许多人抱着哭成一团,脚下却跟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窦二这才知道宁小闲交给他这项差事的难办之事,忍不住仰天长叹。他身后的隐卫见状不满地嘀咕一句,变出了自己的真身——一只火红斑斓的吊晴白额大虫,然后踏前一步放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