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0章 再一次……逆转
她终于明白,符舒所谓的“充满恶意的声音”,听起来是怎样的:有个人正在心底盘算,要用掌心里绘制的锁灵阵将她拿下,从而向长天交换本尊出狱!
他精确计算每一个细节,推敲她的反应和可能遇上的阻碍,因此这段话就等若在宁小闲耳边重复了无数次!
宁小闲就算再怎样愚钝,听到“本尊”、“出狱”两字,哪里还反应不过来:
身后那人,居然是阴九幽分身!
这个时候山岩掉落,公孙展伸臂往她身上推来,她哪里还不明白阴九幽就附在这人身上?若是公孙展本人,当知自己神通修为远及不上宁小闲,决不会画蛇添足来作这貌似热心的英雄救美之举,惟别有居心之人会趁机碰触她。
她心中也是惊讶得紧,但这不妨碍她反手一剑,削下了公孙展的脑袋:如今事态紧急,归墟覆灭在即,惟有第一时间将阴九幽分身迫出来镇压,以免夜长梦多。这个时候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是顾不得公孙展的性命了。再说他被这妖人附体甚久,以阴九幽的脾气,留下原主人魂魄的机率不大,尤其被附身这人又是她的手下。
真正的公孙展,多半早就死了。
这个时候,先前遇过的线索都能拼到了一起:
在沉夏婚典上,阴九幽分身的确以烧信告慰的方式,将长天和宁小闲要前往归墟的消息告诉地府中的阴九灵。他知道妹妹必能将此事上达天听。归墟此地时空壁垒薄弱,六道的大拿可以穿行其中,若说地狱道神人还有擒拿宁小闲的机会,多半就要着落在归墟之中,因此地府的阎罗一定不会放过。
阴九幽的各个分身之间都有感应,白虎虽然在沉夏婚典上杀了一个,却阻止不了其他分身的行动。持有红宝石耳环的分身原本比长天等人要提早几天赶到十扬滩的望星楼,随后盗了公孙家库房,几乎将里面的灵石搬走大半。
按理说,他原本也可以提前几天进入归墟,早作伏击准备。不过公孙七郎却坏了他的大事:
任阴九幽分身如何精明,也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在十年前就往长石上绘了个小搬山阵法。这么多年过去了,石碑上早覆满青苔,他一时大意,阵匙居然被小搬山阵法传送走了,直落到公孙七郎手里。
没过多久,公孙七郎失踪的消息传来,他就知道黑吃黑的家伙是谁了。不过这个时候公孙七郎已经通过阴九灵的阵法进入归墟,阴九幽分身失去阵匙,就无法再上路了——阴九灵设置阵法的本事实在高超,就连自己亲哥哥都破解不了。
若换了旁人,说不定走到这一步就束手无策。不过他是阴九幽的分身,实是有十足的机巧应变。这家伙想来想去,居然真被他想出个办法来:
这世间能开启传送阵的阵匙只有两把,一把在公孙七郎手中,另一把嘛,当然就在长天手里。他弄丢了自己那一把,当然只能搭个便车去归墟了——随同长天和宁小闲一起。
要完成这个目标,他就要找到一个人,能让长天在启动传送阵之后还愿意带着一起上路。
这个人选,当然非公孙展莫属。这人原本和长天、宁小闲在云梦泽有患难之谊,出来后又投入隐流军中效力,随军打了大半年的仗,与这两人又是上下级关系。长天虽然冷漠,但奖罚分明,于情于理都不会拒绝这老部下的请求。
所以他就拿下公孙展、占了他的肉身,接下来的事,宁小闲都知道了。
她不明白的是,长天从来都可以一眼分辨出阴九幽及其分身,这一回怎地也走眼了。不过想来这妖人诡计层出不穷,说不定想到甚隐瞒的办法。
这回也不知是她运气太好,还是阴九幽分身合该倒霉,他要动手的时候,恰好她先一步用出了符舒窥伺人心的天赋,一下就将他的伎俩逮个正着。既知阴九幽分身要拿下她,宁小闲自然先下手为强。
当然这其中曲折,她不会也不必对公孙七郎言明,这不知内情的孩子估计连阴九幽是何方神圣都没听说过。
几番波折过去,白龙已经游近天瀑。
也就在这时,整条河道突然崩溃,海水纷扬洒落,直入下方的无底深渊——陆地已经被侵蚀十之七、八,再也承不住大河了。
这一龙两人的性命,危在旦夕。
毋需宁小闲催促,白龙奋起余劲,两次腾云驾雾般的离水飞跃,终于一把扎进了天瀑当中,紧接着就是龙尾一摆,开始逆流而上!
到了这里,就算安全了。宁小闲由衷松了口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白龙要逆天瀑而回,自然是从下往上垂直游去。公孙七郎一直昏昏噩噩,他修为本就浅薄,白龙猝然逆游,他一个立足不稳,往后便倒!
这一下失足坠落,底下就是无底深渊了。
宁小闲闻声回头,一探手抓住了他胡乱挥出的右臂,传音道:“回来!”与此同时,却听到他口中喃喃有辞,不过周围强大的水流打得他连声音都只传出一半,她只能模糊听到“……畏惧,一往……”等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她才觉出不对,身畔的转轮王沃突然急声道:“小——!”他在一边看得清楚明白,这少年面色呆滞、双目发直,竟是如同中邪。
宁小闲心中警兆突起,似有大难临头。
她反应也是快极,虽不知灾祸从何而来,却是果断一撒手,就要抽身而退。
可惜,迟了。
公孙七郎已经反掌握住了她的手臂,与此同时,他后背上蓦地有微弱红光闪动——若是排兵布阵惯了的人在此,就会看出这是阵法已经启动的征兆。
转轮王沃的“心”字还含在口里未说出来,身前这两人突然一起失踪。
宁小闲、公孙七郎,都从龙背上消失了。
饶是转轮王沃在过往悠久的岁月里久经砥砺,见怪不怪,这时也被眼前连番古怪变故惊得怔住。
随后,他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长啸,惊天动地。
他听得出,那是撼天神君的怒吼,声音中充满了惊恐、焦急、懊悔和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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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1章 柳暗花明
巴蛇本性阴鸷冷漠如磐石,不下于地狱道众阎罗,转轮王沃实难料到他还有情绪如此多变的一面。
这一定与方才突发的意外有关。
宁小闲抓着的那少年,背上一定被印上了传送阵法,他口中喃喃说出来的那两句话“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应该就是启动这个传送阵的法诀了。
他观这少年神不守舍,目光呆怔,当是事先受了暗示,这时才被触发,就是不知何时中招的。
沃苦笑。阎罗此来的本意是将宁小闲带回地狱道,却不想要她魂飞魄散啊。
……
眼前景物突然恍惚。下一瞬,宁小闲就发现自己不在龙背上了。
脚下就是黑色的岩石,不过她并没有脚踏实地的稳重感,因为河床已经断裂,海水都流入了深渊,她所站的,不过是摇摇欲坠的弹丸之地。
地面上,绘着一个小小的阵法。线条很凌乱,看得出是仓促间绘就的,但依旧很完整。
虽说她于阵法之道无爱,但这个阵法嘛,实在已经和她混得眼熟:
小搬山阵。
只不过这个阵法比起公孙七郎十年前画在长石上的,要细致得多也完整得多,显然威力也更加巨大,能将她和公孙七郎一起传回这里——四周黑烟漫天,湮灭之力将陆地基本吞噬殆尽了,地面上没有任何参照的景物。不过从黑烟的间隙当中,她能望见龙门就高悬头顶,所以她知道,自己又被传回了长天和两位阎罗一开始战斗的那处河边高地。
这真是,一番奔忙又回到了原点啊。
身边的公孙七郎突然长声惨呼——湮灭之力极是贪婪,不放过任何可以吞噬的物事,似是察觉到这里还有活物,立刻涌动过来,扑到他身上。
黑烟再稀薄,只要被它沾身,那一块血肉就会突然消失,像是平白被抹去,从来不曾留存于世一样。
所以这少年的惨叫其实只维持了半个呼吸的时间,就戛然而止。
她身边只剩团团黑雾了,偌大活人瞬间被吞吃和分解一空,连一滴血、一根头发、一块布料都没剩下。
放眼望去,东胜神洲上浓雾滚滚,蔚为壮观。这片大陆已经完全被湮灭之力覆盖,连一丝儿缝隙都留不下了。陆地分崩离析,快速下沉,连她都能觉出身体的失重。
她无处可去,无路可逃。
这一次,终于是穷途末路了么?宁小闲嘴角微翘,露出个苦笑来。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被湮灭之力包围,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最多再有两息,她也要步上公孙七郎的后尘。
这是连真仙也敌不过的自然伟力,任她再怎样不服,任她平时自负智计过人,这一下终也无计可施。
透过层层雾汽,勉强还能望见悬在半空中、散发着微光的龙门。
所以,这就是她最终的结局么?
地面完全塌陷,浓厚的黑雾终于朝她扑来,宁小闲不由得合上眼。她知道这过程会很快,但希望别太疼。
她心中居然并不觉惶恐,也未感觉到害怕,只是有些不甘而已。
可惜,至死也不能再见他一面。
眼角有泪水划落。只怕这一点点水渍还未落到地上,就会和她一起消失不见了。
她在这世上,终是什么也不曾留下。
……
这时,有大风吹来,扬起她的衣袂,也拂乱了她额前的秀发。
等到灭世之后,这片天地中大概连风都会被吞噬掉吧?连空气都不流动,又哪来的风呢?
宁小闲屏住呼吸,等着自己最终命运的到来。
嗯……好像哪里也不疼,浑身上下也没感觉到缺损了哪个部件?
这个时候,她才听到一声怒吼,不由得睁开了眼。
巴蛇庞大的巨颅赫然在目,那一对泛发着金光的竖瞳比她整个人都大,正聚焦在她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她似乎能从这冰冷无情的蛇眼中看到残留的惊恐和满满的庆幸。
他身形太大,倒有一大半是悬垂到深渊下方,现在长尾扫过,暂时将黑雾都逼出了数丈开外。看来她方才觉出的劲风,就是这家伙捣出来的。
她眨眼,再眨了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咦,长天已经从龙门里出来了,也如自己计划那般变回了巴蛇本尊。也就是说——
她不必死啦?
还未等她从劫后余生的呆怔中回过神来,巴蛇巨口一张,已经将她吞了下去,掉转身形,向着中央水柱飞快游去。
他的身形看起来臃肿,但在不断下坠和断裂的岩层上游动,居然灵活得紧,再加上使用了风系神通减轻自己体重,行进速度用风驰电掣来形容都只嫌太慢,只这么短短几息功夫就奔近了中央天瀑,随后长躯在地上借力一弹,往水柱而去。
巴蛇身形庞大,吨位也摆在那里,这一下全力跃起,地面哪里还承受得住他的重量?一下便完全垮塌,直坠入了无底之渊。
陆地终于完全消失。
在他身后,浓雾重新包围上来,向高空前进,要将空气也完全吞掉。
等得湮灭之力将天瀑也吞噬殆尽,这片天地就会重归混沌了。
连长天也不能在归墟中飞行。所幸巴蛇的身躯实在庞大,这一次扑击飞出去的距离也长得难以想象。它几次跃起,虽然最后一跃余势了尽也呈抛物线降落,下滑了数万丈,但最后依旧落到了天瀑之中。
他合嘴前最后一秒钟回头,于是倚在他尖牙上的宁小闲就望见了龙门。
这道时空裂隙已经孤悬半空,上下左右都没有任何借力之处,所以她能看到两个发着微光的小点儿垂直坠入了浓重的黑雾之中。
雾汽似是为他们打开一个通道,随后才又涌回去,弥补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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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2章 庆幸
她明白,那两个光点就是秦广王和转轮王垠。他们功参造化,归墟中的湮灭之力也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只是两人在这里同样不能飞行,又吃亏在出门晚了一步,现在是万万赶不上通往天瀑的末班车了。
话说回来,她方才立在高地上匆匆一瞥,好像望见巴蛇身上负伤,显然那两尊阎罗也给他留了些纪念,地狱道的攻击方式与众不同,竟能突破巴蛇表皮的防御,难怪谁也不喜欢招惹地狱里头出来的神仙。不过和长天对上,估计这两个家伙身上也没少挂彩。
终于……安全了。
她闭上眼,全身放松下来,才觉得各部位的肌肉有些僵硬又有点儿酸疼,这是身体的应激反应,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劫后余生,连身体都本能地庆幸。
还能自由喘气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那两尊阎罗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吧?
长天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传音道:“我在龙门当中将那两人甩在身后,进出都有时间差,那两人现在再追不上我们。”顿了顿道,“他们应是打算返回地狱道了。再过上片刻,连时空裂隙都要消失。”黑雾正在向天顶进军,当它充满这整个世界的时候,归墟的入口、包括时空裂隙在内都会完全合拢,形成一个封闭的世界,再次化归虚无,然后等着混沌重开的那一天。
宁小闲疲惫道:“白龙应该还未游出归墟,我给你留了个安慰奖。”
所谓的“安慰奖”,他很快就到了。巴蛇的力量比新出世的白龙强大不知道多少倍,因此逆流而上的速度也不可同日而语,约莫十几个呼吸后就追上了它,果然望见被缚在龙背上、一脸苦笑的沃。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转轮王!即便是长天,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听宁小闲三言两语概述完毕,忍不住一阵后怕:“多亏先前没让你用出来。”在河畔高地,秦广王将第十殿阎罗从地狱中召出来,对长天形成以二敌一的不利局势。那时宁小闲就想祭出缚龙索,以减轻爱郎压力,却被长天阻止了。
这种谁也料想不到的神来之笔,就该留着给她当压箱底的杀手锏、保命符才对,他受点伤、费点力气有甚关系?
果然这一步又走对了,否则现在她已经被转轮王沃逮回地狱道受苦了罢?
眼看出口在望,巴蛇大嘴一张,将沃也吞了进去。虽说这个轮回中,归墟的天地法则是不允许使用储物空间,不过嘛但凡规则都有漏洞可钻。巴蛇的身体既是实体,同样也是法器,腹中另有乾坤。除非法则能阻止他张嘴,否则就禁不了他将沃吞入腹中乾坤、从而带出归墟的行为。
有巴蛇在,去留就由不得他了。转轮王沃就是明白这一点,才会一脸苦笑。
接下来的路程就很顺利了,一龙一蛇游近废墟最顶端的入口/出口,一个摆尾加速就冲了上去。
外面是深邃的大海,他们则是从一个巨大的漩涡当中游出来的。
这里的海水格外清澈,所以约莫过了几十息后,他们就能望见水流速度慢慢减弱,直至最后漩涡缓缓被抚平。那个与归墟相连的、深不见底的海眼,同样也无影无踪。
归墟存在的痕迹被完全抹去,海底重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亘古以来皆是如此。
龙蛇缓缓游到海面上。
这一天海上似是风和日丽,水浪温柔起伏,如丝缎一般。
宁小闲从蛇口中跳出来,拍了拍白龙的背部:“你是花想容,还是花想晴?”
白龙一声轻叹,但因身躯庞大,这声音也显得低沉而悠远:“我弟弟没能熬过来。”
原来是花想容,倒和她预计的差不多。她声音中充满了失去手足的悲伤,宁小闲好言安慰了几句,长天已经押出转轮王沃,轻触她的肩膀道:“来。”随手将她带回了神魔狱第五层。
刚进屋,从头到尾始终在紧张观战的丹炉,号啕着扑上来想抱她的大腿:“女主人,女主人,吓死我啦!穷奇还以为从此要和您天人永隔啦!”
长天一脚将它踢出去三丈开外:“将转轮王送去一层作客。”
阎罗被五花大绑,却不妨碍他尊贵的身份。炉子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咯咯笑道:“请,贵客这里请。”地狱里的阎罗王啊,众生仰望的存在!这可是神魔狱关押过的最尊贵的客人,他作为典狱长的左右手,也觉得与有荣焉。
咦,这说法好像不对。神君大人原先也被关在这里。
待穷奇将囚犯带走,宁小闲也取回了自己的缚龙索。不过这宝物现在静静垂在她手心里,跟死蛇一样,任她如何神念交流都如泥牛入海,不给半点回应。
两次机会用完,这傲娇的神器是不会再理她了。想到自己还要天天用神力温养这么个白眼狼,她就好郁闷哪。
似是知道她心中想法,银索慢慢变作了一把石锥模样的小箭,却是噬魂箭抢过了主动权,自行冒出来,想给主人一点慰藉。
不过这活儿还轮不到它,因为长天一把将她揽住,牢牢按在了怀里。
“……”宁小闲也只好伸手,环过他的腰抱紧。嘿嘿,他的腰部劲瘦,隔着衣袍都能感觉到底下结实的肌肉,真是……好有料啊。
咦不对,这个时候她不是该为劫后余生而欢呼流泪么,为什么一转眼就被美色所惑了?
他抱得太紧太紧,好在她看起来身娇体软易推倒,其实足够柔韧,若是换了另个女子来,比如小阁主那样的,恐怕腰椎都会被他喀嚓一下抱断。
所以说,最难消受美人恩——要冒着生命危险。
唔,他长得这样俊,当然算是美人啦。
长天却不知道她色|心又起,附在她耳边道:“幸好,幸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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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3章 胶着
他刚从龙门出来,一眼就望见她被湮灭之力层层包围,断绝了所有后路,只得闭眼等死,脸上的神情却平静无比。
可她怎能这样镇定,仿佛可以就此了却一生、无牵无挂?她这一身细皮嫩肉哪里捱得过湮灭之力的侵蚀?他若是再晚上两息出来,恐怕真就像穷奇说的那样,与她从此天人永隔。
那场景,光是想象就令他一阵阵后怕。
幸好,这一次他终于没有迟到,这才有了继续守护她的机会。
宁小闲也觉出了情郎的情绪波动,不由得轻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莫怕,我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
这臭丫头居然还笑得出来,果真没心没肺啊。他埋首在她蓬松的秀发里,声音都有些闷闷地:“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她嘿嘿笑了一声,螓首在他怀里蹭了几下。
其实她不怕死,只怕再也见不着他而已。如今还能安然霸占他的怀抱,并有望继续掐灭其他女人对他的觊觎,就说明老天对她实是不薄。
“这不是没死么?”
他不语。
“我就知道自己命不该绝,不过是个归墟而已,怎难得住撼天神君大人?话说回来符舒的天赋也真是好用,公孙展原来被阴九幽的分身附身了,结果你我都没瞧出来。你说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若非我恰好想偷听一下沃的心声,还抓不到他的马脚,这时候你就得去地狱道寻我了。”她得意道,“你说我们要不要……”
他一头黑线,出声打断她的话:“宁小闲!”
“哎?”
“闭嘴。”他将她又抱得更紧了一点。
她嘟着嘴,果然不说话了。
两人静静相拥,谁也不想打破这份宁和。
……
过了许久。
……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她伸指戳了戳他的后背:“那个,你是不是还有正事要办?”他抱得是不是有点儿久了?
他微微一动,却未放手:“比如?”
“比如,你是不是该着手把阴九幽丢出来了?”他在归墟当中就打开了神国大门,可以进行下一步工作了。这头等大事,他该不会忘了吧?她忍不住有些担心,“莫不是累糊涂了?”
“!!”他额上的青筋险些爆出来,“正在着手。”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咬牙切齿,宁小闲抬手撑着他的胸膛,抬眼去看,发现他果然闭着眼,似在默默调息。
从何时开始的呢?也对哦,一切都发生在他识海当中,她能察觉到就怪了。
貌似他正要把镇压在识海底部的阴九幽驱逐出来,不过,“很难么?”
“垂死挣扎。”
他说话一向简明扼要,所以宁小闲知道这话其实是形容阴九幽的。方才在归墟中,阴九幽也知道抓走宁小闲是自己逃生唯一的机会,因此在两大阎罗夹击长天时也没少帮忙了,令他外患连着内忧,一身本事还被打了好几个折扣。
原本阴九幽的力量所剩无几,再玩这么一次破釜沉舟下来更是基本告罄,再也掀不出什么风浪。不过对长天来说,阴九幽现在就像沉在塘底扑腾不休的鱼,要徒手捞上来还得费点功夫。
“还要很久?”
“很快。”
宁小闲也知道兹事体大,于是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牢牢盯紧了他。
……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
……
两刻钟过去了。
……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一个时辰了。
她的坐姿从腰背挺直,变作倚墙靠枕,又变作双手托腮,然后去沏了一壶灵茶、炼了两炉丹药,又和穷奇玩耍好一会儿,这才返回屋中,结果发现自家男人还是闭目瞑神、古井不波的模样。
“喂,还要多久呀?”
“很快。”他连睁眼都不曾。
他一个时辰前就这么说了。难道他和自己对于“很快”的概念不一样吗?不过这家伙活的年头太长了,或许十天半月、一年二年对他来说,也是“很快”。
她小心试探道:“不会还要大半年罢?”
“……不会。”
“十天?”
“不用!”
她转了转眼珠子:“一天?”
他连话都懒得说了。宁小闲嘟着嘴道:“我能进去旁观吗?”他这纯属暗箱操作,她连进度条都看不着,好心焦哪!
长天长眉皱起,在印堂位置形成了一个川字,可在她看来还是帅气得要死:“别胡闹。”他的神国现在一片天翻地覆,她进来了又能起甚作用?别让阴九幽反而趁乱钻了空子。
“怎能叫胡闹?”她伸了个懒腰,“你要是打算论持久战,我和花想容先找个地方落脚。”他们现在还漂在茫茫大洋上诶,“出来这么久,骨头都要锈了,好想泡一泡热水澡啊。”话是这样说,都到这等关键时刻了,阴九幽随时可能被赶出来,她分分秒秒也不敢离开啊。
……她不是在这屋子后头藏了个沐浴用的大木桶?“再有片刻即可。”
“喔。”听得时间不久,她才乖乖坐好。
结果,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时辰。眼前这家伙越发变本加厉,连呼吸和心跳都几乎断绝,像是化作了一尊雕塑。
……这是进入胶着阶段了吗?
看来,阴九幽的反抗比长天预计的还要凶猛。似乎这也合情合理,毕竟他也明白,这一次被驱赶出巴蛇神国的话,那下场一定是永镇神魔狱内,再无出头之日。
这等时刻,他当然要破釜沉舟,再搏上一搏。谁知道这妖人还有多少种手段没使出来,所以长天的驱逐工作一点儿也不轻松。
这么长时间内,宁小闲莫说调息打坐了,就连合眼都不敢。就这样枯等下去么?她想了想,凑近长天道:“阴九幽还有没有翻盘的可能?”
他不言不动。
宁小闲伸手,指尖快触到他的面颊时,他才突然开口:“没有。”
她竖起两根手指,然后才想起来他没睁眼:“两成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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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新盟主小猪韵儿的打赏了,但是水云这两天炒鸡忙碌,周五下午就离开厦门了。接下来两天的更新都是事先定好了自动发布的。SO,打赏加更只有等水云回来再进行了,请谅解。爱你们,用力么么哒!
第1804章 给你加把劲儿
“他在劫难逃,连万分之一机会都不会有!”长天说得铁板钉钉,既是给她听的,也是通告识海内的阴九幽。这家伙也不愧一世枭雄,直到这等穷途末路,依旧稳扎稳打,不显出颓废。
不撞南墙不回头,能修炼至神境的人,哪一个没有这般品质?
宁小闲兀自追问:“对你会构成伤害吧?”
“不。”长天在神海内拥有造物主的身份,已非阴九幽所能匹敌,只是这妖人虽然力衰势微,却若游鱼般不好抓捕。他也只能缓缓收网,将这滑头逼入死角,再一举成擒。
可惜他未睁眼,没看到她眼珠子转来又转去。
他从不打诳语,所以她拍了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长天就觉得身围空气突然变得暖和起来,鼻尖也嗅到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紧接着她的小手攀上来,开始给他宽衣解带。他不禁睁眼:“你作什么?”
“先给你治伤呀。”她也不能干耗着,虽说巴蛇的自愈能力强大,但对上阎罗的攻击,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好不得那样快。
不过当她亲眼所见,才知道自己原先的估计还是太乐观了。他身上横七竖八皆是伤口,有开放性的,也有钝器所伤,并且伤口创面都呈乌青色,在皮肤表面下似乎还能轻微移动,显然这就是阎罗攻击当中附有的业力,比附骨之蛆还难祛除。最糟糕的是他小腹一团钵口大的瘀紫,颜色比黑墨还浓。
他以一敌二,同时激斗两大阎罗,就算分出了身外化身御敌,可是当二者重新合一时,身外化身受到的伤害就要叠返本尊,这笔账是赖不掉的,所以他身上的伤势实是有些儿沉重了。
伤口并未愈合,时常有金色血液流出,沾染了业力就变作了黑色,给他强健的身躯额外增添了难言的凌厉和沧桑。
宁小闲现在却没有心情欣赏。眼看爱郎伤得这样重,她都懊悔没有早些给他治伤,都怪这家伙藏得太好,在她面前都非要表现得行若无事。
男人的自尊心真是不可理喻。她伸尖轻触道:“可是很疼?”
简直废话,伤成这样哪个能不疼了?她才在心中暗骂自己,长天就已摇头:“别碰,莫要沾染了业力。”阎罗留在他伤口上的业力依旧有效,她招惹不得。
她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玉片,替他将伤口清理一遍,然后用海王鲸生命精华调理上药。虽说她手头的药物于他的伤势并不起效,可是重在止痛消炎,她能做到的就是让他的伤口保持清凉舒适,以减轻疼痛对他的折磨。
抹好了药物,她的尾指不经意划过他的肌肤,即感觉到他的腹肌微微一缩。
这家伙,依旧是这样敏感呢。她替他包扎完毕,正好转到他背后,随即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微微扬起。
长天正阖目凝神,忽觉颈上微热,是她吐气如兰,于是知道她凑得越发近了,几乎要贴到他身上。
他皱眉,沉声道:“乖乖地……”话未说完,她就张开藕臂,自背后环住他脖子。娇躯也贴上来,和他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即使正襟危坐,他都能感受到她胸前的弹性和柔软。
她轻启樱唇,热气扑在他脖颈的肌肤上,居然令他不自觉地瑟缩一下:“我帮你。”
帮,她能怎么帮他?以他对这小魔王的了解,莫不是……?果然耳廓上紧接着传来暖湿软糯的感觉,竟是被这丫头一下张口含住了。
他急怒道:“松口!”
她似是嗤笑一声:“遵命。”果然松开了银牙,却伸出********轻轻舐弄,而后冲着他耳朵吹气,果然察觉到他身体轻微颤抖。
他现在元神全部沉入识海,暂时放弃了对身体的掌控,因此一股热气灌进来,他的身体立刻有了反应。并且禁断了一年有余,骤然受到这样的挑|逗,连他这般修养都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长天咬牙道:“你是在帮我,还是帮阴九幽?”
“嘘,要专心。”她笑得很得意:她就知道这家伙有意隐瞒,结果还不是被她试出来了——和阴九幽交手的最后关头,他的元神果然要全力以赴,暂时不能管控身体。既然如此,她还有甚好怕的?小手自他赤|裸的胸膛一路向下轻轻抚去,另一只手悄悄替他将腰带也松开。
她的小爪子在他胸口掏掏摸摸,柔软温暖,那触感若有若无如羽毛抚过,激得他胸口起伏,重重喘息两下,连声音都变得喑哑:“别胡闹,这里不只有我!”他神国当中还有一个阴九幽,两人暂时共用所有感官。他享受到的美好,那个老对手也会半点不漏地全盘接收!
“我知道啊。”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小手慢慢往下滑去,轻抚他坚实的腹肌,同时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所以你最好快一点喔。”
她好像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了,不过这家伙紧接着就紧紧闭上眼,再不吭声,看来反倒更加沉心静气。
嘿嘿,她最喜欢长天这一点:知道多说无用,立刻就转而付诸实际行动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脸上的潮红都褪了下去,不免有些无趣,小手在他腹上画了两个圈子,终于悄悄往下、往下……
不过她的手才伸到半路上,突然被紧紧握住。长天掌中传来的热度,和他施出来的力度同样惊人,显然他也是气急败坏,惟恐真被她得逞。
咦,这家伙能动了?这念头还未转完,就见长天突然张口,呼出一股黑气来。
这道黑气一见空气,即化作两缕。一缕淡得形状都快维持不住,似乎转眼就要烟消云散。另一缕的色泽却好比浓墨,比起宁小闲见过的任何一尊阴九幽分身都要来得凝实,并且见光即逃,速度快极,转眼就要飞出木屋。外头还有个猫妖阿花,要是被他附身了,赶出来还得费一番手脚。
不过长天为了这一刻,早将神魔狱掌控在手,此刻伸手一指,喝了声:“定!”
第1805章 尘埃落定
这缕黑气就被定在半空之中。它虽然极力挣扎,但前进的速度有如蜗行,长天掌心摊开,镇魔球立现。他念诀两句,就将这缕黑烟给收了进去。
宁小闲则是随手取了个封魔球过来,将那一缕浅淡的黑气收了。她知道,巴蛇神国中的不速之客原本就有两个,所以现在同时被逐出来的还有都伏末。只不过大萨满此刻的魂魄已经衰弱到极致,雾汽不时漫开,原基本的身形都维持不住,只因身在球中,散逸不出去罢了。
有这里的狱灵看守,在神魔狱中,连想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这样,完事了?”她兀自喃喃,一脸不敢置信。要知道当初抓捕巴蛇入狱,这神魔狱里可是险些儿被搅得天翻地覆。怎地轮到收取阴九幽,竟然如此平静?
长天冷冷道:“你还想怎生折腾?”阴九幽再强大,终归是个魂修,没有强大的肉体作为支撑,神魔狱要拿下他并不难。再说经过这么一年多来的反复争斗,这妖人的魂体早已成强弩之末,疲弱不堪,要是还能顽强挣扎,那才叫逆天了。
他的脸色太难看,宁小闲也知道自己方才用的手段让他不悦至极,吐了吐舌头:“我总以为他没有这样弱。”
到了这时候,她才长长纾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这妖人终于伏法,从此永镇神魔狱中,再也不能兴风作浪。想到这一点,她都觉得日子才真无比美好。
宁小闲伸手敲了敲镇魔球壁,“喂,附在公孙展身上进入归墟那个分身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和长天都分辨不出?”
在她看来,公输昭这一次很没创意地将镇魔球造得和普通封魔球形状相近,都像极了地球上西方女巫用的水晶球,也是全透明的,只是颜色呈赤金,看起来更加高大上一点。
黑烟被摄入之后,在球壁上时聚时散,显然阴九幽也有些沮丧。他的心性修为虽然强大,不过任谁想到这一次进入神魔狱就要将牢底坐穿,心情都不会太好。
果然镇魔球壁上凝出来一张眉清目秀、却带着冷笑的脸庞,正是阴九幽的面貌,也如常人一样张嘴说话:“不知。”
“你在替我找机会,好让我现在就开始收拾你?”宁小闲也笑了,“神魔狱最尊贵的囚徒,你最好尽快习惯自己的新身份。”
阴九幽也知大势已去,到底意难平。黑烟在镇魔球中几次凝散,才传出了他的声音:“每个分身,都会带有我一样特点。”
长天也是玲珑心肝,一点就透,当即明白过来:“这个分身的特点是什么,隐匿?”
“差不多吧。”阴九幽懒洋洋道,“若我不想被你认出来,你以为自己还能一眼看穿?”
他是魂修鼻祖,谁也不知道他手里还有多少奇诡的功法和秘密。再说他和长天各自修行了三万多年,炼出了新的法门和诀窍也不奇怪,留一两招压箱底的功夫,非常时期用出来,果然就险些坑死她,若非他的运气不好,分身被她无意中识破心事,现在阴九幽的本尊早就脱出神魔狱了吧?因此他说这话的口气虽大,却带有奇异的说服力。宁小闲想了想:“阴九灵在地府中,到底是何身份?”
这一回阴九幽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在宁小闲柳眉倒竖之前,他又作补充:“我年前就呆在这里了,从未出去过,就连九灵魂魄未灭、投入轮回的消息,也还是尸陀舍告知的。你觉得我会晓得更多内情?”
他这样说倒也合理。或许是她对这妖人的警惕性太高,总觉得他言犹未尽。“你还有几个分身在外面?”
“没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一个不剩?”
阴九幽却不再回答,身形虚化成烟,在球中飘飘荡荡。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再回答了。宁小闲转头,望见长天脸色也有两分苍白。
是了,就算阴九幽再怎样衰微,总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长天打开神国大门后,硬要将他驱逐出来,也不是一蹴而就。方才她等了一个多时辰,识海里保不准又过去了十来天,阴九幽也深知不成功就成仁的道理,因此必然负隅顽抗。长天最后虽然竟功,但自己也有损耗。
她顺手将蹲在门边探头探脑的穷奇召进来,把镇魔球和封魔球扔到炉膛里盖好:“把这两个都送去第一层,让他们和阎罗王为伴吧。”都伏末虽然未到这个境界,但他也是上古大巫不是?最起码的尊重也是要有的。
穷奇喜孜孜道:“好嘞!”一天之内连收两名神级重犯,这尊荣可不是普通人可以享有的。它跑出去两步,又回首道,“那,那么,我一会儿不用再上来了吧?”
什么意思?宁小闲眨了眨眼,长天已经沉声道:“快滚!”
“诶,这就去,就去。”炉子迈动小短腿,晃当晃当跑远了。
“你觉得阴九幽的分身真的一个也……”“不剩”两个字终究没说出口,因为长天蓦地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他的金眸里金光四溢,怒气如有实质,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嗯?”
“哪里哪里,只是激发你的洪荒之力而已。”她干笑,“恭喜你终于将他赶出来了。”
他也知道她是惟恐夜长梦多,只怕阴九幽还有什么古怪招数要用,早些将这家伙赶出来,他就早一刻安全。不过她用的手段实在令他气得牙根儿都痒,万一他驱逐阴九幽的速度再慢半拍,真被她摸到了……怎么办?长天阴森森道:“对你来说,却不是甚好事。”
咦?她才眨了两下眼,一下天旋地转,却是被他翻过身按趴在膝盖上,抡起的巴掌带着呼呼风声,狠狠光顾了她的小P股。
疼痛传来,她不由得尖叫。安逸太久了,怎么忘了他还有这一招杀手锏?现在阴九幽已经被逐出,这家伙教训起人来当然是百无禁忌。
第1806章 极北
失算了啊。
……
这一天,花想容见着女主人的时候,就见到她愁眉苦脸,不由得关切道:“出了甚事,驱逐阴九幽的行动不顺利么?”
“顺利。”宁小闲没好气道,“就是太顺利了。”她刚在龙颈上坐下来,突然“啊哟”一声,小脸都皱在一起,下意识地想去抚一抚某个部位,却又觉得这动作太不淑女。
长天不动声色:“可要我帮你?”方才生气归生气,可是抡下去才记起手感真是一流,他倒不在意多来几下。
“不,不用。”宁小闲吓了一跳,惟恐他还没打过瘾,迅速转移话题,“我们在什么地方?”
“海上。”
“废话。”宁小闲横了他一眼,新仇加旧恨,“陆地在哪个方向?”
这问题其实提得极有水平。他们游出归墟之后就忙着驱逐阴九幽,哪有功夫观察周围环境?她只知道这是海上,却不晓得自己在哪个方位了——大海啊全是水啊,放眼数十里连半个有效的参照物也没有,她怎知自己身处何方,要去向何方?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海水已经算得上冰凉刺骨了,却远远比不上空气那般酷寒。她虽然不怕冷,但从体表感受到的寒意来看,这里的气温至少在零下四十度以下。再直接一点说,海面上全是雪白的浮冰。东海虽然也有一年四季,却没有这么壮观的景象。
这回接话的却是花想容,原本清脆的声音从龙躯中传出来,也显得有些沉闷:“恐怕我们在白濮洋了。”
宁小闲这才吃了一惊:“白濮洋!”饶是像她这样喜爱游历和玩乐之人,也只在书中见过这地方,却没料到有一天会亲至。白濮洋比南赡部洲的北境还要遥远,据说越过它也就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片大洲——北俱芦洲。
不过宁小闲可没作好去另一片大洲探险的准备,花想容也知道这一点,龙首抬起,正对着头顶一轮红日:“以太阳的位置为指引,我们若是一路南行,很快就能见到陆地了。”
宁小闲望了望眼前破碎的浮冰道:“看来我们离陆地不远了。”浮冰从冰川飘来,而冰川发育于陆地,所以这里南赡部洲的最北部不远。“看来你族中的资料不够详细。归墟这回居然飘到白濮洋来了。”而孟水鲤口口相传的经验,乃是这个天道的试验场只在东海飘流。
花想容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许多许多年来族人找不到归墟的原因之一吧。
两位主人既已办完了神魔狱中的差事,她也不再流连于寒冰之海,当即长啸一声,腾空而起!
……
只有乘坐在龙背上,自高空望下去,宁小闲才能深刻领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真正意境。
冰川的确就在前方,壮阔、无垠、宏伟、却又纯洁得只有一种颜色。除了沙漠之外,这是唯一能同时匹配这几个形容词的地方了。
这个地域终年苦寒,所以冰川的面积无比宽广,就算以白龙的速度,也足足飞行了二十个时辰,才越过这片广袤的冰川,直抵陆地。
时为隆冬,陆地上也只有两种枯燥的颜色:黑的岩石,和白的积雪。
又往前飞了两、三个时辰,地面上才开始出现人类活动的痕迹,先是零零星星的村落,后来才是人烟密集的城镇和街市。
白龙等候主人的指令,长天要求她:“找个像样的城市。”
所谓的“像样”,一是要大,二是设施要齐全。花想容一向很会贯彻顶头上司的旨意,所以她在日出时选择了一个看上去足够大也足够繁华的城市,在近郊降了下来。
正逢破晓时分,整个城市还未从沉睡中醒来。街道上隔夜的积雪都能埋到膝盖,并且寒风裹挟着雪片,绵绵不绝自天而降。路上行人稀疏,多数是裹着厚重的棉衣,缩着脖子匆匆来去。
和他们相比,一身轻衣薄衫却无半点畏寒之态的长天三人就格外显眼。
在这种城市里面,天天都要起早的人有几种,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就是开门做生意的。所以一刻钟之后,宁小闲已经坐在一家饭铺里面,享用几天来的第一顿早点了。
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先来一份过油炸得金黄酥脆的馓子,用手一块块掰着吃,满嘴都是面香,再打一碗店家半夜里现磨的浆子或者豆腐脑儿,稀里胡噜下肚,浑身都能暖起来。若是手里有些闲钱,还能要一碗加了野山椒的、新鲜热乎的羊血面汤吃,有老饕再要二角浊酒,喝得快见底儿了就往汤面里一倒,顿时满屋飘香,吃这碗汤面的人更是满嘴辣得差点可以喷火,趁着这股火热劲儿在风雪里走出去两三里,都不会觉得冻了。
不过宁小闲目光一扫,居然见到了另一样绝不该于此时、此地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她能发现这东西,乃是因为店家就在饭铺里最明显的位置立了个牌子,上书:“本店出售青果,十二文钱一个”,并且有个客商打扮的食客就点了一份,那东西和乒乓球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圆溜,就是颜色呈现深绿色。
这东西,她实在眼熟得很哪:艾果。
顾名思义,艾果的主料就是艾草和大米,里边的馅儿各随主人喜好填充。这也是她喜欢的小食,平时可没少吃。可问题在于,艾果一般只在阳春三月,也就是清明前后取艾叶制作,所以也被称为清明果。如今正逢腊月,店里怎会供应这东西?
偏这这地方又位于极北,天寒地冻的,本不适合艾草生长,再说这么寒冷的地方,本就少有虫豸活动,所以这里也没必要种植驱虫的艾草。制作艾果的材料必是从内陆运来的。
无论什么东西远道而来,身价都会翻上许多倍,艾果也不例外。这么小小一团,居然就叫价十二文钱一个。然而最夸张的是,从宁小闲等人进来坐定,一直到吃完羊血汤,中间有七、八人都直接拿钱买果子,转身就走,既不嫌贵,也不讨价还价。
-------水云有话说---
明日将放出第1份香浓味美的小甜点,给挨饿了一年的水粉们。嗷,有木有很期待呢?稿件还要润色,为此,明天第一更推迟到早上9点。
第1807章 蠢蠢欲动
这可就不符常理了呢。
不过宁小闲也没打算多管闲事,用过早点交了钱,就去寻落脚之处了。
现在三人都知道这城市的名字叫“岩炭城”,名字粗犷,城里的建筑物也同样粗犷。若说南方的城市娟秀细致、雕梁画栋,如温润美人的话,这里的房子最大的特色就是矮、胖,去繁留简,并且其貌不扬,像个粗壮的胖子。
因为就地取材,房屋的主基调是灰和绿,在这等苦寒之地,为了获得更充足的日照,屋顶的斜面平缓,不若南方的建筑那样为了排出雨水而立得陡峭,出于保暖起见,墙体更是建得异常厚实,窗户偏小,大户人家更是造了双层窗户以隔离寒气。
岩炭城人口四十余万,这在极北之地已经是有数儿的大城,自然也是各路商贾云集之地。莫以为这里只在寒冷和贫穷,事实上岩炭城地处平原,旁边就是终年不冰的大河,是方圆千里之内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并且这里还是数十种矿藏的大本营,如硫铁矿、熔岩水晶、蛇纹岩等,此外这里虽然一年里面冰封十个月,但在剩下的那两个月里,也是屡现珍奇特产的,比如山参、地龙、狼毒、黄芪、刺五加、茯苓等药材,还有红松、白松、水曲柳等重要树种,可谓南来北往之重镇。
所以,白龙在降落之前,宁小闲从天上见着了城中有宁远商会的招牌迎风招展。隐流两次大规模征伐,战争附带的红利之一就是将宁远商会的名头强力推往四面八方,连这等偏远之地的生意都做了。
boss和特**oss突然上门,宁远商会岩炭城分部的大掌柜鲁连自然是呆怔了至少有七、八息之久,然后猛地一下合上嘴,迎上来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宁远商会在这里经营了两年有余,也算半个地头蛇,当下熟门熟路地给自家老板在岩炭城最好的客庄里订了两座单门独栋的小院。宁小闲在商会门口见着一样物事,不觉好奇。不过还未等她发问,长天已经揽着她的香肩道:“乏了,先歇着吧。”
他的面色有些儿苍白,眉间还有淡淡倦容,比起平时的威仪有度,此时反倒带上几分颓病的美感,想是体伤未愈,又驱逐阴九幽出神国,元神再损耗不少。神魂的损伤最难康复,这么一两天的功夫,他当然还未愈补回来。宁小闲抚着他的俊面心疼得紧,自然不会反对。
客庄离商会驻址不远,走上小半刻钟就到了。分别进了各自的小院,才刚入暖阁就觉满身温热,外头的冷风半点也带不进来。宁小闲敲了敲墙体,听了回声,笑道:“原来是修造了火墙,难怪要唤作暖阁。”
原来这里的墙壁都被砌成空心的夹墙,也就是俗称的“火墙”。墙下挖有火道,添火的炭口设于侧房的廊檐底下。炭口里烧上木炭火,热力就可顺着夹墙流动到整个暖阁,并且它还直通暖炕下方。
就算在南赡部洲中部的富豪之家,都鲜少有这种设计,可见极北之地实在太冷。她拿着暖壶给长天斟了杯热水,一边道:“怪了,方才一进分会,就见到……啊!”
未说完的话变作一声轻呼,因为长天接过杯子就把水往地上一泼,拽着她的手顺势将她拉近。宁小闲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按在了床上。
长天不等她开口,一俯首即堵住了她的樱唇。
他日思夜想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一亲芳泽了。只恨阴九幽那个坏事的茬,佳人天天陪在身边,反倒是难捱的折磨。此刻唇齿间汲取到的香甜,就是这世上最猛烈的催|情药物,激得他不顾一切。
他伸手按着她小巧的后颅,让她不得有半点退缩。这个吻火热而凶狠,几乎要将她肺中的空气全部挤压出去,身体却奇异地越来越软,只得靠在他身上,任他放手施为。
当她感觉到胸前微微的凉意时,才蓦地从迷怔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罗衫半解,被他压在身下,一条纤长光洁的腿儿盘在他腰间,绷直的足尖顺着他挺翘的臀线轻轻磨蹭。
近五百个日夜了,她对他的渴望,其实不比他要少上半分。
借着自己还有几分灵智,她哑声道:“你,你身体未愈……”
长天一口咬在她细嫩的脖颈上,让她下半句话直接变作了呻|吟:“你便是最好的补药。”他先前在神魔狱中就觉难捺,只是拼命忍住了。他在这座大牢里一关就是三万多年,实是平生奇耻大辱,断不愿意在那里行男女私事。好容易到了陆地上,这一回情火来得汹涌猛烈,他全身每个细胞都干渴得期盼一次酣畅淋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乘着**渐浓,他终于准备登堂入室,于是轻舐着她细滑的香肩道:“小乖,放松些……”
话刚出口,他心头喀噔一声响,暗呼不好。果然身下的娇躯瞬间僵硬。
宁小闲瞪大了杏眸盯着他,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随后有怒火席卷而来,连声音都因暴怒而轻微颤抖:“你……你叫我什么?”他居然还拿对那小女奴的昵称来唤她,他怎么敢!
方才实是意乱情迷,这“小乖”二字以往又都叫惯了,他居然顺口就来。长天被她瞪得遍体生寒,只得低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宁小闲伸手撑着他胸膛,想将他推开。原本确是说好了不再追究女奴一事,结果他今日竟然恶劣至此。她此刻只觉血都涌到头上,脑袋疼得快要炸开,心口却是一阵冰凉。若非身体受困,她真想甩手远走天涯,再不见这魂淡一眼。
这一下使力甚巨,长天被她推得撞在墙上,“砰”地一响。
他闷哼一声,伸手捂着小腹,半天也吭不出声。
他身上还带着伤!宁小闲本是气得牙痒痒地,恨不得转身就走,可是想起他身上伤势,再见到他这般模样,却又心疼不已。
-----水云有话说----
下一章12点前放出。有小伙伴表示,上班时间吃点心不太好。
有道理,所以点心调整在12:30发放,希望大家到时都有午休时间^_^
(未完待续。)
第1808章 欢浓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最后还只得忍气道:“让我看看。”
轻轻撩开他上衣,她立刻轻抽一口凉气。原本已经半闭合的伤口,被她这一推居然又重新开裂,至少有三、四道都重新沁出了金色的血液。再看他脸色,比原先还白了两分,金眸半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上覆下一片阴影,带出来罕见的病弱美感。
她一言不发,凑近了替他换药。长天任她施为,抬手去拨她肩上的秀发。
她一扭头,避开了。
他也不气馁,伸手去揽她的细腰。宁小闲身子一躲,忍不住叱道:“别动手动脚!”这么一动,正在擦拭伤口的力气就大了些,长天垂首在她耳边,呻|吟一声:“疼甚。”这声音低低切切,竟有三分撒娇的意味。
他这会儿倒知道痛了?宁小闲横了他一眼,手底使力却轻柔了很多:“坐正,我见不着伤口了。”他都快趴到她身上了,流瀑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将她的视野都挡住,幸好她的神念可以视物,否则这治疗根本进行不下去。
长天却似知道她心怀愧疚,变本加厉地在她劲间轻嗅两下,一侧首含住了她的耳垂。她娇躯一颤,待要挣脱出来,长天已经环住她的纤腰,将她牢牢定在原地。他记取从前教训,知道若真让她跑了,后头麻烦就是无穷无尽。
她气得去推他肩头,他又是一声闷哼,状甚痛苦,唬得她赶紧住了手。
明知道这家伙的脆弱九成九都是装出来的,宁小闲还是不敢使力。他这一身伤无时不刻提醒她,是他在归墟里拼命回护她,不惜与两大阎罗交手,也是他在最后一秒赶到,将她从湮灭之力的包围中救出,免于杀身之祸。
他为她负伤累累,她又怎能抽身而退?
她心绪烦乱,却不妨碍手中熟练地给他上药包扎,将绷带缠上去时,又不可避免地贴近他胸口,这才能环过他开阔的背部。长天知道她一旦收工,下一步就是借机逃走,于是顺势将她纳入怀中。宁小闲做好包扎,将手撑在他肩头,这回不敢再用力了:“还有哪里不适?”
这纯粹只是医师对于病人的关心,结果他点了点头,抓住她的小手顺着小腹一路往下、往下,低声道:“这里难受得紧。”
指尖触着一物,吓得她急急缩手,啐了一声:“流|氓!”翻身要起,却被他反手按住。
她方才起身时,衣裳都未合拢,只是虚虚掩起,两人纠缠一阵便又散开,他只一低头就能望见方才亲吻过的地方,还沾有点点水光,就觉口中更是干渴得厉害,不禁低头去攫她的唇。
宁小闲闪躲了两下,恨恨不已:“你还有闲心想这个!”
长天抵着她的额头道:“小心挣开了伤口。”这一句极是灵验,她果然放松了力道,只气得两颊鼓鼓地像小仓鼠,他不由得低声道,“求大慈大悲的宁仙师为我疗伤。”
热气都灌进她敏感的耳中,她后背顿时酸软,一时没了力气。长天哪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顺势将她压到身下,咬住樱唇。
宁小闲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又不敢使力去推,这么一犹豫间,就感觉到他的悍然入侵。
她这身体已经一年有余不曾承|欢,疼痛不输初夜。又痛又气之下,她张开编贝细齿,啊呜一下咬在他肩膀上,眼泪却流了下来。
那实是她心底最深处的创口,被碰触一下就痛不可遏。
长天也知她怒极而泣,只是自己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此停住了不动,捧着佳人俏面一遍一遍亲吻。宁小闲扭头躲开,他就顺势将她眼角的泪水都轻轻舐去。那味道又苦又涩,其实与他现在的心境如出一辙。
“我不该如此,是我错极。”
宁小闲闭目,理都不理他。
不过她能闭起眼,却堵不住耳朵,尤其他开始轻移慢动,低柔醇厚的声音一边絮絮灌来:“然我真非有意,宁姑娘大人有大量,可能饶过我这一次?”
不能!她在心底回道,连眼皮子都不翻一下。可是无论她心底多么记恨,身体却作出了最诚实也最羞人的反应,几次娇吟险些脱口而出,都被她勉强咽了回去。
他自然感觉到了,腰上开始使力,口头也绝不气馁:“你得我诺,日后我再不这般唤你,否则日后心魔作……”
她不得不睁眼,打断他道:“住口!”气恨归气恨,她却不愿他拿修行来许诺。这要真应了誓,可不是好玩儿的。
她的声音都哑了。长天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心疼道:“我决不再犯。我眼中,从来没有第二个女子,现在如是,以后也如是。”
她和他四目相对,那双凤眼里金波荡漾,果然盛满的都是诚意,令她不时怔忡。他的动作又越来越快,她捱受不住,终有细细切切的呜咽逃出红唇,传入了他的耳中。
此声一开,便一发不可收拾。长天也决意令她无暇伤心,极尽缱绻伺弄。
这一番温存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在不知白天黑夜的昏昏噩噩之间,她心头郁忿终是慢慢都付流水,渐渐行远不再。
直到某一次醒来,她才突然回神:
他后面动作之激烈,远远胜于她那一推,怎地就没见他的伤口再开裂了?
然而此时她身子已经软得快要化水,哪还有气力去找他麻烦?只轻轻捶了他两下,咬牙切齿道:“魂淡!”她实是累极,连那一点恨意都渐飘渐远,终至伸手再不可及。
长天似是模糊一笑,紧紧抱着她,将俊面埋在她散乱的秀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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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9章 腊八
宁小闲再度睁眼的时候,只觉神完气足,从头发舒坦到脚尖,似乎此生都未精力如此充沛过。
一抬眸,就望见了枕边人。一头墨发垂在枕上,比女子还要乌亮细滑,长眉入鬓、凤眼微阖,薄唇却紧抿,似乎在沉睡中兀自带出两分严厉,不过手脚却不怎么老实,一手环过她细腰,紧紧搂住,又伸着大长腿将她双腿挟起,就如孩童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不放。
宁小闲怔怔看着他许久,想起自己这一年来也时常这样凝望着他,渴盼着他,憧憬有一****摆脱阴九幽,与自己做一对儿神仙眷侣。那时只觉前途无亮,困苦郁恼,只盼多坚持得一日是一日,哪料到终有一天能美梦成真?
只消想到这些,就觉得两人先前的种种摩擦和懊恼,都可以忽略不计。
从今往后,他就要与她纠|缠一生一世了。那些烦恼、困扰、痛苦和悲伤,终于都成过去,现在想来,还仿若身在梦中,不知下一次睁眼,会不会发现这其实又只是黄粱一梦?
她不由得伸手,想抚一抚心上人的脸庞,不过指尖还未触着他就收了回来:
他似是真正睡着了,呼吸均匀悠长。
这家伙平时根本不需睡眠,除非有伤在身。与两大神境交手在先,驱逐阴九幽出识海在后,想来他也真是身疲神伤。过去这十几个时辰与她享鱼|水之欢,得了乙木之力的补愈,也真需要在沉睡中调整身体了。
不过这家伙在床上倒是龙精虎猛,连她这好人都吃不消,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想到这里,她脸上都微微发热,终是没舍得弄醒他,悄悄挪了挪他的手臂。哪知长天臂弯一紧,反倒将她箍得更牢了,下颌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惬意地叹了口气。
就这力度,普通女人都会被他直接勒昏过去吧?长天尚且如此,不知道符舒是怎么从白虎身边活下来的。她吐了吐舌头,又静静等了盏茶功夫,才抚着他的面颊道:“放手,我要去用饭。”啊,真光滑、真有弹性!皮肤比女人还好,趁机再摸两把,嗯,再多捏一下好啦。
也不知是话语还是抚摩起了作用,他兀自沉睡,却也依言松了手,任她费力地脱出他的怀抱。
一番梳洗后出门,隔壁小院的大门也打开了,花想容走出来,俏生生道了句:“大人。”
宁小闲嗯了一声:“什么时日了?”
“腊八。”
宁小闲吃了一惊,连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今儿已经是腊八了?!”要命哦,合着这一番胡天胡地,耗去了不是两天,而是整整三日有余哪?她看屋外阳光都已经高照,想起中途长天几次都提起,不能输给那头白毛虎,她现在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花想容抿唇笑道:“的的确确已经是腊八了,商会今日往外头派粥呢,我今晨也吃过啦。”
宁远商会每开设到新的地方,都将隐流派发腊八粥的传统一同带去。这种热气腾腾的甜粥在酷寒的天气里大受欢迎,毕竟哪一个城市里都是穷人居多。宁小闲随口道:“是么,派了多少出去?”
“怕不有三千多斤了吧?现在仍未结束呢。”
宁小闲微惊:“怎会派出这么多?”隐流分发腊八粥,就是给大家伙们尝个甜头,讨个吉利,也算是给城里的穷苦人布施。可是类似岩炭城这等规模的城市,分派个二、三百斤就算不少了,毕竟做粥还是有成本在内的,怎会日落之前就已经用出去了三千多斤?
她也谙几分相人之术,宁远商会派驻在这里的大掌柜鲁连看起来也还算精明,做生意还是想赚钱,怎么会免费发放这许多福利?
“不知呢。”花想容耸了耸肩膀,“我去年在南赡部洲中部也喝过隐流派发的腊八粥,不过这里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同呢。”
这话倒是勾起了宁小闲的兴趣。她想了想道:“走罢,看看去。”
从客庄到商会驻地,约莫是一刻钟的路程。她现在已经没有匆忙的理由,于是乘着风雪一路踱了过去,左顾右盼,秀眉却是微微皱起。
走到商会驻地前方,她才轻轻咦了一声:
这里二十丈见方的空地上,居然已经站满了等候派粥的百姓。长长的队伍从商会门口一直延伸到街道拐角,怕不得有三、四百人,其中有稚龄童子,也有白发翁妪,个个翘首以盼,脸上居然还有焦急之色。
时不时有人高声问道:“粥还有么?”竟是担心宁远商会的腊八粥派完了。
负责施粥的伙计隔三岔五就要答一句:“有的、有的。”然后差人换上满满一大桶腊八粥。
只为了一口粥,至于么?这么冷的天,他们居然心甘情愿排起长龙,是这里的粥品味道特别好?
宁小闲仗着自己女主人的身份,施施然踱进商会里,自然有人恭恭敬敬地端上一碗腊八粥。她边尝边问花想容:“你后面有何打算?”
这就是问她的去留问题了。花想容毫不犹豫道:“我当遵从诺言,为大人和隐流效力。”她和花想晴逃避乐音宫追捕时,就向长天立誓,只要化得真龙,就来投奔隐流。
宁小闲点了点头,慨然:“这世上,终于又有真龙。只可惜……”只可惜两只小鲤妖跃龙门,却只回来了一个,否则隐流实力必定大涨。并且花想容已经化为龙身,想要传下后代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花想容面色一下黯淡。她与弟弟相依为命多年,这一次却在龙门中天人永诀,只这么三天功夫哪里能从哀恸中回复过来,此刻也不过强颜欢笑而已。不过他们自懂事之日,就深谙化龙风险,此时却也不会怨天尤人:“弟弟未能竟功,不过……不过却也留下了子嗣。孟水鲤有后矣。”
宁小闲一怔:“什么?”
花想容肃然:“弟弟知道入归墟跃龙门必定九死一生,因此早就寻了几个凡间女子,为他生育两男一女。现在最大的也有二十岁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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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依旧在1点前放出。
第1810章 怪病
宁小闲一口粥梗在喉间,险些喷出来。花想晴那小子倒是设想周全,知道孟水鲤妖力低微,按照天道规则,他和人类女子很容易生养后代,因此急不可待地生了几个小半妖出来,只待日后行换血之术,就又是纯血的鲤妖了。就算他和花想容都葬身归墟,孟水鲤一族也不会绝后。
花想容见着她哭笑不得的神色,想起自己那几个小侄儿侄女也是微笑起来,冲淡了面上的哀伤之色:“回返巴蛇森林途中,我想先去替他们施行换血之术,请大人恩准。”
宁小闲点了点头。若是花想容也一直无后,恐怕这几个孩子就要进归墟了,以壮大真龙的数量。孟水鲤一族的命运也真坎坷,这几年孩子尚且年幼,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可叹可怖。“去把鲁掌柜请来,这粥果然特别。”
顶头上司有请,鲁大掌柜自然来得其快无比。
宁小闲指了指粥碗道:“这香气很特别,又微有苦涩之味,居然是在粥中八味之外又添加了艾草进去。并且今日施粥已经施出去三千七百斤。鲁掌柜,这是何解?”谁会在腊八粥里面放入艾草?这味道立刻就变得古怪了。而更古怪的是岩炭城居民的反应:他们居然排队来喝这种粥。
鲁掌柜一怔,苦笑道:“大人慧眼如炬,这艾草的确是今年才新加入腊八粥的一味药物。宁远商会中,大概也只有我们岩炭城分部才需要这么做。”
宁小闲以手支着额头,只道了一个字:“说。”
鲁连咳了一声:“岩炭城地处极北,气候严寒,和南赡部洲中部的花花世界相比,环境自然是艰苦得多。不过住在这里却也有一桩好处。”
“哦?”
“那即是疫病罕见。普通人类在这里连风寒都染不上,城中几家医馆平时迎接的病人,多半是受了伤处理不当导致伤风,又或者干脆就是冻伤。其他疾病,甚是出现。”
宁小闲点头。在她看来,这地方实在太冷,致病的菌类和病毒一般都抗不住这样的低温。并且这里的空气也是干燥而洁净,不利于传染。
“不过去年发生了一件怪事。”鲁连低声道,“大概也是腊月,有个壮年男子不知从哪里进城,蹒跚走在路上乞食却无人理睬。他饿得难受,只得挨家挨户讨饭,不过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施舍。最后这人饥寒交迫,终于倒毙路边。”
宁小闲听了却道:“岩炭城人,不至于这般冷漠。”那男子若真是挨家挨户乞讨,总归有个把善心人布施,不至于走了几十家连口饭也要不到。若是一般镇集,或许真会那般,毕竟在苦寒之地,各家生活也自不易。然而这里是方圆千里之内最富庶的岩炭城,人类在能喂饱自己之后,多少也还有点同情心的。
“正是,大人明察秋毫!”鲁掌柜连连点头,先拍了一记马屁,再接着说,“他敲过的门户里,有一家人就告诉过我,那是大雪纷飞的晚上,这男人上门讨饭,房主人原本要送他两个粗面馍馍,结果这人一抬头就将他吓得不轻,他害怕之下,拿烧火棍把这人赶出去了。”
宁小闲想也不想:“长相有异还是妖怪?”
“面貌怪异。”鲁掌柜细声道,“这人的脸,看起来像是滚水里烧熟的,脸皮肿胀通红,表面还烂出指头大的疱疹,满脸满脖子都是。”
宁小闲皱眉:“什么意思?”
“他嘴都肿了,说话不利索。”鲁掌柜苦笑道“那几家人怕他身上有病,会传染自己,就都将他赶跑了,最善心的一户也不过是丢了张玉米饼子给他。”
宁小闲了然。任谁在雪夜里见着自己家门前突然冒出这么个怪物来,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布施,而是将他赶出去呵。“然后?”这种地方年年都死人,并且肯定不在少数,和眼下的事情又有什么关联?
“不过是个乞儿冻毙路边,这种事情每年冬天都有,城里人也不当回事,把他扔到城外乱葬岗也就完事了。哪里知道,又过了一个月左右,岩炭城里居然有人开始生病。”
“也是烂脸烂身子?”
“不、不!这些病人的皮肤粗糙得像石头,也僵硬得像石头。”鲁掌柜显然在搜肠刮肚地寻找形容词,“就像是将蛇纹岩雕成了面具,然后戴在脸上。但见着他的人又明知这的的确确就是他的脸,而不是什么面具。蛇纹岩在我们这里又被称为‘大花绿’,您可想而知他的面相了。并且患病的人,眼珠子都是灰白的,半夜里看着只觉胆边生出一股寒气。”
“得了这种怪病的,手脚慢慢僵硬,接着是脸部线条硬化,皮肤摸起来像石头。再过上两、三个月,这些人也死了。”
“可曾验尸?”
“验了。岩炭城居然出了这种事,城主府也很吃惊,还特地从其他大城调来了仵作,来回验了数遍。验出来的结果是,这些人肯定不是被毒死的,因为血液和肌肉当中一点余毒也没有,并且尸体浑不像一般死者那样会渐渐发软、起尸斑,反而越来越硬,到最后身体完全化作石头,刀锯斧劈都无效,金属敲在上面还当当有声。”
“哦?”宁小闲这才来了兴趣,“莫不是神通?”
“我原本也以为是神通所致,可是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有人患上这种怪病。最古怪的是,城主大人请来诊查病因的修士当中,有一人也不幸中招,同样没熬过三个月就死了。”鲁连苦笑一声,“小老儿道行虽然浅薄,却也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神通都是不传染的,只有疫病才会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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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针之后,疼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睡着,结果又被痛醒。医生说打封闭针后有小概率更疼,没想到被我撞上了,原来来水云还有这样的隐藏属性……昨儿个吃了止痛片,镇痛效果两小时不到,只能码上三四千字,勉强填上今日的更新所用。所以打赏的加更要等到手上的病情稍缓,请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第1811章 奸商
“这个时候,大家才害怕了,找人从乱葬岗把那中年乞丐的尸首挖了出来,那人已经烂得连骨头都黑了。您也知道,我们这地方天气寒冷,尸体埋进土里,都要到来年夏季才会腐化,从没有这么快就烂作骨头的。”鲁连咽了口唾沫,“大家都认为是最开始那几户人家拒绝了乞儿,遭遇了诅咒才惹来的祸事。不过那几家都已经染病,熬不了几个月就开始死人。”
“岩炭城遍请神医,俱都束手。从去年腊月至今,岩炭城因此疫而死的人数已经有一百二十多人,现在还有十几人患病。”染上这种不治之症的,也就相当于宣布死亡了。
这城池有四十余万人,死掉一百来个不过是万分之三。不过人类对于高风险传染病的恐惧向来不加遮掩,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恶鬼最后会不会找上自己。这一点在华夏也是毫不稀奇,只要全国范围内出现几个高风险死亡病例,十几万万人都要担惊受怕。岩炭城里人人自危,也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城里人才买了艾果食用?”宁小闲想了想,“我这一路走来,倒见不少店铺门口都挂着菖蒲,连你这分部的每个门第之间都悬挂,难不成是为了祛病辟邪?”她早先想跟长天说的就是这个,怎奈那人热血上脑,她就始终未有机会说出来。
“正是,艾草这东西据说能防病,我们又早知它有辟邪之能。”
宁小闲皱眉:“这就说不通了,连神医和修仙者也束手的怪病,怎地你们知道艾草就能防治?这说法从哪里传出来的?”
“有个死者,家中排行老大,我们都唤他叫莫大。”鲁连想了好一会儿,才算把这源头挖出来,“他死掉以后,其妻说自己与孩儿是吃了艾草才免受感染,侥幸拣了条命回来的。”
“岩炭居民见她近身服侍丈夫两月有余却未得病,也信了她的说法,纷纷买艾草来服用。果然这一年来,也只有百余人丧命。”若是平均下来,一个月死亡人数在十人左右,倒不像一般疫病那样短时间、大范围爆发。本地居民这点常识还是有的,遂认作是艾草之功。
宁小闲冷笑:“胡说八道。若艾草真有这等功效,怎地还有人不治而亡?”
鲁连只能道:“您说得是。可是这东西真不好讲,没吃的人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不会得病。吃了得病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宁小闲“呵”了一声,知道他说得在理,人性即是如此。在地球,某国据传有核辐射泄漏时,华夏无数人也为了不曾被证实的理由挤破脑袋去抢囤盐巴,导致盐价突然飙涨,全然不顾这东西到底能不能抗病——当然了,这种防治办法最后被证明不靠谱的时候,不少人家里已经囤积了足够吃上十几年的盐巴。
或许吃的就是个心理安慰吧?她不禁摇了摇头:“这消息出来,谁得利最大?”
“您当真英明!”鲁掌柜连连冷笑,“鲁大妻子的说法传出来,人人疯抢艾草。我们铺里的存货,三个时辰就被抢光了,可是泰隆商行艾草,却是足足支撑了七天才售罄,在这过程中,东西价格已经翻涨了十五倍!”
“我着人暗地里问过他家伙计了。鲁大的老婆放出这消息之前,泰隆商行就开始囤积艾草,一连十来辆大车运进库房的全是这东西。他家库房也就那么点儿大小,估计全清空来装这个了。”
宁小闲挑眉。艾草这东西虽然在一般药铺子里都有备着,可是能够支撑全城人买上七天,泰隆商行的存货量的确大得惊人。谁家商行会囤这么多艾草,除非他们未卜先知。
“你们未去查证?”宁小闲纤指轻敲桌面,“商会的护卫何在?”这等乱世,想安心做买卖可不容易。宁远商会发展得这般成功,和隐流派出去的武装力量息息相关。几乎每个商会驻点,都有隐流的妖怪充守卫,他们可不仅仅行使护卫的职责。
“说来也巧,那一批护卫值满三年之期,正要轮替。偏偏岩炭城太偏远,老的撤走了,新的护卫在元月才至,我这里就出现了一个月左右的空缺。”鲁连搓了搓手,“偏事情在这段时间内发生,年底又忙,我没有人手去调查此事。在总部调拨的新护卫到位之前,鲁大的老婆出城过涧,不小心摔死了。”
按照宁远商会的要求,各地分部的驻守护卫每三年要轮替一次,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按理来说,这工作一般是新老护卫无缝对接才是,不过岩炭城的位置太过偏远,乃是宁远商会在这片大陆上最北端的一个分部,又时常遇上暴风雪这样的极端恶劣天气,因此偶有推迟,总部对这种特殊情况却是默许的。
“杀人灭口?”
“那便不得而知了,盖因同时发生的事情不少,也就将她的死亡消息给盖了过去。”鲁掌柜苦笑道,“那一个月,外来补货的大车被劫,我们有三千斤药材都被洗劫一空。同城还有两家商行,也被劫走了许多货物。”
她皱眉:“没留下线索?”
“没有。整支商队一百七十口人,被杀得干干净净,货物被搬空。正好那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雪,连脚印和气味都无影无踪了。我们是第二天早晨才接到消息赶去的,现场除了满地尸体和废弃的大车,什么也没留下。”
宁小闲问:“对方没将运货的车推走。”
“没有,对方很谨慎。我们的车上都做了宁远商会的记号,他们不敢带走。”鲁连恨恨道,“这帮人好大胆子,竟然连我们商会的车队都敢下手,做的还是死票。”所谓死票,即是打劫时杀人、越货,一样不少。
宁小闲摇了摇头:“不,正是因为忌惮,才不能留下活口,毕竟死人的嘴巴最紧。一般劫匪都会给人留条活路,鲜少这样下死手。”她皱眉道,“先是怪病作乱,后是财货被劫,属地仙宗居然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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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1812章 活例
“也是管不了了。”鲁连郁闷道,“岩炭城归一个名唤腾霄派的仙派执掌,全派人数三千有余,但在北方战线破关的时候,已经随着北境大军南下了,至今未归,留在驻地的只有二百余名守山弟子。”
“岩炭城发生怪病,他们也派了七人下来查探,一无所获,其中一个还染病而亡,后面也就不再吭声。所以这一年来,岩炭城一直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仙宗弟子一年只出现两次,都是来收取仙银的,除此之外有求不应。其实不独本城如此,整个北境都遭遇这般境况,秩序混乱、民生凋蔽。”
战争是把双刃剑,北境仙宗南侵,受损失的并不只有南赡部洲中部和南部的本土势力。北境仙宗受战争拖累,自己的大后方也是矛盾重重。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来如是。
宁小闲冷冷道:“你不会还没去调查过泰隆商行吧?”倘是如此,这分部的掌柜可以撤换掉了。
“有的。”鲁连听出她语气中的愠怒,惶恐道,“只是才进行了一半,还未查出甚眉目来,就被城主府叫停了。泰隆商行在这里经营了百余年,与各方都有些关系的。”
宁远商会在这里驻扎下来还不到两年,论势力当然不若人家树老根深。并且这里离宁远商会的总部太遥远,离隐流驻地更是遥不可及,既然山皇帝远,人家也就不将威震大陆的隐流放在心上了。宁远商会到了这等偏远之地,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宁小闲看了他一眼,知道被发派到这种边陲苦寒之地的大掌柜,要么能力弱些,要么资历或者关系弱些。不独宁远商会如此,天底下哪个机构都这样。“那你今日广施加了艾草的腊八粥,是为招徕顾客?”现代同样也有这种促销手段,只不过鲁掌柜的力度大了点。
“是。”鲁连也听出她话中不满,低声道,“这一年来岩炭城人心惶惶,泰隆商行的生意反倒蒸蒸日上。”
宁小闲招了招手,身后的花想容即上前一步,垂首听令。宁小闲与她耳语两句,随后取了两只玉瓶给她。花想容仔细收好,随即走了出去。
宁小闲这才叹了口气道:“你若还想在岩炭城当掌柜,就替我将几件事办好。”
鲁连将头一低:“请大人吩咐。”
“无论你要怎样办到,去城主府打听几件事。其一,去年腊月进城的乞丐是哪里人氏,什么职业,染病前做了什么?都过去了一年,岩炭城关于此人必然有些结论。你顺便将仵作的验报也带回来。”宁远商会的生意是因这怪病而受影响的,再说她身为一名造诣精深的丹师,听到有新的、甚至可以威胁到修仙者的疑难怪症出现,当真要双目放光。
“其二,将这一年来染病死掉的人,资料都取回来给我,越详尽越好。”
“其三,找个病人给我,我要亲眼看看实例……”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男子的呼喝斥骂和女人的尖叫声。鲁连面对整个宁远商会的顶头上司时,本就战战兢兢,隆冬时节都冒了一脑门儿汗,这时转头对着身后伙计道:“早便让你们护好秩序了,怎地还有人喧哗!”
宁小闲摇头:“不用,我出去看看。”她耳力非凡,早听到外面动静不对,并且人群的呼喝声与其说是愤怒,倒不若说是惊恐。
她大步走出去,迈过商会的门槛,见到外头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场地一下又被清空,所有人都拼命往外挤,惟独将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中央。宁小闲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也不由得挑眉,有两分惊讶。
这只是个矮小的男孩,并且因为体型瘦弱而显得脑袋很大。谁也不好从他五官上判断出年龄,因为他的脸部与一般孩童迥异,看起来粗糙如岩石,上面还布满了石裂般的细纹。以宁小闲的眼力,还能望见细纹中间暗红的血肉。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孩子的脸冻也冻裂了,可是皮肤这种灰白的色泽,这种石头一般的质感,都昭示着这绝不是个健康的男孩。他身上穿的袄子也是四面漏风,鞋子都丢了,打赤足立在地上,却没被冻僵,因为双脚都已经石化,指缝间还沾上了淡淡苔癣。
宁小闲听鲁连讲了好半天的岩炭城怪症,正要他去寻一个来,没料到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男孩手里举着一个磕了边的粗陶碗,往商会的大锅前一递:“我,我要一碗!”童子还未变声,他的声音本该清脆稚嫩,可是现在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不仅发声艰难,而且粗哑低沉如砂纸,比得过六旬老翁了。
旁边的人都远远躲了开去,唯恐被他传染,有几个男子更是高声骂道:“城捕呢?怎么放这小怪物自己跑出来害人了?”城中的病患都被单独隔离在郊外的农庄,这小鬼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掌勺的伙计也不敢让他靠近,嘘声道:“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坏我们风水。”
这男孩厉声道:“给我一碗粥,我就走!”
话音刚落,宁小闲就已出声:“舀给他。”
女主人有令,掌勺伙计也只得舀了粥,尽量伸长了胳膊倒到男孩的大碗里,正要再赶他走,宁小闲突然道:“我这里有新鲜果子,你想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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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水云和穿越君为各位精心准备的~宁小闲两周年纪魔鬼变|态地狱式《宁小闲文字冒险闯关杀》游戏,正式到来!嘿嘿,感谢穿越君呕心沥血的制作,感谢两位神秘书友为本次活动筹划的地狱级难题,水云还要感谢自己为小游戏纂写的个串场式小剧场(好不要脸!)
游戏免费向所有喜欢本书的亲们开放,玩赏途径:进入微信公众号“穿越君正经脸”——右下角“穿越游戏”——宁小闲冒险闯关杀!
通关有奖!但是~~~连水云本身也只有七成的正确率。完全不好看你们哟。
来吧,互相伤害啊~!
第1813章 捎口信儿
这男孩咽了下口水,脸上却显得犹豫之色。这时鲁连也从堂中走出来,见状道:“咦,这应该是城东哈森家的孩子。城里将病人都集中到郊外农庄安置了,这俩孩子父亲早死,母亲这回也死于怪病。在那之后他们就消失不见,原来是偷溜出来了。”
原来这孩子还有个妹妹,难怪不肯跟她走。宁小闲从怀里取了个新鲜的苹果出来,在男孩面前晃了晃:“带我去找你妹妹,这苹果就是她的。”
这苹果又大又红,看着好似树上刚摘下来的,莫说是失怙的孩子,这城里能吃上的人又有几个?男孩视线都离不开它,却没有马上答应。宁小闲又道:“等城捕过来了,你以为自己还能挺多久?”这两个孩子是逃出来的,哥哥都变作这样了,妹妹的状态或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若是被逮走,更加年幼的妹妹在这样的大雪天里怕不得活活冻死?
这小小少年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终于将碗里的腊八粥一饮而尽,伸手讨过了苹果才嘎声道:“跟我来。”放足往门外奔去,沿路人群忙不迭分开,如同躲避瘟疫。宁小闲回头望了鲁连一眼,这才跟着少年走了出去。
那一眼的含义,鲁连自明。这位老板不好糊弄啊,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赶紧办差去了。
……
宁小闲跟着那个自称为特木尔的男孩出了城南门,钻进一片白桦林。
冬天的野外都很寂静,这一路走来几乎见不到其他路人,只有孩子的咳嗽声回荡。
他一旦开始咳嗽就停不下来,宁小闲顺眼一瞥,就见到他咳在地上的血液里,还带有黑色的组织。
这孩子,也已经病入膏盲了啊。
深入林中七百丈,才有一个小小的、早就废弃了的土地庙。虽然破烂不堪,但对两个孩子来说,至少是个容身之所。
特木尔得了苹果,欢天喜地地奔进去。宁小闲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乌兰,快看,有好心人送我们苹果了,这个时节岩炭城从来没有见过的苹果!”
他又喊了妹妹两声。然后,就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她猜是那个苹果。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宁小闲早就扩展了神念,笼罩这间破旧的土地庙,此时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她慢慢踱进去,站在这个男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节哀。”
土地庙后殿还未倒塌的墙角,铺着一张草席,上面躺着一个小人儿,如今已经不会动弹了。
从她的身形判断,应该是五岁左右的女童,但是面目已经完全石化。她躺在地上,就像是工匠造就的石雕。宁小闲隔着衣物按了按她的皮肤,却发现自己无从判断她的死亡时间——普通人的死亡时间可以通过皮肤的温度、纹理和弹性来确认,但这女童身上起了异变,这些特征就都被覆盖。
她只得用神念扫描,感应到肝脏的时候微微咦了一声。男孩马上抬头道:“怎样?”
他眼里饱含希冀,宁小闲摇了摇头:“她确已去了,只是肝温还未降下来,她走没多一会儿。”人死后体表温度先降下来,肝脏因为藏在躯中,温度下降得稍缓慢些,可以帮助仵作验尸、判断死亡时间。
在特木尔失望的目光中,宁小闲心中却是一动:怪了,这小姑娘的魂魄,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一下伸手,将特木尔往后推开两步道:“注意了。”
她不是魂修,对魂魄没有那般敏|感,可是好歹也学了些蛮族的魂术,此时依稀就觉出地上这名为乌兰的小女孩,身体当中还残留一丝魂魄未走,却和她本身的不相匹配。那感觉就好像三十九号的鞋子被塞进了三十六号的鞋箱,满满都是违和感。
果然这小女孩蓦地睁开了眼,虎地一下坐了起来,随后缓缓转头。一双灰白色的眼珠子就瞪向了两人。
尸变!
饶是特木尔和她手足情深,这时也吓得“啊”地一声大叫,往后踉跄了两步。待得回过神来,却又是喜极而泣,想要上前抱住妹妹。
宁小闲却伸手按着他肩膀道:“不能靠近,那已经不是你妹妹了。”
不是他妹妹,却又会是谁?特木尔茫然。
“这里是荒郊野外,保不准有什么牛鬼蛇神占了她的躯体。”
结果她才说完这句话,坐地的小女孩乌兰就张开嘴道:“我乃堂堂耳报神,不要将我和那种孤魂野鬼相提并论!”
要知道这里是荒山野岭一处破庙,她的声音也是怪病患者特有的粗糙,再配上这古里怪气的内容,特木尔这般大胆的男孩也听得一阵胆寒。宁小闲却道:“你在这具女童身躯上捣什么鬼?要不老实交代,只怕你要蹲进我的大牢了。”她笑了笑,“你可以试试,在那里还能不能传出讯来。”
耳报神虽然被冠了个“神”字,却不当真是神境级别的选手,而是一种游魂。确切来说,这种小鬼平时喜欢住在人类的耳朵里,为他窃窃私语,说些旁人不知的阴私事情,其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能。
当然,说到底它还是鬼物,因此窃占尸体也没甚奇怪的。
这个耳报神似是知道神魔狱,微微仰头,收了些傲气:“有人要我给你传话。”
宁小闲奇道:“哦,居然有人知道我要往这里来?既如此,他怎不亲至?”她随特木尔来寻人也是临时起意,谁有这般本事,居然能推测她的行动?
耳报神嘿嘿道:“阳世间一切动静,怎能瞒过他老人家的耳目?”
-----水云有话说-----
《宁小闲》文字闯关杀小游戏推出来后的受欢迎程度,水云和穿越君都意想不到。在这里回复一下水友们关于游戏闯关设置的问题:每5题为一关,共11关。每关有1题的容错率,也就是说每关答对4题就能过关,要错题以上才会gameover。每一关成功与失败以后,会分别看到水云为大家准备的、内容完全不同的小剧(串)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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