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那一吻的风情
她气结:“莫开玩笑了,我是问,效果怎样啦!”
“哦,你说效果啊。”他忽然笑得很玩味,“百说不若一试。你亲自试一试,便知道啦。”
亲自试一试?她眨了眨眼,没明白过来,就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搂进了宽阔的怀抱中。
下一瞬,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温柔而坚定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上一次,他的动作慢了一步,让这丫头跑了。这回吸取教训,可不再轻易容她从掌中逃脱。
他的俊颜突然在她面前放大。玉色的肌肤、斜飞入鬓的剑眉、挺直的鼻梁,突然离她好近好近。长天面庞若刀雕斧凿,眼窝很深,平时眼露神光,失之于冷厉。可是现在他闭着眼,这晦暗的光线下,睫毛就显得又密又翘,在脸上留下一小片神秘的阴影,令身为女人的她都妒忌不已。
这男人的美色,比起狐妖汨罗也不逊半分。
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端详过他。这个出其不意的吻,令她浑身都紧绷起来,触觉也更加敏感。
长天的唇,暖暖地、滑滑地,而且出乎意料地柔软,带着天然的媚惑。
他低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傻丫头,把眼睛闭上,把牙关打开。”
他的嘴巴都没空呢,怎么说的话?她迷迷糊糊地想到,这似乎是澹台翔展示过一次的传音之术。唉,有神通在身的人。果然处处便利,连亲个嘴儿都占便宜。
长天自然不知道她走神了。他只以为这丫头太震惊了,牙都咬得紧紧地。让他不得门而入,一时又好笑又好气。
不过,他自有妙法。
他微微抬头,舔上了她秀气的耳廓,拂过耳旁的气息和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身体顿时弓了起来。“乖一点!”他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引发一阵颤栗。随后恶劣地轻轻一咬。
“啊!”心底都痒了起来。她一声轻呼,小口微张。这回终于可以长驱直入了。长天顺势深深攫住她的樱唇,贪婪地吮吸起来!他逗弄着她的丁香小舌。尽情享受她的不知所措,甜美的感觉让他怎么吻都吻不够。
他的舌头太灵活了,不停地与她追逐、嬉戏、纠缠,宁小闲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这魂淡明显吻技极佳。不知是在谁那里练得这么好?她昏昏沉沉地想着。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应他的邀请,体会唇齿相交的美妙触感。
她不知道他们亲吻了多久,但在长天结束这个吻之前,她终于尝到了月光杯凝出的灵露味道。满口清香、还带有一点点蜂蜜的甜味儿,因为长天的口中,满是这样的味道。
他挑起一边长眉,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味道的,嗯?”这丫头软软地瘫在他怀中。面色潮红、吐气如兰,让他很想接着再欺负欺负她。
“软的。”她迷迷糊糊道。嗯。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甜的,可是长天的唇和舌头都好软。
他很不满道:“答错了。你再尝尝?”说得好像路边卖柑橘的小贩常常说的“不甜?你再尝尝”,可是他的唇又老实不客气地覆了上去。
她研习调息术这么久,气息悠长,断然是不会被吻到窒息的,他放心得很。
宁小闲却能感觉到这个吻与上一次又有不同。上个吻若是小心翼翼、轻怜蜜爱的,这一回长天却有些急切、有些凶猛了,似乎是经过第一次的试探,已经微微有些不怀好意。他的舌头更加深入,带着蛮横的意味强迫她的小舌与他共舞,可是她却兴不起半点抗拒的念头。或许她的身体也在等待着这次亲吻,等待了太久。
所以她闭起眼,任他予取予求。
他感觉到她下意识地抬起玉臂,轻轻揽在他的颈后。这个举动鼓励了他,令他用力将这个小人儿揉进自己怀中,更加肆意地向她索取着。他只觉得心底那只名叫欲|望的野兽,随着这个缠绵的吻而越发膨胀、咆哮,逼迫着他要实施下一步的进攻。他不愿屈从于心底的愿望,可是她给他的感觉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他欲罢而不能!
好了,该见好就收了!若再有进一步的举动,他又要吓坏她了。长天用尽最大的自制,才强迫自己结束了这个吻。从她口中带出的透明而纤细的涎丝,充满了**的味道,让他小腹一紧,欲|念再起,差点儿又做出更恶劣的事。而且这丫头双眼迷离,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令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君子!
宁小闲终于回过神来了,并且如长天预料的,瞬间羞愧难当,想要抽身离开,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他将她的小脑袋也按在自己胸口上,低声笑道:“你想往哪儿跑?”现在放她跑了,她接下来两三天内都会找各种理由不回神魔狱的,他太了解她了。
她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闷闷的声音才从他胸口上传来:“为什么吻我?”言下有几分委屈。
“我说过,账要一笔一笔算。”他将下巴枕在她头顶上。就两人的身高来说,他还要略弯腰才能做到这个动作。不过没关系,他不介意辛苦一点,“你淘气的账,昨天已经算完了。你助我解决神力问题的账,刚刚也算完了。”
她纳闷了:“那该是你感谢我。为何还是我吃亏?”
他忍不住笑道:“你自己不是常说么?吃亏就是占便宜。”两人此时静静相偎,她的身子又小又暖,让他心中一股喜乐之感油然而生。
他很少这样逗她。她看不到他的笑容,但能感觉到笑意令他胸腔轻微震动。她有些羞恼,于是无师自通地伸指揪住他的腰肌,用力拧了一把。
这点儿轻微的刺痛,长天显然不在意。他将女孩从怀中放出来,双手放在她肩膀上,双眼直视她,正色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亦合天道。你为何害怕?”他能感觉到她的彷徨和犹豫。
宁小闲瞠目结舌,终于想起眼前这家伙并不是个普通的男人。她要怎样与一条神兽解释少女情怀?他浅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清澈无比,显然心中坦荡,其热度简直要将她灼伤。
“你不明白。”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我若喜欢一人,那便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可是我终归是要回去的!”她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却不希望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西行路上互相扶持的情人。可是,她的心还念着故土。另一个世界还在等着她。
他深深望进她眼底:“这是你心中所想?”
“嗯。”她点了点头。这人的眼睛漂亮得可怕,多看两眼总会令她走神,不过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她还是抬眼与他对视。
长天看到了她眼中的希冀,一个“好”字差点冲口而出。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道:“我明白了。你很快便会知道我的态度。”
她有些难过,因为终于想起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回家的梦如此遥远,远得让她立下的最伟大目标,也只是平安活到西行路结束而已。可是,然后呢?他得了自由,她得了返家的机票,这难道不是两人一开始就订好的协议么,为何她现在会觉得胸口闷胀、心绪难平?
终有一日,他又能重新笑傲于天地之间。这世界如此精彩,他凭什么对她一心一意?何况那时,她或已不在。
她终究只是个过客。
“怎地又哭了?”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她才发现自己果然又掉了眼泪。长天伸出手指,将她的泪揩掉,反手放进嘴里尝了尝,笑道,“好咸。”
这动作太亲昵了,她忍不住脸红道:“眼泪当然是咸的了。你从没尝过?”
“不曾。我可不像你这样爱哭鼻子。”他只流过血,不曾流过泪。
她本想问他,有没有尝过其他女人的眼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突然间又不想知道答案了。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郁闷之色,所以开导她道:“有个你苦等多时的好消息,想不想听?”
她赶紧点头。
“你的体质基本淬炼完毕了。”说到正经事,他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又变成了那个冷静的长天,“据我计算,最多再有五日,你便可以尝试修炼神通法门了。”
她的脸又红了,这回却是激动得满面通红。终于,她也要有自保之力了!
“再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月光杯每日凝结的灵露,足够补充我被神魔狱抽取的力量,并且还有些剩余。若是运用得好,或许还能给你提供些助力。”他在她额上印下轻轻一吻,“再过十四天,就是十一月十五日,帝流浆大盛之时,任何妖怪都不会放过这个吸取月华的机会。你能在此之前拿到月光杯,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长天这是向她道谢了。她抿唇一笑,问道:“帝流浆那一天,你能汲取到多少月华?”
“很不少。”他嘴角一勾,显然想到此处心情极好,“普通妖怪一晚可当百年。我上一次汲取帝流浆之月华,增长了一千六百多年道行。在这事上,神兽占些便宜。”(未完待续。。)
第188章 安平城
占些便宜?那是占大便宜了,他汲取的力量是普通妖怪的十六倍!
“我为你改换体质之后,帝流浆之日,你也要汲取月华以补益自身。”
“我?”她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她是个人矣!
“对,就是你。”他顺势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修的是妖族的功法,汲取月华又有什么奇怪的?”
身为人类,却行非人之事,这样真的好么?她嘿嘿干笑两声。
他看出了她的担忧,却不说破。有些事,亲自尝试了才知道好坏。
她下一站的目的地,是雷州境内的安平城,也是云虎商队的目的地。庆丰商行在安平城设有雷州分号,也曾邀请邓浩加入这一分号。邓浩已经是答应了的,所以云虎商队此行,就是要在安平城改换旗号,从此归在庆丰商行名下走商。
制造大组织的好处自不用说,所以队里人人是举双手赞成的。他们比宁小闲先行了十天,此刻估计也已抵达。
长天知道她嘴里虽然不说,心中却是有些感伤的。毕竟她跟着云虎商队从四平县出来,一路上商队为她提供的便利不曾少过。如今商队找到了好东家,而她则要摆脱凡人之躯,分道扬镳的时刻到了。
她去安平城,不过是道别而已。
由于长天新收服了涂尽,而涂尽又附身在麒兽身上,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多了一只飞行座骑。虽然麒兽并不太擅长于飞行,但区区一千里地,还是能够飞得到的。
商队要走上十天的路程,她骑着麒兽,只用了三个时辰就赶上了。其实本来一个时辰就够了,可惜她突然发现,高空飞行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美好!
高空中的罡风太猛烈,麒兽皮糙肉厚还无所谓,以她淬炼过的体质都被刮得皮肤发红、身体生疼,只好退而求其次,沿着低空掠过。
哪怕是这样,她的眼睛也是睁不开的,唉,她真需要一副防风眼镜。到了地方之后,她满面是灰土,一头秀发已经被定成了雷人的造型,不得已爬回神魔狱仔细梳洗过后,才敢进城去。
长天还能忍住笑,穷奇已经是满地打滚。她狠狠踹了这只该死的丹炉好几脚,都没能让它停下狂笑的声音。
“无论是修士还是妖怪,飞行时身边都会形成一层灵力或妖力包裹的罡气,保护身体免受强风袭击。”长天话中的笑意还未完全消失,“所以凡人哪怕是获得了能飞行的座骑,也不敢轻易尝试的。”
这个她倒是知道,只是没料到区区一小段飞行就会让她如此狼狈。
无论怎样,她总归是到了安平城了。麒兽在她身边出现,随后化为人形,模样居然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眉清目秀。
一个活了一千多岁的老家伙,居然顶着这么嫩的面孔。她鄙夷地看了涂尽一眼。
他板着脸道:“莫嫌弃。这麒兽原本岁数就不大,直接化成人形也就这个年纪。你要我再变得年轻一点儿不?”若是年长的圣兽,能这么轻易被他镇了魂魄、夺了躯壳么?
“不用啦。就这样吧。”
时近十一月份,已入初冬时节。安平城外的林木已经萎去,但在帝流浆出现之前,第一场雪是不会到来的,此乃天意。
这座城外表平平,看上去和普通的城池都没有任何区别。但进了城,她的第一感觉是:人好多啊!似乎又回到了岩城盛会之时,那街上摩肩接踵全是人的景象。
要找云虎商队这回也不难了,她直接找当地人问了庆丰商会分号的地址。可是还没走到这家会馆门口,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高个子、娃娃脸、络腮胡。
可不就是云虎商队内的大吃货何小九?
只不过他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怒气,显然和面前的人闹了点儿不愉快。
面前这人比他还矮半个脑袋,偏偏要做出一副睥睨他的模样,伸指在他胸口戳了两下,长笑道:“新来的就老实些,乖乖熬上了年头,也能学到爷的一点儿威风!”说完转身走了。
幸好他们也没起肢体上的冲突,这一点儿小风波,也没多少行人注意到。
她站在一旁都能听到何小九沙钵大的拳头捏得喀喇响,显然心中怒极,却没有打出去。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容易咽下这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却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他:“何小九!”
他转头一看,满腔怒气顿时消褪了一大半,展颜笑道:“小闲妹妹,好久不见。”
他年纪比宁小闲大不了多少,自从上次误食毒熊肉被她一剂药丸救回性命之后,两人关系无形中近了不少,他就开始腆着脸喊人家“妹妹”了。
“久么?也才十天吧?”她朝天翻了个白眼。
“咦,这位是?”宁小闲身边站着涂尽,见了何小九也不跟他打招呼。他这人自视甚高,又怎会搭理一个凡人?
“嘿,我朋友。”她向何小九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了意。
“哈,邓领队这两天还在念叨你呢。”何小九笑嘻嘻道,“这安平城里有钱人真不少,他手里的丹药早卖完了,一心想着若是你在这里多好,立刻又有银子可以赚。”
“小事一桩,你前头领路便是。”
邓浩见着她,先是一怔,然后大喜。这姑娘在清净山下面的小镇与商队挥别,大家都知道她要进“上天梯”,心下是有些担心的。哪知道她这么快就赶了上来。
“你没进秘境啊?”没去最好,那秘境虽说是凡人的登天之梯,却不是好攀爬的,这些年也不晓得有多少人死在里面了。
她支吾了一下:“差不多吧。”若说自己从秘境出来,反倒不好解释她怎么能快速地赶到安平城。毕竟连商队都走了十天呢。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宁小闲才知道,云虎商队也才来了两天,正在办理并入庆丰商行的手续。
她曾给邓浩出计,让他暗示庆丰商会雷州分号的主事福长安,可以在云虎商队凑份子钱,以后行商所得就有他一份儿钱。邓浩见了福长安两三面之后,果然依此行事。当然,他也精心备下了礼物的。
这雷州的主事不愧是个人精,分分钟就读懂了邓浩的暗示。饶是他收贿不计其数,也对这种方式大感有趣。这入股凑份子的方式,最有利之处就是可以从容应对上头派下专员来查账一事。账面清白,银子还舒舒服服地揣入囊中,不失为一条好路子。
就连行贿都能如此挖空心思。想通这一层,他看向邓浩的眼神就温和得多了,这手续办起来也就快得很。原本云虎商队并入庆丰商行,前前后后要六、七日时间,如今却已经快要办妥了。
可是主事的脸色好看了,雷州分号的另外几个商队领队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这新来的商队首领不是个省油的灯,对他们来说就不是好消息。大家此后都是同僚,却也都是竞争对手了,以后业绩账面上是要比拼高低的。
当下,就有人开始给云虎商队使绊子了。总算这几支商队看在以后是同僚的份儿上,没有玩“大家一起来找碴”的游戏,只由资历最老的一支商队来打头阵。这商队首领姓夏,名字也非常有趣,叫夏半花,人却是个铁塔般的汉子。
夏半花的基业就在安平城,果然是城里有人好办事,他也没少给云虎商队找麻烦,从住宿打尖、售卖、落籍……几乎连吃饭喝水都要生出事端。
她今日见着何小九满面怒气,正是因为对方在大街上狠狠地冲撞了他。
只是这夏半花使绊子使得极有功夫,只会给云虎商队造成貌似无穷无尽的小麻烦,却并不招徕祸事,也不令他们伤筋动骨,所以根本摊不到明面上来说,云虎商队人人都憋着一口气,却又找不到宣泄的法子,队里一时笼罩着低气压。
听到这里,宁小闲想了想,问邓浩:“雷州分号的主事福长安,对这事是什么态度?”他手下的人来找碴儿,他肯定是知道的。
邓浩摇头道:“我料他是知道的,只是对此事也睁一眼、闭一眼,多半是想看我如何应对。”
宁小闲蹙眉。
福长安是个人精,他前手收了邓浩的礼,知道这人是个心思活络的,后脚就让夏半花来试探邓浩的本事。没错,她甚至怀疑夏半花这般作派也出于福长安的授计。毕竟邓浩虽说一来就给他进了一份大礼,但这份心思实在太超前了些。不好好打压教训一番怎么成?
人才若控在自己手里,那才是人才。
这些小弯小绕,连她都能看清楚,走商大半辈子的邓浩,又怎么会不明白?
“邓大哥可有计较?”
“不能任凭他这样下去。得找个机会收拾了他,又不至于大削了夏半花的面子。”不清楚此事背后是不是有福长安撑着,他也不好骤然出手,毕竟人家才是地头蛇。
他需要一个契机。
第189章 杂碎汤
当下两人又聊上了生意经。这一路走来,她压迫丹炉穷奇炼制的丹药也不在少数了,邓浩有此需要,她自然是要慷慨供应的。除了常规的药物之外,她还送给他几瓶修士方可炼制的灵丹。
这东西未必拿去卖,却是送人的佳品。毕竟对凡人来说,仙家丹药是万金难求的宝贝。
从邓浩处出来,涂尽冷笑了一声:“凡人就是营营苟苟,这蝇头小利也要反复算计。”虽然没有走进邓浩的正厅,但他何等耳力,候在外头就听得清清楚楚。
宁小闲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凡人若无这般贪婪,你那一缕分身在封印之地早就消失不见了。”她说的是凡人受了宝物的勾|引,进“上天梯”秘境去送精气血和魂魄之事。
涂尽一时语塞。
宁小闲有意在安平城内盘桓几日。这不仅是她的想法,也是安平城内所有人打的算盘。因为此时就连平民都知道,帝流浆大盛之日,就是群妖起舞之时。若非遇上了惊天变故,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城外出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安平城内,才会聚集了这么多人。
这天下午,何小九就自告奋勇给她当导游。作为一名合格的吃货,他每抵达一个新地点,总能凭借出色的嗅觉找到当地的特产。何况安平城,他比宁小闲早到了三天。
老饕都知道,美食一定是藏在深巷里的。
这就像五星级酒店的主厨和路边大排档的师傅,同样的东西两人做出来风味却是不同,大厨的手艺当然是精湛,但必然也有顾客就是喜欢大排档的家常味道。
宁小闲曾立志要做个资深食客,因此何小九带她九拐十八弯,最后找到的却是一家门面破烂的小小食肆。
这家馆子看起来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门口摇摇欲坠的招牌都快看不出颜色,上面画着一只奔跑的巨牛,寥寥几笔却很传神。走进去一看,里面地方不小,但只摆着最简单的四方桌和长条椅子,幸好桌面和地板上还算干净。
店内坐无虚席,却奇异地没有多少人说话。食物上桌,大家埋头大吃,满厅都是喝汤时发出的唏里呼噜的声音,十几分钟后客人们吃干净了抹抹嘴,站起来走人。这饭馆里有十几张桌子,店家穿梭在餐厅内不停地送餐、收碗,忙得满头大汗。
她在店外等待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这家饭馆只提供两种食物,杂碎汤和面馕饼。等到她和何小九坐下来的时候,小二哥重重地砸上两个巨碗,然后扭头就走。
安平城满大街都能喝到杂碎汤,这种食物是当地人最爱的餐点之一,但何小九特地带她来到这里,只能说明这家店的东西味道最正。这种食物是用牛、羊的下水(即内脏)熬制,要先把肚、舌、心、肠分别淘洗干净,用热水淖去血沫和异味,切成薄片,再放进已经吊出了味道的牛肉汤里,文火细细煲煮上三个小时,直到所有物料炖得酥而不烂,既有嚼劲又不失鲜味。
她轻轻地啜了一口,一股牛羊特有的香醇厚重拂过味蕾,这两种肉类原有的膻腥却已经消失无踪。滚烫的汤汁冒起热气,轻轻用勺子翻动几下,雪白的毛肚在碗里浮沉不定。一口下肚,这汤水就仿佛有魔力般,刺激着食客忍不住要大口痛饮。宁小闲好险忍住了捧起碗来大口喝汤的冲动,抬眼望去,周围的男客们抬着碗“唏溜唏溜”灌得正痛快呢。
喝了几口,她总算知道杂碎汤在这里大受欢迎的原因了。这汤头讲究的是忠实于肉类的原汁原味,很有几分中式煲汤的味道,朴素而鲜美。
这时已经快进入十一月份了,早晨起床,户外的黄草枯树上还结着霜花呢。从冰冷的户外走进来,仰脖子喝下这么一碗热汤,暖心又暖胃,当真是人类最质朴的享受了。
每家小店都会加入自己的秘方,宁小闲在这碗汤尝出了辛辣味,它来自华夏人相当熟悉的调味品:胡椒籽。除了去腥、提香之外,胡椒的味道也妙不可言。这家店没有将胡椒籽磨碎,反而事先干炒过了,把香味十足地逼了出来。看来胡椒这一味觉大杀器也已在这个世界被开发出来,并且运用得炉火炖青。
宁小闲还辨认出了汤中的另一种味道,即山楂。山楂的酸甜果味,刚好能够中和羊牛脂肪的油腻之感,便汤汁口味更加清新,此外它还有一个极重要的作用:与牛羊同烹,肉类酥烂得更快。
在她面前,何小九吃得也不慢,但吃相不知比周围的客人文雅多少。他低声笑道:“这里的杂碎汤,羊下水不出奇,牛下水却是用巨牛来做的。这种牛虽然体型大,肉质却很鲜美,它喜欢吃霍麦草,煲出来的汤有淡淡的草药香味。”霍麦草是一种水草,在水网遍布的雷州俯拾即是。
“再说一个秘密,食肆后头有一口温泉,用这泉水来做饭烧菜尤其甜美。这家店的东家,运气也是不错,他刚买下这块地皮的时候可没有泉眼,第二年遇上干旱,他在后院空地上打了一口井想取水,结果凿出一口温泉来。这泉归他所有,别人都无权去动。”
宁小闲点了点头,用泉水烧饭的例子早有听说,但泉水里含的矿物质各不相同,并不是每口泉的水质都适合烧饭的。这家小饭馆的老板,运气确实是好。
说话间,碗里的食物快吃完了,这时候便可以选择是加入牛肉丸子还是面馕饼。饭馆老板的小儿子听说是铁匠学徒出身,打铁的功夫不知如何,但手工锤打肉丸子的本事一定是登峰造极的。这里的肉泥要锤打两个小时才能团成丸子,每一下都要求用力均匀,这才有极佳的弹性。旁边正好有一桌客人也带朋友来吃饭,为了示范把肉丸扔到地上,结果它着地后毫不犹豫地弹了起来,差点打中朋友的眼睛。更难得的是,丸子里还保持了相当的肉汁,一口咬下去仍然容易爆出浆来,肉香十足。
面馕饼则是成年男子巴掌大的一块面饼。面团经过反复揉搓后加入牛油、香葱,再下锅烙熟。这里的食客将杂碎汤里的食物捞吃干净后,就把面馕饼掰成细碎的小块浸入汤汁中,等上一分钟就能食用了。这时饼子已经吸饱了汤汁,变得绵软细密,十分可口。
宁小闲也不矜持,干掉了一碗杂碎汤,添了一次牛肉丸,又试了一块面馕饼,直让旁边的何小九看傻了眼。他可从来没见识过宁小闲真正的食量,好在旁边的人们都忙着吃饭,两人的穿着又很普通,没有太引人注目。
这里的饭食,看来是走后世的“快餐”路线,无需刀叉,直接用勺子和手解决吃饭问题就可以了,也确实称得上物美价廉,一个成年男子只要八枚银币就能吃饱喝足,因此食客来来走走,店内的桌椅却始终没有空闲。
喝完了热汤,何小九就领着她穿过几条街,到了另一家小店门口。这里只限外卖,不做堂食,店外还是排起了不少人,却是女客居多。这里的热销食品居然是酸奶膏,这种用牛奶发酵而成的食物浓稠得呈现膏状,加入了莓果,再淋上一点点蜂蜜,即可用勺子舀食。奇特的是,虽然户外天气很冷,这酸奶却不会再凝结成硬块,基本可以保持细软滑腻的口感。在大冷天吃这样酸甜带酒味的冰冷零食,对肠胃虽是挑战,却另有一种滋味在心头,是很多妹子的大爱。
何小九又带着她寻访了不少当地特色的点心,基本都分布在深巷里弄里。这些食物虽不精致,但却极有特色,吃过之后回味无穷。
接下来的两天,平静无波。夏半花手下的人仍然没少给云虎商队找事儿,不过宁小闲作为一个外人,不想管也无权去管。此刻,她正坐在哨子新置的宅子里,与谈清荷闲聊。涂尽怎会想听女人唠些家长里短,默默地同情了一下不想听却还不得不听的长天大人,就一个人四处闲逛去了。
这俏寡妇自从跟了哨子之后,原本清丽的姿容竟越来越有艳光四射的趋势,显见得对眼下的生活颇满幸福满意。
两进院落,左右厢房,院子里还和岩城一样,挖了一口小小的池塘放养鲤鱼。哨子在骨子里还是个亡命之徒,买这宅子动用的虽是他的老本,户主写的却是谈清荷的名字。既然云虎商队并入了庆丰商会,此后他每隔三五个月,也许就能回来一趟,把谈清荷安排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哨子的本名是华云峰。这么多年来,他都致力于让华云峰这个人在世间隐形。因此为了谈氏母子的安危着想,他们之间的感情再深,也是不能成婚的。尽管这个世界的礼教并不盛行,但谈清荷作为一介凡人,愿意这样无名无份地跟着哨子,这勇气实在令宁小闲乍舌不已。
正说得热闹,院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宁小闲知道,这是哨子特地加重了步子,提醒屋里人自己回来了。这男子外貌虽平平,心地却是细致的。不过听他的步伐,却似有点儿着急?
第190章 毒自何来
果然,哨子进了门,沉声第一句话便是:“据说有人吃了你的丹药中毒,找上了邓领队。”
她的丹药能致人中毒?宁小闲眉头一掀,站了起来。神魔狱中的穷奇更是一蹦三尺高,若它是个活物,现在恐怕已经气得吐血三升了:“我穷奇大爷炼的丹药能毒死人?哪个王八犊子胆敢胡说八道?”
她对自己手里出产的药物自然有信心。覆禹鼎是何等强大的法器,炼出来的药物能吃死人?这人是虚不胜补吧?
她第一反应,就是夏半花又搞鬼了。可是看这人行径,原本不是打定主意只来点儿小打小闹的么?毕竟日后还是同僚,有必要下此狠手么?所以她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她平静道:“走吧。”以她现在的能力,总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她和哨子才走出两条街,接到长天指令的涂尽,就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跟在她身后。哨子看了他一眼,才接着向宁小闲介绍道:“事发陈府。昨日傍晚陈老爷遣仆人从药行买了两枚药丸回家,今日一早服用后就得了急病。陈府急请了大夫去诊治,却没有多少起色,据说陈老爷现在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怎知丹药是从我这里出去的?”
“陈家人想来想去,自家老爷只有早上服用了一粒新丹药,其他一切如常,于是找上药行。药行供出了货源是邓领队。现在邓队已经赶去了陈府,吩咐我找你帮忙。”他顿了顿道。“陈氏在安平城是大户,此事已经惊动了官家。雷州的郡王府偏偏设在安平城内,官家势力在这里不可小觑。”
邓浩手里的丹药早就卖光了。这两日若供给了当地的药行,只可能是从宁小闲这里进的药物。
由于妖、仙威力太大,人类世界还没有成立真正意义上的国度。天下共分为三百六十州,她听说北方的某些州郡已经在各自所属的仙派或妖宗的暗示下,对其他地区展开了吞并,但这把战火还没有燃到南瞻部洲的南部和西部来。因此在她面前的这些州中,郡王已是权势极大的地方豪强。
世俗之人。就要受世俗势力的约束。哪怕她现在一脚跨入了仙途,可邓浩和云虎商队没有呀。哨子出门找她之前已经做了功课,据说陈老爷的次女嫁给了雷州郡王的独生子作妾。所以此事弄不好还要捅到郡王府去。
庆丰商行虽然势大,但强龙不压地头蛇,邓浩此事若处理不好,后面再想在雷州分号底下走商。难矣!
宁小闲明白。邓浩找她帮的这个忙,是救回陈老爷的命。命能捡得回来,其他一切好说。
陈府在安平城果然也是富宦之家,门面虽不像暴发户那样整得金碧辉煌,但高端大气上档次总是谈得上的,庭中小桥流水、奇花异草,也打理得非常精致。宁小闲只看这院落中的一切疏落有致,心里就暗叹一声。
要看一个府邸主人的品味高不高。看看院中的摆设就知道了。这陈府看来在当地不仅是富绅,还是望族。若她的丹药真把陈老爷吃死了,她拍拍屁股走人谁也拦不下,但云虎商队以后的日子可就当真难过了。
他们经由下人带路,进了陈府的正厅,还没踏上门廊就听到厅中女子呜呜哭成一片,以及夹在这哭声中邓浩低沉的话音:“此事必有蹊跷,请陈簿曹宽限些时间,邓某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这陈府里还有个簿曹!宁小闲心底一沉。簿曹为郡王掌管文书,是重要的文职,与主上的关系密切。随后就听到一个强忍着愤怒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估计就是这位陈簿曹了:“这药令我父亲中了毒,如今他生命垂危。邓浩,你是将那炼药之人供出来,还是此事就由你的商队扛起?”
邓浩犹豫了,沉声道:“炼药之人已在赶来的路上。但她炼出的丹药绝无问题,陈老爷所中之毒必另有来路。我只需三日,不,两日,就可查明!”
守在陈老爷身边的一位妇人尖声喝道:“两日,怎等得起两日?我家老爷今日就必须康复,否则你们通通蹲进大牢里去罢!”估计这便是陈老爷的正妻、陈簿曹的母亲了。
宁小闲听邓浩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想护着自己,不禁很是感动。说起来她和邓浩也没有多深厚的交情,不过是萍乡偶遇,然后一同走了段日子罢了。这人果然很仗义,难怪云虎商队人人敬服。
此时,领着宁小闲几人进来的家丁附在陈簿曹耳边低语了一句,这男子就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眼冒厉光道:“丹师来了?请现身罢!”
一个清脆的女声应道:“我在这里。”宁小闲便从人群后走上前来。她所到之处,都有一股柔和的劲道,将前面的人轻轻推开。
陈簿曹见到云虎商队的丹师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不禁一呆,随后大怒:“胡闹!哪有这样年纪轻轻的女流之辈就出来做丹师的道理?”怪不得父亲会中毒,这样黄毛丫头炼制的丹药,吃了不出事才怪。
想到这里,他更是恶狠狠地瞪了邓浩一眼。
宁小闲不卑不亢,和声道:“英雄不问年龄。若真是我炼制的丹药出了问题,我自会请罚,此事与云虎商队无关。”她看起来年龄不大,但语气沉稳,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云虎商队的人有大半知道她的本事,见她已经赶到即松了一口气,陈府众人无形中便将矛头对准了她。
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脸上又哪有一点儿惧色:“请问陈大人,你说我的丹药吃坏了陈老爷,可有证据?”
陈簿曹还未开口,地上的妇人已垂泪道:“我家老爷今日上午除了每日定量的饭食之外,只吃了你的丹药,此外再无他物,随后就病倒了,不是你的丹药有毒,还有什么会起效?”她语气含悲、声声控诉,令陈府众人面上更是悲戚。
宁小闲静静道:“既如此,我要见见陈老爷,望一望他的毒!”她不说“请让我见一见陈老爷”,而采取了这样强硬的语气。陈府众人此时心浮气躁,不少男丁都目光转赤,她显得越有底气,才越是安全。
她这要求合情合理,所以立刻就有人领她去了陈老爷的卧房。涂尽也要跟进去,下人挡了他一下,宁小闲回头道:“这是我的助手,他也必须进来。”
邓浩趁着这会儿功夫,在她耳边快速说道:“宁姑娘,我不猜疑你的药丸,只是请你将罪魁祸首找出来!”
她心里一暖,轻声道:“我省得!”
陈老爷果然是中了毒,大概大夫开了药方,现在一条命还吊着,就是昏迷不醒,满面浮肿。他床边上围着一圈儿女人,都用手巾揩着泪花儿。
据伺候他的下人所述,今天早上陈老爷自行服了药之后就开始喊肚痛,过不了两刻钟就四肢瘫软无力、面部肌肉痉挛,直挺挺地倒在椅子上。又过了一小会儿,还能听到别人说话,因为眼皮子动来动去,眼睛却肿得睁不开来。
这贴身侍候的小厮就是口齿伶俐,当真把陈老爷倒下去的情景描绘得活灵活现,妇人听得眼睛又红了。
宁小闲瞟了她一眼道:“先别忙哭,那药还有剩?去取来。”
有下人赶紧跑去取来一个锦盒。她打开来,里面还剩四颗药丸,看样子确实是出自自己之手,哦不,是出自穷奇之手。她将这锦盒举起细细察看,实际上是使丹药离胸前佩戴的魔眼更近些,方便长天和穷奇检验。
结果这一人一兽都道:“确实是我们的药物,没有另外加入的毒药。”
长天沉吟道:“我原本还以为是药行或者这府里人在我们的丹药中掺了毒物,但这几颗丹药的气味十分纯正,并未放毒。”想了想又道,“若有人下毒,断不会只下在那一颗上,所以这整盒药丸都是清白的。”
这可难办了。药上若没被下毒,那么毒却从哪里来呢?若说陈老爷原本就中了毒,为何服了她的丹药才突然发作?这种事莫说陈家人了,连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如何是好?
“莫慌。”长天宽慰她,声音中有说不出的温柔之意。自从那日吻了她之后,宁小闲近日虽装作一切如常,但总有一股暧|昧的味道在两人之间暗暗涌动,“让涂尽先查一查他体内的情况。此毒断不会出在我们的药丸上,我会助你!”此刻她听长天的话语,就觉得心下的烦躁稍祛。
她向沧尽吩咐道:“测一测毒。”后者点了点头,翻开病人的眼睑望了望,随后伸指在陈老爷的颈部动脉、桡动脉、耳后都轻按了几下,看起来煞有介事。只有宁小闲知道,这家伙哪里是个大夫,他不过就是借着这几个动作,将一缕黑气悄悄通过陈老爷的耳朵眼儿送进了他体内。
魂修的神通邪门得很,他不过才到了化神期,就已经能够放出魂魄分身了。连麒兽都中了他的道儿,何况是这昏迷不醒的陈老爷?(未完待续。。)
第191章 解毒
他放这魂魄分身进去,自然是仔细检查陈老爷的体内情况。他又装模作样地拿捏了一小会儿,才不动声色地将分身收回。
紧接着,宁小闲的耳中就听到了他的传音:“肠道绞曲、心肺色泽变淡、心跳太缓、肌肉瘫痪,不像中蛊或被鬼惑,只是单纯的中毒而已。”
她松了一口气。既只是毒素,那么就好办了。她自怀中取玉瓶倒出一颗解毒丹丸,吩咐下人:“取水来。”
陈簿曹变色道:“你做什么?”
“喂药啊。”宁小闲手上一顿,“陈老爷只是单纯中了毒,毒根一会儿再找,现在先缓住毒素入侵。”
跟进来的陈家夫人怒道:“老爷就是吃了你的药,才中毒昏过去了。现在再拿一剂药丸出来,难道是要他的命?”
宁小闲淡淡道:“陈家前后请了几位大夫,都说药石无效。现在陈老爷重度昏迷,说得难听些,再不救治一样要撒手人寰。”她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陈家人对她怒目而视,她只作不见。
又不是她的丹药导致毒发,她问心无愧。
她也不理陈家夫人,转向陈簿曹:“陈老爷的毒,不赖我的药,一会儿证明给你们看便是。若吞了我这丹药,陈老爷十有七八能痊愈;若是不服,半点生机也无。陈大人,你是个明白人,请自行选择吧。”
陈簿曹皱了皱眉,见母亲睁大眼睛要来苦求。摆了摆手,闭目静思起来。
这时便看出他在这府里果然掌着大权,连亲生母亲都不敢出声惊扰。
要不要让父亲服下这丹药呢?
他见她神色镇定。谈吐自若,虽说心急自家老头的性命,却也不禁有几分佩服她的涵养功夫,进而对她的丹药平空添了几分信心。小姑娘说得没错,父亲的性命已经垂危,若不服药,那是半点活命的机会也没有。可是他若点了头。陈老爷服药而死,此后就是非不断了。他还有六个兄弟,对他这家主位置虎视眈眈。只怕今后自己要遭人诟病,坐不安稳哪!
思来想去,终归他是个有孝心之人,咬了咬牙。握了握拳。还是将心一横:“扶老爷起来服药!”
他这话一说出来,人群中便至少有十余人面露喜色。陈家夫人大概也想通了其中利害,一方面心疼儿子,一方面又生怕家主的位置不稳,惊呼了一声。还未等她说话,陈簿曹就阻止道:“此事由我决断,扶!”
宁小闲冷眼旁观,将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心里颇感无趣,接过水杯。将丹药给陈老爷灌下了。
穷奇出品,岂有次品?果然过了小半刻钟,陈老爷的面色就缓了过来。又过了一刻钟,脸色渐好,瘫痪的肌肉也开始能抽动两下,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任谁都能看明白,毒性是慢慢消下去了。
陈簿曹心中长长吁了一口气,却还要绷紧面皮道:“此事仍须查个水落石出。”
“那是自然。”宁小闲点头,“麻烦将陈老爷的早饭拿来。”幸好陈簿曹为官多年,在老爹发病之后就命人将其吃剩的饭菜留下来,作为呈堂证供,这下才能端出来供人试毒。
这饭菜里,没有毒。
她紧紧地蹙着眉。毒素的来源若不查个清楚,陈府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毒性相冲也未可知?”长天突然出声道,“我们的药中虽然无毒,但这姓陈的老头未必之前就没有服过其他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小闲霍然抬头,对陈簿曹道:“陈老爷平时吞服什么药物?”
他却是转头去看陈老头的贴身小厮。这厮低声道:“老爷平时也都只服用冷香丸,每日一丸,从不间断,已半年有余。昨日药行掌柜说新到了品质更好的冷香丸,才差我去买来顶替。”
冷香丸是一味昂贵的药物,非富贵人家不能享用。莫看这药名高贵冷艳,其实除了滋养元气、健利身体之外,它还有个最大的功效——养气壮阳!有钱的男人养几房的妾室又算什么?这药当然就是必备用品了。而且主人家派去的小厮一定要摘了府徽才敢去买,就像今天很多男人只能挑夜半无人时进药房偷问一句:“伟|哥多少钱?”
宁小闲恍然。这陈老头年龄至少过了五十,身边这一圈七八个女人大概都是他的小妾了,看来也是个贪爱美色的。为了房中雄风不倒,每日服用冷香丸也不稀奇。
要说她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炼制这种药物。原因也很简单——在药行里,冷香丸一直是最畅销的药物,没有之一。长天本身亦非人类,当然不会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她。
不过她炼出来的冷香丸,与别人倒有些不同。经过长天和穷奇的改进,丹方中多加了一味花叶海棠,倒使这药丸的效果更好了。话说她有一日似乎看到哨子鬼鬼祟祟找上邓浩,要买这药丸,估计是没有勇气亲自来找她这一手货源购买。
她又沉吟了一会儿,才问:“老爷以前服用的药丸可还有剩下?取来我看。”
四十息后,旧药丸就摆在了她面前。她拿起这拇指大的药丸细细地闻了闻,还不等她开口,长天已轻轻哼了一声:“原来是元水!”
她现已粗通药理,经长天这么一点拨,眼前豁然开朗!
她将这丸药往陈簿曹面前一推,朗声道:“毒性就出在这旧丸身上!”
此话一出,满堂的人有大半是不信的。人群里就有人阴阳怪气道:“小姑娘信口雌黄。我家老爷吃了半年的这剂丹药都没事,你还敢说他是中了这药的毒?”
她挑眉一笑:“如何不敢?这味旧冷香丸,居然用元水去炼制!元水是慢性毒-药,陈老爷服得久了,毒性早在体内累积起来。”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元水是什么?水银也!华夏古代有丹士以水银炼药,他们炼出的丹药虽有治愈癫痫的传闻,但最多的实例,却是将好几代英明神武的帝王慢慢侵毒而死!
陈家夫人失声道:“怎可能!这药可是从中州最负盛名的元春堂买回来的!”
宁小闲也不去争:“事实胜于雄辩。叫人来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当下陈府就派人去找大夫过来。宁小闲提醒道:“多找几人。”以免找来的大夫有问题。
陈簿曹看了她一眼,心下了然:“好机灵的姑娘。”
大夫们取出一枚元春堂冷香丸,验了起来。半晌后结果测出来了,无毒!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向了宁小闲。有人愤怒、有人窃喜、有人担忧,多数陈家人的心声是:这回看你还怎么狡辩!
幸好她此刻已经成竹在胸,只提示道:“这儿还剩十六枚药丸呢,多拣几枚入水试试。”也不待别人动手,她举箸一枚一枚放进水里化开,再让大夫们去测。
陈簿曹也是个有眼力的人,见这药丸滑不溜丢地,宁小闲举着银箸却能一夹一个准,绝不失手,心里微微一跳。
这回再检验,终于出现了毒理反应。
她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大口气,面上却微笑道:“如何?这毒若分量太重,陈老爷早就中招了,只有这微量的元水,才能使冷香丸的效果看起来更好。”
陈家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家主大人下令去查这药丸的来龙去脉。陈家夫人疑惑道:“这位……小姑娘,为何老爷今日才毒发?”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这姑娘的丹药与此事无关。宁小闲摇了摇头:“我制作的冷香丸中是不含毒素的,几位大夫刚才已经连我的药丸一起验过了,这点可以保证。”几个大夫连连点头,她这才接着道,“可是我药中加入一味花叶海棠,本可使药效更好。但惟独有一桩,花叶海棠最厌元水,若不巧相遇,则将元水中的毒性一并激发。陈老爷服这元春堂的冷香丸已经有半年多,体内积毒日深,一旦激发出来,就是要命的效果。”
“若无花叶海棠的催发,陈老爷倒是能缓上两个月发作。可到了那时,他中毒更深,一旦毒发起来才真正是药石无效。”
这话说完,满堂皆静。
她脸色又是一沉:“花叶海棠本来是我家的独门秘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今日不得己公示出来。陈大人,你也见着了我的诚意。”
陈簿曹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招过下人吩咐了两句。宁小闲耳力过人,听到他说的是:“去府衙报个信儿,这支商队我们暂时不告了。”
她也知陈府还是半信半疑,于是拿起桌上的丸药当弹珠,信手一粒一粒打到了对面的白墙上,每一粒都深深地嵌进了墙体。她翻掌做这动作,可谓骈指如佛手,姿势极尽优美,然而这些丸药不慌不忙地挤进墙里时,再也没人敢轻视这个小姑娘。
陈府众人,脸色也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她这才拍了拍手道:“陈大人,你想强留我也是留不住的。我这两日都会在安平城里,若想找我,知会云虎商队一声便是。”(未完待续。。)
第192章 感悟
说完,她轻快地一个转身,悠然走出了陈府。涂尽紧随其后。
她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今次无端受气,若非搅进了云虎商队,她对待这家人的态度会更强硬。
这么大一个府邸,却没人敢出面留她。
第二日下午,她正在喝茶,陈府的消息从云虎商队传了过来。
纰漏出在中州。陈府托了庆丰商行的商队去中州元春堂购买药物。彼时,其中这味冷香丸恰好卖脱了货,药行表示再进货须十天之后,可是那支商队五天后就要开拔了。无法可想,负责采买的人于是到另一家药行去购买了冷香丸,回到安平城之后,就当作是从元春堂购来的,送到陈府里了。
这家药行卖的冷香丸由于含了轻微的元水,效果也很不错。可是已经离开的商队不清楚,这味药只在当地卖了小半年就不再供应了!原因就是终于有人验出了这药有毒。
陈老爷这就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然而比他还惨的倒霉蛋只有一个——夏半花!去中州购买药物的商队就由他带领,那负责采买的家伙正是他的小舅子,于是货物买到之手也未细查就带了回来。
这事儿,绕来绕去,结果又绕回庆丰商行了,只不过祸主从邓浩变成了夏半花。听说这铁塔似的汉子得到消息后,脸当场就白了。
云虎商队这一日就如过年般欢快。给自个儿穿小鞋的人,终于吃了一次大亏,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大快人心的?夏半花此后自然是将云虎商队和邓浩记恨在心,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得罪的不是主事福长安,这帮刀口舐血的汉子哪会在意那么多?
陈府还托云虎商队递给宁小闲一百金,说是泄露她独家秘方的补偿。不过她心里清楚,若无自己最后露的那一手,陈府又怎么肯拿出这笔钱来?
次日清晨,当她将凝出灵露的月光杯捧给长天时,他敏感地发现了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怎了?”她不像个惯会伤春悲秋的人哪。
她无精打采:“好无趣啊。”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头顶,见她不自觉地像猫儿般眯起眼享受自己的爱抚,嘴角不禁轻轻一勾,只是她低头看地板,没瞧见。这丫头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自己的抚触了,这是件好事。
“说。”他要听下文。
她嘟着嘴道:“昨日帮云虎商队摆平了这场事故,原本以为我自己会觉得很威风、很高兴的。”
“你昨日从陈府出来,不是得意洋洋么?”进了神魔狱之后,嘴也笑得合不拢嘛。
“本来是的……”她叹了口气,“可是最多一个时辰之后,我突然觉得……觉得这整件事根本没有值得骄傲之处,根本就是索然无味!”
“那个陈府的假山喷泉看起来都好美,但我就是提不起兴趣;昨日我也亲眼见到陈府里的人勾心斗角了,但我也压根儿懒得去想。只觉得他们都好……”她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词来,“低级。”
这个词一蹦出来,就将她自己吓愣了半天。她也是凡人中的一员啊,只因为即将踏入仙道,就觉得自己的同胞层次太低?
眼见她面露茫然之色,长天手上轻轻使了点力气,果然就让她乖乖靠进了自己怀中。这个温暖且开始丰满的身体,抱起来真是挺舒服的。
“呵,那只能说明,凡人的生活已经满足不了你。”他在她耳边低笑,她不禁面上一红。满足?这个词汇太容易引人遐思了。
他手指挪到她颈后,轻轻揉捏起来,力道掌握得极好。她舒服得轻轻“嗯”了一声。
“我演示给你看,你就明白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掌,修长圆润的指尖上,银白色的神力浮了起来,星星点点,好不迷人,随后这些星点就组成了一幅画卷。两息之后,画卷越来越清晰,画中的景物也开始动了起来。
这竟是一条潺潺而流的小溪,溪水两岸郁郁葱葱。她甚至能听到溪水的流动之声。
好逼真啊,她看得目不转晴,喃喃道:“这神通好厉害。”
“当年收拾了一只蜃妖,用它的蜃珠就能演绎诸般幻象了,过些日子借你玩。”自从有了月光杯,他的神力宽裕很多,才敢这样展示。他拢了拢她的秀发,“凡人就是这溪中的鱼儿。”
他话音刚落,河中果然出现了一群幼小的鱼儿,正在水中无忧无虑地嬉戏玩耍。
“一辈子庸庸碌碌、得过且过,不知道溪水何时会断绝,捕鱼人何时会到来。”
画面一变,这回却是一条奔腾的大河了,河水滔滔,隐隐有大鱼出没。
“凡人中最高贵的,也不过就是为官、为宦。他们就是这大河中的大鱼,懂得搏浪、懂得周旋。不过,他们的本事也就到这里为止了。人生不过百年,凡人追求的富贵、平安、荣华,也就是过眼云烟罢了。人死如灯灭,这一切也就成为泡影。”
话音才落,河中跃起几尾游鱼,勉力朝河边的景致看去。每一次看到的都不多,但鱼儿们仍然奋勇跳跃,渐渐地越跳越高,看到的景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
“这些跃起的鱼儿就是人类修士。他们从凡人当中脱颖而出,想要摆脱河水的束缚,想要悟出更多天机。不过,他们当中的多数人,也不过就走到这一步罢了,终归还是要落回水里,被光阴带走一切。”
景致再变。这回大河之上却高高立着一堵仙气缭绕的金光大门,无数游鱼竭尽全力,背水一跳,只为了跃过这一堵仙门!
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尝试,终于有一尾鱼儿成功跃过了仙门,摇身一变,成为了身长若蛇、有鳞若鱼、有角仿鹿、有爪似鹰的生物,那种即使在华夏,也是大名鼎鼎、无人不晓的生物——龙!这条龙在空中威武地绕了两圈,才慢慢地驾云而去,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无尽的傲慢。不过此时的它,也的确拥有了傲慢的资本,因为天地之间,任它遨游。
“这是——鲤鱼跃龙门?”
“不错。天道的宠儿,最初的龙族,便是这样来的。人类修士想登上天之彼岸,也无非就是这样的概率。尽管很难很难,但这步登天之梯,却是所有修士和妖怪的梦想。”
他轻轻一吹,眼前的这幅蜃景就如轻烟般袅袅散去了。
“涂尽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凡人的算计不过是营营苟苟。前景既是如此广阔,如今的你,又如何会安于享受凡人的生活、凡人的成就、凡人的快乐?”
宁小闲怔怔地出了会儿神,长天也不打扰她,只是任她静静地靠在怀中。
“所以,我心境就变了么?”她曾经也很不认同修真者自私自利的心态,可是现在,她也会变成他们之中的一员么?然后越来越冷漠,有朝一日也视凡人如蝼蚁?
“宁小闲。”他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一双金眸神光毕露,“你道这天下的修士和妖怪,都是天生这般无情?错了!只不过,我们追逐的是无上天道,凡人的利益、名利,乃至性命,早已不被我们放在眼里。所谓‘无欲则刚’,越是强大的修士,对人间的态度就越是冷漠。这也合乎天道。”
说到这里,他眉眼间溢满了冷清,那种睥睨天下的锋芒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令她不敢直视。宁小闲看着他,突然觉得心中极不踏实。眼前的这个男人连翱翔九天的龙都不放在眼里,她若是就此止步不前,或许有一天连他的背影都触不到。
“有我相助,你终有一日会成为强者。既要踏上这条路,既要成为强者,就要有强者的心态。否则,若是修为增长了,道心却止步不前,不过是徒生心魔而已。”他勾起尾指,轻轻从她柔嫩的脸蛋上滑过,让她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都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同样的,天上的大鹏又怎会去考虑地上蝼蚁的心情?你若喜爱凡人,有朝一日令他们过得舒适些也就是了,不过此时,却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刻!”
她屏息看着眼前的人。长天鲜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这也令他今日的言语份量更重。再说这男人认真起来,模样实在太俊……
大概是看她又有些迷糊,长天加重语气:“你可明白了?”
“明,明白了。”她小小声应道。
“乖。”他顺势在她唇上又印下一吻,才放开了她。
这一下又轻又快,若蜻蜓点水。还不等她脸红,他就面色一板,肃然道:“今日晚课还没做完,我预计你今晚就能将导引诀最后一式练成。所以须再加把劲儿。今日白天,你哪儿也不要去了,就在神魔狱里将导引诀好好多练几遍!”无论是他的面容还是眼神,透露出来的都是无可辩驳的意味!
前一瞬还偷亲了人家一口,一息后就突然这么严肃了,他变脸变得好快!
第193章 哎呀,亲错了
宁小闲呶了呶嘴,心下有些不满,但还是决定乖乖照办。长天板起脸来真不是一般的可怕,幸好她现在已经有很强的免疫力了。
再说,她也实在很期待今晚的到来。身具力量、掌控自己命运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她这两个多月来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如今的一朝蜕变么?
这一日,她果然只出去了一趟,其他多数时间都呆在神魔狱中,一遍一遍地练习导引诀和搏命之术。这些她闭着眼都能用出来的招法,无数次从她心头虚晃而过,串联起来,似乎慢慢连成了实影。
是了,原来是这样。她的心内慢慢浮起从未有过的安定。原来导引诀的前十四式都是炼体,惟独第十五式,炼的却是她的本心。这动作其实不难,只不过她之前的心境一直跟不上,所以总也练不成。
她这里才有了些进展,长天那儿即有所感,目光一动,看了过来。他一直没有点破其中的秘密,就是认为这样的体悟,自行领会比旁人灌输更好。玉不琢,终不成器。她的心思一向是飞扬跳脱的,哪怕接下来要修的是号称直指本心的妖炼之法,也还是得打磨一番。
她总能给他带来惊喜,今次也不例外。原本预计着她到今晚才能有所突破,没想到这个原本慵懒的午后,也许就可以提前收工了。这样更好,刚巧能多赶上一天的月夜。
最后一式,竟然是观想之法。她长长地吐出了胸中的一股浊气。吐气的速度,要比吸气慢上十倍。随着这一口气吐出来,她浑身上下突然为之一轻。
导引诀。大成了!
她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将导引诀从头开始,又行了一遍。顿时就有一股强大的气感自丹田起,行遍周身经络,最后又稳稳地游回了丹田。随着她手上动作不停,这股气感也不停歇,沿着周身又走了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导引诀最后一式完成,气感已经运行了三十六个周天!
气满则溢。宁小闲闭目坐了稍许,突然嘬唇轻啸起来。这啸声如雏凤轻鸣。虽细、虽稚,却悠远绵长,不绝于耳。长天正将一盏茶送到唇边,就听到了这声自得自适的啸声。
他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将这盏茶慢慢地喝完了。
最后一滴茶水倾入薄唇。宁小闲的啸声刚刚好结束。这种意兴勃发,偏偏又悠闲自适的感觉,她品味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来,随后被自己吓了一跳。
身上不知何时起,覆盖了一层脏兮兮的污垢,她鼻子已经很灵,还闻出了淡淡的酸臭味道。这是什么?!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心虚地往长天那里看过去。自己这副肮脏的模样。若是不曾展现在他面前多好!结果人家眼也不抬,只是指了指头顶道:“淬体完毕。你身体内食凡间五谷之物而产生的废气污垢,都会被生生逼出体表。上去洗个澡就好了。”他知道这丫头满脸的难为情,也不好再逗她,“洗完下来,我要为你拓展妖脉。”
这么值得高兴的事,结果她居然得先忍着身上这些秽物去烧水,真是岂有此理!
幸好长天所言不虚。经过这次强力“排毒”,她体内的杂质果然都被逼了出来。经水一洗,肌肤紧致有光、滑腻胜雪,完胜一切美容用品的保养效果。
这还没跨入仙门呢,就先享受到了修仙的第一个福利,她笑得眉眼弯弯。以前一直羡慕胡火儿的皮肤好,现在自己也不输给她了。
片刻之后,她重返底层。长天双手抱胸站在化妖泉边,眼见她出现,忽然有些移不开眼睛。由于要在他的帮助下先凝出妖丹,她穿了一件宽大的袍子下来,只用一条帛带系住,更显得腰身纤细,双腿笔直而有弹性,领口露出的美人骨若隐若现。
凭心而论,她并非他见过最美的女人,这丫头的面貌和身材渐渐长开,正如已经含苞而正待怒放的蔷薇——毕竟是快要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她笑吟吟地望着他,面上娥眉淡扫、黑眸若点染,周身肌肤胜雪,吹弹即可破,像极了一块精致小巧的点心,挂着“任君品尝”的字样。
他嘴里有些发干,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宁小闲施施然走了过来,还未揩干的秀发上传来花露的淡淡香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好啦,我要做些什么?”
长天摇头道:“什么也不用做。一会儿我先助你凝出内丹,然后……”他舐了舐唇,“然后我会帮你在体内拓出新的经脉来,以方便以后妖力的运行。只是这个过程太过痛苦,所以我希望你在睡梦中完成。”
宁小闲注意到了他的不安。“我若睡去了,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了么?”
“是的。”
她垂下了头:“长天,这拓脉的成功率,是四成?”
他声音低哑了些:“……是的。”
“若是失败了,我会在梦中而去么?”
他薄唇紧抿,良久才应道:“……嗯。”
“这样啊。”她盘算了一会儿,忽然微笑起来,“鲤鱼跃龙门成功的机率都不到十万分之一呢,我逆天改命的机会却居然有四成,已经很高很高。”
只是,六成失败的机率看着虽不高,代价却是她承受不起的——她的性命。
这笔账,她自然也是会算的。“那么,现在就开始么?”
“好。”长天虽然应了这一声,却半晌没有动作。她抬头看着他,却意外地发现他眼神游离,不愿与她相视,浅金色的瞳中露出了一点点迷茫的意味。
鬼使神差地,她读懂了他的心情。这个男人正在犹豫,正在为她担心,担心她摊上那倒霉的六成机率,担心他亲手葬送了她的一条小命。
这家伙的感情高傲而内敛,连上次亲吻她之后,都没有再进一步的表白。这么多天来,她除了修行功课以外,想得最多的就是“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并且始终无解。
只有今日,忽然就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了。或许这份危险早就潜伏,只是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想。可是该来的,始终要来。
长天忽然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皱起剑眉,低声道:“要不,推迟几日?”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下留下一小片阴影,给这个一惯强硬的男子平添了几分脆弱。
他害怕了,他想退缩。
宁小闲静静地凝视他,似乎想将这一刻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手术,早晚都要进行的。今天是个良辰吉日,我愿意一赌!”说完脸色就垮了下来,“你……你会尽力而为的,对吧?”
良辰吉日?这是什么搞笑的形象词,今日又不是她洞房。他扯了下嘴角,没露出笑容来,心中的忧抑却减轻了少许。这丫头,始终是个小赌徒的性格啊。
“嗯,我将尽我所能。”
得了这句保证,就见她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脸色也有几分扭捏,支吾道:“长天,我不害怕,我……我很开心!”说罢,双手环在他颈后往下掰,自己踮起脚尖,嘟起红唇亲了过去!
她宁大小姐说不定几刻钟之后就没命了,临死之前,总要表白一下的吧?!若她真的醒不过来,那么,那么起码此刻要清楚地让他知道,她对他的心意!
她还从没有对他说过,第一眼见到这个俊美冷傲的男子时,她就喜欢上了他。若是她就此入梦而去,哪里还有机会再说出口?
这一下却是出乎长天意料。前几日被吻之后,她可是一心想逃跑的,今日一反常态组织起绝地大反攻了?他才稍一分神,头部就被掰了下去。
宁小闲知道,自己临到最后,又可耻地退缩了。她还是没有勇气正视那对写满了惊讶的金色眼眸,所以直到最后一秒,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用尽余下的所有勇气吻了上去。
然后呢?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闷哼,长天无奈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浓厚的鼻音:“你这个……笨女人!”
这感觉,不太对啊。她单眼打开一条缝瞄了一眼,赶紧放开了他。
唉,她把他拉低的力度太大,抬头的角度又不大对,关键是最后时刻还闭起了眼,所以——她很准、很准地“吧叽”一声,亲在了对方高而挺的鼻子上!
哪怕是她迅速地挪开了嘴,对方的鼻尖上还是有着可疑的水渍。
糗大了,业务太不熟练了。宁小闲发呆了两秒,这才泛起了满面的红霞。她伸手捂住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这或许是生命最后的时刻里,还要在心上人面前犯这样的大乌龙!
完了,完了,什么面子、里子,通通丢干净了。她痛苦地闭起了眼,不知自己要怎样面对他。
就听头顶上传来了一句嘟哝:“还是我来吧。”她的手就被拿了下来,反拧到背后,随后她被用力一带,撞进了他的怀中,周身都被紧紧箍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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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情动
长天从没对她这样粗鲁过。她才惊得瞪大了双眼,他就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再度覆下一个湿热的吻。
她呜呜了两声想抗议,话却被严严实实堵在了喉间,只好怏怏作罢。这可恶的舌头又滑进来了,诱惑她与他纠缠、与他嬉戏。
这一回,她顺应本心,将恐惧与惊惶都放在一边,安心享受起唇齿相依的美妙,浑然不觉两人心间都有一把火正越烧越旺。
她的舌尖终于动了动,主动对他作出了回应。虽然只是一次羞涩的微弱吮吸,却鼓励了长天。他用力将她箍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舌尖的进攻也变得更加蛮横了,迫得她只能被动地回应。
哪怕她气息悠长,此刻也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
过了好半响,他才暂停了汲取女孩口中的甜蜜,眯眼欣赏起她红唇肿胀、妙目半闭的动人美景。他将她垂下的秀发轻轻拢在脑后,随后对着她的耳朵轻呵一口气,将小巧的耳垂含进了口中。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背心窜起,闪电般掠过全身。她身躯陡然僵硬,然后嘤咛一声,软软瘫在了他的怀里,再没有半分儿力气。攥起的粉拳刚刚触到他身上,就像有自由意志一般,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
这个魂淡,居然一下子就抓到了她最敏感的部位!她无力地晃动螓首,想避开这样**的攻击,奈何他的力气太大。根本不让她移动分毫,只一味伸出舌尖,在她的耳廓上轻吮慢舐。将她往欢愉的悬崖边越逼越紧。
偏偏他还边往她耳洞中吹气,边用充满磁性的声音低笑道:“舒服么?”
这刺激太过强烈,她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起来。
“别这样,别这样。”她口齿不清道。
可是他还听明白了,于是应了声“好”,果然放开了对她耳朵的进攻。她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却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趁着她娇懒无力,长天将她拦腰抱起,平平放在地上。雪白的肌肤在黑色地面的映衬下。更显极致的诱惑。
这样的诱惑,明显是无法抗拒的。他随手解开了她的帛带,将袍子洞开,曼妙的娇躯于是呈现在他面前。腰肢纤细若削。平坦紧致的小腹下围收在亵裤里。双腿笔直,小脚丫因为紧张而蜷了起来。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羞得浑身都泛了红。
“长天?”她轻启红唇,眼中波光粼粼,似要说点什么。长天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将她的束胸往下一拽,两只丰满的小白兔愤怒地跳出来,抗议他的粗鲁行径。
这景象。太美了。他倒抽一口冷气,腹下一紧。伸出五爪将这对丰盈用力揉抓,感受软肉在他的指间随意变形的快活,并在她张口欲呼时,又用一记深吻将她的尖叫堵在喉间。
他捏疼她了。宁小闲从昏昏沉沉的情|欲中睁开眼,想挣扎两下,却听长天在她耳边沙哑地赞了一声:“你真美!”随后就低头去寻她胸前的莓果。才轻轻啃了两口,她就紧紧拢起双腿,喉间也发出了深深浅浅的低吟。
这人的舌头太过灵活,在她的嫣红上用力吮吸,偶尔还打着旋儿轻咬一口。这陌生的感觉真是该死的好,她只能重新闭起了眼,任他掌控一切。
“长天,长天。”她将手插入他脑后浓密的黑发,如泣如诉,“你喜欢我么?”从什么时候起,这粒细小的情种就埋进了她的心间,进而长成了如今这样的大树?她也不知道。
他喜欢她么?她在问,他是不是喜欢她。长天猛地睁大了眼,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不能就这样要了她!
长天将舌头顶在自己颚间,集中精神,强行停住了手上的一切动作。
他不管自己腹下的胀痛,附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喜欢!”
宁小闲蓦然瞪大了眼,望着那对充满了欲wang的金眸。她明白无误地听到了答案,长天说他喜欢她。
她的眼中,迅速积聚起泪光。
他轻轻舐去她的泪珠,哑着嗓子哄道:“乖,别哭。”哄女孩,他没有经验,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然后意外地发现身下的丫头,泪水淌得更欢了。
她揪住他的衣襟,哽咽道:“长天,我说不害怕是假的。我……我想活下去!”她想活下去,想与他一起活下去!只要能天天这般看着他,她愿意倾尽所有。
“傻丫头。”他用指尖划过她的面庞,许诺道,“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说罢,再一次攫住了她的红唇。
这次亲吻竟是比第一次更加温柔,他轻舐着她的唇线,带着说不得出的眷念。于是她知道,这男人的确是喜欢着她的。
正喜悦间,有一样圆溜溜、滑腻腻的东西,自他口中跑了出来,经他舌头一推,竟然被她不由自主地吞下,滚进了她的肚子里。
这是什么?她瞪圆了眼,正待发问,可是眼前这坏蛋堵着她的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眼睛中还盛满了笑意,显然很享受这样的促狭捉弄。
那东西挪到了她的小腹里,一会儿变得热乎乎,一会儿又变得凉飕飕地,很不舒服。她皱着眉推开了长天,正想喝问,哪知道他的大掌顺势一路往下,带着灼热抚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她顿时倒抽了一口气,话语全变成了一声低吟。
“别怕。”他的嘴终于有空说话了,“你正在凝成妖丹,很快就好了,不会疼的。”这丫头最是怕痛。
他的掌心在她丹田处轻抚,令她只能咬牙抵制住低吟的冲动。腹中奇怪的气感与他似乎互相呼应,很快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既不冷,也不热了。
她似有所感,轻轻张开了樱唇,那样圆滚滚的东西从她口中窜了出来,打算回归主人身边。
金光闪闪,还有紫色的小蛇游离其上,这东西可不就是长天的内丹?
“坏人!你明明可以直接将它取出来,再交给我吞下的,干嘛要吓唬我?”还用那么狎昵的舌吻方式将内丹放进自己体内。
结果他笑得一双金眸亮闪闪地:“这样最有趣。”不等她抡起拳头打他,又正色道,“你腹中的气团还在么?”
终是正事要紧,她郁结地放下了拳头:“……嗯!”这家伙,玩变脸玩得越来越顺溜了。
“我用妖力在你丹田里结成了新的妖丹,有了它,你今后才可以修炼。”内丹是所有妖怪的神力储藏之源,“接下来,就要拓展妖脉出来。”
长天在她口中塞入一粒丹药:“拓脉过程有风险,这丹药能暂时增强你身体的机能。”他顿了顿,才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你该睡了。”
“长天!”她紧紧攥住他的手,怕自己以后没机会再说出来,“我喜欢你!”
他微笑如春风:“我知道。”伸手在她脑后轻轻一拂,她就沉入了梦乡。
在她彻底沦入梦境之前,她听到长天在她耳边郑重道:“别怕。哪怕失败了,我也会将你的魂魄抽出,为你再寻一具肉身。”
怎样都行,只要能让她活着!可是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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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了。
她梦到了不太愉快的童年,梦到了舅舅家的生活,梦到了自离奇抵达这片大陆之后的一切细节。当然也梦到了与长天的初次相遇,还有沉入睡梦前两人的亲密接触。即使在梦中,她都能感觉自己脸上滚烫滚烫地。
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会掉进这片大陆?她还是没有梦到原因,只是总依稀看到一张成熟女子的漂亮面庞。
听说人死之前,毕生的记忆就会开始回放,不会令这人遗失任何一个细节。既如此,让她多重温几遍与长天的相处片段,好不好?
她努力驱走脑海中的瞌睡虫,终于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
触目所及,是一片结实的胸膛,黑色的宽袍已被扯开,她下意识地伸手轻抚了几把,掌下的皮肤一阵轻颤。
这手感,真棒。这手感,又好熟悉啊。
头上传来了一声叹息:“一醒来就不老实,果然不愧是宁小闲。”
她揉了揉眼,看到上方有一张放大了的俊颜。长天挑起一边的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宁小闲立刻安心了。既然他在身边,说明自己至少没去了阴曹地府。
尽管还没完全清楚,她也晓得要噘起红唇,来个恶人先告状:“谁让你把袍子解开的?”身体动了动,她就发现长天盘膝坐在地上,自己正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
他抑郁地长叹道:“也不知道是谁睡着以后,还要对我动手动脚,扯开我的袍子,对我又摸又抚……”
一双柔夷轻轻堵住了他的嘴。低下头,宁小闲满脸通红地瞪着他。
这魂淡,不是个冰山男么,为什么突然转性了?她正思忖着,掌间一阵麻痒,却是这家伙伸出舌头,在她敏感的掌心舐了一下。
她以光速撤回了掌。(未完待续。。)
第195章 请神术
“别闹了。”她轻嗔一声,眼前的男人金眸颜色又转深了,看来稍不留神又要擦枪走火,“我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转移话题这一招,她也会啊。
果然长天听到这个,身体稍微坐直了。
“妖脉已经拓展好。我一会儿将法诀传授给你。”他一笑起来,就是无边的俊俏,显然心情很不错,“再有一个时辰就入夜了,今晚,你也可试着一同撷取月之精华。”
他随后正色道:“说到这里,我还要与你商量一事。”
什么事能让他突然变得这么严肃?宁小闲心下发毛。
“以往你身无神力,遇上危险时,我也只能干着急而已。”他嘴角往下撇,显然想起了她几次遇险的不愉快经历,“你还记得那一次与胡火儿相遇的经历么?她能控制住你的行为举止。”
“嗯,记得!”她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我觉得我就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只能照着她的行动来做。她做什么,我也跟着做什么,半点都由不得自己。”
“那是镜影术,不过雕虫小技耳。”他习惯性地贬低了一下人类修士的神通,“不过这事也提醒了我,确实有一门神通适用在你遇上危机之时。”
她立刻眉开眼笑:“嗯,嗯,快说!”前段时间,她可是被修士和妖怪欺负狠了,人家要将她搓圆搓扁,她可是半点挣扎的能力都没有,现在一听说有解决之道。不晓得有多兴奋。
“这不是一项正大光明的术法,称作‘请神术’。”长天摸了摸自己下颌,沉吟道。“施行者,可以将神灵请上己身,来应付困难险阻。”
“你,你是说……?”她也不笨,立刻明白了长天的意图。
“不错。我也拥有天道承认的神位,你若使用这请神术,可以在遇到危险时。将身体临时交由我来掌管。请神术能将十万八千里之遥的神灵请来,我跨越神魔狱暂控你的身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呃。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将你请上身?”怎么听怎么不可思议,并且诡异。毕竟男女有别好不好?
“不错。”看这丫头眼珠乱转,就知道她又在打鬼主意了。长天立刻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别光想着好逸恶劳。请神术对你的身体负担很大。原本你一点儿神力也没有。我的威能一降临,你的肉身就会立刻崩溃。”无论他现在有多虚弱,神位的等阶总是摆在那里的,凡人的肉身根本承载不了他的威能。
“现在你也才刚刚踏入修仙的大门,我最多能降临四十息左右,就是你的极限了。并且这项术法使用完毕,你至少会有六天时间动弹不得。施行一次请神术伤毁的神力,你要修炼半个月才能补得回来。”
果然她一听完。脸就垮了下来。唉,要是长天以后能代她作战。她就安逸多了撒。哪知道这项术法还有时效性,还有后遗症。
不过她也明白,这是项救命的神通。
“别担心,随着今后你修为慢慢精深,请神术持续的时间会越来越长,对你身体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小的。”
“此事须先征得你的同意。”他郑重道,“要施行这请神术,我得在你身体中种下神力种子。”
她没有犹豫,豪气干云道:“种吧,种吧。”随后才慢慢脸红。种下种子?听起来好邪恶啊。
她一边自行脑补,一边狐疑地盯着长天:“你该不会不请自来吧?”
他板着脸:“我是这种人?”
你不是?她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种下种子的过程,呸,是种下神力种子的过程,也略香艳了一点。反正最后宁小闲走出神魔狱的时候,秀发虽已整好,衣服也换回去了,可面色红彤彤地瞒不了人。
还有一刻钟,月儿就要出来了。涂尽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见她一脸春意地走出来,免不了多看两眼,暗忖道:“神君大人居然还没下手,怎的如此龟毛?”
他当然看得出眼前这女孩还是完璧之身。听说这两人朝夕相对、耳鬓厮磨,神君大人并非人类,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怎么会执守君子之礼?想不通,想不通。
宁小闲见涂尽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顿觉脸上火辣辣地,正想开口喝斥,却听他闷哼了一声,似乎吃了点暗亏,也快速转过了头。
却是长天见他目不转睛,出手教训于他。
涂尽捂了捂胸口,暗道神君原来还是那么心狠手辣,只是对她特别不同罢了。
过不多时,乌黑的天幕中,月儿果然露出了面庞。
他们将撷取月华的地点,选在了安平城外的一块空地上。涂尽用麒兽巡逻了两遍,附近很安全。
宁小闲将月光杯放在地上,让它自行凝露。自己也盘膝坐下,默默运起长天传授的口诀,小口一张,一颗圆溜溜的内丹就飞了出来,在月光下转了两圈,静止不动。
这颗内丹呈淡淡的青色,只有尾指的指甲盖那么大,通体黯淡无光。但浸在月光中,却有丝丝缕缕的纤细白芒,慢慢地被它吸引过来,轻轻巧巧地埋入了内丹之中。
哪怕事先已经知晓,涂尽望着这颗内丹,眼中还是充满了震惊,半晌之后方才叹道:“上古神兽的本事,果然不可思议。这样逆天改命的事,都能轻松办到!”
他原本灵根很差,体质极弱,无可奈何之下才习了魂修之法,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终于能踏足无上仙道。宁小闲的体质比他还不如,然而运气比他何止好上十倍,竟然有长天硬生生替她凝出了妖丹、拓出了妖脉,此后照着妖修之法来锻炼己身,与他正是殊途而同归。
她瞥了他一眼,耸耸肩,没吱声。姐自带主角光环,当然是你比不得的。
长天替她种下神力源种之后,顺便将修炼口诀传授给她。他替她凝出的内丹,是以巴蛇神力为引,因此传给她的自然也是巴蛇的修炼之法。
像巴蛇这样的上古妖兽,修炼的神通法门是镌刻在血脉之中的,每一条巴蛇生来就会,此乃天道所授。长天将自己的神通诀窍传给她,正是想日后从旁指导得更轻松一些。毕竟她以凡人之躯尝试妖炼之法,这还是闻所未闻之事,至少他从未听闻哪个神仙或神兽,肯耗费自己的神力去替凡人办这样的事。
既然是做实验,当然要选自己最熟悉的法门了。小白鼠宁小闲同学,对此不能有异议。
她一边运起口诀,修炼己身,一边放出内丹吸取月华。
这一夜漫长无话,第二日东方有启明星亮起,明月才渐渐地隐去。经过一整夜月华的滋养,她的内丹看起来略温润了些,不再那般黯淡。
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困。
“这便是你开始踏足仙道的预兆了。”长天淡淡道,“但凡妖怪或修士,基本都以调息入定代替了睡眠。人生苦短,都用在睡觉上就荒废了。”
明明只是句提醒,可她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联想起了他金色的眼和灼热的唇,气息立刻就乱了,脸也跟着红起来。身旁的涂尽努力忍住笑,只觉得这两人的日子过得实在可笑。
论修为,宁小闲现在不过相当于一只炮灰级的小妖,她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不过,终归是迈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从无到有的一步。她的心情,也欢乐得很。
这一日,她在谈清荷家中作客的时候,这女子瞄了她一上午,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道:“小闲妹妹,你有中意的郎君啦?”
她正在滔滔不绝地说话,被谈清荷这一打岔,立刻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红着脸支吾:“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不是一个人啊,她听到什么,长天也能听到什么。
这傻姑娘眉眼间都是春意,说起话来不知停,还觉得别人看不出来?谈清荷噗嗤一笑:“你都将心意写在脸上了,哪个看不出来?想当初,想当初我和云峰还没在一块儿,我也是天天这般……这般地想他。”她脸色渐红,眼睛却越发明亮。
宁小闲看着她,只觉得自己比这对苦命鸳鸯幸福得多了,至少长天只呆在神魔狱里,可以与她朝夕相对。只要这趟西行路没走完,他就会一直陪着她。
然后,然后呢?
等他挣脱了这三万年来的束缚,等他重新变成了不可一世的巴蛇,等他再度以神兽的角度俯看众生,他的眼中,还会有她么?她原本是一介凡人,现在也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妖怪,如何能够与他比肩而行?
而到了那时,她又在哪里?
原本回家的信念是如此遥不可及却又如此坚不可摧,是支撑她走完这趟艰难旅程的动力。可是等她真的帮他找到了真身,她还舍得回去吗?光是想到离开他,她的胸口都会隐隐作疼。
她面上的红晕渐渐褪去,笑容也敛了起来。
谈清荷见这姑娘脸色由红转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轻轻摇动她的手臂:“小闲妹妹,你没事吧?”看来,小姑娘也开始要为情所困了呀。(未完待续。。)
第196章 哨子的秘密
宁小闲回过神,赶紧将自己心情收拾好,笑脸相迎:“没事,没事!”
罢了。先走完这趟西行之途再说吧。车到山前就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又有何益?
昨日,长天为她拓出了妖脉。既然她要习巴蛇的修炼之法,就要拓出同等数量的经脉。妖族化出人身之后,经脉自不会与人类相同,巴蛇的人身就比正常人类多出了六条经脉。
好在人体得天眷顾,本身暗合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数,所以妖怪们喜欢化作人形,以期加快修炼速度。当然这也与妖怪们的个体兴趣有关,像涂尽附身的麒兽就喜欢保持原身。因此宁小闲要以人身来修妖法,理论上是可行的。
但凡逆天改命之法,都是九死一生。在人体内重新拓出经脉的法子也很凶险,只有身具大神通的人才能办到,难度不下于一台操作精微的外科手术。以长天之能,也不过是四分把握罢了。幸好他得了龙龟的龟珠,又有月光杯灵露的补充,神力充裕且稳定,这才一举竞功。
她今日来找谈清荷,其实也是辞行。帝流浆之日将至,届时在安平城内吸取月华太过明显,容易招惹是非上门。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若非她改换体质后五感较往日更胜一筹,否则根本不会发觉。这当然是一家之主回来了。
她向哨子表明了去意,这男人微微一怔。帝流浆即将爆发的消息,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传遍了人类世界,上至各州,下至各村,人人都恨不得紧闭大门,静待这妖怪的盛大节日过去,就连多数仙派都召回了年轻弟子,免得与觅好地盘的积年老妖们发生冲突。帝流浆是上苍对妖族的恩赐,也是妖怪们苦等六十年的盛大宴会,谁敢前来破坏,那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怎么反倒在这个时候,宁小闲要离开安平城?下一站,她要去哪里?这世道,凡人命如草菅,她这一走,今后多半再无相见之期。这些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不过他阅历深厚,心中稍有感伤,眼里也不表露出来,只是静静地喝了一杯茶水,转头看了看谈清荷。
这两人同住的时间不长,默契却是极好。他这一眼望来,谈清荷立即笑着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水,转身去了厨房,竟是识趣地给他俩留下谈话的空间。
宁小闲忍不住羡慕道:“谈姐对你,可真是千依百顺。”
听她提起爱侣,哨子眼中闪过一抹柔情,不过下一刻神色凝重起来:“你这一走,多半不会再回来了罢?”
她摇了摇头:“哨子哥,你知道我要一直往西的,原因我也没法跟你说。这安平城,恐怕……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清荷会想你的。”
这男人真是铁齿得很,明明对她也感不舍,嘴里就是不肯明说,非要栽在他老婆身上。两人有师徒之谊,宁小闲的搏命之术得他真传,在岩城又救过清荷独子的性命,哪怕他心肠再硬,一想到这小姑娘又要独自上路,此后天高水长各在一方,心里也有些郁梗。
宁小闲自怀中掏出三瓶丹药和一小包夜明珠放在桌上,嘻嘻一笑:“你们的喜酒,估计我是吃不着了,这些就权当彩礼先送给你们,愿你们白头偕老,早日生下大胖小子。”她一脚踏入了仙途,对黄白之物的兴趣已经渐渐减弱,但哨子夫妇却是活在人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需用钱?
哨子不推辞,也不急着收起来,只是沉吟了好半响,最后才似下定决心,从靴中拔出了匕首。“我也有一物相赠。”
他要将这对儿匕首送给她么?宁小闲正待推辞,却见他反转刀刃,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大腿外侧割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这家伙,失心疯了?宁小闲瞪大了眼,而神魔狱内的长天则皱起了眉:“这人倒真是个狠人,不习仙道可惜了。”
确实真狠,若要她这样自残,对不起,妾身真的做不到啊。
哨子这一刀虽然割得惊悚,但显然极有分寸,只入肉三分。随后他就撇了刀子,伸手到创口里去掏摸了一阵。
莫说她看得有几分恶心,就是哨子面上肌肉也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看来他的痛觉神经还在正常运作。
幸好他很快就缩回了手,将一个糊满了鲜血的袋子放在桌上。饶是宁小闲目力好,也只能勉强看出这是某种生物的肠衣制成的小袋。
哨子反手在裤腿上擦了两下,将这袋子翻转过来,于是就有两枚小小的石子儿掉了出来。
两枚粗糙的、黑白相间的、外形不规律的小石子,它们的同伴在沙滩上俯拾即是,并且每一枚的个头都和西瓜籽差不多。
宁小闲看了看这两枚石子儿,不发一言,耐心地等着哨子将腿上的伤包扎起来。
这男人沉默但多智,断不会无聊得将无用的东西藏在自己的血肉之中。
果然他伸手捻起一枚石子,放进了宁小闲的掌中:“这是玉种,送给你了。若你能寻得栽种之法,那是最好。”
她还没说话,神魔狱中就传来了两声惊噫。一声出自穷奇,一声出自长天。
“玉种?!”长天的声音中带有少见的惊奇,“这凡人手里居然握有玉种!莫怪他要流亡天涯。”
她不得不开声要求:“解释下?”神魔狱内外这两个男人都说得没头没尾地,这哑谜让她怎猜?
哨子抿了抿唇,低声道:“华姓是我自己所改的姓。我本姓杨,这玉种是我家的家传之宝。”
“玉种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种即是玉膏的种子。玉膏这种东西,你了解么?”
她正想摇头,却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不由得冥思苦想起来。哨子也不相候,径直道:
“相传盘古开天辟地之后,骨胳化为山川,骨髓变成了灵玉。而玉的脂膏又被称为玉中精华,内含丰沛灵气,是上古时期神帝专享的神物,也是传说中的仙药。”
她终于想起来了,言先生借给她的一册《博物志》里有云:“名山大川,孔穴相内,和气所出,则生石脂、玉膏,食之不死。”
结果哨子摇头道:“玉膏只能生长在古时的西山,根本不是凡俗的名山大川能产出的。所谓食之不死的功效太过夸张。这东西充其量就是含有极充沛的灵气,再有一个重要作用,即是洗伐灵根。如果长期食用,能使灵根的品性提升。”
幸好她最近涨了不少见识,已经沉稳得多,否则非要吓一跳不可。这世界的天才,几乎是百分之七十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三十的辛勤才能成就。每个人体内都有灵根,只是属性不同、品质不同,这多半就决定了此人日后修行之路能走多远。像胡火儿那样的雷属性灵根是百万里挑一,而权十方的灵根品质亦是很好,否则不会被朝云宗掌门收作关门弟子。许多修士终身都摸不到金丹期的大门,不是他们不够勤奋,而是秉赋实在太不给力。
若有这玉膏在手,这帮家伙们就有救了。这不仅止是她的想法,估计也是无数仙妖势力的想法吧?温良羽研究出了能祛心魔的灵茶,就成为天下势力追逐的焦点,而这玉膏的价值还在灵茶之上。
她同情地看向了哨子。他不过一介凡人,却握有这样的重宝,难怪只好浪迹天涯。
他轻轻道:“我杨氏的先祖,在上古时期就是驻守玉田、专司种玉的仙人。玉膏是专供中央天帝和其他神灵享用的仙药,其他人只有羡慕的份儿。后来历经两次神魔大战,许多神仙都殒落了,于是有人找上我家先祖,向他要这玉膏。他不肯给,对方势力又大,于是只好逃走。后来在人间娶妻生子,传下了我们杨氏一门。”
他三言两语就交代了跨越两三个大时代的故事。宁小闲苦笑着想,这人果然不适合说故事。
“我家先祖掐断了种种线索逃进人间,从此隐姓埋名,加上这玉种外表粗陋,本身又不会泄漏灵气,所以数千年过去了,一直平安无事。可是数百年前,这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出去了,有个势力极大的仙派盯上了杨氏,非要将这玉膏掌控在手里不可。”
哨子顿了顿,明显不想细说。不过后面的故事,她可以自行推导了,这杨氏估计凭着家中传下来的秘法四处躲避对方的追捕,虽然玉种一直没有被抢走,但一个家族历经这么久的摧残,破败飘零是可以想象的结局了。到了哨子这一代就只剩他一个独苗苗,三十开外了还是孤家寡人。
“我年少时跟随父亲逃亡,被追来的敌人打中,伤毁了灵根,从此断了寻仙问道的念头。”他说这话时,神色木然,仿佛讲的是别人的故事,“父亲死后,我也遇到过那仙派的人,不过玉种太小,又被我藏在腿中,终于逃过了修士的神念扫视。”
第197章 血月
她还记得,长天第一次见到哨子就说他灵根资质不错。原来这就是他身具灵根,却不能修行的原因。宁小闲沉默半晌道:“你既然躲藏了这许多年,为何现在要将玉种取出来?”
“我家的祖训要求,子孙要保管好这玉种,绝不可落入外人手中。”哨子望向厨房,眼中终于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可是我逃亡这么久,已经很累了。我也终于遇到了清荷,我希望能陪她过上安稳的生活。”
祖训是死的,人是活的。前途、性命、婚配、子嗣……他为家族牺牲的已经太多,并且这日子也永远不会有尽头,如今他也感觉到身心俱疲了。
她指着桌上剩下的那枚玉种道:“你是打算将它……?”
哨子点了点头,声音极平静:“不错。若是我那对头寻来了,我就将这种子交给他们,换来我华某和清荷下半生的安稳。”他已打定主意,不再逃了。
宁小闲望着他,心里有些佩服。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世上其实不多。
哨子突然苦笑了一声道:“杨氏的仙人祖先,是在五彩神石上种出的这玉膏。可是我家空有玉种,却没有适合种植它的神土。我自年少之后一直想寻到神土种出玉膏,以修补被毁的灵根,可惜一直不曾如愿。身怀重宝却医救不了自己,这感觉,其实痛苦得很。”他怀揣着这个梦想,从少年蹉跎到而立之年。终于是完全绝望了。将玉种送出,也是绝了自己的念想。
“我送这玉种给你,也是存了几分的不甘心。那仙派几乎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不愿它独享这重宝。反正你马上要离开安平城,他们要寻到你,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他抬眼看了看宁小闲,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就是他直觉上认为这姑娘身上秘密不少,或许也不差这一样了。“唉。若是你嫌带着这宝贝太危险,我也不勉强你。”
“不危险。这礼物我很喜欢,多谢。”她红唇一扬。果然显得十分欢喜。手握息壤,种出玉膏的机率极大,玉种这东西落在她手里才不会明珠投暗。再说了,这玉膏的作用是什么?是提供充沛的灵力!灵力这种东西谁不缺啊?
依依告别了哨子夫妇。又托他们代她向邓浩道别。宁小闲回到下榻的客栈,转身就进了神魔狱第五层。
“息壤能催发出这个种子么?”她望着手上的玉种,这卖相太招人疑了,“据说要种在五色神石上?”她唤起了长天:“你以前尝过这玉膏的味道没?”
“尝过,味如琼浆。”他没再多谈,只说,“除了春华秋实,还未曾听说过息壤催发不出的。你试试罢。”
他既曾尝过玉膏。说明他在上古时期的神仙当中,地位一定不低了。可惜这家伙太机灵。她试探不出进一步的消息。上古的秘闻矣,她实在太好奇了!
思忖间,她已经将小石子抛给了息壤。可惜温良羽不在这儿,否则一定能精确地计算出催发玉种所消耗的时间和神力的最佳配比。就见玉种沉入了这犹如果冻般的淡红色神土里,外层的石壳渐渐褪去,露出里面温润流转的光华来。
息壤果真是世上一等一的神土,连玉膏都能种出来!
“这才是玉的本色啊。”她轻轻赞叹了一声。息壤反馈给她的讯息,是这玉种要催发二十日左右,才能长成可供食用的玉膏。那时,她早就离开安平城了。
罢了,以后有机会再回来一趟,将玉膏送给哨子吧,或许能修复他体内的灵根。
这一日傍晚,外出多时的涂尽回来了,带回了好消息:“自此往北五百里人烟稀少,我寻了一处山颠,正适合迎帝流浆之用。”
时间不多,她该出发了。
骑着麒兽冲天而起,这场面太惊世骇俗,不适合在安平城内上演,于是她仍然老老实实地和化作了人形的涂尽,走出了这座雷州郡府所在的城市。
此时,经由安平城城门出入的平民已经很少了,多数人都打算在帝流浆这日闭门不出。
她转身回望,心中略有惆怅。这里有她许多朋友,但以后或许见不着了。
长天明了她的心情,出声安慰道:“莫要胡思乱想了,待我从神魔狱中脱身而出,这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到时就带你来见见他们,可好?”
他话语中充满了抚慰。宁小闲露齿一笑,将愁思都丢去了一边:“好,一言为定罢!”
她走出了很远,才让涂尽变回了麒兽,载着她飞走。
麒兽飞得很高,因为她能够修炼之后要求学习的第一项术法,就是将妖力均匀地分布在身体之外,形成护体的罡气,以防止大风与寒冷的侵袭。这项本事也消耗不了多少妖力,所以她现在才能体会在高空之中飘飘欲仙的感受,而不至于像来时那般灰头土脸了。
麒兽经过的许多地区,地面都传来了恐吓的啸声。她知道,这是下方的大妖们已经划分好了地盘,对麒兽这等不速之客不太欢迎,因此出声警告。
幸好他们飞得够高,也幸好帝流浆大盛在即,妖怪们也静下心来等待这个重大机缘的出现,倒是不想再生事了。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这处山巅位于群山的最高处,光秃秃的大石顶端十分平整,没有任何枝桠遮挡,无论是吸收月华还是瞭望敌人,都非常方便。这儿果然是荒无人烟,并且数十里内连虫鸣兽吼都未曾有。
涂尽解释说,这里原本有两只妖怪比邻而居,不过他看这地方不错,于是将她带了过来。
她没去问这里原来主人的下场,估计不是被他赶跑就是随手杀了。
安心静候了两日,这一晚,帝流浆大盛之时终于到来。
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在帝流浆这一日,月亮是红色的!她瞪着东方升起的那一轮血色红月,怔忡了良久。月儿的直径看起来也比平时变大了至少三分之一,看起来既狰狞又不祥。
妖族的欢宴时刻,来临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月光杯放在地上。这只认了长天为主的杯子立刻忠实履行起自己的使命,淡红的月光中不断析出血色光华投入这杯中,然而若说以前月光杯吸聚的都是细丝般的月华,那么此刻奋不顾身地冲进杯中的,可都像是碗口粗的巨蟒!这便是帝流浆与普通月华的不同之处了。
这些月浆在杯中转了几圈才安顿好自己,变成了一粒细小的血珠。
“时机难得,你抓紧了,别光顾着看热闹。”长天提醒她,声音中有淡淡的不满。这丫头,怎会在这等重大时刻走神?
身边的麒兽早就开始吞吐月华了。魂修就有这一点好处,占据了妖怪的身体之后,也能使用妖族的能力来修炼依附的妖身。宁小闲此时修为太浅,涂尽早知道接下去自己多半要充当她的保镖或打手,这具麒兽躯壳皮糙肉厚,倒是能够胜任,于是修炼起来也很勤快。
“哦?好的!”她也赶紧平心静气,将内丹祭了出来。果然过不了片刻,在血月的影响下,这颗圆丹的色泽就由淡青转向了深青色,并且有继续转变的趋势。
六十年一遇的帝流浆,效果自然非凡,这一晚吸得的月华,可抵寻常妖类的百年苦修。
这一晚,万籁寂静,再凶猛的妖怪,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对仇敌发动进攻,因此反倒几乎是这世上最太平的一个夜晚了。
等她从玄而又玄的境界中退出来时,天边开始透出亮光。上天的恩赐,结束了。
此时,她的内丹已经变作了浅紫色,微微发亮,微微透明,再不似前几日的卖相那么差。麒兽由于原本的道行就不低,所以内丹反倒没甚变化。
她将月光杯端给了长天。和以往不同,这杯子此时几乎满得要溢出来,并且里面所盛的灵露也如今晚的月华一样,是鲜血般浓稠妖冶的颜色,同时散发出一股隐隐的腥气来。
“一夜收获,可抵百年苦修。”他啜了一口殷红如血的灵露,扫了她一眼,“再有小半个月,你可以试着靠近化妖泉了。”
长天的嘴唇一直有些苍白,此刻被这灵露的血色浸润,配上他的俊眉凤目,突然平添出三分妖艳来,让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秀色可餐,也大抵就是这样吧?
他见她望着自己面前的杯子发呆,以为她也想试试,于是递过杯子:“你想尝尝?”
“……嗯。”不能让他知道她又起了色女的心思,宁小闲赶紧接过来,掩饰性地灌了一大口,结果差点喷了出来。
我勒个去,又腥又臊,简直像喝血一般!多亏她还记得这东西的珍贵之处,没敢真的吐出来。当然最大的原因是长天正挑眉瞅着她,似笑非笑道:“滋味儿好吧?咽下去,半滴也不许浪费!”(未完待续。。)
ps: 本卷《上天梯》至此结束。下一章节起,请诸君随我入全新篇章《广成宫》。
第198章 逃命的少年
困龙雪山山下。
是夜,劲松轻摇,银辉遍地,将这雪白的人间照得纯洁无暇。自帝流浆大盛之后,天地间的第一朵雪花终于飘落。这云州边境上的困龙雪山山域,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已经迎来了十几场大雪。
万籁寂静中,偏有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从雪地上传来,却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仓皇奔跑。这呵气成雾、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他居然只穿着一身破旧的棉服。大概是跑得太急,额上竟然有微汗沁出,被风一吹,眨眼就冻成了薄冰。
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并不是太熟悉,每跑一会儿都要停下来辨认一下周围的环境,并且再满眼畏惧地看看漆黑的来路。三天前的一场大雪,将这地上的积雪都到了一尺多厚,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上面,不知道打了多少滑。最糟糕的是,这雪地上留下的足印太清晰了,就是个稚龄童子也能轻易追踪到他。
他抱住自己的胳膊快速摩擦起来,希望再生出一点儿热量来。这户外的酷寒太过可怕,几乎要将他的体力榨得一干二净,他才奔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到自己双膝几乎都不能弯曲了。
一阵冷风吹过,差点将他身体里最后一点热量都带走,但他却不惊反喜。轻柔但细密的雪花从天而降,看来又要迎接一场大雪了。这雪,能替他掩盖行踪,再多争取一点逃亡的时间。
好事成双。在飘扬的雪花中,他终于看到前方有点点微弱的光芒。顿时喜得咧开嘴笑,结果被风儿灌进了一嘴的雪。他就记得这儿有个山下小村,淡黄色的灯光看起来那么温暖。让他疲惫的身体再度榨出了一点儿力气。快跑!
小半刻钟之后,他终于奔进了这个小山坳,离村中最大、亮灯最多的那间房子只有十余步之遥了。可是这个时候,他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每迈出一步都摇晃不已。他踉跄了两下,僵硬的身体终于不听使唤,直直地倒在了雪地上。
只差五步。只差五步就能够着门口了,那帘遮一掀,里面就是温暖的世界了!可是他再也动弹不得。这山坳里的风儿虽然不再狂啸。但落雪的冰凉却并不逊色,他就躺下了这么几息的功夫,就感觉到身体里的生机被地上的冰雪吸走了。
终于,还是跑不掉么?他好不甘心。少年的眼角沁出了眼泪。还没流下脸颊就变成了薄冰。可是他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眼前都渐渐模糊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合上眼睛,大屋中帘遮一掀,走出来一人,乃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出了屋之后连四处张望的动作都未有,径直走近雪地上的少年,抓住他背心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这少年虽然瘦弱,却也有近百斤的身量。提在这男子手里,却像是比鸡仔重不了多少。
年轻男子进了屋。将他往地上一丢,冷冷道:“人我弄进来了。他被冻昏了,但死不了。”
坐在桌边的少女安抚他道:“辛苦你了。”随即走来摸了摸这昏迷少年的颈动脉,发现他的心脏果然还在微弱但固执地跳动。“这孩子很坚强啊,不枉我有心救他。”她身上穿着滚了边儿的素绒绣花袄,一头乌发只用宝蓝吐翠孔雀吊钗来定形,在这逼恹的室内看起来说不尽的清爽。
店家正在柜台后面探头探脑,就见这少女转头对他微笑道:“掌柜的,帮我救醒这少年。”将手一翻,掌心里躺着二两银子。
掌柜顿时眉开眼笑,打发了店内的伙计:“兔崽子们,就知道发呆,还不赶紧救人?”他伸手要去取这锭银子,但见昏黄的灯光下,少女纤柔的掌心莹白得发光,将这银子的光芒都比下去了。“大雪天里,这样漂亮的姑娘居然宿到了我的客栈里。”但是与少女同来的男子一脸冷肃,掌柜的这双老眼识人无数,这人一看就是手上见过血的,他才不会去惹。
他偷偷咽了下口水,不敢再多看,赶紧取过了银子。被救进来的人关节僵硬、身上隐隐发青,连头发上都挂着冰。客栈的伙计和帮佣们久住雪山脚下,见过的被冻伤的旅人也不知道有多少,自然知道怎么救治,当下就抬进了楼上的客房里。有人往昏迷少年的嘴里灌了几口烈酒,随后打了几盆白雪进来,将他衣服解了,用雪为他反复揉搓身体,直至皮肤变红为止。
那少女本来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突然撇了撇嘴,转头望向了别处。因为有人正在她耳边不满地喝道:“转过头去!有什么好看的?”
这少女自然是宁小闲了。“我不看他,难道你给我看?”她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有些发红了。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长天的身体很有料,自然是地上这瘦嘎嘎的小男孩所不能比的。
无论是她还是涂尽,耳力都极好。这少年在窗外蹒跚走动的声音,扑倒在雪地里的声音,都让她听着了。若说这人倒在大雪山里,她是鞭长莫及。但他就倒在这客栈门口,却怎能让宁小闲见死不救?于是派涂尽到外头去将这少年拎了回来。
正思忖间,正在救人的伙计们一阵低呼,突然站了起来,原来地上这少年的手背上印着一个小小的鬼面图案。他自己可能擦过了,刚才又被雪水涂擦,图案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还能看出厉鬼吐舌狞笑的表情。
伙计们见到这表情就脸色大变,连走近这少年都不肯,更不必提继续救治了。
“掌柜的?”她转向店家。
站在一边瞧热闹的掌柜显然也看到了这标记,原本笑眯眯的脸色沉下来:“姑娘,这少年原来是山神点名要的人,早知这样,给多少钱我们也不敢治了!”
山神点名?眼下人命最大,她轻触了少年的胸口,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发热,于是拉过床上的棉被给他盖好,并对掌柜说:“再拿一床棉被来。”
掌柜还在犹豫,她已不悦道:“拿床棉被而已,又不是让你和山神单挑,你怕个什么劲儿?”
她脸色一直很温和,现在突然板了起来,竟然有些淡淡的严厉,大概是和长天相处久了的关系,不自觉地被他感染。
掌柜怔了怔,还是让伙计拿了一床棉被进来,但紧接着便呐呐道:“姑娘。等这人一醒,我们就不能收留他了。”
笑脸迎客做生意的客栈老板,竟然要把病人往冰天雪地里赶?原本被宁小闲支使着去救人已经心中不爽的涂尽从楼下晃了上来,刚好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冷冷道:“这山神,好大的能耐!”他倒不是正义感爆发,而是讨厌这掌柜语气中的疏离和惶恐罢了。他堂堂一介大修士,竟有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若非宁小闲就在旁边,他早就一抬手收了掌柜的魂。
掌柜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煞气,又想起宁小闲进门时随手放在衣挂上的雪貂皮大衣,知道这两人非富即贵,有背景也有后台,不好随便得罪,只得苦着脸道:“两位有所不知,这困龙雪山的山神,经常会点名抓人。被抓走的人从此再也不会出现。”
“是么?”涂尽双手环胸靠在门边,斜睨他一眼,“若是山神随便抓人,你怎还会在这里经营客栈?”
掌柜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来:“是这样的,山神只会抓走外乡人,对于本地居民从来不碰。并且在山神的管束下,雪山上的妖怪也从来不骚扰我们。所以……所以……”
宁小闲替他把话说完:“所以遇到山神点名的人,你们就把人再给赶回雪山送给山神?”
掌柜低了头,竟是默认了。
这些人对待自己的同胞,竟是如此冷血!
大概良心上有些过不去,掌柜又出声辩解道:“我们村中原先有心软的收留过山神点名的人,结果第三天全家上下都遭横死。我们,我们都害怕呀。”
“山神何时开始抓人?”
“近三十年来,山神偶尔会在这个时候抓些旅人和独客进山。”
“只在这个时候?”此时正逢二月中旬,天寒地冻。困龙雪山直到三月初才会化开冰雪,所以等着越山的旅人一般选在这个时候陆续往山脚下走来。
若无这些旅人,小小的村中哪还需要这座客栈?这掌柜真是愧对他的衣食父母。她蹙着眉正想开口,神魔狱中的长天淡淡道:“不许多管闲事。”
“知道啦。”她撇了撇嘴,掌柜还以为她在回答他。眼见她也没什么要问的,就找了个因由下楼去了,才走到一半,楼上的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掌柜的,弄碗滚烫的米粥来,这人快醒了。”
他顿时犹豫了一下,却见涂尽刀锋般的眼神扫了过来,只好苦笑着点点头,去准备了。但愿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要把祸事引到他这里来。只等这少年一醒,他说什么也要店里的伙计将他轰走!(未完待续。。)
第199章 救人
少年刚睁开眼时,宁小闲正拧了一块热毛巾放到他的额头上。这小家伙的年纪和浅水村的大虎差不多,让她一望之下心存怜悯。她手才刚刚放开,这少年眼珠子动了动,突然以他根本不该有的迅速,伸手抓住了她小臂,嘶哑着道:“救救我爹!”
他手心又冰又冷。这动作就像溺水的人捞着了浮木,宁小闲一愣神,竟然没有避过去。
她救了一个人,然后又惹上麻烦了……
真是好熟悉的桥段。长天重重地哼了一声。
是啊,这么个小小少年,怎会独自一人出门,肯定是陪在家人身侧的。如今他醒来开口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求救!
她救是不救呢?
“随你吧。”长天的声音传来。决定权在她,他不会干预过多。
所以她下一句问的是:“你爹在哪?”
少年茫然了,想了想才道:“似是在往东的路上,我可以带你们去!”说完单手撑床,就想起身。
宁小闲也不拦他,只将粥递给了他:“喝了,一会儿才有力气寻人。然后将事情经过仔细说说。”
年轻人阳气旺盛,寒气很快就褪散了。这少年口齿倒很伶俐,大概是知道现在时间宝贵,所以三言两语就将发生的事儿交代清楚。
他姓符,随父亲投靠亲戚。再有十来天,困龙雪山被冰封的道路就会通畅,届时就可随着商旅队伍翻过雪山,抵达平州境内。帝流浆大盛之日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妖怪们的异动也渐渐消停,他们这一路上都走得很顺利。
哪知昨天夜里吃过饭后不久,他就觉得头晕脑胀、两眼发黑。闭眼睡下之前,他亲眼见到整个行旅的队伍约六、七十人,都渐渐软倒在地。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父亲早已醒了,正抚着他的头发好生安慰,周围却有很多人走来走去,隐隐约约还有女人的哭声传来。看来是整支行旅的人都被抓来了。
在这世上,几十个凡人突然从此消失在荒野的道路上,实在算不得稀奇,也几乎不会有人去搜救。
这地方太黑,他呆了小半天,头上突然光明大亮,这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蹲在一个巨大的地窖里。这窖口开在上方,有两个面无表情的人低头看了看他们,其他人正要呼救,这两个家伙就跳下来抓了一个商人上去。这一行径令所有人都紧紧闭上了嘴,努力将自己蜷得更紧些。
那商人再也没有回来。到今夜之前,又有三人也被拖了上去,同样是下落不明了。地窖里顿时弥漫着恐惧的味道。
有人怯怯懦懦,有人就不安心等死。这符姓少年在地窖里几乎摸遍了土壁上的所有纹路,终于发现有一小块土壁是用木头掩着的。在所有人帮助下,这块木板被卸了下来,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洞口来。
大概这便是前人留下的生路?这一瞬间,大伙儿几乎要喜极而泣。可是这洞实在太小了,只有孩童钻得过去。符姓少年和另一名少女的身材都很瘦弱,于是脱下厚外衣,努力挤进了洞里,准备找人来解救。
在洞里爬了小刻钟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光明。可是钻出来之后,两个少年茫然了:这是哪里?
他们商议了一下,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了。符姓少年才走出不多时,就身后身后传来了少女的惨呼声,显然是被找到了。他不敢回头,匆匆向前奔跑。
也是他运气好,才跑出不到半个时辰,居然就找到了山坳中的这个小村庄,遇到了宁小闲。
趁着符姓少年不注意,她启用了魔眼传音道:“长天?”有了神通之后,她也能启用魔眼的能力了,妈妈再也不担心她和长天通话会被人偷听了。
几十条人命啊,她若不知也就罢了,现在既得了消息,如何能不去救?
“唉,你果然是个祸精。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你。”他长叹了一口气,知道此事若不让她办了,后面耿耿于怀,说不定要变成她的心魔了,“去吧。救了人就收手,不要再生事端了。”
“哎,好嘞!”她顿时眉开眼笑。
符姓少年接过她递来的两颗药丸吞下。刚服下第一颗药丸,他顿觉肚子里升起一股暖流,几息之后,浑身都暖乎乎的了,原本发僵发硬的手脚,现在重新变得灵活自如;待服下第二颗之后,胃里顿时觉得满满的,再也没有腹饥之感。“姐姐真是有神仙的手段!”他瞪大了眼。
宁小闲扑哧一笑:“你说错啦,姐姐是有神仙帮忙而已。”时间宝贵,她带着少年下了楼,从衣挂上取下雪貂大衣披在他身上,然后和涂尽一起掀开帘遮走了出去。
她现在也有修为在身了,区区严寒,不在话下。之前披着大衣走动,无非是不想惊世骇俗而已。
外面风雪交加,这三人才走出了几十步,就消失在所有人视野中。客栈掌柜望了望门外,摇摇头,缩回了柜台里。
这一趟,符姓少年往来路回奔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停顿了,显然逃亡过程中也不忘牢牢记路。宁小闲轻抚了抚他的头顶,暗赞这孩子处变不惊。若换了在华夏,十二三岁的少年还抱着书本苦读,哪里能练出这样的机灵劲儿?
涂尽嫌他走得慢,伸掌托在他肋下,顿时有一股气流轻轻将他护住,不禁周身寒意大减,连雪地都不再那么难走了。这两位贵人好厉害!他紧紧咬住唇,只觉得救出父亲的希望,又变大了好几分。
回程比来时快了不止一筹。三人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奔到了目的地。
眼前这农庄占地不小,有土房、有围墙,但多数已经倾塌,显然早已被废弃了。符姓少年犹豫了,他在昏迷中被抬进了庄子,后来又是从地道里钻出来的,并不知道地窖的入口在哪里。他正待开口呼喊,却见涂尽往庄子前一站,抬了抬头,突然道:“在这里了。”
他是魂修,对人的魂魄特别敏感。这废弃的庄子里只有一处有活人聚集,他自然能感应得到。
他转进一个农家小院,走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从地上拾起一枚拉环,轻轻一扯。只听得吱嘎声响,果然拉起了一扇地窖的铜门。清冷的月光,顿时照进了阴沉的窖底。囚徒们低着头,惟恐衰神点中了自己,还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哽咽,下半声就消失,大概是自己用手捂住了。
宁小闲长叹一声道:“你们得救了,出来吧。”随手将庄中寻到的梯子架到了窖里。她的恻隐之心又泛滥了。
被困人群听到头上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都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随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涂尽怒道:“噤声,敌人还在附近!”经他这一低吼,男人们果然都闭了嘴,只有几个女子喜极而泣,呜呜不止。拾梯而上时,又发生了混乱,几个男子仗着自己身强体壮,要将妇孺挤到一边去自己先爬,结果一阵劲风扑面而至,老实不客气地将他们都扫了下去。
涂尽瞪眼道:“女人和老人先上来。”窖底这才平静了,人们依次而上,尽量保持着沉默。
就见这冷厉的男子不屑地笑了两声:“嘿,凡人!”凡人确实目光短浅,此乃命运所定。宁小闲看这些人一眼,却是心怀怜悯的。她不久才从凡人淬体进阶,自然知道凡人的自私自利,凡人的可悲可怜。然而正因如此,她才舍不得丢下他们。
窖底还剩下四五人时,她和涂尽互换了一个眼色:有人来了。
大半夜地,会到这荒废村庄来的只有劫匪。来者的脚步声非常沉重,并且显然踩着人类的步伐而来。宁小闲皱了皱眉,这些人听起来似乎没有武技或神通在身,但是奔跑起来速度极快,又不似常人。
涂尽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神色:“咦,来者都只有一魂一魄,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显然他是动用了自己的神通探查。他是玩弄魂魄的大家,既然他如此说,那么来犯的敌人一定就很蹊跷。
几息之后,庄外果然有十来人奔了进来,都是村民打扮,手里还提着武器,可是面容僵硬,双目发直,在这冰寒的天气里个个冻得身体发青,有些人身体甚至有明显的乌黑,显然是肌体被严重冻伤。不过他们也不管不顾,举起武器冲着面前的活人就砍了过来。
人群大哗,忍不住就要避让。宁小闲挡开了一记砍向常人的攻击,顿时觉得这些没有魂魄的傀儡力量很大,但砍劈之间毫无章法。她又挡了几下,发现这些傀儡只是全力砍削,招式如劈柴砍树。有些傀儡的胳膊肘都被冻得发硬,她稍稍使力,都能听到对方骨骼碎裂的声音。
她这里还在磨迹,涂尽已经将自己面前的傀儡收拾干净了。他的办法也简单,一人一剑削去了脑袋就是。这类低级的傀儡,还没资格让他动用神通。傀儡没了脑袋,果然就趴下了一动不动。身后众活人也吓得一动不动,只觉得这恩公出手太狠了,杀人比宰鸡还要干脆,还要利落。
第200章 循踪
“你快些!”他看了宁小闲一眼,知道她不忍心剁人脑袋,于是走过来代劳。
两息之后,农庄中终于安静下来。这便是仙凡之别了,这些仿若丧尸般的傀儡能震慑凡人,对上涂尽这样身具神通之士,不过是土鸡瓦狗。
他屠尽傀儡之后,低声道:“宁小闲,追查下去,可否?”
这人从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居然愿意出手管凡人的闲事?
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略显吃惊,涂尽咳了一声道:“这些傀儡的魂魄已经丢失了,做下这事的人,手法十分有趣,我想看看。”
原来是遇到同道中人,有些技痒了。她沉吟了一番,若对方手中只有傀儡这等战斗力,则不足为惧,去看一看也是无妨。
长天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许了。
人群中,符姓少年终于还是没找到自己的父亲。被关在窖里的其他人说,他的父亲已被拖走了。
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哭,站在雪地里呆怔了良久,才走到宁小闲身前跪了下来,毫不犹豫地磕了三个响头:“姐姐,请您寻到我的父亲。”这少年竟能敏感地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宁小闲是主,而涂尽是仆。
她的眼中带上了三分同情:“你父亲或已身死。”
符姓少年握在地上的拳头紧了紧,仍旧以头点地,没有说话。涂尽脸上露出不耐之色,正待喝斥,宁小闲却摇手止住了他。
这桩闲事,她本来可以不管的。这趟西行路,自从走出浅水湾之后,她有真正得到过哪个凡人的鼎力相助么?
她只犹豫了两息,就对涂尽说道:“这些傀儡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还在,得赶紧追查。一会儿雪下大了,就盖住脚印了。”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少年,“你挟上他吧,能走得更快些。”
她这是要管这闲事了。涂尽没好气地挟起地上连连道谢的少年,循着足迹迈步先行了。
宁小闲转头对着被救的众人道:从这里往西约小半个时辰的路程,有个村庄。”她突然想起,那村子并不欢迎被山神点了名的人。
她低眼去看,这些人手背上果然都盖着小小的厉鬼标记。
人群中有个老人看出了她的顾虑,上前一步道:“恩人不用担心,我有三四户亲戚在那村中,我带大伙儿去投奔他们,应该是无妨的。”
她现在着急追出去,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向众人点了点头,转身也离开了。
她原本就有功底在身,现在又得了神通,这一迈步就从雪上轻轻盈盈地走了出去,那柔软的雪居然不能使她双足深陷。十几息后,她就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
在远处,涂尽放慢了速度等她,所以她没费什么功夫就追了上去。两人沿着傀儡留下的足迹一路追去。涂尽看着她,暗暗心惊:帝流浆之前,她不过刚刚拥有了内丹,只相当于聚气期的小妖怪。可是才过了两个月,她的修为居然就已经是化形中期了。这提拔修为的速度,实在太惊人了。
普通妖怪从聚气到化形,需要足足五百年的光阴。她不动声色地就迈过了这个门槛。
傀儡们虽然形如丧尸,毕竟也是肉身。藏身之处不会离废弃的农庄太远。两人奔出十里地左右,就看到了黑沉沉的一大片石缝,脚印到这里就没了。
两人都有夜视能力,从石缝中看进去,里面果然坐着十多具傀儡。这些傀儡似乎没有得到指令,都只是一动不动。
“咦,真是有趣。”看到这些形貌枯稿的傀儡,涂尽的眼中却是光芒大作,像是看到绝色美女一般,跳进石缝里对这些活死人上下其手。
“喂,你矜持一点儿好么?”这人忒变态了,素霞仙子能喜欢上他,口味也实在够重的了。
涂尽没搭理她,只将手放在傀儡的头顶。宁小闲能看到,一缕黑气从他手里钻进了傀儡的耳朵眼儿里。他微微闭了闭眼,过不多时才摇头晃脑:“原来是这样,有趣,真是有趣!分魂之术原来还可以这样运用。”言下很是欢喜。
看来这些傀儡已经成功满足了他的好奇心,说不定还激发了他的灵感。宁小闲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能探到那山神的位置么?”
涂尽收手转过身来,往前方一提:“能。这些傀儡虽然没有神识了,但基本的记忆还在。我翻阅了他们的记忆,就能看到他们平时将人送去了那里!”
宁小闲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不由得微微一叹。他指的,正是困龙雪山的位置!
是啊,山神不住在雪山里,却又住在哪儿?这般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去爬山,真不是件好差事。她低头问符姓少年:“看来秘密都藏在山里,那儿太危险了,你还是回村里等我的消息吧?”
这小小少年却摇了摇头,面上神色坚决。
哎,也是个不撞南山不回头的人。眼下这地方只有他们三个活人,也无须避讳了,涂尽变出了麒兽之身,宁小闲提着少年坐了上去。麒兽脚下生云,凌空飞了过来。
它这一飞,符姓少年立刻感受到了宁小闲第一次乘麒兽出行时劲风扑面的尴尬,何况此时风雪如刀,直往他脸上扑?顿时面上的皮肤都裂开了好几个口子。只是他居然生生忍住了,咬牙不肯呼痛。
还是宁小闲心细看到了,将雪貂大衣的领子立起来,将他头部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长天。这孩子的资质怎样?”她轻轻问道,声音消散在漫天的风雪中,但她知道长天肯定能听到。
“尚可。是水土双系的灵根,即使送去大派,也会有人要的。”长天果然了解她。
她轻轻“嗯”了一声。麒兽飞了一小会儿就开始降落,停在落风处一个不起眼的洞口之前。困龙雪山是一组极雄伟的山脉,这里不过是某座矮峰山腰以下的一个小洞,隐在雪中很不明显。
宁小闲走近了细看,才发现这个洞口居然是一处塌方形成的。这处坍塌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形成的,落下的石块和雪堆混在一起,早已不分彼此。
三人才跳进洞里,涂尽就皱眉道:“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以魂修之能,定位方圆数十里内的活人魂魄位置,是轻而易举之事。
符姓少年身子一抖,眼眶忍不住就红了。到目前为止,他父亲都只是下落不明而已,他心里自然带着侥幸。涂尽这样一说,显然就是宣判他父亲的死刑了。
宁小闲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出声安慰,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这少年既是自己要跟来的,就要做好面临一切的准备。
涂尽拦住她道:“当心有些机关!”
宁小闲笑了笑道:“连傀儡都能走的路,能有多少机关?”话虽如此,她暗中也是提起了心神戒备的。
这山洞不起眼,里面居然有好几条岔道,若无涂尽在身边,宁小闲就要在石壁上刻划记号了,她可是个大路痴啊。
可是直到这条路走到底,也没见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拦路之物出现,只是走过了数个宽阔的天然石室。
走到下一个石室时,涂尽突然轻咦了一声。前面的石室都是空空荡荡的,只有这个,竟是尸体堆成了小山一样。
以宁小闲的胆量,骤然看到这样的尸山,也不禁小退了半步。符姓少年更是惊喘两口气,闭眼不敢再看。
涂尽随手翻过一具男尸。这人衣服还穿得好好的,只是全身都皱巴巴地,像个漏了气儿的气球那样瘪了下去,很像另一个时空里的木乃伊。可是木乃伊的成型也要数百年时间,这人看起来可不像在这里呆了那么长时间。
更诡异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安静详和,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仿佛迎接的不是死亡一般。涂尽又翻过了几具尸体,情况如出一辙,都是这般的死法。他仔细看了看,才沉声道:“这些人浑身的精气血,连同魂魄都已不见了。”地上剩下的,都只是一具具皮囊而已。
她打了个寒噤,忍不住想起岩城城主府下的密洞里,被樊真人取走精气血的那四个祭品,死法就和这里的尸体非常相似。
“父亲!”符姓少年睁开了眼,突然向着一具男尸跑去,将它翻了过来,只看了一眼,终于趴在尸体上“哇”地哭了出来。这堆满尸体的房间里回荡着少年的号啕痛哭之声,更显悲戚恐怖。
涂尽不多停留,脚不沾地地往前疾奔。过不多时,他走了回来,摇头道:“前面还有七个石室,也是这样装满了尸体,不过基本都化为枯骨了,腐臭得很。”
如今天寒地冻,他们所处的这个石室里的尸体还未腐坏变质,前面的石室放着的,很可能就是这么多年来遇害的旅人遗体了,自然早就化成了白骨。
她面前的这个石室,至少就堆着三十多具尸体了,如果算上前七个石室的,那遇害的至少有二百多人!她胆量虽已不小,但毕竟脱离凡躯不久,眼看自己的同胞遭受这样的大屠杀,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第201章 延寿丹
身上的神力飞快在胸腑之间游走了一遍,这才将烦闷欲呕的感觉压了下去。她俯身拍了拍符姓少年的肩膀:“你已找到了父亲,现在我将你送回村子里去吧。”
符姓少年慢慢止住哭声爬了起来,眼睛虽仍肿着,却认真点了点头,拿衣袖胡乱擦了擦泪涕。他很想让父亲入土为安,可是目前没有条件这样做。眼前这两位贵人带他找到父亲的遗体已是尽善,怎能要求人家再扛个死人走出山洞?只待日后自己有了办法,再回来搬运父亲。
宁小闲留意到,他很小心地避开了雪貂皮衣,不曾将它弄脏,心里忍不住一动:这孩子真是细心。
他们才往回走了几步,涂尽就打了个手势,三人顿时都停了下来:“嘘,有人进来了。”能走进这山洞的,除了那“山神”之外,还能有谁?
他们前头既然救了人,坏了“山神”的好事,原本也打定主意要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免得让对方先下手为强,寻自己的晦气。
他们慢慢退回了石室中,涂尽轻声道:“听脚步声,来者有五人。其中四人脚步僵硬,应该就是傀儡。此外,还有拖曳重物的声音传来。”此时,他们也怀疑这“山神”到底有多大神通,怎能走起路来还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来人走进了前一个石室里,涂尽和宁小闲偷眼看去,果然五人中有四个是傀儡,手里各拖着一个人类,这些倒霉蛋被捆了手脚,嘴里也塞着麻核,最多只能呜呜两声,却动弹不得。
走在最前面的人,鹰鼻深目、个子很高,在这大雪天里也一身宽袍大袖,竟然是个修士。
“山神”竟是个修士?如若不是妖怪,他抓凡人来作抽取精气血做什么?想到这里,宁小闲看了身边的涂尽一眼,这家伙不也曾利用秘境来吸取凡人魂魄么,同样不是什么好鸟。
“金丹初期。”长天懒懒地报出了这人的修为。以涂尽之力,拿下这人绰绰有余,宁小闲此行看来不会有危险,他心情放松多了。
四个傀儡把手上抓的人往地上一放,踢弯了后膝,令他们跪了下去。这动作整齐划一,看来是遵从了主人的指示。修士从怀中取出一个个琉璃小瓶,在地上摆好,随手自储物袋中取出丹炉,念了个法诀,炉子就变作了一人多高。
琉璃瓶子是透明的,宁小闲能看到里面盛装的是赤金色的液体。她心中蓦然一动,这液体的颜色,好生眼熟。眼见这修士将自己的本命真火打进炉子里作为丹火,然后又取出各种药材,依序依量投入了炉子,然后掐起法诀,竟是全神贯注地炼起丹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其他修士炼丹。这人用的虽也是仙家的炉子,但肯定没有她手中的覆禹鼎那么神异,因此对火候、药材顺序和出丹的时间都要把握得极其精确才可以。这修士看起来也是个炼丹的行家里手了,又或许是单炼这一种丹已经极纯熟,动作尤如行云流水,分毫不差。
长天轻轻咦了一声道:“这人虽然是金丹初期,但他的丹火却只有筑基期的水准?是了,大概是与人争斗之后,修为掉了一个境界吧?”
修为也能掉落?她瞪大了眼,表示第一次听说。长天大概猜出她的惊讶,接着道:“被伤及根本导致修为大损,或者服用某些丹药的后遗作用,都可能导致修为境界下降。但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这人的遭遇恐怕只能用‘倒霉’二字来形容。”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修士低喝了一声:“开。”丹炉的炉盖就自动打开了,他拿起三只琉璃瓶子,将赤金色的液体投了进去。
他才打开瓶盖,宁小闲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她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东西。温城城主府底的秘室中,樊真人从四名祭品身体中取出来的,就是这样的精血!只不过眼前这修士,又加以祭炼而已。
她的丹术也有小成,听这炉中的声音就觉得不大对劲。果然这修士又喃喃自语道:“嗯,不对,还差了五年。”随后拿起地上最后一只琉璃瓶,将其中的精血灌入丹炉。
这一下,丹炉老实了。一刻钟之后,修士掐准法诀,轻喝了一声“启”,炉盖打开,顿时满室皆香,炉中飞出一颗赤金色的丹丸来!
这药丸也是出了炉子就想跑,被修士一个术法定在空中,从从容容地拿下来装进了瓶子里。
宁小闲知道,有此灵性的丹药,品阶都是不凡。但她可没想到,以这修士筑基期的修为,竟然能炼出这等品相的灵丹!
这修士收好了灵丹,朝着四名凡人走去,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掏出一枚打磨得两面圆润的水晶片,放在每个人头顶心上:“嗯。这个是十年;这人还有十三年;这人只有三年了,怎么这么少?嗯嗯,这个有七年!”
十年?十三年?宁小闲和涂尽对望了一眼,心里都萌发出一个念头:这年份,指的是凡人剩下来的寿元?这枚水晶片,竟然能窥到人类剩下的阳寿?
她心中暗自骇然。
眼见修士抬起了掌,那掌势与樊真人一模一样,她便知道,这家伙要从凡人体内逼出精血了,不由得抬起胳膊肘,朝涂尽撞了一记!今时不同以往,她再不愿见死不救了。
涂尽正看到有滋有味之处,实在不愿放过这修士手中的任何一个细节,可是宁小闲这一记胳膊肘打来,明显就是要他出手的信号。他只得强捺下不甘心,轻轻跃出。
修士这一掌才正要打到凡人后心上,涂尽跃出一步,不知怎的已经跨到他身边。一阵劲风扑来,逼得这修士退身回防。
以涂尽的本事,要将他一拳打扁也不是难事,但他对这人存了好奇之心,想活捉来仔细询问。
修士才退开两步,就抖手打出一个八卦盘,发出微微的黄光,看起来是件法器。涂尽躲也不躲,直接将这盘子抓在手里。他这具肉身是铜皮铁骨般的麒兽之身,哪里会在乎一只小小的八卦盘?
涂尽脚下不停,已经如鬼魅般抓住了这修士的后领,一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也是一脚踢在他后膝上,令这修士直直跪了下去,姿势与那四个被傀儡制住的凡人一模一样!
直到此时,那四个傀儡才扑了上来。涂尽一捏修士的脖子,轻喝道:“想死么?”
这修士被捏住气管,咳了两声才道:“不敢,不敢!”挥了挥手,傀儡就不动了。被掳来的四个凡人呜呜喊了几声,奈何手脚被缚,挣脱不得。
涂尽施术锁住了他一身修为,宁小闲这时才施施然走了过来,轻咳一声:“贵姓?”
他打量了宁小闲几眼,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个凡人姑娘,不过此刻性命捏在身后这冷面的男子手里,他也不敢怠慢了眼前的人:“姑娘,我姓黄,单名一个忠字。”
“你就是‘山神’?”
这修士眼光闪烁,被涂尽又用力掐了一回气管,才赶紧道:“我是,但也不完全是!”
宁小闲顿时觉得很失望:“困龙雪山的山神,听起来多么高大上,怎会是你这样一个普通的筑基期修士?”她嘟起了红唇,向着涂尽道,“没劲,杀了吧。”
虽然不晓得“高大上”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那修士黄忠哀嚎一声:“姑娘,我还有下文,请听我说完!”
她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沙漏,倒过来放在地上:“七十息的时间,你若说不完,就下地府去和阎王爷继续说吧;若能讲清楚,又说的是真话,我就饶你一命。”外面风雪交加,洞里堆尸如山,她很想快点回到温暖的神魔狱里去。黄忠杀了这么多凡人,她可没心思和他耗上太多时间。
“是,是!”听得有活命之机,黄忠大喜,瞥了眼沙漏,发现里面的银砂流速极快,赶紧组织了一下语言。
近三十年来,困龙雪山下失踪的人,果然大半以上都要算在他头上。黄忠原本是个散修,无意间闯进了中古仙人的洞府,在那里获得了仙人留下的秘法,这傀儡就是他根据书中的秘法,琢磨制作出来的。不过他只有筑基期修为,对魂魄之识又不深厚,制出来的傀儡就气力有余、灵活不足。
书中的另一项重要东西,是一页延寿丹的丹方。这炼法邪门得很,竟然能将别人的寿元夺取过来,炼成丹药。自后土创立六道轮回以来,什么长生不老之药、延寿之药,皆不再生效了。想要延命,除非像岩城城主温格那样,夺了半妖的寿元才行。但是这延寿丹,居然也是个例外!
严格来说,它并不是延命之药,而是偷命之术!黄忠得了这个丹方之后,尝试着抓取凡人来炼药,果然能将这些人的寿元附在本命精血上,提出来灌入丹药之中。
只是每一枚丹药之中,最多能灌入二十元的阳寿,并且这样的提取有高达一半的意外损失,亦即是说,要用凡人四十年的寿命才能灌出二十年的延寿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