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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3章 金黄色的石头

    小女孩过了两息才反应过来他要带自己走,欢喜得几乎要蹦跳起来道:“愿意,我愿意!”

    他要带这小扫把星走,头人当然没意见,何况这少年刚刚还救下了全寨人的性命。少年临走前指点他方向道:“我方才在高空中看到,自此以西三十里之处有星点火光闪动,想必那里有不少人聚居。你们可要前去投靠?”

    头人大喜,差点便要以头磕地,他揪住少年衣角急声道:“敢问恩公高姓大名,我们全寨人要给您立个生祠!”

    少年愕然,好半晌才赧然道:“我姓温,嗯不,姓宁。立生祠便不用了,我当不起。”说罢吹了个忽哨,那头狮鹫就从天边飞了过来。他抱起阿离,向众寨民微一示意,跳上狮鹫。

    巨兽扇了两下翅膀,就飞入了云霄。

    急速上升带来的加重感,让阿离紧紧抓住少年臂膀,将脑袋埋在他怀里,惟恐自己掉了下去。直到狮鹫飞入云霄改为平行滑翔之后,她砰砰作响的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

    自高空俯视大地,那般壮美的景色总是让第一次上天的人望而失语。阿离怎么能例外?她只将眼睛打开了一条缝往下瞟了瞟,小嘴就惊得再也合不上了。那么多曾经令她望而生畏的高山险峰,现在在她足下一片片地急速倒退,似乎是巨大插画上的几笔浓墨。都说无限风光在险峰,可是爬到了天上,才觉得险峰上的景致还相差得太远、太远。

    阿离不知道,狮鹫所在的这个高度有可怕的神风,能将普通人的皮肉生生从骨头上刮走,是身后少年分出了自己的护体罡气,才能保她性命无虞。她是个胆子很大的女孩,对高空飞行一开始的恐惧感过去之后,就开始各种好奇了。

    “宁哥哥,你要带我去哪?”

    少年笑道:“带你去见一个人……或者两个人。阿离,我先问你,你真的没有见过金黄色的石头吗?”

    阿离斩钉截铁地点头道:“当真没有。”

    “那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她这回想了很久,才呼出一口气:“不记得了,连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你从小到大,生过病或者受过伤吗?”

    她细细思索了一会儿,仍然摇头。

    少年叹了口气道:“阿离,若我们需要你的帮忙,或许是很为难的要求,你……你肯吗?”

    阿离没有发现他说的是“我们”,眨了眨眼道:“当然肯了。只要是宁哥哥的要求,无论怎样我一定会同意的。”说完,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少年却像是更烦恼了,没有留意到她的异常。

    以狮鹫风驰电掣般的速度,都飞了很久很久。阿离困了就趴在少年怀中睡觉,醒了就吃东西——宁哥哥总是很神奇,能从怀中掏出各式各样水果、肉干、酥糕点心,每一样都好吃得要死。说实话,寨子里的男人从来不碰这些甜丝丝的东西,所以她很奇怪少年为什么会储备这些零食在身上。结果他脸色微红地告诉她,其实这是来自姐姐的馈赠。“我出发的时候,她硬塞在我手里的。”

    太阳西落又东升。第二天清晨他们终于飞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安详的小城,狮鹫停落的地方是小山山腰上的一栋小小庭宅,所以也不会引来城中人的注意。这院子里有高大的古树撑开华冠,送来大半个院子的清凉,树荫下的常春藤绿油油地扒满了整整两堵墙。院中有浅浅池塘,门后有深深酒缸。

    动摇风景丽,盖覆庭院深。

    阿离已经习惯了山寨里鸡犬相鸣的世俗生活,此刻骤然落在这样一处幽静的地方,忙不迭地四处张望。她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还摆着一张软榻,上头斜倚着一个姑娘,她在自己面上盖了本打开来的书。榻前还有一张矮几,玉盘中堆满了时令水果,一只小白鸟正在盘边啄着红果子。阿离不知道这果子便是樱桃,她只奇怪这果子每一枚都快赶上铜钱大了,鸟儿嘴那么小,到底是如何将它一口一个吞下去的?

    狮鹫飞到了这里,悄无声息地敛翅降下,似是不敢惊扰了躺椅上的姑娘。可是她已经觉察到了动静,一边将书拿开,一边懒洋洋道:“小羽,你的速度可真慢……”随后看到了少年怀中的小女孩,顿时吃了一惊,这话就没有说下去。

    阿离觉得,眼前的姐姐真漂亮,仿若玉质的肌肤就是自己比不了的,更别提微微眯起的杏眼和樱桃小口了,一头青丝若流瀑般披洒在软榻上,另有一股慵懒风情。

    她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面的人儿也在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主动请缨去找的是块石头罢?现在诱|拐了个幼童来,我可不帮你背这官司!”

    少年自是知道她在说笑,叹了口气道:“那东西没找着,但她和石头之间必有联系,我就将她带回来了。待见了长天大人,再请他定夺吧。”

    姑娘弯下腰,往阿离手里塞了个粉嘟嘟的桃子,才笑吟吟道:“姐姐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放松跟姐姐走,好不好?”

    阿离回头看了少年一眼,不待后者开口,姑娘已经截口道:“别怕,他会一起跟来。”少年冲着阿离点了点头,她才让姑娘将手放在她肩上。

    下一瞬,眼前的景致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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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离的心脏砰砰直跳,比狮鹫带她上天时跳得还快,相伴而来的还有难忍的恐慌和敬畏。眼前坐在石柱下的大哥哥长得比宁哥哥更漂亮,可是他身上的气势好可怕,他只看了她一眼,她就觉得浑身有若针刺,尤其心脏疼痛得要爆裂开来。

    她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不会像普通孩童那样张嘴就哭,可是这股子难受劲儿也令她缩起小脸,躲到宁小闲身后去了。

    宁小闲将她护在身后,狠狠瞪了长天一眼:“行了,别吓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他唇边露出一丝冷笑:“若是个人类的孩子,断然不会对我的气势有反应。她绝对不是人。”他伸手一指,阿离就被无形的力量从宁小闲身后拎了出来,凌空飞到化妖泉上方,与他四目相对。

    阿离吓得簌簌发抖,这时才发现眼前男子的眼睛居然是金色的,和天上太阳一般刺目又无情的颜色。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顽石、草木,她再也忍不住,哭喊道:“宁哥哥,救我!”

    看来这孩子和他的感情很深啊。长天和宁小闲都瞟了过去,果然看到少年脸上焦急和担忧的神色。

    长天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温良羽,你在担心我顺手将她弄死了?”

    他神色紧张,却能不卑不亢道:“神君大人,她只是个七岁的小姑娘,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请对她温和一点。另外,我现在已改姓了宁,我叫宁羽,不叫温良羽了!”

    长天心中满意,口里却轻轻哼了一声,但总归是将这阿离放到了化妖泉边上。这小姑娘双脚一沾地,就飞快地跑到宁羽身后躲了起来,只拿恐惧的眼神望着长天。

    宁羽轻轻抚了抚她头发,一边将此行经过缓缓道来。当听到板条寨被淹在水下,宁羽在山寨的遗骸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东西时,宁小闲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当宁羽说到阿离双手泛金光,将雾妖戳伤之后,连长天的眼中都泛起了几分热切。

    “将雾妖放出来让我看看。”他突然道。

    宁羽将风神袋取出,往地上一抖,一团黑气就从袋子里飘了出来,很快凝成了面貌模糊的雾妖。只是与宁羽拼斗时受伤严重,雾妖的身体又凝不实了。它骤然脱困,以为逃得生天,又正好面对着阿离和宁羽,口里立刻尖啸一声要扑上去报仇。

    可惜无论它怎么挣扎,凝成身形的雾气完全不听使唤,就这样硬生生地固定在半空中。这时,她才感受到了一股威严庞大无比的气势自身后传来。

    “真有趣。宁小子,你出去一趟,居然提了两个宝贝回来。”长天指了指雾妖,它就被还原成一小团黑雾,在空中蠕蠕而动,“这不是雾妖,而是草木精华吸收了人类死后的怨气、仇恨而变成的妖怪,叫做怨木精。小姑娘,那片密林以前是不是死过许多人?”这最后一句,问的是阿离。

    宁羽在她头上轻抚了两下以作鼓励,阿离才探出脑袋道:“我听穆撒大婶说过,这条路已经好多年没人走了,偏偏头人要抄近道!那里原本有个寨子啦,后来有神仙打架不小心把寨子毁了,里面的人也死光了。”

    神仙打架还会不小心?是根本不放在心上吧。宁小闲和宁羽相对苦笑。这怨木精会成形,说到底还是修仙者惹的祸。

    长天接着道:“前不久帝流浆降临,这怨木精大概是那个时候才被开启了神智吧?它可以在森林中放出迷障,令路人在林中不停地转圈,最后耗尽体力而死。不过这只怨木精虽然法力低微至极,但它本身对我们来说却是个宝贝呢。”

第315章 劳动改造

    五十倍稀释。猪妖面如土色,什么话也不想说。

    她想了想,进行了七十倍稀释。大概是这一步跨得有点儿大,猪妖闻了闻,终于点了点头:“还不错,能觉出香味儿来,但还是太浓了,最好再淡些,现在闻着头晕。”

    好吧,一百倍稀释!长天已经命令猪妖跑到另外几层去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这才走回来品香。

    这一回,老猪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了迷醉的神色:“香,真是香,就是这个味儿,恰到好处!”

    她再三观察了猪头的表情,确认他不是故意忽悠自己,这才放开了呼吸。一股芬芳、悠远、清新的气息占领了她的嗅觉,即使身处神魔狱之中,也令她似乎能感觉到春日的勃勃生机。

    这气味之香鲜,竟然还在妙香花朵之上,毕竟提炼香膏的时候还加入了三十多味其他药材,佐香之物不在少数了。最妙的是,她试着催动神力运行,速度果然比平时还快了一些。这香味儿的提速作用,竟然对巴蛇的神力也同样能生效!

    她欢呼一声,将这瓶稀释了千倍的花液送到了底层交给长天和宁羽。在心上人和干弟弟面前,她得用尽一切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大声狂笑出来。钱途一片光明,小山一样的灵石,正在向她招手哪。

    她笑嘻嘻地在大功臣宁羽面颊上,叭唧一声亲了一口。后者怯怯地望了望长天难看的脸色哀号一声“姐姐我还不想死啊”,正打算溜出神魔狱,却被宁小闲拉住了。

    当下,她修书一封给齐胖子,让他先按兵不动。如果她没料错,这场瘟疫还有席卷蔓延之势,决不会就这样草草收场。战争、天灾、瘟疫,这都是动摇商业系统和格局的巨大推手,若这场瘟疫蔓延到乌驮城附近,那十个绸布庄的价格必定应声而落,届时说不定人家还要倒过来求着他买。当然,齐家的生意也会一起受影响。胖子是个聪明人,接到这个提醒之后,自然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应对。

    关于人手问题,他们已经有解决之道。

    现在,长天从神魔狱第四层里提出了两个妖怪、两名散修,其中就包括了那头猪妖。这几个家伙跪在底层地板上,头都不敢抬起。

    宁小闲给出的选择题也很简单,立下心盟血誓后即可出狱,并被派往她名下的产业,行护持之能。这几个犯人的修为,最高在大成中期,最低也有化形后期,交给齐胖子应付他的凡人琐事,应是绰绰有余了。

    长天的原意便是如此。她一路西行以来,神魔狱里逮进来的妖怪和修士,已经近两百个了,其中大成(金丹)初期以上的都有二十多个,基本都由涂尽代长天行使典狱长之职来管理。涂尽天生心狠手辣,做起这事真是得心应手,选出来的这四个妖怪各有所长。用他的话来说,这帮白吃牢饭的家伙,也该好好地利用起来了。

    人手紧张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这些无期徒刑的犯人被她扔出去卖命,相当于劳|改了。

    在神魔狱里被压榨到死然后变成花泥,或者立下心盟血誓行走世间享受供奉,这个单选题还有选择的必要吗?这四个早已身陷囹圄、日夜承受痛苦的家伙简直是欢天喜地地将血红匕首捅进自己胸口,然后去大牢外感受久违了的阳光。

    最多一个月,他们就能赶到乌驮城。

    “我需要你为我做件事。”她说对宁羽说,“齐胖子的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但骈州的钱庄那儿,我需要你帮我坐镇。”宁羽的战力并不突出,反倒是运筹帷幄之能颇令人惊艳。正所谓物有所用,人尽其才,她现在有涂尽和七仔两大打手,和别人打架未必落了下风,但她真缺个经营统筹的人才。若宁羽能替她做镇大后方,她会安心许多。

    她既有此要求,宁羽自当遵从,只是有些不舍得离开阿离。可惜这个金之精化形出来的小女孩,她是必须看顾在神魔狱里的,无法让宁羽带走她。当下,涂尽又从神魔狱里挑了四个妖怪给他作为护卫。由于此去骈州钱庄,少不得要动用些武力,震慑些人,所以这四个妖怪有三个是头脑简单但四肢发达,另有一个的真身是黄鼠狼,古灵精怪,满肚子坏水,当初宁小闲和涂尽抓它费了不少功夫,现在它帮着宁羽打理产业,估计该轮到别人头疼了。

    除了钱庄的契约文书,宁羽离开时,一并带走的还有宁小闲刚刚调配出来的妙香花膏。这东西以一兑一百,加入灵泉稀释过后的花液,她称为“聚香露”,比香水更经久耐用,想必钱景光明。以宁羽之能,在骈州站稳脚跟之后必定有办法替这玩意儿打开销路。有他为宁小闲在后方打理一切,宁小闲这甩手掌柜的钱袋子终于可以鼓起来。

    她有预感,今后要用到灵石的地方,一定有很多。

    这天傍晚,山谷外突然有一头小鹿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涂尽似有所觉,自请出了神魔狱。果然这小鹿跑到他面前停住了,紧接着一股黑烟从它七窍里袅袅冒了出来,被涂尽收在掌中。

    黑烟离体,小鹿的眼睛慢慢恢复清澈,似是从梦里突然醒来,看到谷里陌生人众多,慌不迭地跑开了。

    这股黑烟,自是涂尽放在一个劫匪身上的分身,看来是打探完消息之后自行返回报告。他这魂魄分身从劫匪身上离开后,跳到小鹿身上,又驱使它跑来了这里,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神通。等那匪徒清醒之后,也不会记得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这一路上亏得有这项本事,宁小闲和涂尽对付难缠的妖怪或修士,常常能攻对方一个出奇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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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长天先脱离了神魔狱,那么阴九幽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如果阴九幽先收集了庞大的魂力,那么宁小闲一行就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能让对方抓着自己马脚。尽管阴九幽此时,还未必知道神魔狱已经有了新主人的事实。

    扯远了。涂尽的魂魄分身,带回来一个重要情报:他们所劫杀的天岚别院长老,随身储物戒当中值钱的宝贝不少,并且有一面小小的镜子。宁小闲和七仔受天岚别院追缉,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仙派的镇派之宝无故失踪,并且失手被他们擒入神魔狱的老K脸已经供认,这宝物是一面镜子的模样,称为分光镜,是中古时期的大能无意中炼出的法器,能照见人身上的魂魄是否有异常。

    一个多月前阴九幽和白虎脱离玉笏峰的镇压时,广成宫掌门人南宫真就遣人去天岚别院借用这面镜子,想寻出阴九幽的分身,可惜这面镜子早就失踪了,南宫真的算盘落了空,自己又在天劫中身殒道消,所以广成宫封山十日之后只得怏怏开阵,放所有宾客出行。阴九幽是魂修的祖宗,行踪隐匿诡异,广成宫这一开山即是放虎归山林,从此海阔天空再也无人能寻得到他。

    现在无意中被这帮匪徒劫杀的天岚别院长老,身上所带着的镜子类法器,很可能就是这枚分光镜。偌若真是如此,就说明阴九幽的势力在天岚别院里安插了内鬼,先是盗走护派大阵的阵眼玉璧,进而又偷走了分光镜,而宁小闲和七仔就是倒霉的替罪羊。除了同为魂修的涂尽之外,这世上惟一能让阴九幽无所遁形的法器,原来压根儿就没有离开过天岚别院的范围。直到风声过去了,这枚内奸带着分光镜上路去投奔阴九幽的势力,却无意中被劫杀了!

    涂尽叹道:“可惜这奸细死得太早,若能让我细细搜索他的记忆,说不定就能知道阴九幽手下的位置所在。”

    听到这个消息,宁小闲只催促了七仔:“快走。”奸细被杀、分光镜被劫的消息,早晚会传入阴九幽耳中。这东西是他的克星,他肯定着紧得很,必会循踪而至。她所要做的,就是赶在阴九幽之前,将这面镜子弄到手!

    当下,他们在涂尽指引下赶往劫匪们所在的位置。这帮打一枪就要换一个地方的家伙当然已经不在那个小村子里了。他们越过了重重山脉,往沙漠中的明珠——喀什纳城飞去。

    茨哈卡山麓以西,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面积辽阔到横跨了一整个大州。哪怕宁小闲心有所虑,也忍不住被黄沙垠垠的景象所吸引。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漠,细而均匀的沙粒覆盖大地,颜色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

    她从云端往下望,视野内就有两个龙卷风正在肆虐。这种奇异的天气系统比人类、骆驼和马匹加起来都要跑得更快,所以有一支商队干脆躲在沙丘下方,支起了巨大的帐篷来抵御风沙的进攻。

第318章 禾老四

    宁小闲怒瞪了涂尽一眼,怪他带坏小孩子。涂尽满面无辜道:“我们进去之后,费了点功夫才打探到那帮仙匪订下的汤池位置,他们隔院的池子正好是空的,我和七仔就包了下来。他们设置了隔音的结界,不过拦不住我的分身。”

    他接着道:“听那几个匪徒说,禾老四虽然也将收赃的线人捂着不让他们知道,但他在这城里安了家,还养了一个漂亮的小相好。”

    “你不会凑巧也打听到,禾老四的小情人住在哪里吧?”

    “幸不辱命。”难得涂尽看起来心情那么好,“就在喀什纳城北边的一条小巷子里头,门口有棵龙血树的那户人家就是。”

    她轻哼道:“不错,不错。但是你俩为何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她话音刚落,七仔的面庞突然就变得更红了,并且一双手连放哪里都不知道了。她从这小子脸上看出了一种名叫扭捏的神情。

    “没什么。”涂尽似是老脸一红,咳嗽掩饰了一下,“许久不曾近水,泡个澡挺舒服的。是吧?”这最后两个字显然是向七仔说的,语调微微扬高,似有几分警告的味道。

    七仔一愕,赶紧点了点头。

    “泡个澡挺舒服的?我看是泡澡时享受的额外服务挺舒服的吧?”她心中暗自嘀咕,偏偏这两个家伙看来洗得很干净,哪怕干过什么坏事,身上也是一点儿气味都没有。

    唉,男人啊。她将最后一颗椰枣扔给七仔,站起来走人。这东西真是好吃,若是晒成椰枣干运往内陆地区,肯定也能大受欢迎。

    以他们三人的脚程,喀什纳城再大个五六倍,城北也是很快就到。宁小闲这一路都觉得有些奇怪,七仔似是故意落后半步,和涂尽走在了一起,有时两人还会相顾一眼,像是共享了什么秘密。她现在通常都会习惯性地扩展开神念,因此身后这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要知道,七仔当初是被涂尽一记震魂吼给逮住的,心中对他一直不忿,他们虽然都为宁小闲效力,但关系一向不怎么融洽。今日,怎地转性了?

    她将这怀疑跟长天说了。穷奇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还有什么比一起piao过娼,更能增进男人之间的友谊?”

    阿离正好在旁边追赶一只满地乱跑的车马芝玩儿,闻言奇道:“炉子,什么叫piao过娼?宁羽哥哥回来后,我可以和他一起去吗?”

    宁小闲大窘,长天轻轻地咳了一声,穷奇赶紧胡说八道搪塞了过去。

    宁小闲等人一走到城北,就知道禾老四对他这个小情人可真是疼爱得很。这里背靠着一整堵巨大的风化岩,所以沙漠上的飓风是吹不进来的,而山前还有绿洲的万顷碧波可供欣赏。这里的楼房虽然也是用黄土烧砖盖得四四方方,但大多掩在绿树之中,植被茂盛,看来道路卫生也有专人打扫,正是一副塞上小江南的美景,最重要的是,这里治安看起来也不错,至少在喀什纳这样的混乱之地是属难能可贵了。

    这种背山临湖的宅庭,在喀什纳城里的价格都低不到哪里去,并且这整片城北地区处在下风处,应该是殷实富户的居住之处了。就好像住在北京三五环以内的人家,能让许多老百姓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他们往禾老四的藏娇的金屋外头一站,长天感受了一下院内的气息,就道:“他还未回来,院子里只有一个人。”

    她闻言一笑,轻轻上前敲了敲纯黑的大门——他们是来寻人晦气的,不是偷东西,犯不着从墙外跳进去。才敲了三下,大门吱呀一声猛地被拉开,一个面色红扑扑的小姑娘笑盈盈地开口道:“你今天怎么提早……了?”

    她原本是开了门就要扑上来的,双手都揽了出去,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显然看到来人并非这屋子的男主人。

    宁小闲也瞪大了眼,心里暗骂一声:“这禾老四忒不要脸了,竟然老牛吃嫩草!”

    眼前这小姑娘虽可称得上芙蓉如面柳如眉,小美人一个,却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连眉眼都未完全长开!宁小闲可不会误判她的身份,因为这小女孩已经开了脸,头发盘在脑后梳成了妇人髻,已不是少女的打扮。她这等年纪,当禾老四的曾曾曾孙女都够了,他对这等嫩生生的小女娃子,居然也下得去手!

    这小姑娘望着眼前的两男一女,疑道:“你们找谁?”

    宁小闲绽出一个微笑:“妹妹,我们来找禾老四的。”

    小姑娘面色一变,手上使力,就想将门关起来。当然,这门是纹丝儿不动的,她惊得后退了两步,警觉道:“你们到底是谁?别说是他的朋友,他从不带友人上门,我也没听人唤过他禾老四!”

    这丫头年纪虽轻,却是不好糊弄。宁小闲三人轻轻踏进小院,门自动关上了,涂尽手中渐渐凝起一团黑气想向面前的小姑娘施展,宁小闲一把拦住了他:“这是无辜之人,不应承受你施术时带来的痛苦。”若在华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在家中享受父母的疼爱呢。这丫头没得罪她,她也不想乱施毒手。

    这般牵扯无辜之人入局,她最不愿为之,然而既是不得不为,只好让这个小姑娘舒服些。

    可惜对面的小女孩根本不理解她的想法,眼下正满面警惕地望着他们:“速速离开,否则我就要喊人了。”

    小姑娘:“……”

    宁小闲:“禾老四什么时候会回来?”

    小姑娘用力瞪着她,不说话。

    她换了个问法:“禾老四多久没回来了?”

    回答她的,同样是一片沉默。涂尽忍不住道:“还是让我动手吧,这样等下去太耽误时间。那件东西,怕会流到外面去了。”

    宁小闲在屋里院内走了一圈,四处看了看,忽然笑道:“无妨,如今已是日入时分(下午六点),不出两刻钟,禾老四必定会回来。”

    这话一出,连长天都好奇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指了指屋顶道:“屋顶上方的缝隙里长出了一棵榕树的幼苗,显然是种子被风吹来落在这里的,看长势,到现在将近两个月左右了。谁也不会任榕树生长在自家屋顶,否则房子都会被根系挤破。偏偏它生长在这种地方,小姑娘根本够不着也拔不掉,只有等禾老四回来才能拔除,所以他至少有两个月不曾回来了。”

    她又看了看屋中防贼一样防着他们的姑娘,眼神看似随意,却让对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小姑娘身上的服饰,每一件看起来款式都有些普通,你们是不是觉得最多是质料舒服罢了?”

    几个男人一起点了点头。长天想起她看不到自己点头,于是轻“嗯”了一声。

    “你们男人对这个真是七窍通了六窍——唉,一窍不通哪。”她如数家珍,“她身上的这件湖绿色的襦裙,是中州最有名的成衣店湖锦轩去年的款式,质料是非常特别的三色渐变,从不同角度看过去,这件衣服的颜色是不一样的。据说吐出这种丝的蚕,是该店庄用秘法喂养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光这件湖绿裙,身价就在三千两银子以上。”

    “再说她身上所用的香囊。”她轻轻嗅了嗅,“味道淡雅芬芳,还有一丝益母果(柠檬)的香气,我所知道的香店里,只有平遥州的‘念芳华’这一家才会用益母果加龙涎香来定香。光是小指头大小的一瓶,身价就在四百两银子以上。”

    “更别提她的环饰、项链、云鞋,都是看着低调,但实则身价不菲的,看来禾老四对她倒是真心宠爱。”她转向小姑娘,微微一笑,“不过他对你可没有完全放心呢。你身上这件襦裙的款式平铺古板,适合中年妇人,看来是他多数时间出门在外,怕你穿得太妖娆了出去勾人。”

    几个大男人都作声不得,不知道女人这一身普普通通的打扮,居然能有这么多讲究。

    “禾老四今日进了喀什纳城,必然先去完成傅云长交代的任务,我们又只比仙匪们迟了半个时辰赶到。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回来,无论是谁放着这样的小美人在家里,都会归心似箭的。所以,如果没有意外,日落时分他就该赶回来了。”

    “再看这屋里院内的摆设,平平常常,都是普通人家中常用的,但每一样都摆在恰当的位置上,不消说,这是个阵法了,虽然对我们无用,但防范一般的宵小却是绰绰有余了。并且以禾老四的本事,把这里铺设得金碧辉煌也不是难事,他之所以不这样做,只是不希望财帛外露,令你受到不必要的伤害而已。”

    她轻叹了口气,总结道:“禾老四对你,倒是真心实意地好。”

第324章 怪物

    涂尽突然睁眼,面色奇异道:“不对,这东西有些蹊跷。”手在石球上一抹,那尾寒噬鱼就冲了出来。

    看它急切的模样,像是后头有怪物紧追不放。

    不过它只冒出来一个脑袋,后面就像被某物拽住了猛地一拉,又被拖回石球当中。

    这速度,迅雷不及掩耳。

    变故就发生在涂尽眼皮子底下,他若是坐视不管,岂非在宁小闲面前丢人丢大发了?手上一动,已经放出去又一缕分身,就要钻进石球当中,这一回烟气的颜色却是深黑,显然要比前两个都强大得多。

    偏在此时,那尾寒噬鱼却重新冒了出来,蓦地开口呼道:“慢着!”

    宁小闲从没想到寒噬鱼也能开口说话,硬生生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再低头看这人身鱼尾的怪物,上半身居然已经变了,最明显的是涂尽原本木讷无须的扑克脸,现在已经变成了满脸的灰白胡子,长得一直垂到胸口位置,可是上半身和两只胳膊又是块垒分明,着实健壮,可见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吞掉了诱饵。

    虽然弱小,但涂尽好歹也是魂修,他放出来的这一缕魂魄分身比之常人还要灵巧和健旺,可这石球中寄居的东西居然能一口就将它吞了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喊出来的这两个字,不是当前人类的语言,也不是任何妖言,而是宁小闲最不擅长的一门外语。若非这两个字是常用语,她恐怕得反应好半天才能翻译过来他说了什么。

    这头寒噬鱼发出来的声音粗犷中还带两分嘶哑,像生锈的城门被推开,显然已经很久不曾开口了。可最关键的是,它所说的,居然是蛮语!

    涂尽反应比她更快,两指一挟,就将这条寒噬鱼从石球中夹了出来,令它再不能游回去,这才冷声道:“既然你都出来,那就不用回去了!”

    这人身鱼头的怪物看了他一眼,嘶哑道:“小家伙,放尊重些。这要换在从前,我把你的魂体都熔掉!”

    宁小闲在一边笑道:“性命被人捏在手里,竟还能有这么大的口气。”

    这怪物转头,细细打量了她几眼,话语中透出几分惊讶:“你天生没有灵根,不是南赡部洲之人!咦,你修为居然已经到了渡劫前期,这是以人身修妖法!有趣,真是有趣,料不到这想法居然能够成真了。给你开妖脉的人是谁?”

    这一下,宁小闲也收起了笑容,凝重道:“你又是谁?怎会缩在这石球当中?”说蛮语真累啊,外语果然不是她的强项么。

    “他不是个完整的魂魄,只不过是留在石球中的一缕灵识罢了。”涂尽一直盯着这头寒噬鱼,突然插口,“他的本尊,早就死了。”

    这怪物也惊讶了:“你认得我?”许是发现宁小闲发音拗口生硬,这一回他的话是从两人脑海响起,显然是以意念来交流。这就无所谓言语的种类了。

    这家伙,识相得紧。

    “自然认得。”涂尽瞪着他,一字一句道,“他的原身,就是上古之战的蛮族五大首领之一,大萨满都伏末!”

    都伏末!上古蛮族的五大头领之一、制造出专对付阴九幽的噬魂箭的蛮族大首领,居然长的这个模样?宁小闲愕然,绝未想到此时此地,居然能从得自殷家的满愿珠里头,见到这上古蛮王的身影。

    她自不会怀疑涂尽的指认,这人继承了阴九幽一万年前的全部记忆,对于同族的蛮王自然不可能认错。虽然从未见过都伏末,但由于噬魂箭的缘故,对这位蛮人中的智者一直深表钦佩,此刻突然见着了他留下的灵识,一时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一缕灵识并未否认,只是沉默了一下才道:“这么看来,我的原身果然已经战死?”

    “是。”宁小闲改为传音,承认道,“并且那已经是三万多年前之事了,上古之战以蛮族的败落告终。”

    这一缕灵识并未表现出如何震惊,只是连浑身的灵光都黯淡下去,显然心绪沉寂:“果然如此,我圣族还是败了,怪不得这几万年来向我许愿的,都是人类。”言语中无尽唏嘘。

    宁小闲好奇道:“你事先已经知道蛮族的结局?”

    都伏末叹了口气:“大厦将倾胡不知?我将灵识放入镇魂珠的时候,就预见到我圣族与妖族的战争终会颓态百出,几场关键战役失利,大量高手陨落,就算我不死,恐怕圣族也难挽狂澜。”

    萨满是蛮人当中最神秘的一个种群,都伏末又是公认的道行最精深的大萨满,他若是能够预见战争的走向和结局,似乎也不奇怪呢。

    几万年前的秘辛,宁小闲的确有兴趣,不过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你为何将灵识藏在这珠子里头,混迹凡人之中?”上古之时,蛮人和妖族争斗不休,人类在夹缝中艰难求存,原是两方选手都看不起的种族,怎地都伏末灵识所附的镇魂珠会藏身在人类之中?

    都伏末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要我回答这个问题,你先要告诉我,杀了我原身的人是谁。是阴九幽,还是巴蛇?”

    自己杀身仇人是谁?这个问题,本就是任何人都忍不住要问的,都伏末也不能免俗。

    可是他居然能将事实猜测得如此接近。

    去过龙龟腹中的空间之后,宁小闲就明白灵识只是原身的一抹神念凝聚而成。都伏末既在生前将灵识藏入镇魂珠中,那么这缕灵识有关都伏末的记忆和资讯,就到此为止,原身后面的作为和遭遇,它自是不知的。

    宁小闲眼珠子转了转,本想诳他说是阴九幽。可是都伏末目光烱烱望着她,肃穆的脸庞有淡淡威严,透出来的目光却是睿智而深沉,这才显出了蛮人的智者独有的底蕴。这样的神态,也令她不由得想起了长天,似乎这两个人身上都有不容欺瞒的特质。所以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第327-328章 调香师

    长天沉吟道:“就他这样的魂魄强度,除非有人运用神通相助,否则别说占领了,连挪进这副躯壳的力气都没有。而背后的主使人将他的魂魄换了个好皮囊的原因,又十分明显。”那就是“陈师兄”的调情之术堪称高明,主使人要他以道心种魔之法,慢慢控制春宜

    静。

    春宜静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到底还是个修士,平时都以调息代替睡眠,若不用出媚|药来令她神智昏沉,又辅以调|情手法,如何能令她处于将醒而未醒的状态?

    宁小闲想了想:“他们要对付的,是纳金楼的春如海,还是春如海背后的整个千金堂?”春宜静只不过是个千金小姐,幕后主使者费了这么大力气,所图谋者必定甚大。

    长天冷冷道:“最有可能的,是千金堂。别忘了,替他人行夺舍之法这种事,只有对神魂之谜了若指掌的人才能运用自如,再加上道心种魔、心盟血誓这两种秘术,你们能联想到谁?”

    大伙儿叹着气说出了那个名字:“阴九幽。”

    “不错。”长天道,“心盟血誓这秘法,还是我从阴九幽那里学来的,所以这件事九成九与阴九幽有关,即使不是他亲自动手,也是他手下的人去办的。”他顿了顿,接着说,“千金堂这么多年来一直秘密收集诛神雷,针对的就是阴九幽。身为目标,阴九幽又怎可能毫无所觉?因此才利用这姓陈的家伙去暗中控制春宜静,想让她帮忙打探千金堂的秘密。”

    众人一时默然。他们连阴九幽的真身都还没见过,这人布下的痕迹就无所不在,似乎他们遇到的每一件大事,最后都能和他联系起来。若是等到阴九幽羽翼丰满,实力尽复,又得有多可怕?

    “至于这个人,暂时不能取他性命。”长天指了指地上的陈师兄,“若他真是阴九幽的傀儡,那么身上必有秘法,一旦他丧了命,阴九幽就会知道的,到时反而麻烦。”

    宁小闲轻哼了一声道:“我们也正想去找千金堂的堂主,怎生将此事通知给春如海,让他替我们引见?”

    长天和涂尽却都摇了摇头:“不忙。这事牵扯到魂修之秘,否则我们根本说不清是如何发现这姓陈的诡计。”

    “等我从神魔狱中出去,再作计较不迟。”

    她嘟起了红唇,闷闷不乐:“不能卖个人情给那姓春的了。”她最喜欢挟恩图报了。她又不是雷锋,不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得她吩咐,禾老四连夜赶去了劫杀天岚别院长老的地方,将现场再打扫一番,务求不留下任何痕迹。他油滑仔细,做事比普通仙匪谨慎,真被他在当场发现了不少疏漏之处,若是对手依着线索上门收拾他们,真是不要太简单。想到这里,他更是打了个寒噤,快手快脚地处理掉了。

    他们这次打劫是突发事件,阴九幽就是布置得再周密,也是人算不若天算。等分光镜被劫之事传到他耳中,估计最少也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原本“陈师兄”在纳金楼里见过那面镜子,算是惟一的人证了,偏偏他又被宁小闲逮进了神魔狱。为了保险起见,涂尽在探查春宜静的情况时,顺手将关于镜子的那一整段记忆也抹掉了,所以短时间内,阴九幽是别想查到镜子的下落。

    宁小闲也郁闷哪。合该这次冲突只有她记得,春宜静这小娘皮反倒给忘了个干净!

    在喀什纳城之事已了,宁小闲给禾老四留下了三个香囊就启程离开了。囊中是她和长天精心研制的祛毒驱瘴药物,对于防避瘟疫应该也有效果,现在她手下有了家业,就得考虑员工的性命和福利了。

    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她和长天商议了了很久。

    手头这些事忙完,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宁小闲抓紧时间将修炼功课做完,而长天早就将涂尽、七仔等人都遣了出去。

    也许是最近道心的增长赶在了修为前面,她今日汲取了化妖泉的神力之后,居然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境界桎梏,从大成后期冲入了万象期。说起来,还是长天要求她反复压缩自己内丹中的神力,将基础夯得再坚实些,否则她现在已该是万象中期了。

    今夜的这次提升,可谓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过程一点儿也不纠结。当然这跟她习的是妖修之法也有关。人的寿命太短,所以人族的功法能够快速提升修为,可是破境之时就艰难无比;妖怪们正好相反,修为进展很慢,但稳扎稳打,只要妖力精深、道行足够,总能顺利提升的。所以,突破境界的丹药,比如化神丹、返虚丹之类,都是为人族修士准备的,你什么时候听过妖怪需要这些?

    这两种功法各有优劣,最后却是殊途同归的。宁小闲却是拣了个大便宜,有神魔狱每日为她提供灵米玉膏,又有化妖泉中的神力可供她汲取,修为的增长速度比人族中的天才还要快上许多,偏偏她修习的是妖族之法,所以突破境界时也不会像其他修士那样被卡得欲仙|欲死。现在能限制她修行的,只有道心和修养的提升了,关于这一点,长天始有远见,早让她学习了见微知著心法,无时不刻锤炼自己的道心。

    他对她的进展亦很满意。假以时日,她的前途无量。

    提升入万象境之后,除了内丹内储存的神力增多、神力运转速度加快之外,同样让她有了能力提升百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所以她搂住长天的脖子,在他突出的喉结上舐了一口,随后感觉他的皮肤突然紧缩。她吃吃笑了两下,又去寻找下一个敏感的部位。

    “今日用搜魂之术搜寻姓陈的记忆,颇有些收获。”这一回,长天没将她逮在手里,而是突然开口。

    她正蜷在他身前,面颊贴在他结实的胸肌上,细细的鼻息扑在他胸口,热热地,痒痒地。

    她懒洋洋道:“嗯?他不是发过心盟血誓,关于自己的任务一概不曾泄露么?”他的面貌虽然偏冷硬,但他抱住她时,总是用双臂将她牢牢箍在怀中,像是护着最精致的瓷器,怕一松手就打破了。被这样呵护着总是很惬意的,所以她舒舒服服地闭着眼,下意识地伸出纤指在他小腹上划着圈圈。

    长天的声音一紧,但还是继续道:“不错。但我查探到了他以前的秘密。”他不怀好意地将脑袋埋在她浓密的秀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发香中带着玫瑰的味道。“他也姓陈,叫陈定。半年前,他还是天青州奴营的调香师,而且是名气最大、手法最好的一个。”

    调香师?没听过。她眨了眨眼道:“那是什么?调制香料的手工匠人?”

    她紧靠的这片胸腔振动了一下,显然长天失笑了:“确实是手工匠人,但不是调制香料的……你可知道奴营?”

    宁小闲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听过,但不清楚?这些常识,你真该好好补课了。”长天伸手刮了刮她小巧的瑶鼻,“南赡部洲北部常年征战,每年都有大量的平民、贵人因战争而被贬为奴隶,从而贩卖到各地。久而久之,奴隶的运送和贩卖就成为一项固定而暴利的产业。奴营就是集中调|教奴隶们的所在,天青州的奴营又是最有名的,它卖出的奴隶,无论是面貌、品质还是服侍手法,都是一等一的。”

    她仔细地听着,同时感到一股凉气从背心升起。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人类的劣根性都不会改变,都以奴役同胞为乐。而在这里,有权有势的妖族也加入了这种暴利而残忍的产业。

    “你说的调香师,是指……?”她隐约模糊地猜到一点,忍不住面红耳赤。

    “不错,是婉转香艳的说法罢了,其实便是女奴训练师。教会女奴们如何在床|上取悦主人。”他拂开她的秀发,张口在她雪白柔嫩的肩膀上咬了下去。这一口很重,她都感觉到肩上传来微微刺痛,换成凡人女子或许都皮破血流了,于她而言,立刻就有一种被猛兽叼住了要害的危机感。

    可她反而嘤咛一声,半身都酥软下去。香肩是她的要害,更是她的敏感点,被他这样用力叼住,感受到温热的唇舌在变得极度敏感的皮肤上啃噬,危险和刺激双重感觉在她心中萦绕不去,令她周身战栗不已。

    长天口中正忙,所以传音给她,一字一句道:“陈定的工作,就是挑起被捕女奴心目中的欲|望,最后沉溺于它、屈服于它,如此被当作玩物送出去以后,才能安心地服侍主人。”他伸手入衣襟,扯掉碍事的束缚,捉住她胸前的玉兔慢慢揉捏,直到前端的两点樱红硬起,他才用指尖慢慢搓点。

    他才揉了两下,她就感觉到一股热气从小腹里腾起,赶紧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作恶,可是她这点儿力气怎里推得动他。

    他依然我行我素:“陈定经手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处|子,但她们离开他的时候,都是完璧之身,服侍男子的本事却不输给红倌坊的女人,所以他在天青州的奴营里,名气很大。”

第329章 目击

    长天抽回了手,强健的身体轻轻地覆住她,将她的手抬过了头顶。这一回,她的双腿之间终于感受到有滚烫的硬物抵住自己,惊得一声轻呼。长天比她还能控制身上的肌肉运行。所以她分明地知道,长天这一回终于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别怕,是我。”他在她耳边轻柔地哄劝着,慢慢将她的双腿分得更开了一些。这丫头已经进入万象期了,身体的强韧程度更上一层楼,他不会伤到她的。

    宁小闲唤回了一点神智,瞪大了眼看向眼前的人,确认了正覆在她身上的人是长天,忍不住松了口气。他的眼眸亮若黄金,灼得她心都疼了。

    是啊,他是长天,她有什么可怕的。那么,就给了他吧?

    既是躲不过去了,她刻意放松了紧紧绷住的身体,目光滑向一侧,准备承接传说中的剧痛,眼角却滑下了一行清泪。长天温柔地舐走泪水,低声道:“乖,会很舒服的。”她这样一副柔柔顺顺任君采撷的模样,能令所有男人发狂,他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暴虐,耐心都快用完了。

    她这一转头,不期然却遇上了一对明亮的眼神。

    长天正抬起她的翘臀准备进攻,却感觉到手中的娇躯突然僵硬了。他微微抬起头,发现她瞪大了眼,惊骇地望向一个方向,口中喃喃道:“阿……阿离?”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七岁的小姑娘正躲在另一根柱子后面看着他们,眼中充满了迷惘。

    这小鬼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长天头上青筋直冒,第一时间将宁小闲搂进自己怀里,黑袍大袖盖住了她的满身春|光。这是他的专利,别的人,哪怕是小女孩都不许看。都怪他意乱|情迷,否则怎会发现不了?他很早就默认传送阵是可以任他们自由来去的,只是涂尽和七仔都在外头。而穷奇很识相地呆在了第五层,只有这个小姑娘,这个懵懂的小姑娘跑下来坏了他的事!

    结果阿离知道自己横竖是被发现了,期期艾艾道:“长天大人太坏了。明明宁姐姐人那么好,你还拼命咬她……!”她向来就怕长天,虽是替宁小闲打抱不平,双腿却悄悄后退了一步,显然是怕他接下来的雷霆震怒。

    长天虽然不是人类,但也没有当着小孩子的面与心爱女子燕好的习惯。他铁青着脸,没等阿离说完就一挥手,将她丢到了第五层去。身下的丫头这时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不知打哪儿生出来一股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

    她蜷起身子要穿衣服,可是手抖得厉害,连扣子都扣不起来。

    她原本就罗衫半解,秀色半掩,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尽得险峰沟壑之美。她这么一扭动,令他的火气“噌”地一下又上来了。宁小闲感觉到他胯|下之物又昂然而起,隔着他的黑衣摩擦着她,顿时浑身一僵。

    他居然用那种手段对付她!她居然在这魂淡面前经历了此生的第一次欢潮,他撩得她情焰燃烧,自己却还衣衫整齐、好整以暇!胸中的委屈突然涌上,于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要挣脱他的怀抱。

    长天知道此时万万不可放走了她,于是紧紧搂住,闷声道:“乖,不哭。”低头就去吻她的眉眼。他很想继续,可是宁小闲既已清醒,哪里还能让他如愿。扭开了头拼命躲闪。

    他只好埋首在她秀发里,眼观鼻、鼻观心,恶狠狠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能够低声道:“我不再逗你就是。”他声音里的不甘和情|欲浓得化不开,几乎是贴着她敏感的耳廓响起。令她忍不住又是一瑟缩。

    他越是哄劝,她就越觉得委屈,剧烈起伏的娇躯贴在他身上,又惹得他一阵心猿意马。要不是那小女孩坏事,现在她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了,说不定哭得比现下还要厉害。想到动情处,他都想呻|吟两声。

    偏偏她还要抽空抗议道:“你,你把那东西拿走,顶着我了!”那样硬而滚烫的东西隔着衣料顶住她的小腹,令她很不舒服,于是扭了扭身。

    拿走,这要怎么拿走?听着她甜糯的声音,他又无端胀大了两分,吓得她一动不敢动。长天苦笑了一声,发现只要对上这丫头,他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听使唤。

    “再哭,眼睛就肿了,丑得很。”

    她果然哭声为之一顿,抽抽噎噎道:“坏蛋,你是不是把陈定调|教女奴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了?”顺手往自己面上放了个清洁术,将涕泪全部清走。

    她虽是未经人事,但今日长天的手段明显与往昔完全不同,无情得令人害怕,也只有奴营调奴才会用上这样的法子。

    “有么?……好吧,我只是翻阅了他的记忆,忍不住好奇而已。说来人类虽然卑微,但奇技淫巧之多,真是让我等目不暇接。”长天翻阅了陈定的记忆,就看到了他打熬众女的手法,好奇之下拣了最平淡的一样来试。可是调奴的技巧重在磨灭女子的自主意志,宁小闲哪里受得了这个?他无辜地开了个玩笑道:“我若不试在你身上,难道再找个女子?你肯么?”

    他竟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宁小闲怒极,一口咬在他结实的胸肌上,尖尖的虎牙使劲儿切磋,不多时嘴里就传来血腥味儿,还带着淡淡的甜香。

    她愣愣地抬手抹唇,看到指上沾着金色的血液。

    她居然能咬伤他?他可是金刚不坏之身。

    “今儿可是我先见了血。”他也知道自己将她欺负得狠了,便故意让她咬两口出气,否则接下来这几天她又要扮演鸵鸟,处处躲着他,“若这口不过瘾,再多咬几口消消气吧?”

    见血?这魂淡是意有所指!她面上飞起红霞,心里终归舍不得,于是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在他腰间顺时针又逆时针地反复掐捏了好几把。他的肌肉太硬了,几乎掐不动,话说这家伙成天坐着不动,是如何保持这么好的身材?

    “真疼。”他笑眯眯地,连伪装都懒得,蜻蜓点水般轻吻她的额头、面颊和嘴唇,她躲了几次都躲不开,只好闭上眼不理他。可是他的吻,细密又温柔,她很快便软化下来。他若不用那般可恶的方法对她,她还是很亲近他的。

    他使出渐身解数,又哄又骗,这才让她怒气稍平。

    “可要睡一会儿?”他运用了神通,声音中带上了催眠的意味。宁小闲打了个呵欠,轻轻点了点头。刚才和他一番纠缠,体力都耗得一干二净,后来又哭了好一阵子——哭,也是很耗能量的,所以她现在真的很乏了。

    她挣了两下,没有成功。长天抱她抱得太紧,她哪儿也去不了。

    “别怕,安心睡就是,我不弄你。”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更舒适地趴在自己怀中。宁小闲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不过敌不过瞌睡虫的侵扰,慢慢阖上了眼。

    长天看着她的面容变得平静下来,呼吸也渐渐绵长。就在他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宁小闲突然开口道:“长天,你没对我用道心种魔之法吧?”

    他低低应道:“没有,你看我画咒了么?”没有才怪。他可不是骗她,只是话没说完罢了。

    他当时的确没画咒,只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而已。她提起最后一点精神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安心睡着了,长天果然守信,没再对她动手动脚。

    适才在她迷乱之时,他的确对她使用了道心种魔之术,手法和陈定一模一样,只是他又非这境界低微的庸手可比,不需要吐精血画符咒,这项术法就使得隐蔽无比。

    如今她出落得越发水灵,汨罗对她兴趣很大,连木讷的权十方都有君子好逑之意。他便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令她心中想着他,只有他。道心种魔之术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和立场,只会在潜意识中引导他(她),往施术者的目的靠拢。他要的,无非是个先手罢了。

    他又不是正人君子,这也不是公平竞赛,只要能将她赢在手里,什么手段不能用出?

    长天知道,今日宁小闲先用神识窥看了陈定和春宜静的那一场活色生香的好戏,心里便有几分抑不住的春意盎然,他原想趁着她情动之时,利用得自陈定的精妙手法将她的身心一举拿下。他们同行了这么久,他早清楚像她这样矜持自守的女子,将身子给了谁,谁便有了很大的胜算。

    可恨,今日又被意外搅局,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等来这么好的机会,他快憋到内伤了。他慢慢吸啜怀中小人儿比水豆腐还柔嫩的唇瓣,动作轻柔无比,生怕将她惊醒。第五层小园子里的阿离耳边,却传来他淡淡的威胁:“下次若再擅入底层,我便杀了你!”

    她吓得小身板一抖,眼里的泪水滴溜溜打了个转儿,楞是没敢掉下来。旁边的丹炉穷奇同情地看着她。刚才不过专注于炼丹,居然让这小鬼冲下去坏了长天大人的好事,只怕它也要被连坐、吃板子了。

    这一天,他们出发的时间推迟了,因为长天要求涂尽和七仔在外面多逛两圈再回来。理由么,呵呵……

第330章 拦截

    纳金楼楼主的千金春宜静,今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的前半截里,追求了自己一个多月的那个叫做陈定远的家伙,将她扶进一家小客栈,哺了她好几口果汁。这个男人虽然不讨人厌,但她可没打算真的跟他交往,于是很想喝斥他好大的胆子,可是她的身体越来越绵软、越来越火热。她扑倒在陈定远怀中,被他扶上了床,上下其手。

    他带着奇怪的笑意对她进行了侵犯,虽然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可是他的手像是有魔力,能在她身上引爆一波又一波的欢愉,她记得最后一波欢愉来临的时候,他在自己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她的神识就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而在梦的下半截,陈定远不见了,她不知道他何时离开。但房门重新打开了,有个白衣男子走了进来。她勉力睁眼看去,这人长得比陈定远还要俊,他闻了闻桌上盛果汁的瓶子,又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察看。

    她春大小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轻浮地端详过?她很想唤他放手,可是身上的热意卷土重来,又酥又痒,她忍不住轻喘了几口气,看着男子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妩媚。眼前的白衣男子挑起了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沉吟了一会儿,才轻轻上了榻,为她轻解罗衫。

    接下去,她体会到了撕裂般的痛楚,但在强力的药效帮助下很快转成了无上的欢喜。这种极致的快乐比陈定远施加在她身上的指法,还要强烈许多。她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她被折磨到精筋力尽才昏昏睡去。

    当她悠悠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梦里客栈的小房间中。身上盖着薄被,桌边倚着一个少年郎,在清晨的阳光中更显眉目俊朗,比陈定远那厮气质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他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你醒了?”

    春宜静反射性地捂紧了被子,然后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尤其小腹酸胀不堪。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纤掌一拍,原本掉在衣堆中如蛇一样的软剑顿时抖得笔直,被她驭着直取白衣男子。

    对方伸掌,像拍苍蝇一样拍飞了软剑,皱眉道:“姑娘,请听我一言?”不等她叱声,接着道,“我姓端木,名彦,乃西渐观观主第三代首座弟子。昨晚就住在隔壁,听到这屋中有奇怪的响动,赶来一看,发现有人给你下了药物,正欲行不轨。那人被我撞破好事,飞快逃跑了。我想救你的,可是你身上这药力太强劲,我不得已……”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面上也似是一红。

    他所说的,和她梦中所见相仿,看来那不是梦。春宜静呆怔了很久,眼中酸涩流泪。端木彦苦笑了一声道:“话已说完。昨晚我亦有错,毁了姑娘的清白。你若不解气,现在便可斩我两剑了。”

    春宜静抬眼看他,只觉得这男子越看越俊。他既敢报出家门,想必是有底气的。西渐观离此不远,名气也大,她只需让纳金楼去查,就能查到他的底细。她自小在这民风开放的沙漠之城长大,对贞洁也并不那么重视,既是被他取了,那也就取了吧,当下垂首不语。端木彦走上两步,搂着她软语温存,这小小房间里一时又有些情动之声。

    过了很久,端木彦才走出这个小房间,黑发和白衣都有些凌乱,眼中却清明一片。

    “陈定发出求救讯号后就消失了,这女子的记忆里又没什么特别之处。”他自言自语道,“倒是昨日下午的记忆有一段空白。有人用特殊的手法抹去了……这段时间内,发生过什么事?”

    原来陈定这人虽然术法低微,但见机得快,昨日涂尽闯进来时,他在被击晕之前就已经将求救讯号暗暗送了出去。端木彦赶来时,此地人去楼空,只布下一个结界,里面是个昏迷不醒的女子。他认得这个女子,正是陈定的目标春宜静。

    既然陈定莫名失踪了,那么就由他来完成下面的事好了。

    身后穿来开门声。春宜静穿戴整齐,走出了房门,望向他的眼神含羞带怯。

    他转头,冲着她微微一笑,伸臂将她揽在怀里:“那个敢给你下|药的小贼,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她恨恨道:“我要回去拜托爹爹,追缉于他!”

    他奇道:“你爹爹?”

    “不错。”春宜静咬唇道,“我爹是纳金楼楼主,此事他必要给我讨个公道。”

    端木彦赞叹一声:“纳金楼之名,整个西北可闻。我可有幸见识一下?”

    春宜静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微红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且随我来便是。”

    端木彦奇道:“你贸贸然带我去,就不怕我心怀恶意?”

    春宜静捂嘴乐道:“这世上,没人能在纳金楼里撒野,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罢,也不管他一脸若有所思,拉着他就走了。

    ====

    这一晚,月不明,但星很稀,四下里黑沉沉的。

    十五岁的拉吉是被阿娘从睡梦中摇醒的。她揉了揉眼,昏暗的光线下,依稀能看到阿娘脸上泪光闪闪:“我儿,快跑。村人要抓你去祭湖神!”

    祭湖神!祭给湖神的活祭品,从来没有再浮起来过,拉吉顿时一激灵,清醒了。

    村子里人来人往,往常和善的大叔大婶们举着火把,将这个巨大的村落照得四处剔透通明。不过拉吉从自家的草屋阴影里矮身走过,摸黑躲进了林子里。

    过不多时,村长在几个彪形大汉的拱卫下,气势汹汹地杀进了她们的草屋,将阿娘从屋子里提了出来,厉声喝道:“拉吉呢,你藏到哪里去了?”

    村人将阿娘围在中间,群情激愤。阿娘浑身抖得厉害,却对村长道:“我女儿还那么小,什么错也没有犯,请饶了他一命罢。”

    村长还没说话,挡在他身前的壮男就怒道:“她得罪了湖神,现在湖神已经降罪下来。你老实交她出来平息湖神怒火,否则全村人都得给她陪葬!”

    这话引爆了群众的情绪,村人的议论之声立刻变大了。拉吉躲在林子里,看到有人朝阿娘的额头丢了一块石子,一缕鲜血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

    扔石头那小子,前两天还挨过她揍呢。拉吉很想冲上前去,将那个小屁娃抽两记耳光再揍一顿,但她只是握紧了拳头,转身迈步跑走了。阿娘要她逃,她就一定得逃。

    村中有孩子眼尖,看到林中有人影闪动,于是大叫道:“林子里有人,一定是拉吉!”顿时,火把排成的长龙冲了过来。

    拉吉发力疾奔。她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这一放开了腿奔跑,很快就将追兵甩在了身后。

    深夜的山林不寂静,远处经常传来狼啸熊嗥。她不过是个十五的孤身女孩,离开了生养的村庄又有哪里可以投奔?她清晰地知道,坎布那里,已经不能去了。

    这一路狂奔,就过了两个时辰。她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远,但他知道村人没有放过她,因为每当她停下来摘个野果、喝口溪水的时候,远处就会有火把出现,像催命的鬼火。村中也有猎人,他们能追踪熊狼虎豹,也就能追踪一个女孩。

    再往前,就是大山深处了。拉吉犹豫地看了远处的森林,那里笼罩在一片黑暗中,透着阴冷和不祥的气息。从小,孩子们就被教育,要离这片原始森林远一些。

    可是她没有回头路。拉吉宁可被野兽吃掉,她有预感,若被村人抓住,后果会更凄惨。

    眼看着身后的人声越来越近,她咬了咬牙,往前挪动开始有些沉重的脚步。

    跑着,跑着。这片阴暗的林子里好生寂静,一个活物都没看到,连她最害怕的狼群和熊瞎子,都不曾出现。

    或许,她能在这片丛林中躲个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偷偷回去寻阿娘?

    她这样想着,脚步就有些慢了下来,也不再惶惶然了。可是这大西部的深夜里,寒气十足。白天午后还有三十多度,到了夜里就只剩零上几度了,她狂奔到这里又出了一身汗,现在速度放缓下来,被冷风一吹就脑袋发胀,脚上也像开始灌铅般,更加沉重了。

    晚饭那一碗红薯稀粥提供的能量,早在一路疾奔中消耗殆尽了。她这一路又慌又饿,体力也所剩无几,拉吉知道自己该找个地方过夜了,否则坚持不到白天就会病倒。

    可是她正思忖间,前方的密林突然摇晃起来。

    随着一声震天的怒吼,一个庞大的黑影裹挟着腥风从林中蹿了出来。

    好大的野猪!拉吉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大块头的野猪,就连村中最好的猎人曾经打到过的野猪,也最多只有这庞然大物的五分之一!

    这头乌黑的大野猪光是肩高就超过了八尺(两米六),浑身鬃毛硬如钢针,小山般庞大的身形使它在每一次落地时,都引发地面的重重一颤。它奔跑时肌肉纠结虬劲,高高贲起,那一身膘肉看起来至少有两千来斤。

第331章 巨猪

    猪这种生物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笨重不堪的,然而这头野猪跑起路来,不仅和鹿一样快,也像是有鹿一般的灵巧,拉吉看到它在半空中身形一扭,就躲开了一根巨大的树桠。

    不过这头野猪的心情显然很不好,因为它身上有好几个血洞正在汩汩淌血,而充了血的小眼睛里闪着惊惶和仇恨的光芒,频频望向身后,显然有大敌正自后方追来,它的嘴角也溅出了白沫,看来耗力颇巨。

    不过,拉吉也看不出更多了。因为她很不幸地正好挡在了野猪狂奔的道路上。

    她是个苗条的姑娘,体重也只有九十斤左右,而这犹如火车头一般发狂奔来的野猪,体重至少有两千多斤。

    九十斤对上两千斤,还有任何悬念么?何况这么一个小人儿,野猪就是将他撞飞了都不会减速。

    不是她不够灵巧,而是这野猪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所以拉吉眼中最后看到的情景,是一对巨大而洁白的獠牙在瞳孔里不停地放大、放大……她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大草原上,有一种名叫非洲象的生物,它的长牙也不过就是像这对獠牙般巨大,被它捅穿的任何生物都会穿肠破肚。

    拉吉知道,自己死定了,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阿娘哭着喊自己快跑的情景。

    就在这时,野猪身后传来一声轻叱:“还跑?”随后一根藤蔓自后方射来,如有灵性般缠上了野猪的右前腿。

    这藤蔓也有碗口粗,缚在巨型野猪身上似是太细,可是绷而不断。这高速奔跑的庞然大物骤失平衡,无须他人再加把劲也会立刻摔跌出去。所以野猪发出一记惨嚎,基本上来了个前空翻,巨大的脑袋先着地,然后是脊背翻过来重重砸到地面上,顺着去势在林中的草地上滑出十几米的一条深沟,一路上溅起无数草籽泥土,最后撞断了几棵大树才勉强停了下来。

    它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看来是摔得晕了过去。刚才它的速度至少也达到了时速七十公里,并且是脑袋先着了地。换作人类这样摔跌,颈骨都会粉碎性折断,它虽然皮糙肉厚,但也被撞得七荤八素,短时间内站不起来了。

    拉吉呢?

    她原本会被野猪的獠牙穿肠破肚,然而这头巨猪临时被翻了个底朝天,直接从他头上翻了过去。她下意识地一矮身,却没能完全避过去,还是被它庞大的身躯刮擦了一下。

    这一撞之力极是可观,她打横着飞了出去,掉在草丛中生死不知了。

    也就在野猪晕过去的同时,树林上空划出一道白影,迅若奔雷,然而说停就停,转眼就落在了野猪身前。

    这自然是七仔了。宁小闲从它身上跳了下来,伸腿踢了踢野猪,发现它连哼都哼不出来,于是放心地将它收进了神魔狱里。

    今晚,他们趁着夜色又去挖了一处极阴之地,结果守护寒潭的就是这只猪妖。看到这家伙,他们反而放心了,因为有守卫就说明这处极阴之地有货,他们没有白来一趟。

    猪妖形单影只,而他们从来不讲什么单打独斗,所以这倒霉蛋立刻被他们打得要抱头鼠窜。巨猪身上的若干血洞,就是七仔的长喙啄出来的。

    可是这猪妖还真有几分能耐,居然通晓土遁之术,尽管能够遁出的距离不远,并且术法的冷却时间很长,可毕竟也是个逃命保命的技能啊,出其不意地发动之下,居然让它逃出了百里之远!

    当下几人兵分两路,涂尽先去极阴之地掏走寒噬鱼,而宁小闲和七仔去追击野猪。他们干这勾当的,绝不能放走了活口,否则一行人的行踪以后都会暴露在阴九幽的视线之中。

    宁小闲和七仔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确定了猪妖的方向,奋力追了上来。以两人的身手,对上无法再次施展土遁的猪妖还不是手到擒来?

    长天估计,阴九幽就快要发现前头的阴地被盗,转而很快会赶来查看剩下的寒噬鱼是否还在。此时被他撞上,是很不明智的。所以,这也是他们挖开的最后一个极阴之地了。

    宁小闲刚拂了拂自己长发正要离开,七仔突然道:“这里有人,还是个小孩子。”它走到草丛中,长腿一掀,抓出一个小小的人来。

    这女孩皮肤偏咖啡色,此刻七窍都流出血来,粘了许多枯枝败叶在脸上,看不清面貌,但是开始丰满的胸膛还在起伏,显然还没断气。

    宁小闲展开神识探查了一番,就发现她这伤势源于重力冲撞,不消说是这只野猪惹出来的祸了,心里顿感愧疚。若不是他们一时大意让猪妖跑出这么远,这女孩子也不至于被撞了。

    可是这大半夜的,为什么会有个姑娘出现在深山老林里?若不是她已经晕过去了,宁小闲会以为这是个妖怪变成的。

    “她身上的伤要立刻处理。”宁小闲让七仔将女孩子放平,自己屈膝蹲了下来,先往她口里纳了一颗药丸吊住他性命,随后在她身体上细细检查起来。这孩子的外伤很重,右手和右腿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左手两节指骨也断了,腕关节高高肿起,体表擦伤无数,总算她被撞飞出去的时候是落在相对柔软的草丛中,也没有撞上什么尖锐的树枝,否则就是当场毙命的结果了。

    这孩子的内伤也同样不轻。胃、肾轻度移位,肺里积了血,此刻正在往外无意识地咳血。换了普通路人,这大半夜的可救不活她了。不过宁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咔嚓几声,令拉吉在昏迷中也痛得皱起了眉,却是宁小闲快手快脚地将她的断骨给接上了,然后拧出一颗百年人参的精粹让她服下,然后又是掏出数粒丹药来喂她。

    在灵丹的强大药效下,这孩子的内伤应该能够停止恶化,并且慢慢开始好转。只是灵丹不是仙丹,至少也要一小段时间生效。

    长天道:“看她的衣着,是附近的山民。我听到半里之外有脚步声,应该是他的家人寻来了。将她交完就走吧,我们还要赶路。”

    宁小闲答应了一声。果然不到盏茶功夫,就有一队人马擎着火把,急匆匆赶了过来。

    “就在前面了!”有人大呼小叫。

    七八个汉子挤入了这片窄小的空地,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是愕然。

    深更半夜地,怎会有女子和白色大鸟站在拉吉身边?

    不待他们开口,宁小闲就问道:“你们可是这女孩子的家人?”

    村长还不到五十岁,素来体健,这次亲领人马来追拉吉。他闻声排开众人走出来,应道:“正是。这孩子大半夜地走丢了,我们发动了全村人来找!”他上下打量了宁小闲一番,“这位——这位姑娘,您是?”有这样神骏的白鸟相伴,这姑娘肯定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还是传说中的神仙哪,言语中就不敢怠慢了。

    他看拉吉眼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虽不知道这孩子遇到了什么事,但这是最好的情况了,反正她昏迷不能自辩,只要这姑娘转身走了,他们就能将拉吉拖回村里,明天一早祭给河神。

    “我只是路人甲。这孩子,他叫什么名字?”小姑娘的脸被她擦干净了,被撞飞之后鼻青脸肿地看不出好坏,但她的嘴抿得紧紧地,显然平时也是个倔强的孩子。

    “拉吉,她叫拉吉,是我的侄女。”

    宁小闲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们将他带回去吧。他身上多处骨折,内腑也受了些伤,需要好好静养。”

    村长转过身,冲一个瘦小的汉子打了个眼色。他背对着宁小闲,而她也没有扩散神识,因此并未看到。但这汉子却是会意了,当下从人群中站出来,从她手里接过了拉吉——果然是小心翼翼地,然后好好地抱在怀里。

    负重五十斤,对于这些行走山林的汉子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重量。宁小闲递了个药瓶给村长道:“等她醒后再让他吞服丹药,一天一粒,最多三日就能全部养好。”

    村长千恩万谢,她耸了耸肩,跃到七仔背后。白鸟轻鸣一声,扶云而上,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村人这时才摸了一把冷汗。那瘦小汉子苦笑道:“幸好这位仙姑没发觉,不然她抬抬手,我们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村长怫然道:“胡说什么!不早了,赶紧回村吧,明天一早还要祭祀河神!”

    既是找到了拉吉,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往回赶了。走了一会儿,有人就恭喜村长道:“仙姑赐下来的,必是好药。村长可有福了。”

    村长嘿嘿了两声。拉吉明天一早就要被投进河里,这瓶仙药自然由他老实不客气地接收了。刚才他也抽空检查了一下拉吉身上的伤势,确实十分沉重,可是人家刚刚金口玉言,说这小子服了丹药只要三天就能痊愈!

    这可真是仙药啊!

第334章 大不敬

    对这些凡人来说,在祖宗祠墙上写字是大不敬的行为,但她却看得眼里微微一热。这两个字里,包含了多少善意啊?

    祠门紧闭,她轻轻叩了叩门。里面立刻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随后有人厉声道:“这里的人都病着呢,不想挨着晦气的就快离开!”

    她和声道:“我乃治病的大夫,不怕疫疾。你们开门便是。”这些人生了病,还能记挂他人的安危,比村子里那帮人不知道要善良多少倍。

    过了好一会儿,祠门才向内打开,露出里面四、五张病弱的面孔,年龄最小的是个孩子,看起来才十三、四岁。多数人面色酡红,站立不稳,只能坐倒在地,不过神智还算清醒。

    当下她尽医生之职,向众人询问病情,得到的回答,和村长所述的差不多,但是多数人进展到第二阶病情,开始咳血了,而这祠里病得最重的一个已经昏迷不醒,正是第一个染疫之人。这人大概二十来岁年纪,瘦得皮包骨头,面色潮红,偶尔咳上两声。宁小闲查看了他的皮肤,发现皮下隐现青紫斑痕。

    据他人所述,这家伙是个药郎,平时上山除了采采野菜之外,也摘些草药来营生。前些天从山里回到家后突然昏倒,一头栽倒在地不曾醒来,随后就是体表高烧、口吐白沫。他妻子替他抹去了沫子,又擦汗擦身,结果自己很快也病倒了,就这样不停地传染下去。村里人畏他们如虎,一把火烧干净了他们的衣物和房屋,又将他们都赶到了山祠里居住。

    那个村长的人品虽不怎样,但这事儿倒真没办错,也很及时,否则躺在这里的人会更多。

    宁小闲看了病人几眼,皱眉道:“他一向都这么瘦?”

    其妻摇了摇头:“不啊,他原本身材微有些发福,生病之后几天之内就瘦了这么多。”

    她挥退了其他病人,向涂尽使了个眼色。后者微一点头,斜身挡住众人视线,然后放出一缕魂魄分身,潜入这人体内。

    第一个病人是重要的线索,说不定可以找到病源在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涂尽才收回分身,面容有些凝重。他挥手在屋子周围布下了结界,才向大家传音道:“这人早已死了,连魂魄都消失不见,连身体都像个空皮囊,精血骨髓尽去。”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没料到涂尽给出的是这个答案。这人连魂魄都没了,却又怎能咳嗽?她先前还未注意,现在凝起耳力听去,果然榻上的人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这已经算不上人了,“它”是个什么东西?僵尸?

    对未知奇诡之物,女人向来是有些害怕的。宁小闲不怕妖怪,但像所有女生一样,有些儿怕鬼!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长天安慰她道:“别怕,这些人与它相处多日,都未见它暴起伤人。你且退后些,让涂尽用言语试探一下。”

    果然涂尽迈出一步,挡在她面前,“大声”道:“这人病得太重,连气儿都没了,需要马上火化了。”此言一出,众人大哗,病人妻子立刻哭昏在地。给宁小闲开门那人不信道:“刚才还在咳嗽,怎地没气了?”想冲进来,结果被挡在结界之外,大家这才知道,来看诊的人是活神仙,立刻哭声都小了。

    涂尽将结界打开,放这人进来。他伸手在病人鼻下探了很久,终于面色如土:“真的没有鼻息了!”

    宁小闲一本正经道:“正是。我刚才查探过了,他的身体里已无魂魄。他是第一个染病之人,需要以火净化,你们将柴禾都取出来。”大家虽觉得突然火化了同伴的尸体有些不妥,但她是“活神仙”,她说出来的话,哪有人敢辩驳?

    祖宗祠原本就有人驻守在这里,所以祠后就是杂物小间,里面放有柴禾和生活物品。众人搬来了柴禾扔在祠中空地上,随后依宁小闲的意思退到了门外去。

    涂尽往柴堆上撒了点松油,随后指间一搓,一个火星子打了出去落在柴堆上,顿时“呼”地一声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映得祠门外的人们面色如土,仿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宁小闲向涂尽使了个眼色,他心下会意,伸手去抓屋子里的那具活尸,拖到了火边上,正要丢进去,那尸体突然活了!

    原本这活尸是病怏怏躺在床上只咳嗽不睁眼,也不说话的,现在却突然双目大睁,脚下一发力,站了起来。祠里的人眼力好,都看出这活尸的眼睛里瞳孔放到最大,见光也不会缩小,在这午后看起来仍是黑黝黝地吓人。

    诈尸!门外众凡人惊叫一声,骇得腿都软了,有胆小的直接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活尸发出一记不似人类的长嚎,向着涂尽扑了过去。涂尽一辈子和魂魄尸体打交道,哪里会怕这个?口里冷哼一声:“装神弄鬼!”随手一弹,引动法诀。

    空气中的风一顿,突然凄厉起来,化为白濛濛的气刃飞旋而出,正是风刃诀。这样的术法对上筑基期以上的修士就没用了,涂尽也只是用它来探这活尸的底子罢了。

    活尸不闪不躲,任这七、八记风刃在它身上开出偌大的口子,其中一记斜着切开了肚腹。旁观众人惊呼一声,以为会看到胃肠掉满一地的可怕场景,连宁小闲也皱了皱眉不想去看,长天却冷笑了一声:“但看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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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的精气血早已被抽干了,剩下的躯体真只是一个壳子,就像她见过的被拿来炼制延寿丹的凡人。可是,是什么东西驱使这具无魂无魄的躯壳会跑会动呢?

    这几记风刃打在活尸身上,自然是让它不疼也不痒,不过它像是识得了涂尽的厉害,转身扑向宁小闲。

    这种恶心东西,她可不想让它近身。心念方动,噬妖藤肉球已经感受到了主人的厌恶,从她袖中伸出两枝尖锐的藤蔓来,瞬间刺穿了活尸的身体,把它像串子上的烤肉一样钉在墙上。

    这东西居然还能挣扎,并且力气很大,但怎能拗得过肉球的力道?口中嗬嗬不已,却寸步难动。宁小闲怒道:“肉球,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以后别碰!”肉球附生在乌鳞宝甲上,也算和她贴身相处,沾上这种脏东西再跑回来,也够让她难过的了。

    肉球传过来一记委屈的意念。

    正在此时,挣扎不已的活尸突然安静下来,手脚低垂,随后一个小小的青色光球就从它口中冒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飞冲天,就要远离这座小小祠堂!

    它的速度确实快极了,门外的凡人根本还未看清,它就已经冲上了天幕,然后——然后像撞上了无形的障碍物,被撞得倒退了好几步。它换了个方向继续奔逃,结果也没能逃得出去。

    看着这绿光球像个被倒扣在玻璃杯里的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宁小闲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还想跑?姐早就设下了结界,就防着你这一手!”她也不想靠近这东西,扔出了一具捆妖索,将它缚在网中央。

    她不记得这捆妖索是从哪个倒霉修士身上收来的了,不过拿来对付这小绿光球,倒甚是好用。

    把这东西拎到眼前,大家才看清楚,原来这光球的真身呈椭圆形,像一枚小小的植物种子,就比芝麻大上一点儿,但长有尖细柔软的尾巴,实在很像缩小版的蝌蚪,不过通体泛着淡淡的青光。看它撞击捆妖索的力度不大,涂尽把它捏在手里研究了一会儿,才拿出个玉瓶,把它装了进去。

    没了这种子作祟,活尸直接软倒在地,像一具被掏空了的口袋。涂尽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这种子模样的东西原本栖在活尸的心脏里面,借此操纵人身行动。只是它躲得太隐蔽,体型又小,魂魄分身竟然没有察觉。当下,他就为自己的大意觉得有些愧疚。

    宁小闲用神念仔细检查了其他病人,都未在他们身上再发现这种绿色的种子。看来,这就是病源了,她松了口气,撤去了结界,随后拿出百解灵丸和清虚丹,分别交给两名病症相仿的人服用。

    清虚丹的药效更好,可是成本更高,她想看看哪种药物用来救人更划算,毕竟南赡部洲染疫之人,数不胜数。

    静静等了一会儿,结果出来了。服用了清虚丹的人,面色很快红润起来,只是精神还萎顿不堪;而服用了百解灵丸的病人,高烧止住了半个时辰左右,神智也清明很多,但等药力过完之后,病况又卷土重来——她的灵药,居然还解不掉这种瘟疫疾病!这就很不寻常了,因为即使百解灵丸是寻常的解毒解病之药,但它出自丹炉穷奇之手,本身药效就比普通的百解灵丸强效十倍不止!

第335章 湖

    最重要的是,百解灵丸的成本低廉,而能够一次性解尽余疾的清虚丹,由于药方中有千年份的黄精、参术这两味药,身价至少是百解灵丸的百倍!如果用清虚丹去治病救人,那目前发病的患者可有六十余万之多,每人都服用清虚丹的话,耗去的灵石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没有哪一家仙派妖宗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还是那句老话,凡人的命,在仙人眼里不值钱的。仙人救命是为了功德,如果要自己伤筋动骨,那么这笔功德可就不划算了。并且别忘了,这还是宁小闲借助覆禹鼎炼制的清虚丹才能一举奏效,其他丹师手里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耐。

    测出了药效,她心里有些沉重了。不过她不会放着眼前的病人不管,于是一人一颗清虚丹发了下去,解了众人的病痛。宁小闲将这枚种子称为瘟种,而涂尽已经探明了种子的结构,回复她道,瘟种本身并无魂魄、意识,但必是听命于人而行动的。

    也就是说,幕后还有黑手喽,否则这东西怎会莫名其妙地跑到与世无争的小山村里?

    她边想边赶路,只用了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天湖之畔,下地之前顺便给大家放了个清洁术,以免将瘟毒传染给别人。老村长正等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她。“仙姑当真愿意为了我等,下湖一趟?”在他印象里,神仙都是高贵冷艳的,哪里会管他们这些凡人的死活?

    她轻轻“嗯”了一声,心说我却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探明瘟种的来源。七仔驮着她和涂尽飞到湖中心,两人一禽都轻飘飘地站在水面上,不知道令多少凡人心生敬畏。

    她取出辟水珠,三人一起沉到了幽暗的湖底。

    这湖的生机,比她见过的任何水域都要丰沛。随波逐流的水草、湖床上横行的螃蟹,还有各种叫得出和叫不出名字的鱼儿畅游。七仔对鱼儿很友好,于是此时流着口水道:“这里的鱼,实在太多太多了。”

    经他无意中这一提醒,她和涂尽也反应过来,湖里的鱼密度实在是有些大,刚刚游过他们身边,就有两条近两米长度的大鱼。涂尽沉吟道:“湖神的信物是鱼鳞,它又不许村人下湖捕鱼,所以它自己肯定也是一条鱼妖了。”

    能在这林中占住一席之地的,至少都是化形期以后的妖怪了,而鱼类和蟒、鳄一样,是活得越长命、体型就越大的生物,这片水域显然又是鱼妖的主场,他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这个湖虽然比不得五大连池之一的庞大,但达到其一半面积也总是有的,加上水深至少也有一百三十多丈,阳光根本照不透水体,所以湖床上还是一片黑暗的。他们举着莹光草在湖底摸索了三个多时辰,才找到一个人为扩充的洞穴。说起来,幸好这个湖底并不是中南部常见的喀斯特地貌,不然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洞穴会让他们找晕了头。

    看到他们快要走到洞穴门口,湖水中很快出现了不少巨大的身影。宁小闲挨个儿数过去,鲡鳗、鲤鱼、鲢鱼,块头都大得惊人,口中利齿霍霍,身长至少在三米以上,甚至还有一头被称为“大头鲢”的花鲢鱼,她一见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华夏的剁椒鱼头,就用这个品种的鱼头做成的,只不过这位老兄身长六米,那个大鱼头至少也占到了三米左右,若是做成剁椒鱼头,不晓得能供多少人大块朵颐。

    “这些都是精怪,还成不了妖,应该是那头湖神的护卫了。”长天知道这些小杂鱼都不是几人的对手,也放松得很,“鱼妖在这片水域生活已久,它的妖气会影响其他鱼类,从而衍生出体型巨大的鱼儿。”

    她后退了两步,由着涂尽和七仔去收拾这几个家伙。七仔在水中速度受阻,不若陆地或空中那般迅若闪电,但赶上一般的鱼类还是没问题的,而涂尽更不用说了,他的震魂吼在水波的作用下甚至都能增幅。所以十几息过后,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宁小闲只收走了那头鲢鱼精。她刚才站在一旁掠阵,本是防着洞穴中增兵驰援,谁知道从头到尾,里面都是静悄悄地,连条小鱼都没游出来。联想起湖神的沉默、湖神信物失去了五彩光芒,他们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湖神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

    鱼妖的洞穴,肯定也是充满了水。在这样的条件下作战不比陆地,宁小闲的许多手段都用不出来,所以涂尽当仁不让地先走了进去。

    这处水洞很宽敞,至少可容四辆马车并排。在湖水中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天然洞穴的,所以这里处处见削凿的痕迹,显然是被拓宽了。战斗经验丰富的人,比如涂尽这样的,就可以从洞穴的大小来推断这位湖神体型的大小了。“至少会有七、八丈长,不是像鳗鱼那样瘦长,而是宽肿的体型。”他指了指洞穴石壁道,“这里有多处被撞击留下来的痕迹,显然这位‘湖神’脾气莽撞,而且力量巨大。”

    既有此判断,那么这位湖神已经不在人世的可能性进一步增大了,否则自己这几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它的洞府,这位暴脾气的湖神早就出来迎接了。

    几个人走过了曲曲折折的水中回廊,最后才抵达了一处极为巨大的洞窟。这地方绝不比一座室内标准足球场要小,也不知道湖神花了多大功夫才开凿出这么大一片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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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地上种着成片的珊瑚,每一株都晶莹剔透,各有姿彩,在珠光的映照下闪耀着梦幻般的色彩。从前,她只在风光纪录片里见过这样绚烂的珊瑚,没想过有一日能亲眼目睹呢。

    白砂上还种着一种长而粗糙的水草,满满地一簇,生长得十分旺盛。宁小闲知道许多妖怪管这种草叫做“磨砂草”,是巨型鱼类、鳖类妖怪的心爱之物,因为在这种水草当中栖息、打滚,能将身上的死皮和吸血螺、蛎子、藤壶等寄生物都磨掉。这些水族空自术法强大,但对这些寄生物可都是恨得牙痒痒地。

    现在,磨砂草当中就静静躺着一具巨大的躯体,随着水波轻轻翻滚,显然是丧命很久了。宁小闲没有贸然上前去翻动,因为这具躯体外有几十个青色的光球正在懒洋洋地游动。

    她一眼看出,这些光球正是瘟种。

    涂尽游上前去,没有掩盖自己的身形和水声。这里已经寂静了很久,他这样一划拉,顿时将瘟种都惊动,在水里微微一顿,就朝他冲了过来!

    他避也不避,随手掐了个水龙术,顿时面前凝起一条水龙卷。这东西的形状和陆上的龙卷风一模一样,也是漩涡状的,青光球路过水龙卷范围内,就被一个不剩地吸了进去,其效果好比滚筒洗衣机……

    宁小闲伸手收了这些瘟种,才缓缓上前,去查看那具躯体。

    这是一条很大的鱼。涂尽当时判断得不错,体长至少有十丈了(三十多米),和地球上的蓝鲸差不多大小,身体厚重如山,看起来倒和巨型鲸类一样笨重。不过当她看到这条大鱼的脑袋时,又不敢肯定这是鱼了。

    它竟长着一张人类男子的面孔,浓眉环眼,甚至两颊上还留有络腮胡子!宁小闲将它翻过来时,正好和那一双凝聚了愤怒、恐惧的眼睛对上,饶是她自诩胆大,那一瞬间也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倒也怪不得她,无论谁骤然被一双比车轮还大的眼睛这样瞪着,都会吓个半死。

    它生前满身的鳞片也许是流光溢彩的,但死后也变成黑沉沉一片了。宁小闲随意撬了一片鱼鳞在手里掂了掂,发现和杏黄村里供着的鱼鳞,无论从形状、质地来看都如出一辙。

    如不出意料,这应该就是杏黄村人崇拜的湖神了。长天倒是老神哉哉,轻噫了一声道:“这是赤鱬,很少见的一种鱼类了,上古即有,但并不强力,却很受凡人们的喜爱。言先生借给我的书里有记载,‘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疾’,吃了它的肉,凡人就不会生病。”

    不会生病么?这敢情好。要是华夏现在还有这样的鱼类,那么癌症啊、白血病啊,就都不是疑难之症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赤鱬却不是容易长个头的鱼类,它能长这么大,估计也活了七、八百年,有大成期的修为,死了不知道多少天兼泡在水里,还尸身不腐、栩栩如生。涂尽这个验尸专家很尽责地上前检查,然后开始报出一系列结果来:

第342章 针对汨罗

    “如何?”汨罗见她只瞪大了眼往水晶雅间外头看,不由得含笑问道。这样美轮美奂的房子,多数女孩子都会喜欢,他带她奔来的路上,居然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有几分期待,希望她看到这里的美景,能够惊喜连连。

    这狐狸哪来这么多讨好女孩的招数?神魔狱中的长天冷冷哼了一声,穷奇立刻巴结道:“这浅浅一条小河有什么好看?长天大人的水府才漂亮哪!”

    宁小闲仍然盯着水中瞧,过了好天半天才道:“确是如梦似幻,好看得紧。只是太过精致了……要是游过外头的有凶猛的大鱼就好了,十来米的身形,那才叫壮观哪。”她想起了华夏的水族馆。这片水域虽美,奈何电视上看过的海底风光片不知凡几,她的眼界也自不低。

    汨罗闷笑出声。连站在一旁装木头的涂尽,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水泽苑花了偌大功夫才将河底布设成这样,若是弄来巨型鱼类,恐怕没两天就将这片景致搅成了泥潭。她的审美取向,果然和一般女子不同。

    侍女上前斟上灵酒,低声问道:“公子,今日可需要唤如姬来作陪?”她声音虽细,架不住宁小闲耳力好,立刻目光灼灼地转了过来。于是,她终于可以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陪酒女子了么?

    汨罗本是长袖风流的人物,不知怎地被她这一看,突然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不用。”

    “用的。”她笑眯眯道,“我还从来……从来没有来过这等场所,好奇得很。咳,你买单就好。”她对侍女道,“请如姬进来吧,我很期待。”

    侍女望向汨罗,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很快就领来一名手扶乐器的女子。宁小闲看了一眼,心里暗赞道,不愧是汨罗常点的花牌,果然杏眼瑶鼻、眉间一点冶艳的朱砂,肌肤却呈淡淡的蜜色,其上有如同刺青一般的图案,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很美。这女子身材窈窕偏瘦,两肩削窄,让侍女扶进来时行步迤逦婉转,别有一股娇弱风情。

    这肯定不是人类。她传音问长天:“这是什么妖怪?”

    “这大概是……蝶妖?”他声音中带上了一点儿不确定,“上古之时比现在动荡百倍,当时很少见到这样的附族。”所谓附族,是依附于强力种族而生存的妖族,比如曾经为害四平县的蝠妖就曾经是依附于明霄城而生活的附族。上古时期蛮族和大妖横行,这样的附族一般隐居起来,不敢露面。

    艳而不俗,娇而不憨,原来汨罗喜欢的是这一款,她恍然大悟。

    如姬手里的乐器有些像华夏大草原上的马头琴,她进来之后向二人作了一福,低声道:“汨罗公子来了。”声音低沉柔婉,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宁小闲暗赞这水泽苑里教出的佳人果然有风度、有涵养,比时下的小家碧玉更加端庄。这里不是红倌坊,能到这里来用饭的,至少也是一方妖尊或人王,断不会喜欢一见面就扑上来缠身的庸脂俗粉。

    值得一提的是,妖怪们不像人类修士那样不食人间烟火。妖族所谓的追求本心,也包括了情|欲之心,许多妖宗从来不禁男女之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汨罗看到如姬,微微一笑,向宁小闲介绍道:“如姬是水泽苑的花牌之一。这里一共有六大花牌,每个都有自己的成名之艺。嗯,如姬,这位是宁小闲姑娘,她很好奇你的琴艺,如姬今晚可要好好表现才是。”

    宁小闲头一次来这等场所,却也知道这里头的姑娘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不过所谓的花牌云云,大概就是头牌的意思?

    如姬娇怯地望着他,眼里闪过无限情意,低低地应了声“是”,身后侍女取过一张锦凳,让她抚琴在怀,轻轻弹了起来。

    琴声十分悠扬,在这小小的水晶房间里盘旋回转。这蝶妖的琴艺当真不错,只是欢快的曲调中不知怎地带上了几分极淡的哀婉,宁小闲听了一会儿,思绪就飞到她在华夏的生活片段了,那时的少年烦恼、少女哀愁,以她现在的心境去回想,简直便是稚嫩得可笑。只是那般天真烂漫、又涩又甜如青苹果的日子,终是回不去了。

    这样想着,她唇角就微微弯起,凝起一丝笑意。汨罗却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琴,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桌上轻扣。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如姬一直偷眼看他,眼底带着倾慕。

    这蝶妖的琴艺再好,终是比不上乐音宫。宁小闲在广成宫听过了风鸣琴的天籁,再闻她的乐音就觉得略欠了些火候。她既有此感觉,想必汨罗也不例外,所以一曲终了之后,屋子里一时寂静。

    便在此时,她鼻尖捕捉到了一缕清雅的香气。屋里焚了龙香,味道比这淡雅的香气浓烈很多,轻易便盖了过去。这味道很淡很淡,若非她这样成天浸淫于丹道之人很难察觉。她不动声色地抬头望了望门口,发现侍女打开房门传菜入内,这就带进了一阵微风。

    而如姬,就坐在门口不远的位置,显然这缕淡香是被风儿从她身上吹过来的。

    宁小闲皱了皱眉。这味道闻起来确实令人很舒服,甚至称得上心旷神怡,让人想翩翩起舞,可是她立刻觉出了不对劲。她是习练了真一诀和见微知著的人,道心远比一般修士要坚固,可是闻到这股异香之后,都有这样强烈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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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小闲读懂了这种情绪。一个花牌,为何会对客人流露出失望的眼神呢?她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如姬姑娘,琴弹得真好。请问,你用了什么牌子,哦不,你用了什么方子配制的熏香?味道清雅极了。”

    孰料这话才一说出口,如姬面色突然一变,一直处在瞑思状的汨罗嚯然抬起头来,眼中精光一闪,一字一句道:“什么熏香?”

    如姬赶紧低下头,轻声道:“姬来之前刚沐过了熏香曰龙眠香,味道清淡,宁姑娘真是品香高人,一下就能闻出。”

    “哦?”汨罗紧盯着她,“为何我没闻着?”

    如姬细声细气地解释道:“我近来都用这种香料,公子闻惯了,或许就不曾注意了。”言下有好几分委屈。

    汨罗慢条斯理道:“你是想说,我入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

    如姬紧张道:“也许……是吧。”

    汨罗斜睨了她一眼,红唇缓缓勾起,露出一个比女子还要妩媚的笑容,宁小闲在一旁看着,不知怎地突然背心发寒。只听他悠悠道:“我听说,蝶妖之中有一类极隐秘特殊的分支,他们擅采百花之所长,从而使身上逸出的蝶粉淡雅馨香。可是这种香味,却能在无形之中渐渐令特定的对象心生好感,相处得久了,便能对其心志产生影响,更重要的是,这被选定的人本身,是闻不到这种异香的。”

    “扑通”一声,如姬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在地上跪行了两步到汨罗跟前,急声道:“如姬当真不曾暗害大人,这真的只是龙眠香而已!”

    “如姬。”见如姬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俏颜,柔声道,“我每次来水泽苑几乎都会点你,今日这是第十回了罢?你是从第几回开始给我放出蝶粉的?这法子果然隐蔽得很,我一时之间都想不出谁能寻来这么珍贵的蝶族暗害于我。你,可以为我解惑否?”

    他说得越轻越慢,如姬身上就颤抖得越发厉害。从宁小闲的角度看去,她眼中泪珠盈盈,慢慢淌了下来,神色哀楚动人,果然是我见犹怜。

    泪水也流到了汨罗手中。如姬埋头在他膝上,哀声道:“是如姬……如姬倾慕大人,自不量力,以为能令大人多来看望如姬几回……大人皓月一般的身姿,如姬怀了私心,想更多亲近。”往日她都这样靠在他膝头,汨罗大人那时眼底的笑意真诚而温暖,她企望着依着往日的恩情,今天他能心软下来。

    她似是突然想到了面前这玉一样的男子,也是驰明城的主人,奉天府的二公子,杀人于谈笑间的主儿。

    有美人儿这样软语哀求,宁小闲都觉得自己心软了,汨罗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不要怪我心狠。”声量微微提高,“来人。”

    就有一人自水晶屋外走了进来,垂首道:“公子?”

    汨罗揉了揉眉心道:“带下去,一个时辰内我要知道幕后主使。”

    “公子!”瘫在地上的如姬抽泣着摇头,正待再开口恳求,身后那人伸手一指,已经封了她的声音,不顾她的挣扎,硬生生将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拽了出去。

    雅间之中又恢复了平静,宁小闲苦笑道:“我一句话,就害了一条性命?还是个美貌女子的。”这女子看向汨罗的眼神不假,当真是有情意的。

第345章 11111

    汨罗和如姬已经出了水晶间,通过长长的甬道进入了水泽苑的大厅,这个厅堂自也装饰得堂皇富丽。此时便看出这儿果然是往来无白丁,来来去去的都是身上妖气或灵气浓冽的修仙者。

    正有一整席客人于谈笑声中正要离开。汨罗二人出现的时候,这一批客人基本都走近大门了,只有落在后面的一个锦袍男子恰好路过白玉阶梯,余光一瞥看到了他们,当即眼前一亮,迎上去笑道:“汨罗公子,好久不见!”

    这人约三十来岁样貌,五官还算清秀,身材也保持得不错,但一张脸皮腊黄。汨罗看着他微微一笑:“两日前才在我府中会晤过,怎地就能是‘好久不见’?”

    这人打了个哈哈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司徒想念得紧。”

    汨罗打趣道:“恐怕司徒兄想念的是我们的生意吧?”转头对如姬道:“如儿,这是阴阳宗的右护法,司徒清、司徒先生。”

    如姬碎步走上前来道了个万福,曼声道:“司徒大人安好。”

    她原本就容貌艳丽、体态娇柔,这一下又加倍温婉,只将司徒清看得眼睛都要直了,口中连连道:“好,好,如姬姑娘果然艳盖水泽苑,名不虚传啊。”

    汨罗嘴角一勾:“司徒大人好运气能遇上她,明天起水泽苑就再无如姬此人了。”

    司徒清一怔:奇道:“为何?难道……汨罗公子要将她带回府中?”

    此言一出,如姬面上顿时娇羞无限,她垂下头来,长而卷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片脆弱的阴影,看得司徒清心里直痒痒。他在水泽苑作客多回,对于艳名远播的如姬只惊鸿一瞥见过几次。这蝶妖听说是天青州奴营所出,又是水泽苑的六大花牌之一,不是有钱就能唤得来的,偏偏他又听闻这女妖身上妙处颇多,每次见到她心里都痒得很。

    可惜如姬一直处在水泽苑的管控之下,他也用强不得。水泽苑的花牌们是不得赎身的。除非汨罗将她们带出来……这座城都是他的了,何况几只小小的女妖?

    “不错。我府中有客人看过她一面之后念念不忘,想求回去作侍妾。今日正好来此,我就顺手带回。”汨罗顺口答道,“司徒兄,天色不早,汨罗先告辞了。”

    司徒清已经看出如姬虽然跟在汨罗身后,这位二公子却对她有些冷淡,显然并不打算将她带回去亲自享用,心里不由得暗暗意动。如果这蝶妖是汨罗自己想要的,他断然不敢去抢。可是他连那“贵客”都不晓得是谁,为何要给他面子?

    当下他上前一步,轻咳一声道:“汨罗公子请留步,关于咱们谈妥的青金石买卖,司徒愿意再让半成的利出来。”此言一出,汨罗的身形果然顿住,连着如姬也跟着一起止步了。

    刚走出甬道的宁小闲传音道:“青金石是什么?”

    “青金石提取出青金砂之后,可以加固法器的坚硬度,是炼器的一味重要材料。”丹炉穷奇代答道,“女主人,长天大人在铸造您的匕首獠牙时,就加入了青金砂。这东西,价值不菲哪。”

    “哦?司徒大人怎地突然如此慷慨了?”汨罗挑起了一边长眉,玩味道,“你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司徒清盯了如姬一眼,又咳了一声道:“这个,若汨罗公子肯割爱的话,这个,咳……”都说奉天府的二公子是个妙人儿,需要他这么直白地回答吗?

    汨罗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如姬,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为难道:“这个嘛,我府里贵客指名道姓要她,若给了你,怕是……”

    这是嫌开的价少了。司徒清咬牙道:“再加两百斤云纹钢。”

    汨罗顿时微笑如春风:“成交。司徒先生果真有诚心。”偏头向如姬道,“还不去见过你的新主人?”

    蝶妖紧咬住下唇才不至于发抖,她一步一步从汨罗身后走了出来,向着司徒清婷婷拜了下去:“见过……见过司徒大人。”喉间一阵哽噎,几乎说不下去。

    她既已是自己之物,司徒清也不再克制,一把攥住她的小手,色|眯眯的眼睛上下扫视了她几次,附掌道:“好,好。”那两百斤云纹钢其实让他肉痛得很,花大价钱买下这么一个尤物,现在他恨不得马上带回去享用。

    “汨罗公子,买卖定契明日入府再签,在下就先告辞……”他才说到一半,目光不经意扫过白玉阶,顿时被粘住了收不回来,话也只说到一半。

    正有一男一女顺着白玉阶走了上来。男子长得如何,他根本不关注,可是那少女一身浅湖蓝对襟襦裙,外罩藕荷色团花褙子,一条织锦腰带衬得细腰可作掌中舞。这女子面貌初看起来不如他怀中的如姬那般惊艳,可是司徒清这双眼睛阅|女无数,只觉得那眉、那眼、那瑶鼻越看越有味道,精致匀巧,比例完美,竟是无一处不好,尤其一双墨玉眼若乌漆点染,灵动而有神,恰有画龙点睛之效。

    再看她体型轻盈,削肩、细腰、长腿,漾出一股子活力,走路时修长双腿夹得很紧,显然还是处|子。司徒清瞧得眼睛发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道:“砾中金,竟是砾中金。”

    汨罗听到他说出这三个字,嘴角微微一撇,眼中闪过一缕寒意。

    她从没想到有人真能用眼光来猥亵女子,顿时身上直冒冷汗,后背上立起一阵鸡皮疙瘩,獠牙不声不响地从她手中浮现,借着袖子掩盖住森白的刃尖。

    这是她面对色|狼时,身体的自卫反应,幸好此时涂尽也有所感,横跨一步挡在她身前。然而比他更快一步的是汨罗,早在司徒清说完“砾中金”时,他就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恰好挡在白玉阶前,笑吟吟道:“司徒大人,什么‘砾中金’?”

    对上奉天府二公子寒光闪闪的眼神,司徒清立刻清醒过来打了个冷颤道:“没什么,在下先告辞了。”说罢拉过如姬,转身而去,走到厅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汨罗还站在那儿盯着他,眼里流露出警告之意,心里暗叹一声“难怪他肯舍了如姬”,只好转身离开了,他紧紧抓住佳人的纤手,心中越发觉得邪火暗生。

    宁小闲面上一阵白一阵红,浑身都像浸在泥沼中,难受得很。她竟然被这妖人用眼神猥亵了,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能伸手去抠出对方的眼珠子么?

    早知如此,晚几步再上来好了!

    她气鼓鼓地走到汨罗身边道:“那个变态就是司徒清?再让我看到他,我定要将他斩成十段八段!”

    汨罗看她周身怒气勃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不知怎地想笑:“他是人族仙派阴阳宗的右护法。”

    她蹙起秀眉。阴阳宗,这名字听起来真有点那个啊。是她心思不纯洁吗?

    汨罗倒是一眼看破了她的想法:“你猜得没错,大道三千,各取一条。这阴阳宗认为孤阴不滋、孤阳不长,所以走的是和合之道,也就是阴阳互补、男女同修。据我所知,司徒清见着了美貌女子,都不想轻易放过。”

    她暗啐一口,面上顿时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咬唇道:“难怪你将如姬送给他,她……唉。”

    这时几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都住口不说,直到侍从牵来了碧水金晴疵兽,汨罗才翻身骑上去,低声道:“如姬只不过是个诱饵,今晚且让他吞钩。倒是你二位今晚要住在哪儿,可曾定下了?若要回我那小院屈居一夜,我欢迎得很,今晚正好接着秉烛夜谈。”越说越是眉飞色舞,直勾勾地瞅着她,眼里写满了不怀好意。

    她怎么觉得这只狐狸看她的眼神越发热切了?她避开他的目光,撇了撇嘴:“不劳费心,姐用银钱开道,保证随便找一家客栈都能住得舒舒服服。”

    汨罗心中却是一喜。她不愿与他四目相对,便是有谱儿,当下也不强求,长笑一声,驱骑告辞了。

    她这一路走来多辛苦都不要紧,但在吃、睡上是从来不肯委屈自己的。此时夜色深沉,她领着涂尽快手快脚地找了一家门面堂皇的客栈,丢了两锭大银就换来两间天字号上房。

    房内是她喜欢的高床软枕,她却没有急着扑到床上去,而是先进了神魔狱,按步就班地做起今日的功课。

    这一日夜里,位于城东的司徒家宅迎回了主人。

    如姬刚被司徒清搂着走进大院,就看到一个妙龄女子倚在东厢房门口,往自己二人看来。这女子杏眼桃腮,果然生得十分妩媚,但身上气息如同凡人,看不出什么异常。如姬第一时间便知道,这该是汨罗公子要她留意的霍明珠了。

第348章 1111

    齐胖子在讯息中先是狂拍了一顿马屁,将她形容为天上少有,人间难见的灵验活菩萨,这才毕恭毕敬地询问疫疾还要持续多久?他是个商人,肚子里天生就会算计,若是瘟疫快要结束了,接下去就是百业复兴之时,他齐三胖趁着这个时候杀进去抄底,无论是店铺还是物资都能拣个大大的便宜。

    当然这局势就像股市,抄底抄错了时机的结果是陪着人家一起下地狱,而且下去了才会知道地狱还有十八层……

    关于这一点,宁小闲只能苦笑。她不是大罗金仙,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知道抓捕瘟妖此役能不能成功,所以这封信,暂时就没有回。

    到了第六天,汨罗终于上门拜访了。

    这个时候,她正在神魔狱中尝试着用九穗禾和几种灵果酿酒。息壤可以催发植物,她手里却没有加快时间流速的法器,所以按照不同的配方酿了七八坛作试验,酒的好坏得等日后开封时才知道。

    她这是第一次酿酒,也没甚把握,神魔狱中的三个男人却一致叫好,大概对于男人来说,酒是钓诗钩、扫愁帚,是无上良伴,比女人还要贴心得多。

    汨罗从她身上闻着了好几种果子的香气,心道这小女子不知道又在鼓捣什么东西,手上却递了一只玉简过去:“有关巴蛇山脉的资料,我都放在这里面了。简要说下,巴蛇山脉现在是一家隐流仙派的驻地,你们去了之后还要多加小心。隐流都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虽然他们和撼天神君之间,也许有些关系。”

    她真心实意地道了个谢,这些资料若非从汨罗手中取得,而是她自己慢慢收集的话,要费上很大的功夫。汨罗带来的下一个消息,却是坏消息。

    便在这几日功夫里,又有十五万人死于疫疾。算算时间,刚刚好是自东往西,一个个州郡的病患接连大量死亡,这和汨罗原来的猜测不谋而合,瘟妖果然是走一路放了一路的瘟种。最糟糕的是,哪怕各州努力控制,但疫疾还是迅速蔓延开来,新染疫的病人数量大概在三十五万左右,虽然放在全大陆人口听起来不多,但这一批病人的疫疾发作速度,却比上一批要快了一倍!

    这只瘟妖释放的疫疾,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因为汨罗读过秘卷之后,已经知道这种疫疾的传播速度,居然是成倍增长的。首批病人从染病到死亡的时间,是二十五天;传染给第二批病人之后,这个周期就缩短为十三天;第三批病人,只能活七天;第四批,只有四天寿命……

    越到后面,这瘟疫便已经不能叫做瘟疫了,那就是沾着即死的恶疾。是以中古之时虽然有解药问世,可是运输不便,被救活的人终是有限,最后近千万凡人被疾病夺走了性命,全大陆一派尸横野地无人收的惨状。只不过生物总是有好了疮疤忘了痛的尿性,这一场大疫被埋在历史中尘封起来,今人早已不知。

    如今,他们面对的也是这种情况,如果不尽快将瘟妖抓住,如果不尽快将解药研制出来,这片大陆又要陷入动荡之中。

    所以汨罗带来的第三个消息,就是有关于瘟妖的下落。今日上午,终于有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子,从司徒家的门缝里递了出来,经过种种渠道送到了他的手中。

    条子上用簪花小楷写清了霍明珠的近况,并说明这位司徒大人的新细鼎对如姬的态度实在奇怪。趁他偶尔出门的功夫,霍明珠就到西厢房去串门子,言语和目光都十分热切,还借故去抓碰如姬的小手和香肩,令她胆战心惊。

    最有价值的一句话,是霍明珠昨日又向司徒清缠着要回娘家了。司徒清这几日有如姬相伴,对她的兴趣大减,自然无有不允。

    宁小闲摸着这张纸条上,似乎还能感觉到上头的泪痕斑斑,汨罗却笑道:“既是如此,我明日就将司徒清找到我府里来,给霍明珠制造动手的机会,希望它能把握住。”他还能谈笑自若,宁小闲都有些佩服他了。若换了自己背负这么大压力,恐怕终日都寝食难安。不过换个角度去想,他一个大妖不太在乎人类的死活,似乎也不奇怪。

    每分每秒,都有无辜的生命在消逝,他们的行动要既快且狠。

    局已经设下、网已经布好,就等着瘟妖咬钩。可是,既然汨罗已将一切都布置好了,那还找她宁小闲来做什么?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微笑道:“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给你。”伸手递出一个竹筒,一张药方放在桌上。她可不愿贸贸然地与他有身体上的接触,这家伙最近对她的兴趣似乎越来越大。

    汨罗接过来,才瞥了两眼,瞳孔顿时一缩,慵懒的笑意也收了起来,沉声道:“这是瘟疫的解药,你研制的?!”

    若在以往,他断不会说出这样失礼的话,可是瘟疫解药兹事体大,他不得不再三确认。

    他一对血玉似的眸子里,肃杀庄穆,哪里还有半分笑意。宁小闲被他问得有些不快,此刻见了他的表情,也发作不起来,只点点头:“是。”其实是长天和穷奇的成果,只不过这两位出不来,所以她就堂而皇之地冒领军功了。

    汨罗又惊又喜:“你是如何研制出来的,我在中州聚集了上百位丹师,连徐莫幽前辈也惮精竭虑,直到现在也没有好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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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语病,见她满面不愉,心里突然有些着急,脱口而出道:“当然不是……咳,我只是说,宁姑娘果真是好本事!”总算临时改口得快。

    宁小闲这才道:“其实这也是沾了别人的光,得了点启发。你还记得我请你办过一件事,秘密转移走看守极阴之地的伍家人?”那是她所发掘的第一个极阴之地,就在伍家祠堂的下方。

    “记得。伍家上下六十七口人,都被我安排去了允州,从此改姓为易。”也从那一次起,他手里握有了拜火谷秘谋对付奉天府的证据,现在正将这个妖宗往死里整。

    “伍老爷临行前交给我一个两面封口的竹筒子,说是拜火谷的妖人赐下来的圣药,可治大病。瘟疫不就是大病么?所以我打开来研究了一段时间。”她低声解释道,“现在灭瘟的重点不在于有没有解药,而在于解药的成本。我的清虚丹可以顺利解掉这种疾病,可是每粒都成本高昂,而患者数量已经超过五十万人,我不可能赠给每个病患服用。”

    汨罗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你曾经说过,在并州地宫上方的土地上,有人挖走了许多苦苦苗,而生长在杏黄村外的阴寒之地的苦苦苗也不见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又称‘取衡’,在关押瘟妖的地宫外头长出了相克之物,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所以我当时就推断这苦苦苗八成是解药中的重要一味。”

    其实事实哪有她说得那样简单?是长天凭着出色的记忆力和嗅觉,发现苦苦苗的气味与伍老爷递给她的竹筒很相似。这竹筒虽然密封得牢固,但当初灌装药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在筒身上沾了一点点药渍。这残留下来的一丁点儿气味,她几乎是嗅不到的,只有像长天这样以神通将自己的嗅觉十倍扩大化了,才能闻得出其中的蹊跷。

    他们有成品药水在手,能少走很多弯路。饶是如此,要逆推这方子里的药物和用量也非易事,长天和覆禹鼎也尝试了近两百多次,直到将她手里那几株苦苦苗根系上的豆子用得一干二净为止,最后才发现不仅需要软豆,连根须也要少量地一起放入才好……若无覆禹鼎精确计量与记忆的功能,换了个丹师即使再天才,也很难在这样短短的几天里就将最终成果端了出来。

    其中的弯弯绕绕,汨罗自然不会知道。这竹筒子里装的,也不是伍老爷送她的药水,而是长天和覆禹鼎研究出来的成剂。她谨慎道:“我有七成把握,但还是要试验过后方知结果。”

    “这不是问题。杏黄村附近的两个村庄疫疾未解,随便提个人做试验就成。“他将药方和竹筒都收入袖中,郑重道,“若此药可用,可救百万生灵,宁姑娘你功德无量。”这事儿无须他或宁小闲亲为,手下人跑一趟就好了。

    接下来这一日,便是养精蓄锐了。汨罗自去调派人手,一则试验解药的药效,二则抽调精锐准备对付瘟妖。对付这样的妖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使尽雷霆解数。

    司徒清那里也接到了通知,很是欢喜,准备第二日去找汨罗。

    一切均有条不紊进行着。当天下午,解药的检验结果就出来了:可用。便这两字,就让所有人心里一松。汨罗随即吩咐下去,着手大量配制。

第350章

    宁小闲呆呆趴在那里,只觉得心底一股凉气冒了上来,然后就是熊熊怒火:这种怪物不死,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女子受害。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如姬哀叫求饶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至低不可闻。

    宁小闲偷偷看了一眼汨罗,发现这狐狸的两只血玉眼越来越通透,显然是越发冷静凝神了,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

    便是现在!屋外的汨罗眼中闪过精光,挥手轻轻一挥。

    围猎活动,终于开始了。

    一道漆黑的剑光闪入屋中,快得凭宁小闲的眼力都捕捉不及,只觉得眼角似有暗光闪过,这第一个出手的连人带剑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撞破了窗户,直取霍明珠咽喉。

    宁小闲见过许多人的驭剑之术,甚至朝云宗掌门白擎的剑术之霸道狠厉、雷霆万钧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不过眼下这人所递出的一剑,却既不张扬、也不凌厉,只是快到了人眼根本无从捕捉,反而带出了几分安静宁和的味道——安安静静地穿堂入户,安安静静地取人性命。

    这一剑似是三月扑面的小雨,要润化万物,要令人避无可避。刺出这一剑的人,似是放弃了一切,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不管不顾,这一击就毫不留情,奋勇而前,连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下。

    从剑光乍起,到递至霍明珠喉前,只用了一弹指的千分之一时间。此时她才刚刚尖叫出声,以纾解周身难以抑止的快美之感,也正是仰头张口,露出要害的姿势。

    这一剑的时机,把握得精准无比。

    可惜未能奏效。

    霍明珠还未站起,一只纤手却已经牢牢扼住了这把刺向自己咽喉的漆黑毒刺,咔嚓一声轻响,顿时将它拗成了两截。这剑如黄蜂尾后针,剑身极细且浑圆,类似西洋剑,在空中行进时半点声息也无,正是偷袭伤人的好家伙什,却有一个毛病——太细太脆。霍明珠口里冷笑一声,另一只手五指尖利如爪,往偷袭者胸口扎去,要将他的心脏硬生生掏出来。

    这人将全身的精气神全部凝成了这一剑,连护身罡气都放弃,这一下若被掏实了,他可是半点防护也没有。

    可是这人面上没有半点惧色,反倒有闲情冲着霍明珠扯动了一下嘴皮子,放出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

    他竟然在笑?霍明珠一愣,手中不由得慢了半分,随即觉得脖子上一凉,身后有一把同样漆成了黑色的弯刀轻轻拂过,温柔地斩下了她的头颅。

    宁小闲刚好站在被打破的窗户,将里面的实况尽收眼底。

    这惊才绝艳的一剑,这一往无前的一剑,竟然也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却是背后那温柔一刀。她看得清清楚楚,偷袭者攻入之时,霍明珠背后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影子,随后迅速地凝成了实体,反手挥出了要命的一刀。

    这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时机、战局,把握得精妙无比,只要慢上那么一丁点儿,前面充当诱饵的家伙就已经被掏心而死了。她不禁感叹汨罗手下果然人才济济,打前阵的两个人都这样令人刮目相看。

    不错,这只是开胃菜而已。一缕绿烟从霍明珠碗口大的断项处钻了出来,迅速地钻出了漏风的屋门,往外逃逸。

    这才是瘟妖的本体。挥刀者之所以不进攻霍明珠的心脏,而是选择了直接斩首,正是怕刺心之举无效,眼见绿烟溜出,他也重新变回黑影,从门缝里一起钻了出来。

    宁小闲定睛一看,浑身寒毛炸起。这哪里是什么黑影,分明是数千只黑色的甲虫形成的虫群!虫群在空中一顿,似是完成自己的使命,也不再追着绿烟而去,而是重新凝聚在一起,化成了一个黑衣人,有鼻子有眼,面色僵直,宁小闲这才感觉到他身上的妖气。

    长天在她耳边快速道:“这是聚合之妖,即是由大量的细小个体组成的妖怪。它散化成小甲虫之后就没有妖气,所以能事先隐藏在屋子的角落里,等待发出致命一击。”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只虫妖凝成人身之后也不追击,只站到汨罗身边。他和搭档的任务,只是将瘟妖迫出霍明珠的肉身而已,如此才方便其他人进行后续的行动。

    绿烟出了屋子之后毫不停顿地往林中钻去,毫不恋战,结果也像瘟种一样,一头撞上了透明的结界。

    不过结界没阻住它多久,绿烟盘绕了两下,结界似乎就被腐蚀出一个洞,令它能逃出生天。

    不过能拖住它这么两个呼吸的功夫,结界的使命也已完成了。这片空地四角突然各钻出一人来,手里执着一个黝黑的圆筒,对着绿烟按动机括,顿时筒中飕飕飕如暴雨般射出了无数金针。

    绿烟听到机括声响起夷然不惧,还在闷头腐蚀结界。它现在连实体也没有,怎会害怕金针。哪知这针扎到绿烟当中,就像满满一锅热油中倒进了小半碗开水,不仅搅得绿烟像油花一般溅开,还发出了滋滋作响的爆裂声。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尖锐的吱吱叫声,很像老鼠叫唤,但放大了百倍可就听起来瘆人得很。大家都知道这是瘟妖痛苦的惨叫声了。因为那机括筒里射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金针,而是出自千金堂的阳明神针。每一枚针,都是千金堂通过特殊的方式从太阳真火中淬取出来的,都要整整耗时三十日才能淬炼完成,专破天下邪秽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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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是天下邪物的克星,瘟妖修炼有成,自然不怕普通的日光,可是阳明神针具有浓缩了万倍的阳极之烈,这一沾身就像掉进了油锅,立刻就令它遭受重创,连绿烟的颜色都淡了很多。

    好在面前的结界已经破出大洞,它一头扎了出去。

    结果,又撞在第二层结界上。若不是它现在无暇说话,简直就想破口大骂了,这见鬼的结界到底设了多少个?它忽然转身,不再逃命,而是冲着敌人扑了上去,并且是朝着众人紧紧拥簇的那个人。

    它是积年的老妖,自偷袭者的第一剑递过来时,就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埋伏,接下来对方必定源源不绝还有后手,所以被迫从霍明珠的肉身出来之后,打定的就是远走高飞、逃对方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主意。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它能活上这么多年,生存经验自然丰富。

    不过对方才一伸手,就将自己打得元气大伤,显然准备充分,一时之间是走不脱了。这时,一味想逃不过是再多添几个挨打的机会,它便转而想擒贼先擒王,将对方的首脑先拿下再说。

    它也知道,主事者身边的保护措施肯定是最多的,所以它这一下冲过来之后,在遇上第一道拦截时突然四散开来,变成了一大片氤氲的淡绿色雾气,范围之大,遍布整个结界。有人大吼了一声:“注意,是毒瘟瘴!”

    在场的都是人精,均在第一时间闭住了呼吸,不让毒瘟吸进肺中。直到此时他们还有恃无恐,因为早知道要对付的是什么怪物,事先都吞服了避毒避瘴的药物。那个虫妖立刻哗啦啦一声重新变成了黑压压的甲虫群,在草地上钻了个大洞躲了进去。虫类对气体的变化最为敏感,这样的大范围无差别毒气攻击,它首先就受不了。

    然而这瘟瘴好生厉害,过不了两瞬,大家就发现自己身上的罡气护罩被迅速腐蚀,像春日的白雪那样迅速消融。这个结界原本是为了困住瘟妖而设,现在反倒将所有人都困在它的毒瘟范围之内了。

    就在此时,众人正中央传来一声惨呼。一名身穿黑袍的文士大惊道:“不好,公子!”再也顾不得其他,从怀中祭出一座玲珑小塔,飞快地掐了个法诀。

第351章 (二)

    小塔飞上众人上方,蓦地变大了两三圈,从中释放出无穷的吸力,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场中的绿烟就被小塔吸了个干干净净。这件法宝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做镇妖塔,虽然这名字极欠揍也极犯忌讳,但它摄拿敌人入塔的本事却当真是不小的。可是瘟妖被吸进去之后,黑袍文士的脸色反倒更苦了,苦得像是喝了一大碗黄连水。

    场中景象重新恢复了清明,众人虽显狼狈,却至少还站着,只有正中央草地上倒着的那一袭红袍尤其刺眼。

    那黑袍文士面色发白,低喝道:“快将公子救出去,重新布起结界!”他身后的一个白胡子老头顿时口中念念有辞,右手轻轻一摆,似是撤去了结界,随后从怀中掏出几粒丹药塞进伤者口中,就想抱他出去。

    就在此时,大家头顶的小塔发出了喀吱喀吱的声响。抬头看去,原本光彩奕奕的的镇妖塔轻颤不已,像是被某种东西从内到外迅速地腐蚀了,随后就是一滴滴铜绿色的液体从塔身流了出来。

    “快些,这瘟妖的实力太强!”在黑袍文士的催促下,白胡子终于将所有结界全部打开,将主子抛了出去。这一下灵力用得很妙,伤者几乎是平平落地,没受什么伤害。

    只是这一耽误,小塔腐蚀得更快了。前后几息而已,镇妖塔就像在海里泡了上千年的铁器,光彩全无不说,还通体长满了黑绿相间的锈蚀,随后晃当一声掉到地上。

    “我的镇妖塔!”黑袍文士心疼无比。瘟妖是污秽邪瘴之体,好好的法器被它碰过之后,很快就会被污、被腐蚀,变成一堆破铜烂铁。这也是众人极不情愿拿出法器来对付它的原因,黑袍文士刚才一时情急,只好祭出了镇妖塔,心知这宝贝算是废了。

    白胡子赶紧重新念动法诀,将结界布好。这下时间太过仓促,他不过只做好了一个结界,瘟妖就已经脱塔而出了。

    不过汨罗麾下众人早已屏息等着它,更是有人将一张大网直接扣住了地上的小塔。绿烟从塔内钻出来之后,一触及网格就忍不住收缩一下,像被电网电着了一般,只能越缩越小,挤在小塔和大网的空隙当中。

    这张网也是特制的。南赡部洲南部有大片大片的桃花林,由于当地地气暖湿,空气几乎不流动,风力极弱,无穷无尽的桃花桃叶从枝头落到泥土里腐烂之后,就会在山谷里沤出毒瘴来,每年五月,满山遍野都是粉色的薄雾,即是桃花瘴。这种瘴气内人畜丧命,飞鸟坠地,连修士也能伤得。有些修仙者专门去桃瘴谷,采集这样的瘴气来伤人。

    不过天下之物必有相生相克,这桃花瘴虽然厉害,偏偏经年累月之后在山谷边缘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藤类植物,它的藤蔓本身能吸取瘴毒为养料,结出的珍珠大小的果子能供人畜食用,吃下后就能不惧瘴毒,在山中行走。

    瘟、瘴历来极为相似。这张大网就是奉天府请炼器大师用这种植物的藤蔓生生炼成的,上面还淋了童子尿、黑狗血,都是阳烈之物,瘟妖的本体碰上之后,立刻便会疼痛难忍。

    见这大网生效,此时大伙儿都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个中年汉子俯下身看了看网中绿烟缩成的小球,仰天打了个哈哈:“我道这活了万年的瘟妖有什么了不起,原来是没遇上我们,不然早已伏诛……”

    他话未说完,旁边的人突然厉喝道:“小心!”

    原本收缩成一团的绿烟突然缩得更小了,如果说原来还有拳头那么大,现在充其量只有一颗板栗大小,随后对准了一处网眼全力一撞。谁都知道,在施力一定的情况下,一根针比一记拳头造成的伤害更大,现在瘟妖也是一样,它缩成这么小,施放的腐蚀之力就非常集中。

    眼力好的人,就看到这一处网眼突然变得绿油油地,好像泼染了颜料,随后“啵”地一声轻响,断裂了。

    这网上之物虽然能克制瘟妖的力量,但瘟妖以点突面,终于还是找到了脱身的办法。这就好像水能灭火,但火势太旺,一两桶水只会被蒸成水汽一样。虽说是刚从封印里逃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瘟妖本身的道行也颇为高深,突破这张网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中年汉子正笑得得意,这个小绿点破网而出,速度快得惊人,却正好射进了他微张的嘴里,发出了咕噜一声响。

    看他像吃糖豆一样吃掉了瘟妖变成的绿点,所有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那只聚合之妖二话不说,重技重施,又是一刀剁了过来,要将他的脑袋斩掉。

    中年汉子眼中突然绿光一闪。他恰好右手戴着一副手套,非丝非帛,估计也是件法宝。他立刻抬手格住了这把刀,任刀刃将他的手套缓缓割破,口中却咯咯笑道:“虽是臭男人的肉身,也聊胜于无。我要将你们的皮剥掉,让你们亲眼看着自己全身的骨头被一根一根拔出来!”

    黑袍文士大骂道:“孽障,还不伏诛!”袖中甩出一记红彤彤的戒尺,朝着瘟妖打去。这戒尺虽然看着不长,一旦灌注了神通却有诸般异象腾起,似有无数虎狼咆哮,显然也是不凡之物。

    瘟妖之前都躲着众人手里的克制之物,心中早憋气得很。它性格邪狞暴戾,否则也不会经常借由折磨漂亮女子来渲泻,现在见戒尺打来,根本不闪不避,仗着手上还戴着一副手套,徒手就抓住了戒尺,口中冷笑道:“有了肉身,你当我还怕这些阳烈之物?真是井底之蛙!”

    在一旁不声不响观看的宁小闲忍不住轻抽一口冷气。这瘟妖占据了肉身之后如此难以对付,连原本可以克制它的至阳至烈之物都不再生效,难怪汨罗要设计一开始就将它从霍明珠的身体里逼出来,否则这仗真是难打得很。

    瘟妖一把抓住黑袍文士的戒尺,下一步就是右手握拳打了过来。黑袍文士没想到一只瘟妖居然也用这么暴烈的手段,仓促之间抬起左臂去格。他的护身罡气早已在刚才抵抗毒瘟瘴时消耗干净,现在挨了这一下,左手手指上的两枚护身法戒“啵”、“啵”两声轻响,直接爆碎,显见得这一拳的力量实在惊人。

    这中年汉子原本走的就是体修的路子,黑袍文士与他近身对斗,一上来就先吃了个大亏。他闷哼了一声,左臂软软垂下,前臂骨竟然被打折了,更糟糕的是皮肤很快变成了绿莹莹的颜色,然后发胀、鼓裂,连流出来的血水都变成了绿色的。宁小闲眼力好,这一瞬间还能看到黑袍文士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了许多绿色的小水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必然会觉得心头发麻。

    瘟毒沿着他的胳膊,迅速地往上窜。

    这时,黑袍文士身后已经有人冲了上来,将瘟妖的注意力引走。黑袍文士得了这一、两息的空闲,立刻举起戒尺,“啪”地一声击在自己左臂上。

    整只左臂应声而落,掉在了地面上。

    黑袍文士的面色一白,口中也再度闷哼了一声,神情却似放松下来。瘟妖的近身攻击,瘟毒剧烈,已经可以伤到修仙者了。虽然大家出发之前都吃了避瘟瘴的药物,但显然被这老精怪摸了一下之后,药力却不够用了。这黑袍文士当机立断,虽然舍了一条胳膊,却挽回了自己一条命。

    攻上去的三人,也都是体修,手上都戴了手套。四个人顿时打在一起,劈里啪啦地好不热闹。瘟妖气极而笑道:“你们这是找死!”真当它是软柿子好捏不成?当下伸手在自己这具肉身上用力一抓,蘸了五指的血,随后重新迎向那三人。

    对手夷然不惧,和它战在了一起。

    瘟妖起先还冷笑连连,一副想看好戏的模样,可是十几息后突然蹙起了眉看向自己身上那一道抓伤,暗道一声:“不好!”

    按理说,这三人手上的手套也是法器,应该很快被腐蚀掉,然后瘟毒侵入他们身体才对。这也是中古之时,修士们谈瘟妖色变的重要原因。可是这三人怎么越打越精神,越打越生龙活虎?再看他们的手套,又哪里有被腐蚀过的模样?

    它占据了中年汉子的肉身之后,瘟毒应该无处不附的,怎么这三人却没事了?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道巨大的抓痕,却愕然发现里面流淌的鲜血是红色的!

    被瘟毒侵蚀过的身体,应该流出的是绿血才对。这具身体,不对劲!

    它看着对方这一群人眼里露出的讥诮,突然发现自己又中了圈套。这名中年汉子,不,或者在场的所有人,出发之前都喝下了至阳至烈的药物,难怪这些人看起来眼冒血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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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