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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2章 复仇

    他学了丹方之后,也未放在心上,因为任何一人服了延寿丹,终生也只能生效一次。他自己毕竟是个修士,金丹期修士的寿命已有数百年之久。

    由于他炼得一手好丹,就有人找上了他,声称愿意以合适的灵石价格,每三年收购一次他的延寿丹。黄忠不过是个散修,又因早年争斗,修为境界大跌,修炼之途已走得很艰难,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大喜。于是寻了困龙雪山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每到冰雪将化之时就抓些凡人来炼延寿丹。

    在这样白茫茫的雪山中,无论凡人怎么走失,都引不起仙派的注意。他这几十年来,倒也过得逍遥自在,积攒了不少钱财。

    “你知道炼好的延寿丹,最后被谁买走了么?”

    黄忠摇头道:“不清楚,我只知道每三年都有人与我接头,拿灵石来换走丹药。”他顿了顿道,“不过我私底下也查了,延寿丹似乎是流到天上居的发卖会上了。”

    天上居!她骤然一惊。这可是南瞻部洲上首屈一指的发卖行,连她也觉得如雷贯耳。

    她接下来又随意问了几个问题,黄忠都一脸真诚地答了,并且赌咒发誓,称自己说的全是真话。

    “是不是真话,不由你说了算。”她冲着涂尽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自指尖释出一股黑雾,飘进了黄忠的耳中。这修士顿时就觉得被狂灌了百十斤白酒一般,不仅胸闷欲呕。脑中也剧痛无比,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突跳个不停,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开来……

    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只有这魂魄记忆,却是说不了谎的。

    过了几息,涂尽才收回了自己的魂魄分身,看来是“真心话大冒险”玩完了,才向宁小闲道:“他没有说谎。”

    有个人形测谎仪,真是很好用啊。

    宁小闲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识相。将你自仙人洞中获得的秘法交出来吧。”

    黄忠哪敢违抗,从储物袋中取出小册子交了上去。满怀希冀道:“姑娘,我已经说了真话,您刚刚许下的承诺?”

    宁小闲耸了耸肩:“我说到做到。你既然说的是真话,我自然不会取你性命了。”她往旁边迈出了一步。

    黄忠刚刚吁了口气,正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却见宁小闲背后站出来一个面色通红的少年。年龄不大。眼神却像恶狼似地。狠狠地盯住自己,像是恨不得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的手上,紧紧握着一把质地奇异的匕首。

    饶是黄忠看不起凡人,却也不曾见过这样恶毒的眼神,顿时急声道:“姑娘,这……是何意?”

    却见这姑娘伸出纤细五指,看着自己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莹白指尖,曼声道:“我说了呀。我不会取你性命的,不过他么。我就不敢保证了。谁让你杀了他父亲呢?”

    自己这些年来,手上沾了许多凡人的鲜血,这小崽子与自己有仇!黄忠脸色顿时变得青白,急急开口正想讨饶,却见眼前这少年不声不响欺上前来,一刀捅在了自己左肩上,随后又是反手一拔,一股血箭飚了出来!

    他痛得一声惨嚎,可是神通被制,他却动弹不得。

    符姓少年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神色,以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速度和沉稳,又挥出了匕首。这一刀,正砍在黄忠的右脚筋腱上。

    听着仇人一声惨呼胜过一声,他目光尽赤,额上青筋冒起,又接连在黄忠身上连扎了两刀。

    “恶贼,害我父亲时,可想到你也有今日?!”

    他气喘吁吁地举起匕首,想再下刀,冷不防手腕被一只纤细的手掌抓住了。

    这只手掌柔若无骨、十指嫩滑,似是谁都能将它轻易折断,可是经它一拿捏,符姓少年的手腕竟是再也动弹不得,他用力挣了两下,仍是徒劳,于是转头望向了这手掌的主人。

    “够了。”宁小闲温声说道。她想让这孩子报仇,却不打算让他坠入了魔障。

    她纯黑若点漆的眼睛,就似深潭一般平静。符姓少年望了一会儿,耳听着黄忠已经变成了哀吟的声音,心中犹如岩浆一般喷发的怒火,也在这潭水中慢慢地冷却下来。

    宁小闲感受到他手上的力气渐渐减弱,满意地轻抚了抚他的头发:“好孩子。去给他一个了断吧。”

    在凡人的角度来说,黄忠两手血腥,罪大恶极,是非死不可的。

    符姓少年点了点头,不再下手折磨了,而是反手递出,将仇人的心脏深深刺穿。随后他拔出匕首,跪了下来,将它高举在头顶:“姐姐,大恩何以为报?”

    宁小闲接过獠牙,却摇了摇头:“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人。”绝口不提让他报恩之事。她替他报仇不过是顺便。再说她身上的担子实在太重,这孩子看起来虽然坚毅,但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又能如何帮她?

    涂尽重新化成了麒兽,载着宁小闲、符姓少年和四名被抓的凡人飞起,迎向山下的小村庄。他对凡人可不像宁小闲那么耐心,在这风雪之中呼啸而行,等落在小村外的雪地上之时,四名凡人的脸面上都被如刀的劲风吹出了道道血痕。

    宁小闲叹了口气,将他们身上的束缚都去了,令他们跟在自己身后,慢慢走进了村庄里。

    雪已经停了,但雪夜里的小山村,今夜难得地热闹。

    村中灯火通明,全村老小几乎都聚在了两户农家门前,不过气氛却不甚友好。宁小闲两人从地窖中放出来的旅人,男子都站在前方,护着身后的妇孺老人,与村中的青壮年对峙。双方手里都提着锄头、干草叉,一语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两鬓都见了斑白的村长咳了一声道:“我们这里是小庙,真容不下诸位,请另谋过夜之处吧。”

    来这里投奔亲戚的那老人便站了出来,抱拳道:“村长,这样大雪夜里,我们确实无处可去,队伍中还有老人孩子。请容我等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即刻上路,绝不多叨扰村中各位一天!”他说得情真意切,当说到“队伍中还有老人孩子”时,身后的女子们忍不住呜咽出声,更添了几分可怜。

    看他说得诚挚,村人一时沉默了,显然有些意动。此时村长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让他们住下?若是山神怪罪下来又该如何?这整村人死光了都填不平山神的怒火。”说这话的人,正是客栈的老板!

    是啊,村中有愚户,只收留了一个被山神点名的人,就落得个满门被屠的下场。现在逃出来的山神犯人居然有这么多,若是山神怪罪下来,整个村子岂非都要被屠个鸡犬不留?

    想到这里,村中青壮年男子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凶狠起来。“死道友,莫死贫道”,这种想法又不仅止是修士独有。

    村长也开了口,声音干巴巴地:“还请各位离开,不要令我们难作。”他这话一说出来,众旅人眼前就是一黑。这般冰天雪地里,露宿野外和送死又有何分别?他们刚刚死里逃生,正觉得生命无比可贵、无比美好,哪肯就这样轻轻抛却?男人们于是握紧了手里的农具,打算誓死捍卫自己留宿的权利。

    眼看两边就要打起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且慢。”

    这声音在群情激愤的时刻,本来该埋没在双方的叫骂声里,结果却清晰无误地传进每一个人耳里。

    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走进了场地中央。

    神通果然好用啊。宁小闲叹了口气:“山神已经伏诛,这争执到此为止吧。”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山神掳人这笔账,还没清算干净呢。

    这村中顿时一片安静。过了几息,才有人带头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在这平静的夜空中传出去很远。山神的威能何等之大,这小姑娘居然敢说她杀掉了山神,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宁小闲静静地等到笑声最响时,才不紧不慢道:“涂尽!”身边的冷面男子,摇身一变,化作了龙首马形、身披五彩的巨大圣兽。

    明月之下,这庞大的巨兽骤然现身,实在是极有震慑力。

    所有人张大了嘴,齐齐退出了几大步,胆怯者直接就吓得面若白纸。村中有妇女尖叫起来,中气十足、声破苍穹。

    结果麒兽只是示威性地低吼了一声,就让村庄中人统统都闭了嘴。

    “这里可没有什么山神,只有一个伤害凡人性命、炼取丹药赚钱的修士。”宁小闲指了指从洞中被解救出来的四人:“这是我从山神的洞中救出来的人,他们目睹了全过程。你们若不信我,大可以去问问他们。”这便是人证了,村人虽多不信,但多半人眼中也露出了疑色。

    随后,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盒,举起打开,露出了里面赤金色的丹丸。她向四周的人们展示了一遍,才朗声道:“这是山神抓走凡人炼成的延寿丹。你们当中谁见过了?”(未完待续。。)

第203章 化妖泉中人

    她目光若利刃,视线扫过之处,人们纷纷摇头,惟恐这小煞星寻自己晦气。

    “没人承认?”她嘴角一翘,她伸出了手指,“没关系,这敢做不敢当的家伙,这个给山神充当内奸的家伙,就是……你!”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正不偏不倚地指着一个人。

    这个小山村的村长。

    老头儿面上一阵哆嗦,双手作揖道:“仙姑,不是我,不是我!”

    宁小闲咬住唇,好气又好笑道:“我知道不是你。你让开些儿。”

    村长赶紧往外横跨了一步,露出后头缩着身子、低着脑袋的一个家伙。火光下,大伙儿都看明白了。

    竟是那家客栈的掌柜。

    被所有人的目光聚焦,掌柜额上都冒出一层冷汗,他面皮抽搐道:“与我无关啊,仙姑。我不过就是在这村里做一做小本买卖。”

    “是么?”宁小闲笑眯眯地往前走了两步,“那为何刚才我举出延寿丹的时候,所有人都抬头来看,只有你是一个劲儿地往后缩?你以前就在山神那里见过这丹药了,此刻自然不稀罕它,对不对?”

    这是诛心之语,等若说他是山神的同伙。掌柜立刻瞪大了眼,站直了腰,分辩道:“哪有这一回事?”

    “冒充山神的修士黄忠,他祭炼的傀儡虽然力气很大,却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选择祭品、下药这种事,必然是有其他人代劳。黄忠是修士。不会放低身价去做这种事。他的帮凶,一定是个凡人。”

    “那也不是我啊,这村子里凡人这么多……”掌柜频频苦笑。露出一脸茫然。这话一说出来,村人却都气愤不已。这是祸水东引啊。

    宁小闲也不管他,娓娓而谈:“我们前脚刚离开客栈,黄忠的傀儡后脚就到了。不是你告的密,那傀儡怎么会突然来了十几只?按照被困旅人的说法,一次最多有三、四只来掳人。嗯,你用的什么法子通知黄忠的?”

    “仙姑。我若干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必遭天打雷劈!”掌柜急忙摆手,“您三位出门的时候。也可能是被其他村人见到了,才走漏的消息。”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奸细不是我,是这村里的其他人。您查去吧。

    “其他人”们不干了。纷纷指着掌柜骂了起来。仙人的脾气多半都不好,他这么一指引,说不定仙姑发起火来,不分青红皂白地伤了全村人的性命,自己岂不是在这老狗的陷害下枉送一条性命。

    宁小闲耳边,果然就传来了长天淡淡的声音:“无趣得紧。你已非世俗之人,不须行府衙之事,直接将他打杀了就是。”顿了顿。又催促道,“快些了结了。你晚课还没做呢。”

    “知道啦。”她嘟哝一声,放大了音量,“刚才风雪连天,十几步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了,你这客栈又建在村子最外侧,离最近的一栋房屋也有二十多丈,别人怎能看清我们的去向?”

    掌柜支吾了半天,终于没有说辞了。

    “还要狡辩么?你建这客栈平素生意又不好,大概另找了这一条财源广进的法子吧?”她面向众旅人,“他是你们的了。”

    旅人们在一旁听着他俩的对话,眼中先是了然,然后又露出了仇恨的眼神,若非这个小人作祟,他们何至于被关押,他们的亲人何至于横遭惨死?此刻听宁小闲一说,立刻冲上来将这掌柜围住了。随后,拳肉相击之声传来。

    掌柜被围在中间遭众人攻击,口里大声向村人求救:“我也是为了这个村子着想,山神说过我帮他找替代品,他就不杀我们村的人了!哎哟,哎哟,不要再打了,救命啊!”

    然而村中人目光闪烁,偷瞟着宁小闲二人,哪里敢上前营救。这个世界上,修士只要认为凡人有错有罪,打杀了就是,何须证据,何须通过府衙?他们贸然上前,只怕还要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过不多时,掌柜哀号痛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宁小闲淡淡道:“我还会在村中留到三月。那客栈,我暂时征用了,无处可去的旅人,可到那里安住。”说罢,转身慢慢走回了客栈。

    她将月光杯放在屋脊上,令涂尽看住,自己进了神魔狱。

    长天即使闭着眼,面庞微微仰起,也有裾傲之色。有龟珠和月光杯相助,又得了帝流浆的滋补,他的气色越来越好。原本他的嘴唇和脸色过于苍白,虽然俊美不可方物,看久了却有病弱之感。

    然而此时的长天,肤质如玉,唇色渐红,一头黑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望之有若谪仙。随着神力的充盈,他眼中的神光反倒隐去了,宁小闲看着他,总觉得看到了碧波澹澹的无尽之海,于平静之下蕴含了无上的威势。

    这个男人,真是怎么看也看不腻。她最近偷偷望着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我脸上长了花儿?”吐出这几个字,他眼睛也慢慢睁开,淡淡的金光透了出来。宁小闲脸上一红,不敢与他那对金瞳对视,赶紧移开了目光。他的眼神,最近越来越看不透了。

    “过来,我抱抱。”他双手微张,声音还是平和淡然。这天下间,大概也只有他能将这男女调|情之事,说得如此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她可没他的心境。宁小闲咬住下唇,脱了脚上的鞋子,露出一双骨肉亭匀的莹白天足来。

    她深吸一口气,提腿、迈步,轻轻跨入了化妖泉中!一股狂暴冰寒的神力自泉中析出,瞬间透过她的肌肤,侵入了她周身的脉络之中。

    这温度,绝壁比“绝对零度”还要低了!她咬着牙,运起巴蛇的天赋口诀,妖力一遍又一遍在体内流转不息,将新侵入的无主神力又哄又骗地裹挟住,慢慢地带往丹田。

    一步、两步、三步。她稳稳地迈了三大步,站在了长天面前。然后闭上眼,默默忍受着化妖泉中的神力侵袭。

    和这股刺入心扉的恐怖冰冷比起来,此时困龙雪山的劲风,都只能算是阳春三月的和煦微风了。

    她的境界毕竟还是太低,每次在这化妖泉中多站几息的功夫,就会有坠入无底冰窟、浑身血液肌肉慢慢被凝结的感觉,那样的滋味很不好受。正如此刻,她的红唇已经冻得发紫,上下牙关咯咯响个不停,连脸蛋上都覆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再多坚持两息就好了。”长天低声鼓励道。

    她已可在这化妖泉中,坚持一刻钟了。在这极致的酷寒之中,宁小闲拼尽全力运起法诀,努力炼化泉中扑出的神力。这些神力就像在她经脉中奔腾的巨蛇,她要将它们全部驯化为温顺的蚯蚓才可以。这其中的难度、其中的痛苦,比起淬体之前的锻炼,要更甚百倍!在这样的极寒之中每渡过一秒,都像是已经过完了一辈子!

    不知多久之后,她耳中依稀听到长天低声唤她:“时间到了。”但她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咬牙坚持着。

    长天蹙眉,轻喝道:“宁小闲。这已是你的极限了,莫要再逞强。”可这丫头却没有理会。她额上的头发,都渐渐打起了霜花。

    “胡闹。”他突然伸出手,将她拦腰抱起,放在自己怀中,令她身体完全脱离了泉水。

    在宁小闲的强烈建议下,他很早就命令神魔狱给他塑起一把黑石的榻椅,反正只要双足还踏在化妖泉中,这泉水就不会生事。那时她才晓得,这家伙原本就是又懒又自虐,给他买什么黄花梨木的椅子简直是浪费银钱。此刻,他抱着她坐在椅上,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看她闭着眼,仍在努力消化新得的神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完成了。

    在她内视之下,内丹的颜色,已经从帝流浆之后的透明淡紫色,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深紫。今日撷取的神力流入内丹之后,这颗小球表面闪过的色泽,更加明亮了一分。

    太棒了,她应该很快就会突破化形期进入大成期了。

    她这一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都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长天将她往怀中锁得更紧了些,男子暖热的体温传到她身上,令她惬意地叹了一口气:“真舒服。”

    她面上的薄霜已经消失了,重新露出了甜美可人的面庞,长天看她那对儿杏眼骨碌碌直转,忍不住在她额上亲了一口道:“最近为何这么拼命?”他认得的宁小闲是个惫懒的丫头,若能少出一分力,就绝不会多使一点劲儿。可是最近她突然勤奋起来,每日都要求自己在化妖泉中多坚持一点点时间。

    她的内丹本是由他的神力凝成的,与化妖泉中的神力同源同性,因此才能由着她这样吸收而无大碍。可是他自己便是成天呆在这泉水中,深知化妖泉给她造成的痛苦有多大。她不是承受不起,只是他不忍心罢了。

    她眯起眼享受他的温柔:“只是想快点强大起来。”如果她再强大一点,今次就可以不必耽误时间了,直接越过困龙雪山。(未完待续。。)

    ps:  明天起,又要奉上一个小故事。算是一次尝试吧……希望这种风格,大家会喜欢。

第204章 春意

    这雪山的山顶上,每年冬春之日都会刮起神风,修为差一点的修士或妖怪,都会被神风撕成碎片。涂尽附身的麒兽夷然不惧,可是她不行啊,以她筑基期中期的水准,根本无法骑着麒兽跨入神风的领域!

    困龙雪山是一条绵延不绝的巨大山脉,她若骑着麒兽绕个大弯,还不如就在山脚下以逸待劳等着。反正再有十多天,冰雪化开,山上的神风也会消失。

    想到这里,她就不甘心。果然,在这世上,实力就是一切。

    长天看出了她的渴切:“欲速则不达。修为提升太快,心境跟不上也不可。再者,你不是比初入化妖泉之时,已经要强上了许多?”

    他还记得这丫头第一次触到化妖泉之时的狼狈景象,忍不住露齿一笑。

    宁小闲恶狠狠地给他一记眼刀。他越来越喜欢提她的糗事了。

    自帝流浆之后的半个月,她就开始尝试进入化妖泉了。说她心中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一把上好的黄花梨木椅子,就被这泉中的神力给祸害了,自己这细皮嫩肉的小身板儿能撑得住么?

    第一次接触,她强忍心中愀愀,伸手去抚这泉水,结果才刚一触及,指尖就凝起了霜花,一股子刺痛心扉的寒意席卷全身,她眼泪刚沁出眼眶,就被冻上了。

    瞬间她就变成了一个不言不动的小冰人儿,只有眼珠子还能滴溜溜地转。还是长天忍住笑,运起了神力相助。这才将她从僵硬状态解救出来。

    “哈哈哈,你倒是运起我传授你的法诀啊,哪能就这样洒脱地去碰化妖泉?”她靠在他身上。听见他的胸腔传来震动,只觉得脸都抬不起来了。筹备了这么久,结果居然一打照面就被冻上了,幸好化妖泉中的神力虽然狂暴,却是认得她的内丹属性,这才没有将她伤得太深。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这是从假扮山神的黄忠身上摸出来的。袋子里的玉瓶。装着三十多颗赤金色的延寿丹。

    她气呼呼道:“这人真是可恶,三十多颗延寿丹,至少也是用二百多人的性命炼出来的!”旋即又叹道。“该拿这药怎么办?”

    长天淡淡道:“丹药本身并无错,收起来就是,或许日后会有用处。”两百人的性命在他眼里自是不值一提,不过他知道这丫头心肠软得很。也不愿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冷漠。

    她又从袋子摸出来一样东西。却是一枚令牌,颜色似赤似红,材质非金非玉,上面刻着两个朱色的字体,她辨认了半天只认出了用篆书写就的“居”字。

    “这是什么?”令牌入手略带暖意,显然也非凡物。

    长天接了过来,伸出食指在上面细细摩挲。她看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抚过这令牌的表面,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每一回抚她之时。也是这样轻柔、这样仔细,仿佛她就是世上最珍贵的那一块玉璧。

    “色女!你无论见到他在做什么。都会起了色心!”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骂了十数遍,这才把一股子春意压下心头。

    “这是以人族和妖族的语言分别写上的‘居’字。”他沉吟道,“虽然以前不曾见过,但这应该就是‘天上居’的令牌吧?”言先生借给宁小闲的书中曾到提过“天上居”,它是泛大陆首屈一指的发卖行,每三年才举办一次,每次皆是人间盛会。

    “这牌子的材质,本身就是用火铜金制成,上古之时这东西不稀奇,现在却好像不多了。这“天上居”拿它来当出入的凭证,倒是不怕人仿冒。你且收起来,到时说不定可以买到心仪的宝物。”

    黄忠身上的另一件让她觊觎过的宝物,就是那枚能窥见人类阳寿的水晶片了,现在也落到了她的手中。她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儿,突然笑吟吟地说道:“待我查看一下你的寿命,可否?”说完也不待长天同意,就将水晶片放到他头顶上,过了一会儿才取下来。

    “顽皮。”长天摸了摸她的秀发,也不阻止,“窥不出来的。”

    她不信邪,往水晶片中看了半天,果然里面一片混沌,什么也不显示。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入轮回,怎会有寿元一说?”他微微一笑,“这水晶片对别人也许都有效,但对不曾计入六道轮回的神人和神兽,是不起作用的。嗯,你怎不对自己试一试?”说完,他微微眯起了眼。

    对她自己试试?宁小闲抿着唇,手里把玩着这枚水晶片,眼神游离不定。

    “如何?”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狡黠一笑:“才不!”手一翻,水晶片已经被她收了起来。她防着长天抢过来窥她寿元呢。

    “怎不想看看你还能活多长时间?”

    “我命由我,不由天。看它作甚?”她豪气干云地握了握拳,随后又嘿嘿道,“再说,我已踏上修仙之途,寿元定是越来越长,这水晶片里映出来的数字,肯定不准。呀,别……”

    却是长天对着她耳朵吹气道:“丫头,越来越聪明了。只不过,哪怕不用这水晶片,我也能看到人类的寿元。”

    她正躲着他的唇,冷不防听到这句话,吃了一惊定住了。他趁机将她白玉吊坠般小巧的耳垂含在嘴里,轻轻咬住,舐弄起来。

    她像只猫一样蜷起了身子,随着他的侵袭而颤抖。

    过了好半晌,他才放过了她。

    她已是眼若春水:“你真能看到凡人的寿元?”

    “嗯,自然。你想知道你的寿元是多少么?”

    “……不想!不许说!”

    其实他遇到她的第一天起,就尝试过查看她的寿元,但触目所及也是一片混沌,什么也不显示,因为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当然,这个情况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她在他怀中拱了几下,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没发现他很不喜欢她动来动去:“长天,你为何不长胡子?”从没见他下巴上长过胡渣子。

    她不怕他,因为她知道自己安全得很。这两个多月来,两人耳鬓厮磨,然而长天除了吻一吻她,抱一抱她之外就再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了,仿佛有钢铁一般的自制力。可是他的真身是神兽啊,神兽难道不是为所欲为的性子么?她有时真怀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不够。

    “这是身外化身……”他笑了起来,“你喜欢我蓄胡子?也可。”

    “别!我开玩笑罢了。”他的牙很白,唇线很完美,要是长出胡子,可就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唇形了。宁小闲忍不住伸手,去抚他的唇,冷不防被他突然张口咬住了。

    “呀,松口!”她吓了一跳,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娇嗔。

    长天没有松口,只是用柔软的舌一遍又一遍轻轻拂过她的指尖。十指连心,又酥又麻的感觉激得她面生红霞。

    直到她眼中莹莹一片,他才松开了口。宁小闲赶紧将自己的手指缩了回来,就听这可恶的家伙柔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碰我么?”声音中有淡淡的警告。他不是圣人,也没有那么好的定力,这臭丫头是在玩火。

    就许他碰自己,不许自己碰他么?她嘟起红唇,状似邀吻,果然就看到他的眼睛变成了暗金色。相处这么久,她已知道这人一旦动了情|欲,眼睛就会变成这个颜色。哎,太好玩了。

    她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身心俱已成熟,其他凡人女子在她这个年纪,可能都嫁夫生子了。自淬体那一日双方肌肤相触之后,她就忍不住记挂他,想触碰他。那一刻的亲昵时常出现在她梦中,令她醒来时都面红耳赤。

    她总觉得这男人像她最爱的芝士蛋糕,总是引诱着她扑上去舔一舔,啃一啃。

    长天果然接受了她的邀请,低头就是一记深吻。

    神魔狱中总是记不住时间,等他松开口时,她已经气喘吁吁了,然后发现这人的禄山之爪正放在她胸前的丰盈之上用力揉捏。

    她强忍着异样的感受,将他的手拍了下来。长天也不坚持,修长的手指从她内衣中退了出来,沿途勾勒过平坦的小腹、光滑的大腿,又引出她的细喘。

    他将她抱起坐直,替她仔细整好了衣物,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玩火者自|焚,善泳者溺于水。丫头,别玩太过了,我是为你好。”

    他的声音中带着强自压抑过后的沙哑,她听出来了,于是咬住了唇从他怀中挣出,一个轻盈纵跳,就站到了化妖泉之外。“我去洗澡了。”

    长天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小家伙,越来越不怕他了,再这么玩,总有一天要玩出火来。

    神魔狱第五层,玉种已经长成了玉膏。它的果实外形像葡萄,但颜色却是最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摘一颗对着光源照去,会看到里面有莹白色的光晕正在流动,一望而不似凡物。由于它原本是天帝所用的珍奇之物,息壤要催发它所用的神力很多,所以她不得不放缓了玉膏的生长。息壤专门辟出了五丈见方的田地,种的都是玉膏。(未完待续。。)

第205章 雪化

    宁小闲信手摘了一颗,放进了嘴里,牙齿轻轻一磕,玉皮就破了,有轻微的爆裂感。里面连籽儿都没有,就是一股子甘露。嗯,这味道冰冰的、甜甜的,和华夏的冰淇淋很像,并且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儿,难怪长天会评价它的味道“如琼浆”。

    她闭上眼,慢慢品味着玉膏之中蕴含的充沛灵力。这与她从妖兽肉类,或者从化妖泉中汲取的妖力、神力都不一样,是天地之间最为纯净的灵力,可以被任何人吸收、使用。长天、涂尽与她,每天都要食用玉膏来滋养灵力。

    说到这里,她这两三个月的路途也没有白走。自从跨入了神通的大门,又有涂尽这样无耻的化神期修士给她充当打手,这一路上前来寻衅滋事的妖怪或修士,多半都被抓进了神魔狱第四层关押起来。能让涂尽看得上眼的,至少也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或者大成期的妖怪,他们能为息壤提供的灵力,比宁小闲自岩城里收来的聚气期或化形期妖尸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

    所以息壤最近很快乐,而所有的作物都长势喜人,就连玉膏这样的耗能大户,也结出了累累硕果。即使是这样,长天也认为这些倒霉的囚徒没有资格被关在第三层以下。

    另外,蝠妖阿福及蝠妖孪生子,宁小闲都在安平城外将他们放走了。她已踏入修行之途,进展远比他们要快得多。这三人在她过往的计划中都立过功,即使曾经有过,也已是功过相抵了。被放走的三只妖怪都恭敬地倒退而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为止。

    长天突然对她说道:“外面有修士来了。十人筑基期、八个金丹中期,两个元婴中期。”

    宁小闲吃了一惊,她头一次在野外见到这么豪华的修士阵容。她从神魔狱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一行人也恰好走进了这家客栈。为首的是三名老者,年龄看起来都在六十外开了。

    这家客栈原来的掌柜是山神的内奸,已经被众人收拾了,现在站在柜台后面的,是带领整支行旅队伍来村中投奔亲戚的老人,见到有贵客上门,赶紧吩咐伙计们送上酒水吃食。

    “嗯?这有三个老头子,哪两个是元婴期的?”她问长天。

    “谁说年龄越大,修为越高深?”他忍不住要敲打敲打她,“傻丫头。你既已摆脱了凡人之身,就不应以凡人的眼光来看因果。进门后即落座的那个老头,是一名元婴期修士。另外一个,是那背着长剑的褐衣男子。”

    “他?”她吃了一惊。这人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居然是整支队伍里修为最高深的两人之一。

    “澹台翊和胡火儿的修为都在他们之上,看起来岂非都比他们年轻?”长天只问了这么一句,她就无言以对了。自己还是见识太浅了。

    此时,涂尽也遵从长天吩咐赶来了,从窗户跳进了宁小闲的房中。他这一进来,楼下的褐衣男子顿有所感,目光如电扫了过来。

    涂尽又怎会是畏首畏尾的人,索性就站到楼梯口,让底下的人看个够。

    他是圣兽之身,身上溢出的不是妖息,楼下众修士看了半天,也没能将他归档。

    那褐衣男子皱了皱眉,才沉声道:“圣兽?”话音刚落,楼上那冷面男子后方又有一个小姑娘站了出来。

    他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因为这姑娘虽然修为不高,但身上的气息更加紊乱,既像凡人,又类妖怪,偏偏还给人以正大光明之感。他不知道这是长天的神力所致,只觉得这两人身上疑团颇多。

    事态未明,这两人的态度也未知,难道是在这里等着自己一行人的?想到这里,他朗声道:“两位,下楼一叙如何?”

    就见冷面男子瞟了姑娘一眼,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走了下来,他心中一凛:这姑娘的身份,居然还在这看不透修为的男子之上。

    困龙雪山以西,就是妖族的地盘了,在这附近遇上妖怪,并不是什么古怪之事,人类和妖怪一见面,也不至于就打生打死。宁小闲扶梯而下,同涂尽一样,和两位元婴期修士坐到了一起。

    “两位,所从何来?”

    宁小闲笑道:“我们从东边而来,要往西去,在这里等着困龙雪山化了雪,才好过去。”她的修为瞒不了眼前众人,不如正大光明地承认自己还顶不住困龙雪山的神风好了。

    不过她这话说得虽爽朗,但几乎什么讯息也未透露。所以身边几个金丹期的修士都面露不满,只有那年长的元婴修士捋了捋颌下的几绺白胡子道:“我姓吴,单名一个好字。这是我的同门师兄简常在。我们来自无量剑宗,急着要过困龙雪山去办事。两位可曾听闻,山的那一边有何新的传言么?”

    她消息闭塞得很,便是有也不知道啊。她诚实地摇了摇头,结果对方修士们眼中的不信任更浓了,有个金丹期修士忍不住便上前道:“师叔,这两人在大雪天候在这里,说不定便是有什么事……”

    结果那褐衣男子简常在摆了摆手道:“这两位若与我们的目的不同,那么便不须再问了。”竟是不再追究了。

    宁小闲知道,这几人是因为看不透涂尽的修为,所以才这般客气的,当下和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这才在无量剑宗的众人目送下告辞上楼了。

    这接下来的十多天里,无量剑宗占了客栈的十来个房间,她也仍旧住在这客栈里,撞见无量剑宗的人也点头示意,状甚友好。

    这宗派的人已经从当地人口里得知她和涂尽义杀山神、解救旅人的事迹,虽说凡人的性命也不怎样金贵,但她能有此作为,显然也不像是特地提早埋伏在这里要对付自己一行人的,因此对她还算和气。

    宁小闲也安心得多。因为这群人此来,还真不是为了追缉于她。

    现在她身上有两样秘宝,一是温良羽的灵茶,二是哨子的玉膏。两人身后都有追兵,她虽有神通傍身了,怎奈修为太低,身边的涂尽也是个厉害的,但双拳难敌四手,就怕对方的追杀连绵不绝。

    修士们的修为虽然深厚,但十来个人一起行动总不能都用传音的法子,互相之间总会不经意间漏出些消息。长天的耳力太好,竟然将对方这十几日来的私语都听在耳里,七拼八凑之下,也大致凑出了对方赶着过雪山的意图。

    原来,无量剑宗的后山主殿里,供着门下众弟子的魂灯。这魂灯除了为意外阵亡的弟子魂魄指引返回之路以外,还能显示对方的神魂状况。去年年中,剑宗突然发现有数名外派的弟子,三年来一直不曾回宗,然而他们的魂灯却依旧明亮。宗派大为惊奇,派出两名金丹期长老前去查看。

    可是半年过去了,这两名金丹期长老竟然也没了下闻。他们的魂灯同样长明不灭,但无论剑宗给他们发去多少个传音令符,都不曾有回复。

    这事透着诡异,无量剑宗这才重视起来。宗派不能置两名长老于不顾,料想他们遇上的危险非同一般,于是派出了宗内好手,由元婴期的吴好与简常在带队。

    那几名失踪的弟子,被派往的地区就必经困龙雪山!

    现在这支救援队里有筑基期弟子,不能冒险穿越困龙雪山的神风,而遇险的两名金丹期长老魂灯衰弱的速度又很均匀,料想这十天半月不会有危险,于是两个领队商量了一下,就打算在这里等雪山上的神风消失,再带队过去。

    能将两名金丹期长老都困住的危险?她可没兴趣知道,这绝不应该在她冒险的范围之内。她的打算,就是翻过困龙雪山,然后继续往西走而已。

    经过了大风大浪,方知平静无波的生活有多珍贵。这几日她没有放下自身功课,除了偷长天的书来看之外,她将得自秘境花衣女人的那本蛊经,也反复地研习了好多遍,越看越觉得有趣。只是苦于现在冰天雪地,几乎没有虫类出没,否则她真想就抓些来试着炼蛊。

    这一日,在息壤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那棵倔强而瘦弱的小树——春华秋实开花了。树只有两米多高,叶儿并不茂盛,开出来的花朵也是稀稀拉拉、柔柔弱弱地,然而花色洁白,如雪六出,又有飘飘袅袅的香气。其中一枚开得最晚,现在还是花骨朵苞儿。

    于是她知道,春天终于来了。因为春华秋实树,只会在春天里开花呢。“再有半年的时间,这树就要结出道果了。”她欣喜地摸了摸小树。

    神魔狱底层,长天睁开眼提醒她:“雪化了。困龙山上的神风应该已经消失,你和涂尽该上路了。”

    果然,雪山的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那是冰川抵不过春日的温暖来袭,纷纷坠落。

    村中的旅人也发出了一阵欢呼。冰川既已化开,那么被冰雪封住的道路也很快要畅通了。

第206章 奇怪的困局

    对修士来说,当然无须再等下去。无量剑宗的众人已经整装待发,吴好向着宁小闲二人摆摆手以示道别,就扔出一叶玉舟,供众人乘坐,随后驭着这法器直往雪山的方向飞去了。

    她也该动身了。

    涂尽已经化出了兽身,她正待翻身坐上,衣角却被轻轻拉动,转头一看,却是那符姓少年。

    他眼中带着几分不舍:“姐姐要走了?”

    “是的,你呢?”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地,写满了希望:“刚刚离开的那些仙老爷,说我有修仙的天赋。等他们解决完手里的事,会回来带我走。”

    这孩子居然如此聪明,迅速给自己找到了依靠。她真心道了句:“恭喜。”

    少年抿了抿唇道:“我一定会努力。若是以后学有所成,我该如何找您?”

    他居然想要找到自己?宁小闲笑了,凝神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枚青蚨钱放进他的掌心里:“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放出这枚铜钱,它也能找到我。”

    他将这枚铜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我要走啦,后会有期吧。”宁小闲抚了抚他的头顶,翻身骑上了麒兽,穿云而去。

    她依稀听到身后传来那少年的大呼之声:“姐姐,我叫符俊!终有一日,我会偿还您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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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啾啾两声轻鸣,将宁小闲从梦中唤醒。她勉强睁了睁眼,发现木窗棂上停着一只探头探脑的喜鹊。

    “惹厌的,又叨我清梦!”她撮唇吹了一记口哨,将鸟儿吓跑了,方才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说“又”。

    阳光已经快挪到她身上了,这一觉,睡得可真沉、真舒服。

    刚坐起来,身下这张床就发出了嘎吱一声脆响,倒将她吓了一跳。她的床,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不结实了?

    她伸手去抚,才发现这竟是一张藤床,触目所及,这间阳光充足的屋子里所有家什都是藤编的。藤椅、藤床、藤编的小衣柜,甚至还有个藤制的梳妆台,台子上放着她睡前卸下来的钗饰,以及一个绣着“吉”的小小香囊。

    很显然,这些陌生的摆设并不属于她最习惯的神魔狱里的卧室。她眨了眨眼,才想起困龙雪山的冰雪化开之后,山顶的神风终于消失了,于是麒兽终于能载着她飞越雪山。随后,他们又飞了许久,直到入夜以后,才找了一个小小的城池落脚。她现在所憩的,是这个城中最上档次、最干净的一家客栈房间。

    这个小城的名字,叫做春城。

    外头隐隐传来了少年男女欢快的笑声,远处隐隐地还有喧嚣的锣鼓之声。奇怪的是,这些动静听起来颇有些耳熟呢。

    她低声唤起了长天。奇怪的是,他没有反应。

    “长天?”她又稍微提高了一下音量。这下,他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他有些不大对劲呢。

    “你还好吧?”

    他不答反问:“你醒了?”声音中有着沉重的疲惫感。

    废话,她当然醒了,不醒来能问候他么?“为何这么问,你怎地了,是不是神力又出了问题?”

    上一次他的声音这样乏力,是因为神力枯竭了。难道现在又出现了类似的意外情况?她心中一紧。

    “不是。”他似乎隐隐叹了口气,沉声道,“宁小闲,仔细听好我说的每一句话,你现在身在困局之中,并且时间不多了。”

    身在局中,什么局?他直呼她大名的时候,就是有要事发生。她赶紧收敛了心神,正襟危坐。

    “接下去,你会走出屋子,吃好早点,遇到伙计打碎杯盘,然后听到屋外传来春祭之日的响动……”

    好灵异的感脚,她忍不住打断他:“你怎么知道?你新学了未卜先知的神通?”

    “乖,别打断我。”他的声音中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沉重无力感,“因为你像今日这般醒来,已经有数十回了。每天一到子时,无论你正在做什么,都会重新在这个早晨醒来,从见到窗外的那只喜鹊开始,重新经历已经经历过的一切!”

    “你被困在一个局中了!现在,你要想办法脱出这个局!”

    他力求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述完毕,然后给她消化的时间。

    她的脑海里顿时乱成了一团。花了足足五息的功夫,才略微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是个幻境?我被困在幻境里了?”

    “也可以这样说。但这里比幻境更真实,你碰到的任何人都是有血有肉的,若你被打伤了,一样会流血。”

    “每天子时,我所经历的事情都会重新来过一遍,直到第二天的子时?”她想到今晨起床的状态,又哆嗦着补问一句,“但我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对!”

    她心头狂奔过一百匹草泥马,不过最后还是敏感地抓住了要点:“等一下!若是我身在局中,为何你保持着清醒?”

    “我在神魔狱里,不受此局影响,能够冷眼旁观。”他顿了顿道,“现在刚到卯时,你还有九个时辰的时间可以破局。若是失败,你会忘了今日的一切,然后明日又在此时醒来,如此反复,形同轮回。”

    他的声音中含着一丝痛苦。

    宁小闲心中一惊,时间果然不多了,得抓紧。这么科幻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作者你写的不是玄幻小说吗,怎么变成灵异的内容了?

    “我今晨醒来,是第几个轮回了?”她一边梳发一边询问。

    他无精打采道:“第七十五个轮回了。”

    她握着梳子的手一紧,停了下来。在这之前,她失败了七十四次?!

    也难怪长天的声音听起来既疲惫又沮丧。每个轮回开始的时候,他都要和懵懂无知的她重新解释一遍,到这一回已经解释了七十五遍了,任是谁也没有这样好的耐性,何况是高傲的长天童鞋!

    她和长天都不想再忍受第七十六回了。

    加油吧!宁小闲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飞快地扎好辫子,出门下了楼,像长天所说的那样,在客栈找了一套干净桌椅,坐下来讨了一笼包子当早点。

    她才刚走了下来,涂尽也自另外一个房间出来,坐到她边上。她向长天传音道:“现在,我该怎么做?”

    “从你经历过的一切当中,找出异常之处。”长天沉声道,“据我观察,无论这是什么人布下的轮回绝阵,它必定都有破绽。你的任务,便是找出这个破绽,从而破了此局。”

    “好说,好说。这个破绽长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低沉沉地,显然很是郁闷:“不知道。若我知道,怎会让你经历七十五个轮回?”

    若这是个游戏,那么他给出的破关攻略就太不负责任了。从她当天经历的所有事物中,找出异常之处?这难度未免也太大了!请问异常的标准是什么?

    “若是轮回被破,我会怎样?”

    “我猜测,你应该会直接从这困局中脱身而出,然后直面此事的始作俑者。”

    她沉吟了一会儿:“我之前都尝试过改变哪些东西?那只窗棂上的喜鹊试过了么?”

    “试过了。有一回你直接出手打死了它,但对轮回没有任何改变。”

    时人早起。她这个点钟下楼,客栈大堂的桌椅几乎坐满了人,跑堂的伙计们端茶送水上早点,忙得不可开交。她和长天正说话间,坐在她前方桌上的一名客人吃好了站起身来,刚迈开腿,恰好一名伙计拐了过来,瞬间踩在他腿上,被他绊倒了。

    “晃当”一声,伙计手上的杯盘飞出老远,砸得稀烂。

    “小兔崽子,你居然敢冲撞了大爷!”这客人是名彪形大汉,绊倒了对方还得理不饶人。他啐了口痰,狠狠将地上的伙计提起,沙钵大的拳头就要挥将出去。掌柜见势不妙,赶紧一路小跑过来,又是作揖又是陪礼,这才将大汉的火气给慢慢磨平了。

    后面这风波如何消弥于无形,她已经不关注了。自伙计打破了杯盘起,她的眼睛就瞪得滚圆。

    长天的话,一语成谶了。

    心里头明白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所说的,果然都是真的。自己被困在无穷无尽的轮回之中!这念头一掠而过,她就感觉自己像站进了化妖泉,心头被极度的冰寒所覆盖。

    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逃出这个轮回!

    宁小闲舐了舐发干的嘴唇:“我可曾阻止过这个伙计打碎杯盘?”

    “阻止过的,也无效。”

    方才在窗外听到的锣鼓响声,越来越大了。她听到邻桌有客人在议论:“今日恰逢春日祭,春城人要为春神献上隆重的祭品,这可是春城的一大节庆啊!游祭的队伍马上就要走过来了。”

    她缓步走到客栈外,举目望去。

    这个小城楼宇精致、街道上铺着细细的石子儿,她所住的客栈,原来是一家黑瓦白墙的小楼。这里处处掩映在绿树之中,芳菲三月催生出满城的姹紫嫣红,清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袭人,真不愧对它春城的名字。

第207章 搅乱春祭

    任她心事重重,也忍不住被这美景所迷。宁小闲喃喃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长天“嗯”了一声:“前面回回都是这样说的,看来你的确喜欢这里。”

    这话如一盆冷水,瞬间将她浇醒了。

    此时,正有一支欢快的队伍自街角拐弯处游走进来。走在这支队伍最前方的,举着仪仗铜杆的十二人,每支杆上都刻有不同的图案。队伍中段则全由少年男女组成,男子多半身穿红、蓝、白三色的小褂,袒胸露出胸肌,下身则着宽敞的洒脚裤;女子身上的红衣缀着金花,有身材姣好者,甚至还露出了平坦雪白的小腹。

    “过了困龙雪山就是出了中土范围,难怪这里的人,衣着打扮看起来都与惯常迥异。”她在心中嘀咕。

    这些少年男女年岁尚轻,一路载歌载舞走来。他们的舞蹈激扬而热烈,他们的眉眼间都流淌着春意,不知看呆了多少旁观者。有些人蠢蠢欲动了一会儿,也加入了这支舞蹈的行列。从街角走到客栈前方,这支队伍的人员又壮大了不少。

    少年男女之后,众人捧着祭春神所需之物一脸庄重地走过,既有猪、雄鸡、青鱼等供品,也有玉、帛、簋、爵、尊、篚等祭器。

    观看游祭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挤得街上水泄不通。

    “试过这支队伍没?”她低声问长天。

    “……没。前几回,你说祭天典礼不可轻侮。”

    她真的说过那么蠢的话?宁小闲咬牙哼道:“那试试。”转头悄声对涂尽说:“不管用什么办法,搅乱了这次游祭,快!”

    涂尽难以置信地看了她几眼,终于在她的催促声中站到队伍中间去,瞬间变成了麒兽。

    这个命令,他执行得很彻底。巨大的圣兽突然出现,用力践踏了周围的地面,又仰天怒吼了几声。

    在那一瞬间,整条街道上的人都石化了,震天的锣鼓也哑了火。

    这大妖怪从哪里冒出来的?

    终于,在麒兽不耐烦地顶飞了三四个少年男女之后,街上的凡人一边发出恐惧的尖叫,一边四下逃窜。这条街道原本人山人海,现在被威风凛凛的麒兽这样一闹,原本威风整齐的春祭队伍瞬间解体,人群像蚂蚁般往外散开,供品和祭器倒翻在地,倒将中间搅出好大一块空地。

    春祭的主祭人是个须发全白的老头子,此刻见了麒兽已经瘫软在地,跑也跑不动了,嘴里只喃喃道:“春神脚下怎会有妖怪,怎会有妖怪?”

    好好一场春祭,毁在她手里了。偏偏这罪魁祸首还不满足,正和神魔狱中的帮凶窃窃私语:“可有效果?”

    “似乎……没有。”

    “那么,这场春祭也不是异常之处了。”她叹了口气,准备寻找下一个突破口。

    幸好有长天这个始终清醒的人在,否则她只怕永生永世也逃不出这可怕的轮回之地了。

    就在此时,有人高喝了一声:“妖孽,休得猖狂!”两柄闪着寒芒的飞剑呼啸而至,射向正在驱赶人群的麒兽。

    涂尽头也不回,两爪子拍过,就将这两柄剑都扫落到了地上。不过经此一挡,他驱赶凡人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远方有几个黑影,驭着法器冲了过来。她眼力很好,已经看清了这群路见不平之士,正是无量剑宗的门人。刚才简常在放出来的两记试探性攻击没有奏效,他们就将筑基期的弟子都放在远处,自己赶了过来。

    吴好和简常在落地之后,望着眼前的巨兽不由得一愣。

    这妖怪身上的气息,好生熟悉。

    此时巨兽身后又走出一个女子,笑眯眯地冲他们打了个招呼:“无量剑宗的两位前辈,好久不见!”

    原来无量剑宗的人,也被困在了这轮回之中啊。

    毕竟相处了十几日,宁小闲的外貌,这帮人还是很熟悉的。简常在的宝剑虽未入鞘,却也剑尖朝下垂到地面了:“宁姑娘为何在此?令仆为何惊扰春祭?”

    麒兽怒吼了一声,对于自己被当作了宁小闲的仆人很不满意。堂堂化神期修士,怎会是她这个小姑娘的仆人?

    简常在这两个问题问得切中要害,宁小闲跃上麒兽背部,轻声道:“跟我来。”驱着麒兽就往城外赶去。吴好和简常在互视了一眼,示意其余人留下,自己则跟上了麒兽。

    麒兽降落在城外的一处荒宅。宁小闲往边上迈了两步,才对着跟过来的吴、简两人认真地道了个歉:“是我们失礼了,此地大有蹊跷。”随后将轮回之事细细说给这两人听。

    对方毕竟是元婴期的修士,或许想到的办法,会比她更多些,经验也更丰富些?

    吴、简二人听完,满面的犹疑之色。饶是他们见多识广,这件事也太过匪夷所思。吴好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宁姑娘,你所说的,可有实证?”有道是口说无凭,她要如何取信于自己?

    “很抱歉,没有。”她不能抖出长天的秘密,所以这证据不足以为外人道也,“二位不觉得自醒来之后,遇到的人、景、物,处处熟悉么?”

    简常在叹了一口气:“略有。不过仅此一点,不足为证。我等还是难以置信啊。”他活了好几百岁,从来没听过有身陷轮回这等怪事。

    “姑娘若想试验,那请自便吧。我等就不奉陪了。”

    他们正待转身离开,宁小闲突然道:“简前辈,你们奉令前来寻找的同门,可有下落?”

    “找到了……”两人突然对视一眼,脸色均是一变:“宁姑娘如何知道我们是奉令前来寻人?”他们从未在公开场合说过师门任务,这小姑娘从何得知?除非……

    “你与此事有关联?”吴好缓缓抽出长剑,“小姑娘年龄轻轻,居然能瞒过我俩的耳目,当真是厉害。我们寻到的同门也不说他们都去过哪里,不如你来告诉我们?”

    涂尽迈出一步,挡在宁小闲面前。她却拍了拍麒兽的前腿,反而走到他前面去。

    “你的同门去了哪儿,我不知道。”她笑眯眯道,“不过你们现在要去哪里,我倒是晓得的。”

    简常在半天不发一语,此刻突然色变:“不好。她在拖延时间,师兄速拿下她……”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到吴好手中的长剑微微发颤,寒芒吞吐不定。

    元婴期的大修士拿不稳一柄长剑?原本若有人这样告诉他,他只会当个笑话来听,不过现在么,他的心却已经沉了下去。因为他运起法诀时,身体内竟然传来了阻滞不畅之感,灵力的运行时断时续,难以为继,更别提驱动法器了。

    他伸掌要来擒宁小闲。这姑娘不避不让,由他施为,眼看他的手掌已经要扣到对方的肩膀了,可是两人中间这短短的三尺距离,他居然就是迈不过去!

    简常在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趴了下去,形似跪拜。宁小闲轻轻飘开,没敢受他这一礼。

    他们双方其实无冤无仇,她不愿过多折辱这元婴期修士。

    吴好也已软倒在地,怒声斥道:“卑鄙小人,竟然敢下药!”

    这小姑娘看起来毫无威胁,哪知道竟能放翻自己二人,真是将元婴期修士的脸面都丢到家了。简常在压下抑忿,叹了口气道:“你用的什么药物,竟然能将我俩一起放倒?”

    宁小闲笑了笑:“区区‘神仙倒’而已,两位不要介意。”她刚才故意走到上风处,就是为了将手里暗藏的药物挥发出来。一般的迷魂药物对修士自然无效,不过这“神仙倒”是她身具神力之后方才学会的药方,此方出自长天之手,据此配出来的药物,放倒元婴以下的人士没商量。

    但这药物也困不住修为深厚的两人太久。现在时间宝贵,她也懒得和他们多说,挥手将两人都收入了神魔狱中。

    若失败了,今夜子时之后一切重来,他俩也不会记得其中发生过的事;若成功了,让长天将他俩的记忆洗去就是。长天如今一身本事恢复了三四成,对付这两位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简被带入神魔狱后,两人面上的惊讶表情不提。宁小闲呶了呶嘴,问长天:“这两个,可有异常?”她遇到的一切皆有可能是破绽,这两人凭什么例外?

    长天沉吟道:“若是破绽,你擒住他俩时,这世界就应该现出原形了,可见不是。”

    这两个也不是?“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我们还剩八个多时辰。”她握着拳来回走了两圈,抬头问简常在,“你在哪里寻到失踪的同门?”

    宁小闲不会浪费时间去问吴好。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老头子早就对她印象不佳。果然简常在回答得比较干脆:“就在这里。”

    吴好听他开口,急声喝道:“师弟,莫要理会这妖女,小心再中她诡计!”

    宁小闲笑吟吟道:“你都已经中了我这妖女的诡计,被带进这大狱中,还能有更悲惨的下场么?不如赶紧将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咱们一拍两散,各走各路。”

第208章 一无所获

    简常在抬眼望她:“你会放了我们?”

    “若你俩没有嫌疑,自然会放。”她答得干脆。

    简常在也是个爽快人:“我们飞过困龙雪山之后,根据师门秘法指示的位置,不久就寻到了春城来。原以为要费一番波折,哪知道进了城之后,很顺利就找到了失踪的三名弟子和两位长老。”

    “当时他们正在做什么?”

    “三名弟子正在观看春祭,两位长老坐在店中饮茶。”

    她转了转眼珠子:“他们之间可有联系?”

    他犹豫了几息才道:“看起来……形同路人。”经她这么一提,看起来果然有些蹊跷。无量剑宗的弟子何时变得这么胆大了,长老在侧还不去乖乖侍奉,还敢去看游祭?

    “你们就不曾怀疑过?”

    吴好在一旁大声道:“我们才正要靠近,你们就在游祭的队伍里捣乱了。简师弟抓着我过去平妖,哪知道是你俩!”他平素在宗派里备受尊敬,哪里受过下药、抓捕这等折辱,现在已是满怀怒气。

    简常在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这几个人,听起来很可疑啊。她细细问了这几人的外貌、衣着,随后转身打算离开。

    身后传来吴好的叫声:“妖女,快放了我们。你与简师弟说好的。”

    宁小闲转身莞尔一笑:“会放的,不过不是现在。等我先调查了你手下的人再说。”

    吴好气得吹鼻子瞪眼:“胡说八道。我手下人会有什么问题?你那轮回的说法太荒唐,简直白日造梦,你也别再做蠢事了!”

    她撇了撇嘴:“不试怎知道是蠢事?”这两人同样身在局中,她懒得和他们多说,闪身走了出来。

    她和涂尽两人分头行动。她去对付那几名筑基期弟子,涂尽么,则去抓捕两个金丹期长老。她自己虽然也只相当于化形期的修为,但以有心算无心,又有身上许多药物相助,也没花太大力气就将那三名弟子给抓了起来。

    涂尽花的时间比她要长得多。虽说对付两名金丹期长老于他而言不是难事,但毕竟这里人多眼杂,要不声不响地抓来这两人,也得费不少功夫。

    然而将这几人都抓来之后,轮回也未曾被破。

    宁小闲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抓这几人,又花去了两个时辰的功夫。

    距离子时,只有五个多时辰了。

    长天看到她眼中的焦急,轻声安抚了她两句,转头问那几名筑基期弟子:“你们为何会经过这里?”

    她眼前一亮。是啊,一切因果都从这几人开始。若非他们行经此地,如何会引出后面一连串的困局来?

    这几个互视一眼,满面上都写着莫名其妙。其中一人答道:“宗里派下来的任务已经完成,正好路经此地。我姑父长居于此,我便邀请两个同门过来小住两天。”宗派毕竟不比军队,对门下弟子回返日期没有太严格的要求。如权十方去赤霄派办事,不也顺便去四平县看望自己的外祖父?

    似乎没有破绽呢。她咬着手指问:“你们在这里盘桓了几天?”结果对方的回答是:才刚到这春城里,就遇到了春祭日。这几个修士年纪不大,好奇心重,于是停下来观看了游祭活动。

    再然后……再然后就被她逮住了。

    两名金丹期长老的回答,也相差无几。他们领命前来寻找几个失踪的弟子,但进了这小城之后才坐下来喝了两杯水,就被涂尽下黑手掳了进来,两人都觉得茫然。

    他们几人,无论如何都不信自己已经失踪了数年、数月之久。

    宁小闲叹了口气,让涂尽替他们下了禁制后,将几个倒霉蛋都丢在她房里。

    “在前面的轮回中,我可曾这么做过?”

    长天的回答很无情:“虽然不曾扰乱春祭,但结果大同小异,你也掳了这几人来,同样审不出结果。”

    她忍不住怒了:“既知审不出结果,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时间太宝贵了,他怎能由着她这样浪费?

    他顿时沉默了。

    话音刚落,她也自觉得不对劲,自己居然对着长天发了火?

    她嗫嚅着正想说话,长天却轻轻一叹,安慰她道:“我知道你心头急躁,不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急也急不来的。不如出去再找些线索吧?”

    “嗯。”她浅浅地应了一声,以手抚额,舒缓自己身上越来越重的压力。

    她深吸了一口气,摒除杂念,重新理起线索来。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无论谁进入了这个轮回之地,呆了多久,做过了什么,他留存的记忆都只截止到刚刚抵达春城为止,后续的,就再也没有了。

    她虽然不知道布下轮回之局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但这些年来必定有不少人也误入了此局,从此成为局中人而永坠轮回。所以,她在春城中看到的人,未必都是本城的土著,也有迷失在这里的看客。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

    在之前的七十四回里,她都失败了。现在,她还是她,而人惯有的思维方式一般不会改变。既然在此之前的尝试全部失败了,只能说明,她现有的思路根本就是错的!

    可是,破局的关键,到底在哪里?

    她咬着唇,冲回自己房中,重新寻找起线索来。

    一切都从这里开始,若是换个角度看问题,会不会有新的、不曾被她留意过的线索浮出水面?

    她在房中翻箱倒柜,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甚至还将那枚小小的香囊都剪成了碎片。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什么有用的事物都未发现。

    她哑着嗓子问长天:“这些动作,我也都做过了,对不对?”

    “……是。”

    只剩四个时辰,她该怎么办?这种“大家来找碴”的游戏,一直都是她的弱项啊!

    “莫急!”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冷静清冽,像一捧甘泉,“九个时辰才过去了一半,你的时间还很充裕。”

    她得仔细想一想,到底遗漏了什么?

    宁小闲从房中踱出,脚步放得很慢很慢。她要温习自己早晨起床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在这里看到的人、在街上见过的景……都像走马灯一般在她脑中轮流转过。

    “长天。”她突然开口道,“在以往的轮回之中,当我问完无量剑宗的人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地裂。就是现在。”

    地裂,这是什么意思?她正想开口询问,突然感觉到脚下传来了奇怪的声响。起先像是无数牛马拉车一般,喀啦喀啦作响,过了十几息之后,却变得了非常奇异、非常沉闷、非常不祥的声音。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专注地听着这个声响。偌大的春城,似乎所有人都静默了。

    她有个奇怪的感觉,就像大地正在咳嗽一般,并且越咳越厉害了。

    又过了一刻钟,地面震动。一开始轻微得只有她这样的灵敏之士才有所感,可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震动越发厉害,地上的小石子儿跳个不停,城内鸡飞狗吠,马嘶驴叫,吵作了一团。

    她脑子里蹦出熟悉的词汇:地震?

    不知是谁呼喊了一句:“快逃命啊!”呆怔的人群顿时回过神来,无论男女老少都发出惊恐的喊声,向着城外狂奔而去。

    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此刻又重新挤满了人,只不过这回凡人们的心境不再悠闲。人群汇成了洪流,往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宁小闲亲眼看到,一个壮年男子撞倒了挡在他前方的两个老人,又将一名女子重重地推了个踉跄,她手上抱着的婴儿被撞得飞了出去,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稚嫩哭喊。

    在这人惊马乱的时刻,莫说这样粉嫩嫩的婴儿了,哪怕是个成年人摔在地上,只怕也会被人踩踏而死!

    她离这婴儿足足有十多丈距离,于是下意识地足尖发力,身形如飞燕般掠了过去,中途轻盈闪过好几个障碍物,奔逃的人群也不能使她稍稍减速。

    她想将孩子救在手里。

    以她的速度,这样做是绝对来得及的。

    可是就在她的指尖将要触及这个呱呱作响的婴儿时,长天却在她耳边大吼了一声:“宁小闲,不可!”

    这一声急吼犹如春雷,震得她耳边嗡嗡作响,也令她的心神骤然一清。

    在前面的几十个轮回里,她是不是都及时救起了这个孩子?

    是了,是了,这便是异常之处!若打破这一常规,说不定也同时就打破了这个困局。

    她要做的事再简单不过了,只要……只要见死不救就行了。

    只要这一次见死不救了,这个该死的困局就会被打破,她就能摆脱这无穷无尽的轮回了!

    她的指尖,像是遇着滚烫的开水一般,骤然缩了回来。

    在这一瞬间,极好的目力令她能看到这婴儿哭得面庞发紫、满脸涕泪,能看到这婴儿挥舞着肥短的四肢重重摔向地面。她耳中还能听到,婴儿母亲的惊呼声中充满了恐惧和自责。

    这闲事,她宁小闲真的不该管。

第209章 最后时刻

    自离开浅水村之后,有多少麻烦是她爱管闲事的性子招惹来的?经历了这么多,她还学不会教训么?

    罢了,罢了。

    她在心里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轻轻伸臂——

    在婴儿落地之前,将它揽在了自己怀里!

    在这一瞬间,她几乎都能听到长天无奈的叹息。

    婴儿的母亲喜极而泣。她冲上来,从宁小闲手里接过了自家宝贝,含着泪连声道谢。

    宁小闲只能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多数凡人站立不稳定,摔在了地上。麒兽载着宁小闲腾空而起,俯视春城中的一片混乱。

    十几息后,地震突然停止了,四下里陷入一片奇异的沉静之中,然而这样的安静令人觉得更加恐惧。

    果然,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地下重新发出了可怕的声响:沿着春城的十里长街,地面像被掰开的馍馍,裂出了一条大缝!这缝隙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最宽的豁口处都能容下数辆马车并行了。

    许多人避之不及,惨呼着掉了下去,再无下闻。

    可是,宁步闲现在什么也不想看了。她咬住唇,面色苍白,过了很久才涩声问道:“在前几十个轮回里,我是不是都救了那个婴儿?”

    长天轻叹了一口气:“是的。”

    这里是无尽的轮回。说不定在很早很早以前,这个孩子就已经死了。

    她只觉得嘴里发苦,过了好一地儿才问他:“若我下次轮回见死不救,这个困局,能不能破?”

    长天又沉默了很久,这才轻轻道:“前几十次,你也都是这样问的。”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地震终于停止了。春城大街上裂开的那条巨大的地缝,像是这个轮回困局的始作俑者咧开大嘴,正对着她无声嘲笑。

    “回去吧。”她轻轻拍了拍麒兽的背部。

    还有三个时辰了。

    她勉强收拾心情,在春城里慢慢找了起来。可是刚刚地震结束,又有什么东西能称得上是正常的?黑夜已经降临,而这城市满目疮痍,人群四散奔逃,她要如何从中找到那一个微小的、不起眼的异常来?

    她感到身心俱疲。

    这样漫无目的、却又迫在眉睫的危机,她要从何化解?

    宁小闲缓步走回了神魔狱,在小木屋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每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喜欢在这里安坐片刻。

    眼前这片小小的田园生机盎然,奇花异草们争相吐艳,就连呆在最角落的那株不起眼的春华秋实,也挂着星星点点的小白花,还有几个花骨朵儿迎风轻摇。

    她花了多少心血在这片园子里?她和长天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怎能被耽误在这该死的轮回里?

    可是再过一个时辰,子时就到了。届时,她又要被无情地抹去记忆,一切从零开始,重新体验这一整日的焦虑、彷徨和无助。

    “我为什么要救那个孩子?”她脸色苍白,喃喃道,“长天,我好后悔。”

    他只能说:“无妨的,这不怪你。”她这丫头,就是心软。

    世上没有后悔药,但这轮回里有。可是她每次都心软,每次都……

    她看着园子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在长椅上将自己蜷成了一个小球,把脑袋埋在膝间。

    长天看不到她的面容,但能看到晶莹的泪珠从她捂着脸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他该怎么劝慰她?

    经历了七十五次轮回,他知道此时任何言语都太苍白。

    她欣喜也罢,痛苦也罢,彷徨也罢,时间却是不会停歇的。在她怔怔发呆的同时,时间的沙漏又偷偷漏下了一捧砂子。

    距离子时,只剩下一刻钟了。这么点儿时间里,她能做什么?

    宁小闲站起来,进屋洗了洗脸,又将自己凌乱的鬓角梳好,将衣服整好。长天沉默地看着她,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徒劳的动作,反正再过一刻钟,什么都要重来了。

    无量剑宗的人,已经被丢到了上面几层去。她缓步走进了底层,看见长天仍然静静地坐在化妖泉中,望向自己。

    他永远都在这里等着她,但她却让他失望了。

    他低声道:“过来吧。”

    宁小闲轻轻跃过化妖泉,在他的黑石椅子上坐下来,慢慢趴到了他的膝上。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她刚刚哭过,眼睛还是又红又肿,望向他的神情既脆弱又无助,令人心生怜惜。

    他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拂过,感受嫩滑的触感。

    宁小闲红唇轻分,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长天,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他的金眸很专注地盯着她,看起来温柔而多情:“不曾。你已尽力了。”

    “我是不是真不该去救那个婴儿?”

    “……我不知道。即使你袖手旁观了,那个也未必就是破局的关键吧?”

    他可真会安慰人。

    她笑了笑,目光却没有焦距:“尝试过了。每一个细节,我都尝试过了,哪怕今次没有,前面的七十四次也都试过了。破局的关键,只可能是这个孩子。”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写下纸条,能留给下一个轮回的自己么?”

    “不能。你试过好几次了。”

    她沮丧地低下头,往前一倾,靠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她哭得这样惊天动地、不顾颜面,直欲将这一路上来所受的苦闷和委屈都倾泻得干干净净。哭到伤心处,她还将他的黑袍都拿来擤了涕泪。

    长天只能苦笑。

    从前,她在他面前从未这样失态过。在这样的美男子面前,无论是怎样的女人,都希望自己矜持一点,给心上人留个好印象吧?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再失态、再癫狂,只要等上一炷香的时间,烦恼也好、痛苦也罢,什么也留不下了。三月的阳光还会照亮那个房间,该死的喜鹊还会来吵醒她。

    长天,也还会一直一直陪着她,有始而无终。

    她肩膀起伏,哭得更加伤心了,甚至开始抽搐起来。长天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很快,一切又要从零开始了。

    又哭了一小会儿,她的声音才渐渐低了下去。她将头埋在长天的怀中,似乎很疲惫了:“下一个轮回,将婴儿的事提前告诉我,好么?”

    “好。”

    “长天,对不起!”

    “何必道歉?哪怕你永远出不得这轮回,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永远?”宁小闲惨然一笑,“这里是轮回,你汲取不到灵气,终有一日要消失的。那时……就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低着头,只能感觉到长天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温和道:“不会的。”

    “还有多长时间?”

    他转头看了看角落里的巨大漏刻,时间正在无情地流逝:“还有二十息了。”

    只剩这么一点点时间了。在前七十四个轮回的最后二十息里,她是不是也都这样悲伤和绝望?这个轮回困局的始作俑者,居然这样玩弄所有人的情感,真真是不可原谅!

    “若让我找出谁在幕后操控的这一切,我一定要让他……后悔至死!”

    她咬着牙,冷森森道,随后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在他耳边呢声低语:“长天,我若找出那个人来,一定要他后悔至死!”

    “你一定要帮我!”

    “我会的。”

    她的眼睛和小巧的鼻子还是红通通的,却扑哧一笑,曼声道:“长天一向对我最好了!”

    这丫头,失心疯了吧?此时此刻,他应该该姑息她,纵容她。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望向了漏刻。

    还有十息。

    明媚的阳光就要到来了,她现在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会消失了。

    她突然在他怀中悄声嘟哝了一句话,以他的耳力,居然都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她附在他耳边,热气几乎喷到了他的耳朵上:“我说,我不会坐以待毙,总要试上一试的。你别怪我,好么?”

    她的声音,又媚又软,像是情人之间的撒娇。他正待说话,可是下一瞬,却只感觉到了透心的凉意。

    他闷哼了一声。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宁小闲一个后跃,轻轻跳离了他的身边,跳到了化妖泉的边上。她的眼中还噙着泪花,匕首獠牙却不知什么时候滑进了她的掌心中,尖刃朝着地面,正有金色的血液从刃上滴落下来。

    “你疯了?”他的眼中冒出了怒火,还有深沉的悲伤。同行了半年有余,她居然对他下此毒手?神魔狱体会到了他的怒火,整个黑石森狱都摇晃起来,地面仿佛变成了沼泽。

    “不错,我疯了。”宁小闲扬起了红唇,笑容中却带着决绝,“我若不疯,怎能破这轮回?”

    她举起獠牙对着他,冷冷道:“你不是长天!哼,连他的血液颜色都冒充得很像啊。”

    “胡说八道!”他紧咬着牙关,眼中全是悲怒与痛心,“不要任性了。你可以重新再来,我却不能。若无我相助,你后面如何是好?”

第210章 破局

    “那个婴儿的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她凝视着他,“再说,我认识的长天,绝不会只是一味温柔的。他有的是办法敲醒我、鼓励我,而不只是无力地安慰我。”

    他的眼中满是阴霾:“就凭这个,你就认定我不是长天?这未必也太轻率了!”

    她面上的神色更奇怪了:“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么?‘我在神魔狱里,不受此局影响,能够冷眼旁观’,我记的可有错?”

    “我自然知道我说过什么!”

    “那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身处于神魔狱内的人或物,是不受这轮回影响的?”

    “不错!”

    宁小闲黯然闭了闭眼:“我真笨,前七十四个轮回居然都没有想到过这个!”

    “我在第五层的小园子坐了一会儿,心中还是沮丧的。直到我看到了那株春华秋实。”她微微一哂,“才发现了你所说的破局关键。”

    饶是他满腹怒火,也忍不住一愣:“那棵树?”

    “不错。春华秋实从不受外界影响,只固守着春天开花、秋日结果的规律,连息壤也不可令它更改。可是,已经过去七十五个轮回了!”

    “我们离开困龙雪山那一天,它正好开花了。已经过去了七十五个轮回,就是说,时间已经流逝了两个多月。”她抬起了头,一字一句道,“如果神魔狱真不受轮回影响,那么它为何到了刚才,还是满树白花?”

    “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呵!此刻的春华秋实,应该已经花朵凋尽,凝出了细果才对!”

    “我一想通了这个道理,就知道这棵树是假的了!依我看,你不是不想仿出这树的果实来,只是你从来也没见过道果的真实模样,怕仿了反倒露出马脚。哼哼,若树是假的,那么这整个神魔狱,也是假的!”

    宁小闲轻轻呼出一口长气:“若神魔狱是假的,那么,你长天,也是个西贝货!”

    “从头到尾,你都一直催着我赶紧到外头去找线索,就连后面那次地震都是弄出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就是怕我在神魔狱里呆得太久了,发现了你的小秘密。”

    “我醒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告诉我的,我也深信不疑。只是,你扮成谁不好,偏偏要扮成他?”她嗤笑一声,噙着泪花的眼里杀机闪动,“你可是以为,我对他最是依赖,最无防备,无论如何不会猜到他头上?这算盘打得倒是好,可惜啊,在这世上,没有谁能仿他仿出十成相似来,终有一次,你会露出马脚!”

    “你在我怀中哭得那么伤心,连我都被你骗过了。”“长天”沉默了半晌,突然低低笑出声来,“这些都只是猜测吧?这男人是你心头所爱,若是你猜错了,失手杀了他,你又当如何?”

    她脸上一红:“我哭得的确很伤心,因为我就当自己是提前祭奠过他了。若错杀了他又会怎样,我陪他一起去就是。”她说出这话,语调都没有一点儿起伏,似乎说的是晚饭吃什么、天气如何如何这样的话题。

    她这样淡然地谈论自己的生死,就连“长天”也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

    “何况。”她瞥了一眼角落的漏刻,上面的指针已经不动了,“十息的时间早就过完了,我可不认为我做错了。我说你啊,愿赌是不是就该服输?”

    眼前的“长天”放下了捂住胸口的手,坐直了身体。虽然他有着长天的外貌、瞳色和衣着,但她终于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家伙和长天的气势根本不同。

    “你赢了。你是第二个逃出轮回的人。”从他嘴里发出来一个木讷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点点叹息,“我真不明白,身处轮回有什么不好?在这里,生命是永恒的,凡人孜孜以求的不就是长生不老么?”

    宁小闲不屑地看着他:“让我身陷轮回,不如一死!少废话,快放我出去。”

    他低低一叹,打了个响指。

    身边的一切渐渐虚化,偌大的神魔狱慢慢消融,她开始嗅到了野外清新的空气。

    几息之后,周围的景致全变了,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山谷之中,头上是璀璨的繁星,身边是荒芜的废墟,四周有虫儿的呢喃之声,但就是没有半个人影儿。

    这里也许就是原本的春城,只是不再拥有轮回绝阵当中那样无处不飞花的美景了。废城中有一条巨大的地缝,和她在轮回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看来,轮回中出现的东西,也不全是假的。

    身边这一切,她只粗略了扫了两眼,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满怀希望地喊了声:“长天?”

    “嗯,我在。”他清冽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令她脚下一软,顿时便想喜极而泣。

    宁小闲深呼吸了两次,才迈进了神魔狱。

    长天果然仍然背靠大柱,半倚在黑石椅上,这一幕和她在轮回中第一次踏进神魔狱所见何其相似,她浑身僵了一僵,才迈步往前走。

    这个郎君的气势其实很特别,既有巍峨大雪山的威严,又有渺视天下的漫不经心,高贵且华美。奇怪的是她在轮回中怎么没据此辨认出那个假货。难道是她和长天相处的时间太长,已经渐渐地感觉不到他的冷漠和威严?

    他凝视了她很久,才淡淡说道:“过来。”

    她亦步亦趋挪到他跟前,随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已经被他抱起来放在腿上。然后长天做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居然捏住她腮帮子上的软肉用力往外拉伸,直到她伸手来格挡都不肯放开。

    “嘶——疼shi了啊!”她痛呼出声,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脸部肯定变形了,他又捏得这么重,腮帮子肯定是又红又肿。

    “疼就对了!”长天板着脸不肯放过她,“为何这么慢!为何过了七十五个轮回,才认出那人是个冒牌货?!”他俩自浅水村开始认识,这一路走来也有半年多了,尤其自宁小闲淬体成功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结果!结果这笨女人居然和那个假货磨迹了两个多月,还认不出真假长天的区别来!

    这让他如何能不恼怒?长天童鞋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偏偏此时丹炉穷奇也哀号一声:“女主人啊,那轮回里都没有我出现,您难道不曾发觉吗?”他还待再说,却发现眼前景物一变,又被长天扔到了第五层的菜园子里。

    长天的金眸里有不加掩饰的怒气,如日光灼灼,宁小闲只看了一眼就心虚地低下头去。“我习惯了有你在身边,没有多想嘛……你看,最终那假货还是妄想模仿你的气质,从而可耻地失败了。可见邪不胜正,假不似真!”

    这马屁似乎拍得他舒服了一点儿,长天轻哼了一声,放开了她的脸蛋。她赶紧拍抚他的胸口:“顺顺气、顺顺气哈,发火伤身子!”

    他还是阴沉着脸,继续控诉:“你居然认不出我和他的区别!”

    “是,是,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你怎能这样笨!我眼看着你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轮回,每次都疲于奔命,傻乎乎地捱到了第二天,结果一切又重来!”他是真上火了,他能看到她承受的一切,但他偏偏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望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寻找、失望、痛苦和哭泣。

    这种可望而不可得的感受,真是要将他生生逼疯过去。没有他在身畔,这个女人笨手笨脚的,根本就没有几件事能做好!

    “我错了!”她都转成哀嚎了。他大爷的,这男人真是小气极了,她一介女流都反复道歉了还不能让他消火。话说,假货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是他!她当时为什么没有认出来呢?真是不可思议。

    她良好的认错态度,终于令盘郁在长天胸口的闷气慢慢散尽了。当然,这个丫头也实在吃了很多苦头,也有满腹的委屈呢。他的气,其实有一大半儿是气恨自己帮不上忙。

    他轻轻将他揽入怀中。宁小闲察颜观色的本事何等厉害,此时已知道他火气褪得差不多了,于是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紧紧贴住他胸前的肌肤。这家伙有淡淡的男子体香,很好闻,也很令她安心。

    “我刚才听你说,你若失手杀了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同陪死就是?”他附在她耳边低低切切,热气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又顺便舐了一口,令她身子一颤。可是他说的话,分明又是秋后算账!

    其实他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满满地全是暖意,直想将她紧紧搂住。可是看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想逗逗她。

    “这个……这个……”她有点儿昏沉,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别的男人听心上人这样说,哪个不是感动得一塌糊涂,为何只有长天想跟她算账?

    “我堂堂神兽之尊,可比你一条小命金贵得多了,不划算哪。”他顺着她耳后的颈动脉一路细碎地吻下来,留下一片湿濡,“你说,怎么赔我?”

    “呃,赔?”她苦苦忍住差点儿出口的低吟,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思考。

    幸好长天的逗弄也只到这里为止了。他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口,叹道:“说到底,还是靠了你自己才逃出来的。辛苦你了。”

第211章 轮回台

    她原本有满腹的委屈想要申诉的,被他这样一顿嬉闹,不知怎地,心里的怨气慢慢消融了。

    其实能再见到真正的他,她就已经心头大定。

    “长天……我在轮回中,你又在哪?”这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他脸上的笑意敛起,郑重道:“你一进了春城,轮回绝阵就将神魔狱隔绝开来。我虽然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但我所说的话却传不到你耳中。这轮回之局会选中你心中最薄弱之处来布设场景,否则让你这一整日无忧无喜地过去了,它怎么会满意?”

    嘿嘿,假长天说他是她的“心头所爱”,这话让他开心了好久。

    也就是说,她的所做所为,几十个轮回的悲泣痛哭、几十个轮回的徒劳无用,他一点不漏全都看到了?

    她顿时有种天打五雷轰的感觉。完了,完了,此后在他眼里,她再无形象了。她辛苦维持的青春可爱小白莲的形象,就这样毁掉了。

    过了很久,她才怏怏地想起来,涂尽不见了。并且除了涂尽,她刚刚出局时也没看到无量剑宗的人。

    “大概他们还被困在局里。”长天提醒她,“你要将轮回破去,才能放他们出来。”

    她沿着废城的那条地缝走了一会儿,听到长天出声道“是这里了”,于是停下脚步,跃进了地缝的深沟里。

    已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深沟中长满了杂草。她一眼看到沟缝里有一具白骨若隐若现。这具骨骸呈现从容的坐姿,骨骼宽大,应该属于成年男子。一望不似寻常骷髅那般丑恶,因为每一根骨头都如白玉般晶莹润洁,甚至在月下闪着微微的光毫。

    “这修士生前,至少到了大乘境界,否则身骨不会是这般色泽。”长天只看了一眼,语气便有些沉重。

    这死者竟已臻大成之境!她骤然一惊。再提一个等级,就要迎接天劫了。这人生前必定也是个极有本事的。

    可是为什么堂堂一名大乘境界的修士,竟然会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

    白骨的手掌边上,掉落着一样东西。在月光下一闪一闪地。她凑近细看,发现这是一面很小的圆镜,似是女人配戴之物,但镜框上有淡淡的铜锈。镜面原本是清亮如水。能将她的面容映得清清楚楚。可惜镜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痕。

    镜子的青铜背面上有三个古朴的篆字:“轮回台”。

    明明是一面小镜子,却要取名为“台”,这大乘期修士的想法真是古怪。

    这就是将她困在轮回之中的罪魁祸首?

    但她不解的是:“这般无主的法器,怎么会突然自行生效?”

    他沉吟道:“高阶法器都有器灵。原主人死前大概随手将它封印了起来,后来时日久远,这封印慢慢松脱了,器灵才摆脱了束缚,自行组起了轮回大阵!”

    “炼出这轮回台的。当真是个人才。这法器若有人操控,保准比你所进的轮回要凶险十倍、百倍!说不定闯入者的神魂都会被慢慢磨灭干净。”

    合着这镜子是自行生效的。所以陷入其中的人,只是被困而没有死去?那么,在轮回中假扮长天的,应该就是镜子的器灵了!

    想到自己被一个器灵骗得团团转,她就好恼火。

    她这里正在咬牙切齿,长天忽道:“石墙上有字。”

    这里乌漆麻黑的,她打亮了火折子,果然看到墙上有几行潦草的字迹,显然是匆忙之间写下的。

    “余铸就轮回台后,三千年未尝一败,然以此器困上古神人阴九幽三十日,其竟破局而出,急急索仇。余不敌,奔逃半年,身欲死,道渐消,兵解亦不得脱。阴此人深不可测,余自认不如,遗轮回台于此,有缘者自得之。”落款是凤无俦。

    她看明白了,这个叫凤无俦的人所书的是,他自从炼成了“轮回台”这件法器之后,三千年来都纵横无敌手,可是用它对付上古神人阴九幽,竟然只困住了三十日就被人家破局而出了。逃出生天的阴九幽自然要寻他报仇,结果这人很厉害,凤无俦不是他的对手,只好逃命。

    大概他途中受了很重的伤,身体渐渐支撑不住,道行也缓慢掉落,并且不知道阴九幽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连兵解都不能!兵解是元婴期以上修士的最后保命绝招,即是将全身精血转移到元神上,另寻一肉身托附或者投胎。修士绝不会轻易走上这一步,因为辛苦炼就的一身本领从此休矣,哪怕投了胎或者夺舍了别人的肉身,修炼也得从头来过。

    可是这阴九幽,竟然连凤无俦的元神都损伤了,令他只能随着肉身一起消亡。并且凤无俦自己也说了,他的敌人深不可测,他“自认不如”。看这石墙上的书体,疏落狷狂,显然凤无俦本身也是个心气高傲之人,阴九幽却能令他心服口服,自认不如。

    宁小闲自己也尝过轮回的滋味了,那还是器灵自行组阵的结果。可是阴九幽却是在凤无俦亲自操纵着轮回台的情况下,硬生生破局而出。她相信,凤无俦布下的轮回必定是杀机四伏、险阻重重,而阴九幽的本事,又强横到了什么境界?

    这些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随后她就听到了长天冷淡地说了句:“嘿,阴九幽。”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她从没听过长天用这种口气说过话,似是有两分仇恨、两分狂喜,剩下的全是可怕的阴森,是恨得入了骨,将一段仇怨反复嚼透了的阴森。莫名地,她相信这人若是站在长天面前,定会被他用最狠最辣的手段折磨到神魂都化作虚无。

    最重要的是,这句话他并没有传到她耳边,是她习了神通之后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可见,他并不想被她听到。

    即便如此,她还是试探地问了句:“你认得?”

    尽管此时并不在神魔狱中,她都能感觉到身边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寒一片,似是能将她的血液都一起冻住。

    过了很久,长天才淡淡道:“将镜子捡起。”竟是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她总觉得他的声音里,还裹着浓浓的杀气。

    是了,凤无俦在遗言中说,阴九幽是“上古神人”,也就是说这人至少也活了三万多年,和长天是同一个世代的人物!这样看来,他二人之间结下的梁子不小。

    她才捡起镜子,就看到镜面上发出了细小的“哔剥哔剥”声响,有第二道细小的裂痕正在生成!

    这镜面就这么小小一片,再多两三条裂痕就会支离破碎了。

    长天了然道:“每有人打破轮回之局,镜上的裂痕就会多出一条。看来这镜子最多还能再裂三次。”

    镜片的裂痕一出,她所在的地缝上方就传出了人声。

    宁小闲跃上了地面,果然看到这里凭空多出了近千人,不仅有凡人,也有许多修士混杂于其中,人人面对着这山谷中的废墟露出茫然之色,似是想不明白自己上一刻还在温柔多情的春城,怎的下一瞬就置身于这荒郊野地了。

    涂尽也在其中。

    她伸手拉了拉涂尽,本来主仆二人想偷偷遁走的,哪知道身边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简常在皱了皱眉:“宁姑娘,你们二人怎会在此?”正是无量剑宗的小伙伴们。

    轮回消失了,无量剑宗寻找的弟子和长老,顿时看到了本宗之人,此刻正聊得热络呢。

    哎哟,忘了这一茬了。她在轮回中将无量剑宗的这两名元婴期修士都关进了神魔狱里,得想个法子消了他们的记忆才好,否则她的秘密外泄出去,性命堪忧啊。

    不过简常在这话问得挺怪,居然问她“怎会在此”。他们在轮回中都结下梁子了,此时他不是应该问“你怎生逃出来”的么?

    她拢了拢秀发,有点儿不好意思道:“找到破局的关键了,终于逃了出来。貌似我还将轮回大阵一起打破了,这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

    哪知道简常在和吴好对望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问她:“什么轮回大阵?”

    呃,这两人莫不是在演双簧?堂堂元婴期修士,不厚道了喔!

    长天突然道:“这两人没有说谎。他们不记得自己陷入了轮回之事!”

    居然有这等好事?

    “我们离开困龙雪山之后,就进入了这春城,二位还记得么?”

    简常在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可是我们只记得进城之后看了游祭大典,然后便到了这荒野之中。中途不曾见过二位。”

    宁小闲顿时大喜,不用想办法去消这两人的记忆了。这两人是元婴期修士,废城里现在又人多眼杂地,哪怕是涂尽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倒他们,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心头一块大石落下,自然言语就轻快起来。她原本就伶牙利齿,现在提气解释起来,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出很远。

    原本被困在轮回之中的,除了无量剑宗之外还有其他仙派或妖宗之人。他们也知自己遇上了诡奇之事,并且有些人互相之间还是认得的,两两印证之下正心生疑惑,恰好听到宁小闲解释这其中的因由。这事虽然诡异,但修道之人见识原本就比凡人更多些,他们耳力自是不凡,此刻听她娓娓道来,心里已有几分相信,等她掏出轮回台这件法器展示给众人观看的时候,更是信了个七、八分。(未完待续。。)

第212章 人情

    这件法器虽然外表不起眼,但上面澎湃的灵气可瞒不了人,加上有些修士,比如吴好就曾听过轮回台的大名,因此宁小闲的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当下众人就羡慕地多望了她手中的法器几眼。这宝贝能自行困人,若是有主人操纵还得了?不过羡慕归羡慕,这轮回之局是宁小闲所破,这宝贝当然就归她所有。

    当然,这不是因为众修士或妖怪的情操高尚,不愿杀人夺宝,而是因为宁小闲身边还站着一个化神期的大修士涂尽!再者,她和无量剑宗看起来也颇为熟络,谁想得罪她都得掂量掂量。

    她已非当日走出浅水村的吴下阿蒙,已不是那个可以任修士或妖怪随意拿捏的凡人了。

    其实,原本以她的想法,是打算不动声色地离开。可是长天阻止了她,并且说了一句话:“卖个人情给他们,或许今后用得上。”要让修士欠自己一个人情不容易,要让这么多修士背后的宗派欠自己一个大人情,更加不容易。

    所以她留了下来,并且这么高调地告诉所有人,是她解救了他们。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有所回报,而且不是送回一朵小白花、馈赠一面锦旗这么简单。

    这是仙道上的潜规则。

    果然有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就走了过来,认真对宁小闲道:“小姑娘,是你救了苻五,感谢不尽!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传讯到奉天府来寻我。我必肝脑涂地以报之!”

    这家伙居然是奉天府里的妖怪,看样子还是个虎妖,长天看出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大成期。他递给宁小闲的信物是三根黑色的虎毛,只要将这东西拿给奉天府,这个妖宗就能传讯给黑虎,让他自己过来报恩。

    有苻五带头作榜样,站在废墟中的其他人也纷纷上前致谢、递送信物。宁小闲这才知道,一百年来,这轮回之局可没少困住人啊,这里竟然有来自二十多个宗派的修士呢,其中修为最高的,也达到了化神期!不消说,这样的人在各自的宗派中都有一席之地,她这回救人不曾白救,今晚的人情是大收获。

    虽然已经过去了数月,但她没有忘记自己背后一直有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奉天府的二公子汨罗,他知道她身上揣着灵茶种子,他知道她身负着长天的秘密。现在她身边有个化神期的涂尽,汨罗若是亲自出马,想将她随心所欲地搓圆搓扁已是很难了,但这人心智多狡,手下还有大把的能人,涂尽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在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之前,她还需借助一定的外力。眼前这帮骤然脱困的各宗派修士和妖怪当中,也许就有她未来的助力。长天正在她耳边说,若是她的声名越大,汨罗要对付她就越需要掂量掂量了。

    简常在也留下了信物,无量剑宗众人也向她诚恳地道了谢。宁小闲好奇道:“这凤无俦的名气,很大么?”似乎在场的许多人都听过轮回台的大名。

    这回倒是吴好捋了捋颌下的白须,接过话头道:“宁姑娘有所不知。凤无俦原本出身名门大派,不过他为人性格狂傲,离经叛道,不被众人所喜,终于有一日被逐出师门,从此成为一介散修。不知他得了什么机缘铸成这面轮回台,从此纵横南瞻部洲,几无敌手。凡是被困在轮回绝阵之中的人,除非他大发慈悲,不然从没听说有人能自己走出来。凤无俦在遗书上所说的这个阴九幽,我还从来没有听过。”

    无量剑宗这么多人都是宁小闲所救,他对这个年轻姑娘的印象早已改观,不似她在轮回中所见过的那样别扭了。

    “这么厉害?”她伸了伸舌头,“那凤无俦是什么时候坐化的?”

    简常在沉吟道:“他是六百年前还大名鼎鼎的人物,即便是身殒,也不过是距今五六百年之前。”

    五六百年前?宁小闲不知道,神魔狱中的长天一听到这句话,原本慵懒的坐姿一下挺直起来,眼中金光闪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

    原来他还活着?很好,很好,当真是好极了。

    简常在下一句话便是:“我等惭愧,都背着几百上千年的道行,道心反而不如宁姑娘清明,身陷轮回而不知。若无宁姑娘搭救,当真要被永远困在这方寸之地了。”当下众人又都纷纷称谢。

    该谦虚的时候,她从来也不会拿乔。所以无量剑宗众人说完话之后,就准备驭起法器回山禀报了。这趟出行虽然中间有波折,但结果还算圆满,掌门应该会满意。

    众人才刚飞起,不意宁小闲突然又喊住了吴好:“吴前辈,莫忘困龙雪山下,还有个少年等着你接引入宗呢。”

    吴好微微一怔,才想起果然曾答应了那少年符虎入宗的请求,只是刚从这轮回出来,一时忘了这等小事。这孩子灵根的属性很好,他本有意收入门下,于是向宁小闲行了个礼道:“有劳姑娘提醒,不曾忘怀。”

    活了好几百岁,他也明白宁小闲如此提醒他,是暗示了这孩子与她有些关系,希望今后照拂一二。

    目送无量剑宗众人离去,她此间也算事毕了,正想喊过涂尽变成麒兽载她离开,身后却笑嘻嘻靠过来一个胖子。

    这胖子集矮、肥、圆特质于一身,身高似乎还及不上她,但体重至少是她的两倍有余。脸上白白净净,但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不似普通胖子那么浑浊。她一看到这人,就想起了野狼平原上的马贼头领任胖子。

    不过眼前这家伙显然没什么武力值,因为她已经瞟见这人双手白嫩光滑更胜女子,连个老茧也没有,显然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就听到这胖子一上来就“仙人”、“仙姑”地唤着,先谢过了救命之恩,然后邀请宁小闲两人到他家中作客,以偿救命之恩。他的家,在离此三十多里外的乌驮城,倒是很近的。宁小闲若要去,也不过就是涂尽迈迈步的功夫。

    刚才众仙爷酬谢这位仙姑的场面,他在一边可是看了个明白。修士和妖怪都只把他这等凡人当作空气,怎么会搭理他?不过这人居然能鼓起勇气前来相邀,光这份胆气就令她刮目相看了。

    “我姓齐,名清泉!在族中排行第三,两位仙人可以唤我齐三儿。”宁小闲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笑,清泉这样高洁的名字,总能令人想起长袖风流、仪态堂堂之士,哪知竟然安在这圆滚滚的胖子身上,当真是违和感十足呀。

    齐胖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每当他报出这名字,对方十有八九会笑出声来,眼前这漂亮仙子乌漆漆的眼中沾满了笑意,嘴角却只是轻撇,显然是忍住了,但未语人先笑,对他的印象自然就会好上几分。再说这仙子忍住笑,显然是顾忌他的心情,这与一般仙人高贵冷艳的作派大不相同,他心里喜道“有门儿”!

    当下更是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一方面把她要捧上天去,一方面用足了诚意要请她上家里作客——他眼力好,也看出涂尽唯她马首是瞻,因此攻克的重点都放在她身上。

    这是个标准的商人。宁小闲一眼就看了出来,她自己偶尔也干些奸商的买卖,怎会轻易被他说动?再说,她已经在轮回中浪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正打算赶些路程,将损失的时间补回来,哪里肯跟着去?

    正待婉言谢绝,长天突然道:“这个地方还是有些古怪,待这里的人散去之后,你还得再来。嗯,最好明日再来一趟。”他说这话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显然动荡的心情已经抑住。

    她暗道一声“可惜”,还想趁着长天心情起伏的时候,套点儿话出来呢。

    不过他老人家既然发话了,她只好把拒绝的话吞进肚子里,摆出矜持的笑容对齐胖子点了点头。

    胖子顿时大喜!他三年前离家之后就误入春城,被困在轮回之中。齐氏在乌驮城是有名的商贾之家,他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三年,鬼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他那几个兄弟也都有些野心,早看不惯他了。他现在若是突然回到家里,指不定还碍了别人的眼,挡了别人的道。

    不过嘛,有仙人同行,自是一切都不一样了。若是这两位仙人随自己回家,那么整个齐氏都面上有光啊。仙道以下皆为蝼蚁,那些个小人,还敢再对他指点,还敢再对他无礼么?

    宁小闲望着他面上的表情变化,对他的心理也获知一二。不久之前,她也还是那样平凡的人类,面对着修士和大妖时只能仰望,也恨不得有这样一条大腿可以抱。

    现在,她凭借着一己之力,打破了连化神期修士都逃不出来的轮回困局。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终于有了一丁点儿让别人仰望的资本了?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胸中凭空生出一点儿豪情来。

第213章 沙场

    十五天前,就在宁小闲身陷轮回之时,距离困龙雪山五万里远的北方山麓之中。

    这里已成了血肉的战场。

    嘶吼震天,无数巨兽浴血撕杀。这里的每一只巨兽放到凡人眼中,都是难以匹敌的巨无霸,身长十余米的巨犀、爪刃长达两米的地獭、矫健强壮的大豹……在这处山麓中捉对儿撕杀,直到杀红了眼。

    这个战场上,一个人类也没有。

    若是仔细去看,场中至少有一半兽类身上披着乌漆漆的坚甲,质地和颜色虽然丑陋,但每当敌人攻击时,护住主人要害的甲上有黑光一闪而过,将劲道卸去了大半。这里的巨兽至少都有十虎之力,却都拍之不碎,因此黑甲的坚硬程度,可想而知。

    一个时辰过去了,胜利的天平慢慢地向着黑甲巨兽这一方倾斜。

    战场旁边的小山上,站着几名男子,为首一名黑髯文士,正全神贯注地观望下面的战局。这战场上的血肉模糊,都不能使他稍作动容。

    后面有个幕僚走上前来,小心翼翼道:“主上,那头还没有消息,莫不是个陷阱?我们……”

    他的主上将手一抬,幕僚就不说话了。黑髯文士叹道:“奉天府的二公子真是个人才,竟然一手带出了这样精悍的黑甲妖兵。在他生死不知的情况下,这支队伍居然还能运作得如此之好。我们借着地利挟击之便,居然还无法将他们打压下去!看来,对方军中有强人坐镇。”

    他眼中露出的惋惜转瞬即逝:“可惜,这样的人才,非死不可。”

    又过了半个时辰,底下的战况越来越明显。若无意外,这一仗,他们应该是输了。要不要下令撤走?此刻莫说那几个幕僚,就连黑髯文士都皱起了眉,犹豫不定。

    就在这关头,终于有个卫兵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递上一枚玉简。

    灵玉虽好,但在黑髯文士眼中却从不曾显得如此可爱。他伸手取过,匆忙的动作泄露了并不淡定的心境。

    他闭着眼,神念在玉简中一转,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松驰:“汨罗遇袭,果然生死不知!”转头厉喝一声:“传,令士兵周知。”

    他身后的人皆是眉开眼笑,火速去办了这差事。

    不多时,战场上突然响起了无数人的厉声嘶吼:“汨罗已死,黑甲无帅!”这声音起先是黑髯文士命手下用神通喊出来的,可是到了后来,场上己方的妖兵也跟着吼了起来。

    这呼声排山倒海,披着黑甲的妖兵们一愕,眼中的红光也渐渐淡了下去。战场之中,攻心为上,如果将帅倒下了,他们再悍勇也不过就是匹夫之勇罢了,左右不得战局。每只妖怪都往军中后方的方向望去,那儿果然没有汨罗的身影。

    过不多时,黑甲妖兵的后方传来鸣金之声。

    撤退!主营居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即使在非常时刻,黑甲妖兵的后撤也迅速而有序,他们亦战亦退,没有半点兵败如山倒的倾颓。

    黑髯文士赞了一声“好军纪”,随后捋了捋长须,继续下令:“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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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只隔着一个困龙雪山,但山两侧的水土风情就似完全不一样了。困龙雪山的东边,大概是高高的山脉隔绝了水汽的南侵,她乘着麒兽发现经过的地方都很荒芜,常常数百里没有人烟。

    然而困龙雪山的西边就不一样了,居然是一派水土丰饶的景象,这里的河网之繁复,仅次于雷州。由于在轮回困局中浪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了,正逢草长莺飞的暮春盛景。

    所以啊,不要总在天上飘,偶尔下地走一走也是很有情趣的嘛。她在心里嘀咕了两声。

    在齐胖子的伴引下,宁小闲两人走入了乌驮城。

    这个城,与她走过的都不一样,街道不太干净、人们也不算有礼、就连房屋都没有那么高大漂亮。可是她和涂尽才走进来,就觉得整座城市都充满了铜臭味儿。她奇道:“这里生意人居多罢?”

    齐胖子佩服道:“仙子果然厉害!乌驮城重商而轻农,这里商贾之事盛行。”她恍然。难怪这里充满了生机盎然、野性勃发的味道。

    这城市真不小。齐胖子买了三匹好马来乘骑,饶是这样也奔了一个时辰才来到齐宅的大门前。

    齐家在乌驮城果然是大户。矗立在她面前的齐家大院,就是个庞大的建筑群,据她目测,这齐家大院占地怕有个十多万平方米了。墙体虽然是黄灰色的,但其上雕梁画栋,美仑美奂。

    看到宁小闲瞪大的眼睛,齐胖子显然也很得意,笑嘻嘻介绍道:“我家一共有大小院落一百一十座,房屋七百间,仙子若愿意在此落个户点,三儿全家求之不得呢。”

    有些宗派会与凡人中的贵人联系,每到凡间办事就住在对方家中。仙人所住的,当然是宅中最好的小院,称为户点。平素也不能拿来待客的,还要日日扫榻以待仙人降临。但就是这样,也是凡人能够得到的无上荣誉。因为这就代表着自己这一家子,有仙人或大妖赐福庇佑,日后长寿富贵不可限量。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齐胖子也便是这样一说,没奢望过她真愿意在自己家里落户点,当下上前敲了敲齐宅的大门,高喊一声:“你家三爷回来了,狗犊子的,快开门!”

    他吼了两声,门房上就开了一条小缝,里面的人一瞅到齐胖子就吓得惊叫了一声,赶紧将正门打开了。

    有小厮一溜烟儿地进去通报了。大概是这齐家府邸实在太大,消息一来一回要传上好久,结果她和涂尽两个“仙人”站在大门口许久许久,久到齐胖子的脸色都僵了,家里人还没迎出来。这城里绿化工作做得不好,一阵风儿吹过,黄沙飘来,将三人的衣裳都沾上了一层黄土……

    “算了!”涂尽哪里是个有耐性的,身形一化,变成了麒兽,将宁小闲驮在身上,又将齐胖子咬在嘴里,腾空而起!

    他这却不是要离城,只是飞起来找人罢了。果然在低空中盘旋了两圈,就看到地上有七八顶小轿子正在急急往大门口赶。他也懒得多说,直接落到了轿子前。

    天上砰然降下一尊大妖,立刻将轿夫吓得瘫软在地,几顶轿子歪在地上,府中的女眷才刚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也毫不在乎肺活量,只管放声尖叫起来。

    场中一片混乱。

    宁小闲抬手抚了抚额,不知道好端端的上门拜会,怎么变成了拦道抢劫一般。

    幸好齐胖子外貌虽然平庸,但胆子却是不小,被麒兽拎在天上飞了这么一会儿,下来时还没有双腿发软。

    接下来,就是宁小闲在电视剧中常常看到的游子远归的桥段了,齐府白发苍苍的老祖宗颤巍巍地从轿子里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腿脚不好还是被麒兽给吓的,唤了声:“小三!”就在婢女的搀扶下与齐胖子抱头痛哭。

    小三?太有喜感了,她运上调息术调了又调,才将这口笑气勉强压下去。人家祖孙正在互诉衷肠,如果她在一边上狂笑,于礼不合吧?

    她和涂尽站在场中央扮雕塑,涂尽是向来孤傲不羁,而她则是只好扮作一副风清云淡的仙人作派。她的五感出众,此时能感觉到其他轿子里爬出来的男男女女望向齐胖子和自己二人的眼光,意味深长。望向胖子的眼神有羡慕、妒忌、仇恨和鄙薄,望向自己二人的则是敬畏和恐惧。

    修仙之人留给凡人的印象,大概也只有这两种了吧?她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又有中年妇人赶到了,和齐家老祖宗接力换棒,抱着齐胖子继续哭了一会儿。从她哽咽的话里,能推测出这是齐胖子的娘亲。

    其他人,都只敢恭敬地站着,远离宁小闲二人。

    过了好半晌,场内红肿着眼的三人才站了起来。齐胖子开始给家人引荐宁小闲,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获救的过程说得清清楚楚,并突出宁小闲和涂尽两位仙人的英姿之伟岸、法力之高深。

    “便是一同获救的其他仙爷,也对宁仙姑感恩戴德,留下了自己的信物,意在结成秦晋之好……”宁小闲啐了一口,这“秦晋之好”是指两家联姻,这死胖子居然随便乱用。

    齐家虽是富户,到底也是凡人,在场人士都听得一呆一愣,望向两人的眼神也由敬畏变成了崇拜。

    就连涂尽也暗暗点头,想不到这胖子外形蠢笨,实则是个伶牙俐齿的。不过宁小闲却知道,齐三儿将自己两人的身份抬得越高,本事说得越大,他自己在齐府的地位也就越稳固。

    他离家三年,手里原本就是有什么权力,也早被族中其他兄弟剥了个干净。现在他挟仙人之威而返,恐怕刮回来的好处不会少了。这就叫,拿了我的还得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还得给我吐出来。

第214章 变成小富婆?

    这家伙果然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脑筋实在好使,大概他邀请自己两人到齐宅作客的时候,就已经将这其中的利害想得清清楚楚了吧?

    当下齐府众人就上来拜见仙姑、仙长了。她也不好表现得太亲民,只维持着面上淡淡然的表情,随口搭理几句就是。其实莫说她现在一脚踏上仙途,身上的凡人气息早已被洗去,单说她和长天厮混已久,这人的威势便只让她学个一两成,也足以震慑凡人了。

    所以在一顿寒喧之后,她便在齐府众人恭敬的眼神中,住进了齐胖子为她安排的一处小院。

    老实说,整个齐宅重墙夹巷,建筑奢豪,廊廊雕梁画栋,处处奇花异草,间间吉祥博古,像是惟恐别人家不知道自己有钱似的,纯一副土豪的治家模式。但惟独这个院子,竟是小桥流水、斯文气质,连石板缝里的青苔都透着一股子沧桑味道,站在门口望了进去,宁小闲不由得生出“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感慨。

    齐胖子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见宁小闲望着这间小院眼里带笑,知道她十分满意,不由得献起宝来:“这是几年前我和爹要求的,专门建了这么一个院子,以供哪一天有仙人在我家落了户点……”旋即想到离家三年,老爹竟然已不在人世,心里不禁难过起来。

    宁小闲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这胖子人胖心巧,竟然野心不小。乱世之中,确实傍着仙家的势力,才能安生发财。他这算盘,打得又早又稳,显得既有胆气又有眼光。

    院中有两幢小楼。涂尽将光线较好的那幢给了她之后,闪进自己房屋就没再出来了。

    宁小闲知道他不思凡人饮食,也不强求,只吩咐婢女送两人份的茶水点心过来。这额外的一份,却是给长天准备的。这男人略爱甜食。

    富贵人家对饮食向来是挑剔的。齐家是新晋的富户,对这个当然要更加讲究。为了待客,齐宅不用内厨制作糕点,而是遣了婢女到当地最知名的细点店里,去买来了最拿手的点心。

    摆在宁小闲面前的,一碟是豌豆黄。此时正值暮春时节,正好能赶上吃这应时佳点的尾巴。她在华夏也吃过这种点心,工艺并不算难,只是将豌豆磨碎、去皮、洗净、煮烂、糖炒、凝结,最后切块就成了,但这家点心店做出来的入口即化、细绵柔滑,极有味道。

    “可惜啊,若是加了红枣肉就更好吃了。”她轻叹了一口气,长天瞟了她一眼,没说话。这女人,嘴巴越来越挑剔了。

    另一碟点心,是桂花枣泥千层糕。千层糕这种随机千变万化的糕点,不同人、不同做法做出来就有千般口味。不过这点心令她印象极深,最主要是因为在华夏时,舅舅常常从拐角的蛋糕店买千层糕回来。这种糕点的制法不难,就是制作千层的时候实在麻烦,以她的耐性是不愿意去做的。

    最后两种,是栗子卷和玫瑰饼,味道也都做得很正,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细问了婢女,才知道这乌驮城虽是归在妖宗的治下,但商贾往来、生意繁荣,城内开起了许多特色的点心铺子,居然能聚汇到方圆千里之内的名点细作。

    吃过了东西,她进了神魔狱第五层。这个园子就如轮回中的场景一样,充满了春日的五彩缤纷,只有春华秋实静静地独立在一边。它果然像宁小闲说的那样,已经开过小白花儿了,现在枝叶间酝酿着新果,小小的、青青的,像橄榄一样。

    她走上几步,将脸贴在树干上,像是它能够听到一样,轻轻道:“谢谢你。”

    若没有这棵我行我素的小树,她要在轮回中沉溺个千百回也不可知。

    这一晚,她就在齐府歇下了。她先是被轮回困局折腾够戗,加上豪门宅第的床被果然是又绵又软,睡起来加倍地香甜,第二日长天唤醒她的时候,她翻了几个身,就是赖着不愿意起来。

    长天笑骂了一声:“没见过修仙之人,居然如此好口腹之欲、享乐之欢!”也只得由她。

    结果她磨迹到巳时(早上9点)才出了门。

    春城的废墟上,她轻轻跳入昨日那条地缝。

    凤无俦的尸骨,她昨日就已经令涂尽给掩埋了起来。这个修士不幸暴毙野外数百年,理应入土安葬。

    这条地缝很长、很深。长天道:“昨日人多,不便让你探查。但我总觉得,这里有些蹊跷。”

    他顿了顿:“轮回台是凤无俦所封印,那封印我也看了,原本是牢固的,不像自然松脱,而是外力作用所打开。”

    她心里一跳:“有人打开了封印?那为何不将镜子拿走?”

    长天恼道:“傻丫头,你怎地又不动脑子?打开这封印的,未必就是人。”

    宁小闲低头看了半晌,才问道:“是这地缝?”

    “不错。”他沉吟道,“应是这处地面突然裂开,无间中打开了轮回台上的封印。”

    她无所谓道:“裂了就裂了呗,这里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沉声道:“像轮回台这样的法器,需要充足的灵气才能自主运行起来。但它的主人已死,镜子上哪里弄来的灵气?”

    她顺着他的话发愣:“上哪弄来的?”

    “……”他真想把她抓进神魔狱来再打一顿屁股,在轮回中的机灵劲儿哪去了?有他作智囊,这丫头的脑筋都不会动了。

    “我推断,这地下或许有一条灵石矿脉。储量不知有多少,但供应区区轮回台数百年的消耗,应该是够了。”

    灵石矿脉!

    她的大脑,迅速地列起了等式。灵石=财富=无穷无尽的天材地宝。

    只听说修仙的大派才有资格坐拥灵石矿脉,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废城中也发现一条?

    “怎么探明?”她说话的声音都干巴巴了。没办法,欢喜过头了。在华夏,她最大的爱好是赚钱。人的喜好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到了这里,她最大的爱好成了赚灵石。可是过了这么久,她赚到的也不过是两万枚灵石而已。

    而这里说不定就有一条灵石矿脉!她也不奢求储量有多丰富,只要让她变成一个小富婆就够了。

    长天不必看到她,就知道这女人眼里又闪动着灵石那般青亮的光芒了。他咳了一声,将她从美梦中踹出来:“我只说可能而已。你到地缝里去。”

    这地缝黑逡逡地不见底,但好歹她也是身娇体软却不易推倒,于是像只大壁虎一样,附在岩壁上游了下去。这地缝里已经数百年没有外客了,她这一游走,惊起了虫蚁无数,幸好她涂了辟虫蛇的药物。

    往下行了五六十息,触目所及都是黑暗一片。她取出莹光草,才发现自己已经下到了地底。她顺着岩缝慢慢地探了过去,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大概,轮回台的启动只是个意外?她心里猜测着,却没有说出口。

    这地底的空间也不大,她低头找了一会儿,正想收工,一条岩缝中却有青光一闪而过。她和长天异口同声地喝道:“这里!”

    宁小闲掏出匕首獠牙,飞快地挖了起来。才掘了两下,岩缝就被挖出了一个小洞,绿油油的光芒透了出来,分外晶莹,分外可爱。

    感谢长天的金口玉言,这里果然有一条灵石矿脉!

    不须他吩咐,她两刀就将这块灵石凿了出来。一个灵石的标准单位是尾指指尖大小,但这一块足足有拳头那么大,足以抵上二十枚标准单位的灵石了!并且看这色泽,翠绿浓艳,若用形容翡翠的话来说,就是“水头极好”。

    灵石和地球上的矿石一样,有成分含量的区别,这一条矿脉的灵石显然品质很好,不含什么杂质。若她能开采,可就赚大发了。

    贼老天啊,终于眷顾了她一回,知道她穷,给她送了一条矿脉来。

    正当她抱着这块灵石浮想联翩的时候,长天泼了她一盆冷水:“且不说这矿脉储量是多少,你自己一个人没法开采。”

    她立刻怔忡了。是啊,她一个人怎么开采一整条矿脉?

    “不仅没法开采,你还不能对外人言明。”他慢条斯理,享受她这一刻的进退维谷。

    是啊,若别人知道了这条矿脉的存在,那这堆灵石就不姓宁了。她挖不了,又不能找人来挖,该怎么办好?

    “原本轮回台自主在这里布设了困局,别人不曾发现这条矿脉。现在镜子被你拿走了,这秘密就不一定守得住了。”这浇下的最后一盆不是冷水,是冰水。看她纠结的模样,是他的一大爱好。他虽在神魔狱中看不着,但完全可以想象出来。

    她再度石化,没听出他话语中淡淡的笑意。原来这矿脉还有被别人发现的危险。

    “那我怎办才好?”她好愁怅啊,这种看得到吃不着的幸福太熬人了!

    “乖,在这里布个阵法。留待日后再来开采。”他吊足了她的胃口,也该给她提供一个解决的办法了,否则接下来的几个月,她都会茫然若失的。

第215章 兄弟妻,不可欺

    是啊,除了老龟仙,长天的阵法之学也甚是精深。在这里布个阵法掩盖灵石的气息,应该也不是难事。等到她羽翼丰满了,有本事了,再回来开采这些灵石。到时,这堆绿莹莹的宝贝定能让她如虎添翼!

    在长天指导下,她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这阵法布好。从地缝里爬了出来,她浑身又是泥又是草,哪有半点仙家的飘逸?不过她是哼着歌儿出来的。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嘛,得了实惠最重要。

    要事已毕,她返程的时候就很悠闲了。

    从街上的糕饼铺子里又买了两包点心,她才慢慢逛回乌驮城的齐宅。自从有了麒兽可驭行,她此后的路途可以不必那么匆忙了。毕竟用脚丈量土地和飞天而行,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不过才进了齐宅的一处小园,她的耳朵就动了动,随后绕到一座假山后面藏好。

    隔壁小院传来了人声,她原本是不理会的,不过里头的人提到了“齐三儿”、“该死”等话,她立刻就有兴趣了。齐胖子昨天才回到家里,今日就有人想让他入土为安?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啊,这两个密谋计议的人,太看不起她这“仙姑”了吧?

    所以她摆出了最标准的扒墙角的姿势,运足了耳力,浑然忘了自己现在这姿势既不仙风,也不道骨。这丫头一脚踏入了仙途,却连一点修真者的高贵自觉都没有,长天抚了抚眉心。只觉得头疼得很。

    只听到里面一男一女正在对话。

    一个粗嘎的男声急道:“噤声!这样忌讳的话,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

    随后是一阵推门的吱呀声,估计是这男人走出厅门四下里查看了一番。见院子里果真没人,才放心走了回去。不过院里没人,院外却是有耳的。他也没料到修士的耳力如此之好,隔着一个院子又隔了一堵墙,还能听到他和妇人在厅中的对话。

    妇人冷笑了:“你把老三的小妾挨个儿都弄来玩了,这样忌讳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怕人听着?”

    “他那几个妾都像清汤寡水。玩起来没一点味道。”男人笑得猥琐,“只有桂红,嘿嘿。那是性子极烈的胭脂马,挨了鞭子还抵死不从。每次骑在她身上听她又哭又喊的,偏又夹我夹得那么紧,那滋味真是带劲儿。”说完咂巴了一下嘴。状似还在回味。

    “可惜玩没两三次。她就服毒自尽了。”他大概是瞟了身边的妇人一眼,“你还幸灾乐祸?我倒了霉,你一样跑不了。别忘了桂红身上的鞭子就是你抽的,我玩这小娘皮的时候,你在边上也没少磨蹭!”

    我勒个去!三p!正在扒墙偷听的宁小闲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所谓兄弟妻,不可欺也,这齐家不过是新晋的富绅,后宅里就开始出现了这样的腌脏事啦?还是修仙好啊修仙好。没有这么多**之事。

    说到这里,男人叹了口气:“他都消失两三年了。全家都以为他连骨头都被野狗啃干净,哪知道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回来的时候还傍着两个仙人?”

    他咯咯地磨着牙:“老祖宗原本就最宠他,现在又有仙人给他壮声势,我兄弟几个刚分到手的份子还没捂热,眼看就要交出去。这种好事,怎落不到我头上?”

    “寻花问柳你在行,办这正事儿,怎地就蔫了?”妇人咯咯笑道,“他能失踪一次,也就能失踪两次。仙人再厉害,也不会长久地住在这里。齐三儿手下的人,这几年里你们不是都清理干净了?现在他孤家寡人在这大院里,要是遇上个三长两短的,唉,老祖宗又要再伤心一次了。”

    她说这话说得全无心理负担,显然平日里这样的事没少做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男人就开始不规矩了,随即听到这妇人嘻笑两声,接着便婉转低吟起来,显然要行闺房中事了。

    宁小闲可没兴趣听他们白日宣淫。这齐宅实在不小,她又是个路痴,转了两圈才找到齐胖子。

    这胖子正呆在老爹的书房里,搬着个账本在算账,见到仙人上门,脸上的笑容还未端起,就听到宁小闲淡淡道:“你原本是不是有个小妾叫桂红?”

    任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出仙姑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他茫然回道:“桂红?她不是我的小妾,只是陪嫁过来的通房丫头。这次回家,只听说她随马夫私奔了。”

    她在心里感叹一声,好可怜的姑娘,面上却无表情:“你失踪后,住在梅园里的男人就欺侮了你的妾。只有桂红不堪凌辱,服毒自尽了。”她离开前,看了看那个园子上的横匾。

    齐胖子面色一变,先是难以置信,随后那张总是笑眯眯的圆脸就慢慢显出了狰狞来:“梅园?!那是老二住的地方!他胆敢……他竟敢……”

    “敢不敢,他也都这样做了。”宁小闲截口道,“你手下的人被他们清理干净了,现在正准备等我走了之后再让你消失一次。”

    人家的家事她不想掺和,否则显得她太鸡婆了,这胖子于她原本也就是一个路人,死活都不相干的。可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微妙,她从轮回里救出过一个人之后,便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何况这胖子也确是个有才的,若死在这样无聊的家宅内斗中,真是浪费。

    齐胖子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仙人自有仙人的手段,他可不会蠢到问她可有证据。仙人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仙人说住在梅园里的老二欺他妾、要他命,那就绝对不会有错。

    把他手下的人清理干净了,还准备让他横死,再消失一次?齐胖子把牙咬得嘎吱作响,突然大步走到宁小闲眼前,深深地一揖到底:“仙姑两度救命之恩,齐三如何能报之?”

    “你家宅中事,我不会插手。”宁小闲不答他的话,只是轻轻道,“我还会在这里住上四天。”自从修仙之后,她的心气也慢慢高远。她无心管,也不该管凡人的家事了。

    齐胖子却是大喜。仙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还能在他宅中坐镇四天!这四天当中,哪怕他在齐宅中掀起惊天骇浪,有仙姑在此,家里人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的。

    仙姑摆明了接下去几天要袖手旁观,任他施为。他若不施展手段清理了这帮子王八蛋,不仅是对不起自己的小命,也辜负了仙姑的重视。

    他狞笑一声,原本像个包子般白净的脸上,硬生生露出了嗜血的表情。“仙姑放心,且看好戏就是!”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将家宅这档子破事办好了,他后头还有好处可拿。这感觉无据可证,但偏生准得很,是他为商多年练就的本事,他信。

    宁小闲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她又滥发了一次善心,不过也就是到此为止了。她已点破了这宅中的丑事,齐胖子接下来如何做,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刚踏入自己的小院,风儿吹过草叶,掀起一阵摩挲之声。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她这两日与齐家人接触,终于明白了多数修士面对凡人的心态。她若不曾踏入仙道,凡人望向自己的眼中如何会有敬畏?

    正待举步回楼,她耳边突然传来长天的低语:“屋后有动静。”

    “有血腥味儿。”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最终确认了,“有很淡的妖气。这妖怪似乎用了匿形之术,若非血腥味儿稍浓,竟连我也几乎瞒过。”

    竟然有妖怪追她追到了这里?她后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獠牙悄悄滑进了手中。自有了神力以后,这对匕首就一直收在她体内温养,像绝大多数修士和妖族所做的一样。

    得到长天命令,涂尽也从院外闪了回来,护在宁小闲前方。

    “什么位置?”她传音问长天。

    “屋后方,鸢尾花丛中。”

    涂尽也不吱声,屈指一弹。一缕寒光向着鸢尾花丛中回旋而过,将离地一尺多高的花丛连花带叶剃了个大平头。这一手“打草惊蛇”虽然大煞风景,却是眼下最明智的做法。他们两人可不会傻乎乎地进草丛中去受伏击。

    只是这一下子打出去了,既无怒吼也无溅血之声,花丛中倒是露出一双红光闪闪的眼睛,向着二人望了过来。

    这双眼睛如同最上好的红玛瑙,流光溢彩、晶莹温润,只是充满了寂灭的神采,似乎主人已经奄奄一息。然而扫过眼前的两人,这双眼睛不由得一惊,蓦然瞪大。

    宁小闲也看明白了眼前的生物。却是一只与普通家猫等大的狐狸,然而耳朵偏圆、鼻嘴很短,从头到尾一身雪白,不掺有半点杂色,惟有一双眼睛如同血玉,幽幽泛着光。

    若不看这瞳色,倒很像她见过的北极狐,也是这般纯白又可爱的模样。

    不过,这只狐狸现在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它的肚腹间鲜血淋漓,前肢也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看来是已经折断了。现在它只能趴在地上猛喘气,估计是刚才闪过涂尽的一击,已经用掉了最后一丝力气。(未完待续。。)

    ps:  临时接到编辑通知,《宁小闲》从23日起登上女生网首页大封推,这是起点女频最好的推了,没有之一。哟西,水云还以为要再多等上一个月,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之快。

    好吧,为了庆祝,也顺便纪念我辛苦码字正好满100万字,7月23、24、25日这三天,每日4更~!诸卿请享。

第216章 狐落乌驮

    这么可爱的小狐狸居然是妖怪?她站得这么近,还没感觉到半丝妖气哪。可是这狐狸看到她,眼中居然露出了自嘲的笑意。

    没错,真的是自嘲。她从没想过一只野兽的眼睛也能露出这么拟人化的情感。

    不过长天接着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就恍然大悟了!

    啊哈,原来是他!

    长天带笑,口中吐出两个字:“汨罗!”

    这只小狐狸居然是那位不可一世的涂山后裔,那个风姿无双的奉天府二公子汨罗!难怪它看到自己会那么惊讶。

    她是不是该继续上一回在小河滩上没有完成的伟业呢,把他抓进神魔狱当息壤的肥料?上一次,被女妖笪紫等人阻挠了,她没能将中了河豚毒素的汨罗收进神魔狱里,结果被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后面又让笪紫来戏弄她,又想抓她回奉天府。

    可以说,她现在夜不安寝、食饭不香,都是因为他给予的无形压力造成的。哼哼,她和他的仇,结大发了。

    现在老天开眼了啊,不论是什么人打伤了他,总归是让他落到她宁小闲的手里了!

    她的心,快乐地跳动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抓起了他,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目光灼灼,上前一步,朝着小狐狸伸出了手。

    它伤得太重,只能勉强抬动脖颈,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果然失去行动能力了,只消她这么轻轻一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它收入了神魔狱里。

    唉,可偏偏就在这时,她对上了它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种神情?血玉般的眸子里,带有死灰一般的寂静,却还隐隐有着宁折不屈的孤傲。哪怕身受重伤,汨罗看着她的眼神,竟然还是那样高贵、冷傲、不可一世!仿佛他还是武力俱全的,仿佛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一物能入他的法眼。

    原本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可是这一眼望去,却令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长天。第一次走进神魔狱看到长天的时候,那个男人眼中的神色,岂非也和现在的小狐狸一模一样?

    这样的人,都是可杀而不可辱。

    她临时改变了主意,又不想抓他了。

    唉,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伸向小狐狸的手,轻轻在它颈后揉捏了两下,柔声抚慰道:“小狐狸,别怕,姐姐在这里呢。姐姐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她是谁的姐姐?汨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之前他苦苦追踪了她好几个月时间,每次都是刚接到了线索,结果赶过去就找不着她人了。这样诡异的情况,在他掌权期间当真是不多见。

    现在倒好,他遭遇偷袭,身受重伤逃到了这里,随便选了个民宅藏身,反而就遇上她了?

    他才刚刚潜进来,还没来得及将身上的血腥味儿处理掉,就听到了院子开门的声音。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凡人,另一个却是大妖怪,至少在武力值上不输给全盛时期的它。

    没想到追兵这么快就到了,它努力将自己蜷起,希望能逃过一劫。可是这两人的本事真不小,它都施展了天狐匿踪之术,居然还是被发现了,那一记寒芒飞过来的时候,它心想着:“罢了,罢了,今日要埋骨于此了。”

    然后,宁小闲熟悉的面庞就出现在它的视线之内。

    之前他对她的戏弄,汨罗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眼下他无力行动,比一个凡人都还不如,形势正好逆转过来,正是她方为刀俎,自己为鱼肉。以他对她的粗略了解,这仇怨不报回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她伸手过来的时候,他最后瞟了她一眼,安静地等着她扼断他的脖子。这一刻,他虽心灰意冷,但隐隐还是有些庆幸的,总觉得死在她手里,好过死在那帮忘恩负义的家伙手里。

    结果这女人干了什么?

    把他当猫儿一样抚摸,然后告诉他“别怕”?她还说她是谁的姐姐来着?

    她没认出他来,她居然没认出他来!

    汨罗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有些连他自己也未发现的郁忿。大概是由于他一天要想她好几遍——想她到底逃到了哪里去,结果她居然没把他当一回事?

    但总之,眼下这女人没认出自己来,这就说明,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伸手抚着他的后颈,而他在浑身疼痛之余,居然觉得很舒服,眼睛也不禁眯了起来。随后,这女人就双手将他抱了起来。

    “你失血太多,我帮你上药,别怕,很快就不疼了啊。”

    看来,她暂时不会要他的命了。汨罗松了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慢慢沉入了黑甜乡中。

    他不知道,神魔狱中的长天此时正在发问:“为何不将他提进来?”这小狐狸害他的丫头东躲西藏好几个月,他若不让汨罗好好吃点儿苦头,他就不叫长天!

    宁小闲叹了口气,传音道:“他的眼神和你好像,都是不可折辱的人。我突然又不想抓他了。”她有预感,即使她将汨罗抓进神魔狱,这男子也绝不会屈服。然后她要拿他怎么办,当息壤的肥料么?

    长天沉默了,半晌才道:“也好。”他的话里似乎有话,但宁小闲光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留意。

    其实若刨根问底,她只觉得,像长天和汨罗这样的人,都是应该纵横天地、笑傲寰宇的人物,不应该被关在绝地之中,日日枯坐等死。她也不知道,她对汨罗的这份爱惜之念是不是缘自长天。

    怎么处理这小狐狸呢?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好能和他谈开了,化敌为友最好。毕竟他们之间没有血海深仇,并且她信笃一句话: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不是么?

    她是小心翼翼将手上的狐狸给捧进屋子里去的。汨罗的本体太萌了,若她平时遇到这样的萌物,肯定像普通少女一样把它紧紧抱在胸前逗弄一番。可是她已经知道这家伙是汨罗啊,那个美艳的男妖怪,神魔狱里又有个长天虎视耽耽,她只好将狐狸捧得离自己身体远远地。

    汨罗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屋里的软榻上,身上盖了一件薄毯。而露在毯外的部分,全部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同样是丝毫动弹不得。

    伤口传来清凉的感觉,疼痛感大减,看来这女人已经给它上了药,并且药效极好。

    他才一睁眼,坐在桌边的涂尽就看了他一眼。

    汨罗心里一凛。这妖怪的感觉当真敏锐!但他身上的气息又很怪异,倒有些像圣兽。自己手里接到过关于云霄殿秘境崩塌的情报,里面就提到了,这个仙派的守山圣兽反戈一击,令这个门派损失惨重。眼前这男子,莫非就是那条圣兽——麒兽?

    这么说来,宁小闲果然在清净山呆过了,说不定还进过那个秘境。她的破坏力还真大,走到哪,哪里就出事。以一个凡人而言,她也真是很特别了。

    不过,这条麒兽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并且看这架式,居然以她为主?

    这女子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妖怪们都心动?

    他正出神地想着,冷不防眼前现出一张放大了的俏面,倒将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想什么想得这么专注?”她笑嘻嘻,露出一口细而整齐的贝齿,又伸手挠了挠他的后脑。

    真舒服。他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露出惬意的表情,然后才惊醒:“我在做什么,我又不是她的宠物!”

    这么一想,望向宁小闲的眼神就带上了一点儿敌意。结果眼前的姑娘很不高兴地伸出纤细白润的手指,在他的狐狸鼻上点了两下:“你那是什么眼神?姐姐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到底是小狐狸还是小白眼儿狼!”

    无论她现在怎么调戏他,有一点说对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这样调戏过他,汨罗郁闷地闭起了眼。他最守信诺,也从来不愿欠下人情,哪知道第一次见面就欠了宁小闲一个人情,今日相遇又被她所救。

    他闭眼不理她,不过宁小闲可不打算放过他。“你肚子上被挠出了两个大口子,肠子都差点流出来,右前腿粉碎性骨折,胸骨塌陷,胸前断了三根肋骨,有一根扎进你肺里去,差点捅破了心脏,另外胰脏、肝肠,也都有损伤。总地来说,你现在就是身负重伤、精血尽去、妖力全失。”她抚着下巴直叹气,“你说,就你这小身板儿,哪个家伙和你有深仇大恨啊?这是要把你往死里逼的节奏呢。”

    软榻上的狐狸艰难地转了个身,头朝墙,只留给她一个雪白的背影。

    哟喝,居然不理她?宁小闲眼珠子转了两转,接着道:“除了三种神通还在生效之外,你身上还中了至少四种毒,一种蛊。只是很奇怪,这蛊虽然阴毒,但却正好吊住了你的性命,如虎狼之药,如饮鸠止渴。嗯——这蛊是你给自己下的?”

    榻上的狐狸虽然没有转身,耳朵却不自禁地转了下,显然在仔细听她说话。没想到这女人本事不高,见识却是不凡,不仅能治他身上的毒,连他下在自己身上的蛊都猜到了准确的用途。

    他没反应,就是不否认了呗。宁小闲心里暗暗一惊,想不到这家伙不仅脑子好、武力高,还精于用蛊。这次若不和他谈好协议,真的只有杀之一途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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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