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就医，加更推迟……
抱歉，中午有突发情况，加更推迟，大家放心，今天之内一定会放出。
第1772章 分别（加更章）
宁小闲并没有过问她接下来的计划。这是个有故事的姑娘，并且也很擅于照顾自己，根本不需要旁人操心。
望着她的背景消失在尘埃之中，长天低声道：“如果白虎返回南赡部洲中部，不出十天就能找到她。不，甚至他一时兴起，追踪自己的信物，不出两息就能定位她的准确位置。”
宁小闲反问：“那又怎样？”
“……她重入虎掌，你岂非白费功夫？”他看不明白她的所作所为。费心费力将符舒偷出来，回头再还给白虎？他自己可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出手就要快准狠。
“怎会是白费功夫？”宁小闲笑吟吟道，“我拿到了精血，有十次窃听人心的机会，又让白虎吃了次瘪，出了一口心头恶气。作弄他到这里，也就够了。当真惹得他翻脸，对我们有甚好处？”
“至于符舒……也该还给他了。”她耸了耸肩，“符舒还不知道自己性命只剩三年，白虎却是知道的。对有情人来说，时间宝贵哦。”
有情人，指的是白虎和凡人侍女？长天皱眉。
“等白虎反应过来，会替她想办法的。”宁小闲笑得像偷到了鸡的小狐狸，“你猜，他要找谁来解决这个问题？”
“蛮人。”这一回，长天答得很快，“或者……我们。”
白虎日后或许有求于她，这才是她敢得罪对方的凭仗呢。宁小闲耸了耸肩，对阿花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阿花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他做事，从来不需要事先有计划。
“要跟我走么？”这话问出来，阿花的眼神就亮了，不过随后显出了犹豫。
宁小闲知道他的自卑，笑道：“令神境也吃瘪，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不用妄自菲薄，你的本事已经比这世上多数妖怪都要厉害了。”的确，没有阿花相助，她和符舒秘密计划的出逃行动绝无法这样顺利。谁都知道，计划有时候并不是越复杂越好的，因为夜长则梦多，面对白虎那样可怕的敌人，每一步都要精简到极致才最安全。而阿花隐匿一切的属性，当真是帮了大忙。“如果你肯跟我走，给你两个选择：一，如不愿长途跋涉，就留在中京的宁远商会；二，返回巴蛇山脉，我会找到适合你修炼的神通。”
她从前不愿带阿花回去隐流，是因为巴蛇山脉中的家伙们彪悍凶狠，不适合阿花这样弱小的妖怪生存。可是事易时移，隐流入世也已经有四、五年时间，原本凶蛮嗜血的风气渐渐改变，如弱萍那样的小荷妖也能适应得很好，阿花应该也不在话下。
再说这只小猫妖实是助她良多，一开始若没有它从镜海王府宝库中偷来的噬魂针，宁小闲也无法攒齐所有噬魂箭的部件。这件法器的作用有多么重要，勿庸多言；到后来她从蛮王地宫中走出，浑身动弹不得，也是这小猫妖带着她躲避追捕，可以说两人的命运之线早有交集。如今投桃报李，偿他相助之情也是应该。
阿花欢喜得直咧嘴。他的血统不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功法来修炼，就算有宁小闲的灵药相助，进展也始终缓慢。长天始终不发一语，这时突然道：“你的血统可以先辨识，再提纯。”经过符舒出逃一事，他也对阿花的天赋大感兴趣。这应该来源于其某个先祖妖物，但是阿花身上血脉驳杂，不易分辨。如果能够将它辨识出来，就可以提纯血脉，将他变作如同先祖一样的纯血妖怪了。
就算他身上有那么一丝先古大妖的血脉，也已经非常微弱，所以这样的手术很严苛，等闲修士是做不了的。若非看在阿花屡次帮助宁小闲的份儿上，长天原不打算费这功夫。
他金口一开，阿花自然再不犹豫，对着两人拜倒：“我愿往巴蛇森林！”谁也不愿天生弱小，“然我可以自行前往。待送符小姐抵达无量剑宗后，我就去往巴蛇森林。”
他与符舒互相照应，宁小闲的确更放心，并且这也能推迟符舒被白虎抓回去的时间，于是点头允了。
这时商队走出不远，阿花向她和长天作了一揖，返身追去。
此事就这样定下来。这时符舒之事已经解决，众人也该出发前往下一个地点了。其实这一回，还有一人也在海公城与宁小闲依依话别：
弱萍。
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女身怀六甲，孕期将近十八个月，肚子高高隆起，已经不适合再跟着主人到处奔波。她的爱侣名为孛日帖赤那，是汨罗的贴身侍卫。她上一次与爱侣分开是在广成宫战后，那时太过匆忙，这一回孛日帖赤那在沉夏大婚后特地留在南太绍岛上，向宁小闲求娶弱萍。
眼瞧着弱萍的肚子堪比皮球，宁小闲当然只得应允，并且送足了厚礼，弱萍却不想与主人分离。最后还是宁小闲安抚她，一定在自己大婚前派人接她回去观礼，弱萍才愿意随爱侣回去休养待产。
不过主仆二人心里都明白，弱萍既已外嫁，以后就不可再担任宁小闲的贴身侍女了。毕竟宁小闲和隐流都有那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弱萍正是清楚这一点，才哭得泪人儿一般。
驳兽大车飞奔上天，站在地面上的弱萍在众人视野中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点儿。宁小闲眼眶微红，心里也不好受，长天安抚她道：“不出数月又可见面，哭甚么？”她以为自己的婚事还很遥远么？“将那两个东西丢过龙门，我们就要回去筹备婚事。”
她连俏面都红了，低低嗯了一声。这时花想容姐弟望着窗外奇道：“咦，这怎么是往陆地而去？”从一开始爬上马车，他俩就觉得不对劲。到东海去找归墟，为什么要动用到驳兽马车？
长天淡淡道：“你们能找到归墟？”
花想晴低了头：“不能。据我族古籍记载，归墟虽位于东海，但随洋流四处飘移，无固定线路可循，要找到它全凭运气。”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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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3章 走捷径？
东海有多大？哪怕是海族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宁小闲好奇道：“那你们原本打算怎么找？”
花想容苦笑：“也只得边走边打听了，看看是否有海族曾经遇见过它，毕竟这处秘地的动静还是很大的。”话虽如此，她也知道希望实是渺茫。不过寻宝都是这样，为了百分之一的机率也要搏上一搏。
否则昔年龙门槛未被盗时，鲤鱼化龙的机率怎么也是寥寥呢？
“龙门大潮每三百年一次，最近的一次当在十日之内。否则你们也不会去乐音宫盗宝了。”小鲤妖姐弟齐齐点头，若不是躲避乐音宫追杀耗费太多时间，他们现在早就遨游东海，寻找归墟了。
“封魔球已经做好，先找公输昭。”长天望着窗外景致，“至于归墟，我们走捷径。”
去归墟还有捷径？并且看神君话里的意思，这条捷径还在陆地上？两条小鲤妖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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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南蓟州，十扬滩。
“啊哦。”宁小闲以手搭棚，举在眼前咦了一声，“不妙，这里居然被宗派占了。”
眼前一片山青水秀，看得出原来是一片漂亮的河谷，二十里外正好有河流奔腾入海，切割出大大小小的沙洲。砂子洁白如雪，在冬日暖阳的关照下，散发点点金光。
不过嘛，现在这片河谷已经有主了——有宗派在这里广建华厦，大大小小的建筑傍着身后的绿林、眼前的沙滩，居然奇异地和谐。
花想容忍不住道：“神君大人，我们要找的那物在哪里？”
长天冲着最高大、最华美的建筑一指。
天空霓虹闪烁，地面修仙者来去。
这个地方，看起来很热闹呵。
“我们要找的东西，已经被埋在这宫殿底下了？”宁小闲抚着下巴道，“这样说来，难道我们要先拆房子？”
两尾鲤妖哭笑不得。要将这么华美入云的宫殿直接炸翻吗？他们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惹祸精了，哪知和眼前这位相比，道行还差得太远太远。
……
不过说到底，宁小闲还没辣么暴力。再说他们来这里只是寻找前往归墟的捷径，并没有和人干架的打算，所以花想容在地面绕了一圈，就带回来这个宗派的基本情况。
其实，宁小闲原本就和他们打过交道了，这就是闻名南赡部洲中北部地区的阵法世家——公孙家族。南蓟州并不归公孙家所有，因此连长天也根本没想到十扬滩居然变成了宗派驻地，不过花想容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这里的地主找公孙家帮过忙，作为回报，就将这附近风景秀丽的七百里地界都划给了公孙世家，作为修造宗派勤宫的所在地。
这所谓的“勤宫”，并不是宗派驻地，只是疗养休憩的去处，倒有些类似华夏古代皇帝的避暑山庄。宁小闲和长天熟知大陆中部各个宗派的驻地所在，但对于这里么，倒是有些意外。
并且花想容还带回来三个消息：
首先，再有三天就是公孙家立宗一千五百年的庆典。公孙世家的领地还要靠北，不过现在大陆中部兵荒马乱，谁都不愿大老远跑去参加别人的庆典仪式，否则自己的老巢被人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公孙世家这回从善如流，将庆典搬到了勤宫来举办，这也是十扬滩从度假胜地变作车水马龙的原因。
公孙世家在大陆中部的名声有些儿像乐音宫，也是超然物外，几乎不受战争影响。这个家族交友广阔，应邀而来的宾客数量庞大。至于长天和宁小闲为什么没接到邀请，其实原因也很简单：他俩行踪隐秘，别人都以为他们和隐流大部队一起返回了巴蛇森林。南赡部洲幅员辽阔，公孙家当然不会给大陆另一边的宗派发请柬。
第二个和第三个消息统统都是坊间传言：公孙家的七少爷下落不明，而三天后他就要订婚了，就在庆典上；此外，公孙家的宝库内最近有一笔灵石不翼而飞，数额巨大，贼子至今还未落案。
这三桩事情叠在一起，造成的后果就是无论他们何时进入公孙家的勤宫，里面都有人严加把守。宁小闲听到这消息，反倒笑了：“有人才好，最怕无人。”人越多，越方便潜入，“咦，为什么最近各家都在丢东西？”先是灵浮宫，后是公孙家，这两户的风水最近都不太好。
不过现在她还有一着后棋没用，因此派花想晴拿着自己的信物登门拜访，果然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小鲤妖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蓝衫人。
这人见到长天和宁小闲，就是长长一揖，袖子都垂到地上去，而后恭恭敬敬道：“拜见两位大人！”
宁小闲坦然受了他这一礼才道：“公孙展，好久不见。”
这人就是公孙世家子弟、隐奉联军东征时在军中担任阵法师的公孙展。他在云梦泽当中与宁小闲二人相识，后来投入军中，为隐流效力。不过雁沙岗大战之后，隐流返回巴蛇森林，他也就告假回家了。公孙世家庆典这般大事，他自然也跟到勤宫来。
公孙展见着两位顶头上司，也是惊讶：“您二位怎会在这里？”
宁小闲留在大陆中部养伤的消息，隐流中都没多少人知道。她直截了当道：“我们要去归墟，结果来到这里才发现，入口被你家的房子挡了。”
“归墟，从这里进？”公孙展这一回更吃惊，“归墟不是在无垠东海之上？怎会从这里……”这里是陆地，离海边还有二十余里呢。不过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然后回望勤宫，目中有精光闪动。
立在一边的花想晴忍不住道：“想起什么了？”
换个人来，大概根本听不懂宁小闲所言何义，不过公孙展毕竟功底深厚，思忖片刻即缓缓道：“大人所说的入口，难道是个阵法？”
长天和宁小闲互望一眼，沉声道：“不错。”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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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4章 石中阵
公孙展一下展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是心情跌宕，又补了一次，“原来如此呵！”
宁小闲没好气道：“你要是只会说这三个字，莫怪我削了你的薪俸！”
公孙展一激灵，赶紧道：“大人有所不知。公孙家得了这片地修筑勤宫的时候，的确挖出来一块巨石，上面刻有极高明的阵法，但观其布阵手法与方式，与当今常用的阵法都不同，使用的文字也是蛮文。我家也是研读了很久，才基本确定这是个传送阵法，但一直找不到阵匙，因此无法启动。不过其布阵思路对今人而言很有启发，我家也从中获益。”
身为阵法世家的传人，当然会对这地下挖出来的古阵法感到好奇了，“所以我家每代子孙在抵达勤宫之后，都会观摩这方巨石，揣研上面的手法。”公孙展啧啧两声，“我也猜测过，这阵法的另一端是通往哪里，可是万万没料到会是归墟。二位大人，你们是怎么……”
镌在巨石上的传送阵法，至少存在了数万年之久，启动它还需要阵匙。那么，长天又是如何知道它直接通往归墟呢？
长天面无表情：“我去过归墟。但这地方飘泊无定，为了日后光顾方便，同伴就制作了这个传送阵法。只要它积攒了足够的灵力，又放入阵匙，就能开启阵法，由这里通往归墟。”他顿了一顿，“你们既然选十扬滩来修建勤宫，当知道这是个风水宝地，形如大龙，传送阵法恰好就在龙眼位置。昔年我们道行尚浅，只凭一己之力不足以开启传送阵法，只得让它日夜吸取地脉灵气，以便我们下一次开启。”
他伸手一指勤宫那栋最高大的建筑：“昔年涨潮时，海水能直接冲到这里。我们没料到几万年后地质变迁，海水居然退出了二十余里，而人类会在这里修造建筑。”沧海桑田变幻，莫过于此了。
他所说的往事太遥远，在场没一个人能够企及，只得怔怔想象。公孙展惊讶道：“这……竟能如此！”
宁小闲望着他脸上神色，鄙夷道：“你也是阵法高手，在归墟当中放个传送阵法，这想法很奇特么？”
“想法本身不奇特，只是这份本事难得。”公孙展连连摇头，“我们祖传下来的阵法缮本里就提过，普通阵法师在归墟根本留不下任何座标，因为归墟当中的一切，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化作虚无。”
既然一切都不在了，阵法师又怎能归墟中留下座标呢？他好奇得要命。
宁小闲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我只怕你们建楼时将它埋到地基里去了。既然它早就被发现，那么就好办得多。”
公孙展望着她，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神色：“您，您原先该不会是想……”炸楼？
宁小闲：“咳！”
果然，他这BOSS也太生猛了。公孙展领着几人往勤宫方向行去，一边苦笑道：“亏得您先联系我了。大典三天后就开始，族里最近出了点事儿，勤宫全体戒严。”
花想容、花想晴好奇道：“听说走丢人/弄丢钱了？”
两人异口同声，公孙展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摇头道：“是呵。丢了七千万灵石，库房都几乎被搬空了。家主大怒，下令严查，不过灵石和贼人至今下落不明。”
众人微微动容。七千万灵石，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至于人……”公孙展叹了口气，“我家七郎不见了，他今年十七岁，是他爹爹最小的儿子，这也是我族中最小的一辈。三日前清晨他未出房门，侍女到他房｜中寻人，才发现床褥整齐，整晚都不似有人憩过的模样。在那之后，我们都没见过他了。”
才十七就成婚了。宁小闲摸了摸鼻子，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成了未婚大龄女青年——相对南赡部洲的其他凡人而言。她知道，在公孙这等世家中，男女成婚都很早，和凡人相差无几。这是因为修仙者的道行越深，越不容易得子嗣之故，到了元婴期以后，基本都是不孕不育的代言人。所以为了家族香火鼎旺，结婚都要从娃娃抓起。
她笑道：“该不会出门玩耍？”她自个儿小时候比男孩子还野，有几回出门玩耍不见返，舅舅还以为她丢了。
公孙展啼笑皆非：“七郎的性子的确好玩好闹，不过三天后就是订婚的大日子，他再怎样迷糊也断断不会忘了头等大事，所以我们只能推测，他遇上一些问题。”生为公孙家的少爷，家族利益高于一切，这是每一个世家子从小铭记在心的准则。
花想晴道：“被人绑去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公孙展道，“现在勤宫宾客太多，鱼龙混杂。公孙家名头在外，有些势力请不动我们去破阵，兴许就想来硬的。于阵法之道，七郎从小就有天份。不过我们到现在也未接到有关于七郎的任何消息。”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勤宫外，由公孙展入内通报。
撼天神君光临，又是在大庆之前，公孙世家自然颜面有光，连族长公孙蔑都好声好气地亲自出迎，并要设宴款待。长天却没有这等等功夫，只说明了来意。公孙蔑得知他们只是要开启阵法，又不是要搬走这族传的宝贝，当场就允了。能做到一族之长的都是人精，公孙蔑也看出来长天等人着急要办正事，也不再耽误他们时间，并交代公孙展好生待客。
因为生父在云梦泽中失踪之故，公孙展在家族中原本不受待见，不过他投身隐流，后者又在几次旷世大战中频传捷报，因此他回乡之后也受赞誉，日子却是比以前要好过得多。
他领命之后，即将众人带往勤宫最高最华美的建筑、也就是收藏了传送阵石的望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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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5章 阵匙
这栋华厦的建筑却是饶富特色，它置于八边形的平台上，顶窗呈四面八方二十四向，含八卦之象，中间是个圆形的露天中庭，楼体围绕中庭而建，共筑八十一根巨大圆柱，每一道门后都紧接十字形通道。因此日光可以直接从中庭照入，令每间房都采光透亮。宁小闲才逛得津津有味，长天已经传音给她道：“这座楼宇的建筑结构，本身就是个巨大阵法。从进了门开始，每一处花草布置、每一道拱门立柱，皆暗含玄机。”
也就是说，只要一步踏错，就会陷在阵中，再也无法走出来。宁小闲吐了吐舌头。她先前还起意，想用化形露变作小虫进来探一探路线。唔，还好没有，否则在这里面同样要迷路。再看看楼中其他宾客，果然身前都有个公孙家的子弟领路，否则恐怕陷在阵中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她于阵法之道实是无爱也无能，所以这应该是她最讨厌的地方了。
穿过底层的十字通道，即抵达中庭。和多数庭园一样，这里面布置奇石假山，种着珍花异草，又有小溪流淌、雾汽氤氲，其布景如山水，玲珑雅致。
公孙展走到其中一座假山前，停住了脚步：“就是它了。”
众人仰望。这块巨石有一人多高，其上青苔斑驳，更显得古韵沧桑。前端被削平如镜，众人眼力俱佳，不仅能看出这是被一剑削出来的平面，还能依稀辨出这一式挥出去的霸道和凌厉。
长天也不由得伸手轻抚巨石，面上露出追忆之色。
花想容试探着问：“神君大人，这方巨石莫不是……”
“嗯。”他慢慢点头，“这一面，是我削的。”昔日仗剑而行，这一式挥斥方遒，充满了少年的豪情与锐气。时隔数万年，他重新站在这方大石面前，物是而人已非。哪怕洒脱如他，也不由得一时唏嘘。
抹去了石面上的青苔，众人才看出这一面上还刻出了一道实心门，门框上有繁复的纹路，既像字符又像花纹，甚是美观。公孙展伸手轻轻触碰，呢喃道：“绘这阵法的人好生细腻，连阵纹都要刻得这般美观。”
宁小闲幽幽道：“那人本就完美无缺，大概容不得瑕疵吧。”
她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长天却从中听出不对劲儿，只得闭口不言，只有花想晴还直楞楞道：“啊，那人是谁？”
这问题，连公孙展也支起耳朵等着答案揭晓，花想容却在弟弟后脑勺上使劲扇了一巴掌，骂道：“楞头青，这也是你问得的？”
花想晴摸了摸生疼的脑袋，心道这怎么问不得了？一抬眼看见宁小闲脸色漠然，再也不敢吱声。
前来十扬滩的路上，长天就已经向宁小闲交代过，当年同他一起进入归墟的伙伴不是旁人，正是阴九幽兄妹！以阴九灵之聪颖，三人中以她阵法造诣最高，所以这块长石上的传送阵当然由她来操刀。
这时花想晴伸手清理到长石上方，露出门楣上刻着的图案，却是一条长蛇盘踞在门框上，头上有角，尾部垂下，蛇信轻吐。不过寥寥几刀，居然就令它神完意足，栩栩如生。
这条蛇的模样，宁小闲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自家情郎的真身巴蛇。蛇首微侧，只露出一只蛇眼，并且眼睛位置还陷了下去。想来，这就是放阵匙的凹槽了。
只看阴九灵此举，足见她对长天情深意切。这男人除非眼瞎，否则如何不知？宁小闲在心中哼了一声，才对长天道：“阵匙呢？”
长天自怀中取出一枚红宝石，正要印到门上的凹槽里去，却被宁小闲轻咦一声，拦了下来：“这是……耳环？”
他手中的红宝石上还镶着金属，虽然因时间漫长而黯淡无光，宁小闲却能看出这是耳环的款式。再说这枚红宝石色泽鲜艳如鸡血，通透照人，即使经过这样冗长的年岁，也无法令它褪去华光，其价值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在巴蛇识海中，她见过阴九幽幻化出来自己妹妹的模样。宁小闲记忆力过人，当即想起那个幻象的右耳上，就戴着这样一只鸡血红宝石耳坠！
和长天手中这一只，连款式带宝石，俱是一模一样！
宁小闲呢喃道：“她将阵匙，设成了自己的耳环么？”所以阴九灵只戴着一只红宝石耳环，因为另一只，在长天手上！
长天只能点头。
无论他愿意不愿意，当年都只能收下耳环，否则他没了阵匙就不能独自前往归墟。
女儿家的耳环，是会随便赠与男人的么？阴九灵好巧妙的心思，轻轻易易就往心上人手里塞了一只定情的信物。
长天只说过阵匙在他手里，却没提过是阴九灵的耳环。宁小闲这时当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却也只能惘然一叹：“放上去罢。”老陈醋了，真是历久而弥酸啊。
长天也巴不得将这东西越快脱手越好。不过他才要将宝石按到门上的蛇眼里，突然又停了下来，凝神看了凹槽几眼，沉声道：“不对劲！”
众人一惊，同时抬头，端详这只蛇眼。
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宁小闲先开声，不确定道：“蛇眼上的青苔被磨掉了一点……唔，有人已经先往这里放过了东西，并且也就是最近十天的事？”南蓟州最近称得上冬雨连绵，这个中庭又是露天开放，水汽充足，石上易生青苔。所以蛇眼中的青苔既然被磨去，那就是过去十天以内有人动过了。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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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6章 阵中阵
公孙世家的人，都知道只有往蛇眼里放入阵匙，才能开启法阵。公孙展道：“先父尝试过破解门上的阵法，几次均告失败，后来也没人再尝试了。”哪怕是在人才辈出的公孙世家，其父公孙簿也是个阵法奇才，非其他族人能望其项背，因此连他也解不开的话，后辈无人再试也不奇怪。
那就有趣了，是谁还会往这凹槽里放东西呢？公孙展也明白他们心中所想，开口解释道：“目前公孙家最小的辈份就是七郎这一辈了，下无幼子。”也就是说，公孙家最年轻的一辈，年龄都在十七岁以上，哪有人无聊到做这孩童之举？
宁小闲轻轻道：“除非……”
长天替她说了下去：“除非那人往蛇眼中放入的，也是阵匙。”
这话说出来，几人都是怵然一惊。
谁都知道，耳环肯定是一对儿的。花想晴期期艾艾道：“若说也是阵匙，那么持有另一只耳环之人，莫非就是……”
“嗯。”宁小闲面色沉了下来，“很可能就是阴九幽的分身。这家伙，居然领先我们一步。”
阴九灵早已故去，她的耳环落到兄长手里的可能性最大。不过现在阴九幽被镇压在巴蛇识海底部，所以拿着阵匙来这里走捷径去归墟的，很可能是他的分身。只不过这家伙不赶早、不赶晚，偏偏在长天和宁小闲要前往归墟的时候抢在前头，这就让人闻到一股子阴诡的味道。
再说，他怎么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归墟？明明几人一路上相伴不离，也从未对外人言明。
长天扫了小鲤妖姐弟一眼，阴沉道：“兴许是这两个小家伙之故。”
花想容蓦然变色，赶紧分辨道：“神君大人，我们并不识得阴九幽……”
“不须你们识得。”宁小闲打断了她的话，“还记得在沉夏婚典上，被我们杀灭的阴九幽分身是从乐音宫的队伍中溜出来的么？想必他是跟了我们一路，然后发现我们救走了乐音宫的通缉犯，这才附身到乐音宫门人身上，打探消息。”
沉夏大婚第二日，人们才发现死在婚殿侧殿静室里的那名修士，也是乐音宫门下的低阶弟子。也即是说，阴九幽分身早已潜伏在乐音宫的队伍当中，将姬元容和长天、宁小闲的纠葛都摸清楚了，自然知道这两人应下了鲤妖姐弟的恳求，要送他们前往归墟。
阴九幽从来不是好对付的，哪怕只是个分身，也足以引起众人警惕。现在他抢先一步，不知道又在那头布置了什么恶毒的陷阱。
宁小闲一直盯着石上的凹槽出神，这时目中突然突闪过一道精光，随后伸手将蛇身上的青苔都擦了个干净，这才轻轻抚着石刻：“这上面，还有纹路。”
众人随她手势看去，才发现蛇眼附近还有些极细极细的纹路，像是用匕首刻上去的，只是划痕太浅，这方长石又早被青苔盖满，任谁第一时间也难发现。
并且这些划痕歪歪扭扭，与涂鸦相类，看得出刻纹的人气力不足，甚至手还有些不稳。然而长天看到这些纹路，脸色一下变得凝重，公孙展更是第一时间轻呼出声：“小搬山阵！”
再仔细多看几眼，以巴蛇蛇眼为中心刻在石上的这些细纹，甭管它们看起来有多杂乱，在行家眼里却是和原本的阵法线路结合在一起，有条不紊地又组成了一个微型阵法。
若是把它画得再规整些，宁小闲应该就能辨认出来，这和七年前在岩城抢走孩童的仙吏用过的挪移阵很像，但是线条却繁复了三倍不止。当年樊道人刻绘的挪移阵只是简化版，尚能将人、物平空挪到几百丈之外，那么这个原汁原味的小搬山阵呢？
公孙展咦了一声：“这刻绘的手法甚是稚嫩，效果却不含糊。它也将中心设在蛇眼上，这样放入凹槽的东西瞬间就会被转移走！”
阵中有阵。
这个传送阵上头，居然又被人嵌入一个微型的传送法阵，最妙的是外面有青苔披覆，来人的注意力一般只被长石吸引，并且这人布阵甚是巧妙，借用了石板原有的纹路来绘制，若不看得仔细些、再仔细些，很容易就被欺瞒过去。若是长天方才将红宝石耳环放入，阵法还没来得及启动，耳环就会先一步被小搬山阵挪去了其他地方。
长天一哂：“好个小贼。”好精巧的心思，连面都不露，就能将阵匙偷走。
宁小闲却是眼珠子一转：“慢着，阴九幽分身是已经将耳环放进去了罢？”她嘴角微微翘起，“也就是说，有人从他手里偷走了阵匙？”
公孙展道：“似是如此。”
阴险如阴九幽分身，终于也栽了个大跟头啊，想到这一点她就心中舒畅。“那么这阵法还不曾启动？”这点至关重要。阵法不曾启动，就说明阴九幽分身没能进入归墟，他们也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长天抚着长石摇了摇头：“不，这石中储存的灵力不满，应是传送阵法近期已经用过一次。”他知道宁小闲的阵法造诣一般，遂解释道，“这传送阵另一端设在归墟之中，汲取不到灵力，因此只能从这里吸收地脉的灵气作补充。阵法每开启一次，储存起来的灵力就会被用掉一大半。”
这不就是个充电宝么？宁小闲刚扬了扬眉，身后的花想容即道：“能否知道这小搬山阵的另一端架设在哪里？恐怕布阵这人有危险了。”
布阵的人拿走了阵匙，他若被阴九幽分身缀上，一定会倒大霉。
宁小闲突然道：“最后观摩这块长石的人是谁？”
公孙展皱眉：“它平时作为族传的宝物，一直都放在这里。望星楼防守甚是严密，外人很难进来。”
“显然防守得还不够严密。”花想晴好笑道，“否则阴九幽分身怎么能潜进来？”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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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7章 归墟（加更章）
公孙展瞪了他一眼。魂修在潜伏和刺探这两方面的本事，本就绝非其他修仙者所能企及。莫说区区一个公孙世家了，就是其他名门大派，魂修不也来去自如么？
“但是在石上刻阵法的人，未必就有偷偷潜进来的本事了。”宁小闲于阵法一道虽不精深，但眼力却好，她看这后绘上去的小搬山阵，就知道作者法力低微，连在石头上刻痕都很吃力，又怎么能瞒得过望星楼的守卫？只有一种可能——
她目中有光芒闪动：“我大概知道，这小搬山阵是谁放置的了。”就是有些细节还推敲不明白。
几人说话间，长天已经取出一片蛇鳞，顺手捏了捏。说来也怪，他这么一动手，鳞片就软得像面饼，随他揉捏。等他停下来的时候，这鳞片已经被拾掇成红宝石那般大小，恰能塞进石门上的蛇眼里。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只听“嗖”地一声轻响，鳞片凭空消失，蛇眼处空空荡荡。
小搬山阵果然还在发挥作用。
长天闭眼，约莫过了两息重又睁开，沉声道：“跟我来。”认准一个方向，大步而行。众人赶紧跟上。
巴蛇鳞片虽被传到了小搬山阵的另一边去，却和长天之间有天然的感应。找到自己的鳞片，他也就找到了偷走红宝石的小贼。
他行道只取直线，这一路不知道穿堂入室多少次，前方每每有公孙世家的弟子阻拦，都被公孙展应付过去。
如此穿过了琳琅满目的亭宇楼阁，长天带领众人走到河谷外围，这里有十几处小院散落分布。他一直走到小路底部才停了下来，恰好站在一栋小院门口抬首道：“就在这里了。”
这栋小院的外墙呈灰色，檐下挂起两串红灯笼。
这一路上，公孙展越走越是吃惊，此刻已经瞪圆了眼：“这，这是七郎的院落！小辈们的住处，都在这里。”
长天一步踏出，即从原地消失。
宁小闲举目四望，恰见他打开左前方一座阁楼的窗户，向他们招了招手。
公孙展唤来奴仆问话，其他人迳直走进阁楼顶层。
这里却是一间棋室，地上只有一台棋桌、两个蒲团，墙边立着一副黑檀木制的多宝格，上面只摆了两副笔筒、一只鱼缸。除此之外，四壁空荡，再无他物。
不过长天正站在多宝格前，负手而立。见到宁小闲进来，他即牵着她的小手去抚其中一个格子的底侧。
刚触着这格子，宁小闲细细的眉儿即挑了起来，笑道：“果然是公孙七郎！”
过不多时，公孙展走了进来，满面不豫之色：“可寻到线索？”
宁小闲朝着多宝格呶了呶嘴；“伸手一碰就知。”
公孙展干脆弯腰抬头，去看格子底部，果然见到木板上也绘着一副小搬山阵的阵图！可想而知，阵匙若被传送到这里，正好落入下方的鱼缸当中。
那线条、那形状，和刻在长石上的如出一辙，必然出自同一人之手。公孙展一时怔忡，喃喃道：“为什么？这小子，莫不是疯了！”
宁小闲只奇怪一点：“这笔划真是出自公孙七郎之手？怎地如此稚嫩？”她见过七、八岁孩童的涂鸦，这阵图虽然绘得完备，却不失稚童本色，不像成年人所绘。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公孙展道：“我问过他的贴身婢女，三天前的戌时末（晚上九点）他就回房上榻调息了，在那之后就再无人见过他。”
宁小闲了然：“也就是说，阴九幽分身大概也是那个时候潜入望星楼的，他将红宝石耳环嵌入了石门上的蛇眼当中，随后这枚阵匙就被传送到这里来了，接着你家七郎就失联了。”她顿了一顿，“只不知阴九幽有没有循踪追到这里来。”长天能追踪至此，是因为用上了自己的蛇鳞之故。阴九幽分身哪里能料到会出现这等意外，事先未必在宝石上种下追踪的术法。
不过毫无疑问，公孙七郎的失踪，与阵法脱不开关系。
长天沉声道：“既然寻不到那小子，也无须再想，这就前往归墟罢。”公孙家丢了个人与他何干？既然探明这事儿与阴九幽分身有关，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赶往归墟。
公孙展原也不敢劳动他替家族寻人，于是一行人重新返回望星楼中庭，长天出手抹去了小搬山阵的几条纹路，这阵法就此失效。接下来，他才重新取出阵匙，将它嵌入蛇眼。
这一回，阵匙安安分分地呆在凹槽里，门楣上的小蛇扭动身形，将下垂的尾巴收了回去，眼中红光闪烁。
紧接着长石上刻划出来的门框，连同上面繁复的文字散发出淡淡红光。
不过这光芒有些浅淡了，不如宁小闲想象中明亮。公孙展则道：“阵法的灵力不足。”石门在前次传送中已经耗去了存储起来的大半灵力，剩下的不足以再开启一次。
长天皱了皱眉，一掌拍在石门上，将神力源源不绝地输送过去。他已非当年吴下阿蒙，不需要再借助地脉的灵力来开启传送阵了。
巴蛇的神力何等浩瀚，这么一灌入之后，石门上的符文顿时光华大作。到得最后一个字也亮起来之后，门内的石壁上居然泛出了水浪一样的波纹。
公孙展看得心痒难熬，急不可待地一伸手，十指即从门中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犹如探入水面。
传送阵法已经启动，门的另一边，就是归墟。
长天正待举步而入，身后的公孙展眼巴巴地望着他：“大人，请允我同去！我家无数代阵法师，都想亲眼目睹这阵法的另一边是何等模样！”
这块刻有传送阵法的奇石在公孙世家住了一千多年，从未有阵法师能将它成功激活。公孙展此言，可说是无数族人的心愿。当然最重要的是，公孙展身为隐流的阵法师，其能力越强，对军队的助力越大，所以长天点了点头。
公孙展当即欢天喜地地接在两尾鲤妖身后，随四人走入了红光澹澹的石门里，一下子从望星楼中消失不见。
驻守在侧的公孙门人，看得目不转晴。石门上的光芒很快黯淡下去，符文闪动两下之后，它又重新变作一座普普通通的假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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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一步踏出传送阵法。哪怕心里早有准备，甫一见着前方天地，她依旧要倒吸一口气。两头小鲤妖比她更沉不住气，当即“哇”地惊呼出声。
眼前的景致，人间难寻。
天空并不蔚蓝，有无数云团滚动，层层叠叠，其中时常有亮光闪过，却是积雨云中蕴藏的雷霆和闪电。不过它们再怎样厚重也遮不住阳光，原因很简单——
天上有三个太阳，分别踞于天顶的三个位置，彼此的距离都一致，如同等边三角形。地面上的一切都在它们照耀之下，几无死角。这一幕在南赡部洲绝无可能发生，连长天都喃喃道：“这一回是三个太阳么？”
宁小闲知道他为何这样说——在归墟之中，一切都有可能。不过最令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新人为之叹服的，却是归墟里面最恢宏、最雄伟的景观：
天顶正中央像是裂开一个大洞，浩瀚而巨大的水柱从天而降，落到他们所立足的这片大陆上。水柱的直径，至少都有半个中京城那么宽广。花想容震撼道：“原来这就是天瀑！”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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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8章 颠覆的世界
这条贯穿了天地的巨型水柱，在孟水鲤的族中典籍就被记载为“天瀑”，可是直至亲眼目睹，她才知道自然之力造物有多么伟岸。
什么飞流直下三千尺，和它相比都逊爆了。这才是真正的天河垂落。并且丰沛的水汽氤氲升腾，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七彩的虹桥。
这虹桥，永不消失。
然而奇怪的是，这么磅礴的飞瀑砸落到地面上，激起的响声竟不如想象中那般沉闷如雷。宁小闲往前走了两步，顿时就明白了原因：
一迈开腿，就觉得身体轻飘飘地，哪怕不使出神力，一步也能跨出去两丈（六米）之远！
这里的重力，比起南赡部洲要小得多，她毫不怀疑自己奋力一跃，大概能跳出百余丈（三百米）吧？话说宇航员登月是不是就这种感受？
这时花想晴拉了拉姐姐的手，急促道：“快看身后！”
传送阵法的位置，开在一片山岭之中。宁小闲循声回头，也不由得杏眸圆睁：“这就是湮灭之力！”
他们身后七丈处就是陆地的边界，若是走过去再多迈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站在陆地边缘往下看，哪怕以宁小闲的目力，都觉深不见底。
最奇特的是，渊底不停有黑气蒸腾而起，似是努力想要爬升到陆地上来，不过都被天顶流下来的海水所阻。
天瀑经年累月地冲击陆地，已经在落地处撞出一个硕大的内海，澎湃的水流沿着前辈们开垦出来的水道横穿大陆，从陆地边缘落入深渊之中。
它们忙碌的身影，在陆地上留下纵横交错的水网，最后倾泻入深渊，与向上爬升的黑气一接触，二者两两抵消，只有大股大股的白色水汽升入空中，变作了天边卷积的乌云。
这个不合常理的世界，就是归墟。
到来之前，宁小闲已经事先做足功课，也从长天那里知道了归墟的真面目。
这个世界的入口隐在南赡部洲的海底，四处飘移不定，谁也无法估测出它的路径。世人说它是众水汇聚之处，乃是因为它每时每刻都从海洋中汲取大量海水。而归墟与南赡部洲西边的禁地“无尽海眼”的不同之处，在于海眼蒸滤掉大量海水，只留下最金贵的水之本源存储起来；而归墟一刻不停地摄入大量海水，却是为了对抗湮灭之力。
这还要从归墟的本质说起。
这个小世界每过整整一百年，就会被湮灭之力吞噬，世界中的一切，无论生命、尘土、水分、矿物，都会被分解殆尽，什么也不剩下，天地从而恢复到一片混沌的状态。
而过上十二个时辰以后，归墟之中又会重新开天辟地，再现山河，随后有生命开始繁衍，直到百年大限到来，世界重新覆灭……以此往复，无止无休，因此归墟其实又被称为了“归虚”：重归虚无。
每过一个轮回，这个小世界的天地规则都会截然不同。上一次长天进入归墟，恰逢天地倒转，所以“水往高处流”也就变成了那一个轮回中的世界规律。而这一回么，除了重力微小之外，天知道归墟之中又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规则。
这里的一切都与南赡部洲不同，这里有许多世界规则时刻变化不休。之所以归墟会呈现这样古怪的特性，乃是因为天道在这里对一切法则都放任自流。
大千世界从创世的那一天起，就有了法则，天道随之诞生。而天道的出现，也推动了世界发展的法则更加完备。可是任何事物的产生都有两面性，包括法则。新生的法则可能造福万世，也可能毁灭众生，当它出现之后，天道不敢将它立刻投用到大千世界当中，因此就需要先拿到小世界里来试用，待权衡其利弊之后，再决定是否投入大千世界。
这一点对宁小闲来说，特别容易理解。她试验全新的丹方也是如此，药物最后能不能起效，不还得看临床实验的结果么？
说白了，归墟就是天道的一块试验田，用于观察法则的效力。
每过一百年，推倒重来。这便有了新的世界、新的生命……和新的法则之力，绝不重复。
那么天道如何精确把控世界的进程呢？通过控制湮灭之力。归墟会从海洋中汲取大量海水，以对抗内部产生的湮灭之力，从而为整个小世界争取时间。可是湮灭之力的本质是吞噬一切，也包括了海水，因此它的总量还是会稳步提升，直到海水再也压制不住它，整个世界被吞噬一净，这就正好满百年之数。
因此，湮灭之力也被称为灭世之力。
现在宁小闲所见到的，即是代表了湮灭之力的黑雾距离陆地表面已经不足一丈距离。换句话说，整个世界已到了毁灭的边缘，归墟即将结束这一轮回。
长天举目四望道：“来得晚了些，离龙门关闭最多还有三炷香时间。”这也正是两只小鲤妖日夜思盼的龙门即将消失的时间。
众人随着他大步而行。说来也怪，这个世界的重力虽小，却不允许修仙者飞行，否则众人驭起法器，只消片刻即达目的地。
走过一片山岭，林中云遮雾绕，迎面正好又有一缕清风拂面，吹得众人衣袂纷扬。长天伸掌虚抓，居然就将这缕清风捕获在手，宁小闲注意到他掌心出现一个小小的龙卷风，左突右进，却逃不出他的五指山，试了几次之后风卷即变得不规律起来，状甚暴躁。
这小龙卷风，居然也会生气？她惊咦道：“这是活物？”
他微微一笑：“这是风灵，已有了生命。”又冲着林中的云雾招了招手，说了声，“来。”
即有一大团云雾应声而至，沉伏于地，铺展开来，白白胖胖如棉花糖一般。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长天拂衣而上，稳稳站在这团云雾上，轻喝道：“时间无多，速速上来。”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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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9章 由生到死
众人这才跃了上来，只觉脚底柔软，却又实实在在踩着了实物。那感觉的确就像书里描写的一样“高一脚、低一脚，像踩在棉花上”。
长天这才对着掌心的微型龙卷风吹了口气，只听“咻”地一声轻响，这东西往前滑了几丈，身形也跟着变大、拉长，到最后居然化作了身高三丈有余，上半身如同人类、下半身仍是云团的奇特生物。
这东西落地之后还想着逃走，飞一般往远处遁去。长天满意道：“这速度尚可。”大袖轻扬，就有神力化作数股金丝，缠在风灵身上。风灵既动，承载着众人的云团也跟着动了起来，飞速往北方而去。
他竟是以风灵为驾，驱动云车为己用。风灵若是自行更改方向，神力凝成的鞭子即会抽打在它身上，迫其转向。
风的速度有多快？至少比人腿要快上数十倍了，否则怎会有个词唤作“风驰电掣”？如今坐在云车上的众人就有这样的体验。
宁小闲乍舌道：“这也可以？”太形而上了吧，她理解不了。
“这并不难，只要你洞悉了这个世界的规律，就能将它驭为己用。”长天抚了抚她飞扬的秀发，“我们在这里，不可太张扬。”不排除这里还有其他高手的可能，他在这里也不想惹事。否则他只要化出巴蛇本尊，将几人都带往龙门就好，又何必坐这云车？
也就是说，大家同时来到归墟，可是长天只用了短短几息的功夫，就把握到这里法则力量的本质了？宁小闲叹了口气，她和长天的差距，到底有多大？长天见到她面上神色，不由得失笑：“总有一天，你也能办到。”
公孙展一直紧锁眉头，这时忍不住问道：“神君大人，既然这世界每百年都会湮灭一次，万物不存，那么当年那阵法师制作阵法时，又是如何在归墟当中设下座标的？”
传送阵法的原理，无非就是将a座标的物体转移到b座标去。可是归墟每百年都会恢复一次出厂设置，阴九灵设好的座标难道不会被抹掉吗？最逆天的是，传送阵法历经数万年还能用，这是他亲眼所见呵。
长天望了他一眼道：“你只道这世界瞬息万变，却未瞧见它亘古不变的地方。”
这话说出来，众人都不由得抬头。
归墟、归虚，难道不是一切尽化虚无、万物从头再来吗？还能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长天信手一指大陆正中央的天瀑：“无论这片大陆重生多少次，都有天瀑出现，依旧是这般粗细、这个位置、这等流量，否则湮灭之力一定会提前吞噬整个世界，不满百年之数。”
“这片天地维持的时间不变，一定是三万六千四百九十九天。”
“两只鲤妖要跃的龙门不变，每一次必定出现。”
“甚至地底升腾起来的湮灭之力，每过一息增长的数量也不变，否则不能刚刚好在这个时间段内结束一个轮回。”
两只小鲤妖听得似是而非，宁小闲终是阅历更丰厚些，此时即思索道：“这般说来，她已经洞悉了轮回的本质？”阴九灵昔年随着长天和兄长进入归墟的时候，修为远远比不上今日的长天，却已经可以看穿归墟的规律了？这是何等逆天的敏锐。
长天轻轻嗯了一声：“无论世界如何变化，这片大陆始终会位于天地正中央，并且日沉一寸，到得覆灭之日，离天顶的距离恰好是八万七千丈。你知道这是谁设下的规定？”
宁小闲想了想：“天道。”
“不错，即是天道所为。”长天道，“只要让这世界的规律，认同她刻划下来的阵图也是符合天意，那么在接下来的无数个轮回中，无论世界化虚多少次，只要天地重新存在，这个阵法也会同时出现。”
听起来容易，可要做到这一点，不晓得有多么艰难，因此其余四人一齐动容。公孙展满面向往之色：“世上竟有这等奇才！可惜我生得晚了，无缘一见。若能当面讨教，必是人生一大幸事！”
宁小闲笑道：“你现在想要见她都不难。”
公孙展大喜：“她在哪里？”
宁小闲竖起拇指，继而比了个向下的手势：“喏！”
公孙展也不是书呆子，一下看懂了这手势的含义，不禁有些尴尬。说话间，众人都发觉足下的地面起伏不停，两只小鲤妖回首望向来路，皆变色道：“山岭不见了！”
方才他们走出来的那一排崇山峻岭，不知何时已变作了低矮的丘陵。
在它们从大家的视野当中彻底消失之前，这些丘陵又变作了低洼盆地，随后有大河流经这里，硬生生将这片盆地变作了泻湖。
短短几十息，高山就变作了湖泊，沧海桑田也不过如此吧？
花想晴楞楞道：“我看族中古籍记载，归墟中一切无常相，今日终能亲眼目睹。”
众人进来前都做了功课，知道归墟中的万物时刻变化。无论是南赡部洲还是宁小闲来自的世界，其实也都处于一刻不停地变化当中，这才成就了高山峡谷、湖泊海洋，只是这种变化缓慢而轻微，如春雨润物无声，生灵性命又太短暂，因此根本察觉不到。但在归墟之中，就连地壳变化都要浓缩在一百年内完成，因此在这里，沧海变桑田也只是常态了。
公孙展突然道：“前方有人！”紧接着又纠正，“不对，是地面上有人！”
云车虽然没有轮子，但现在不也沿着地面行驶么？什么叫地面有人？宁小闲运足目力去看，才知道公孙展其实真没有说错。
地面上的确有人，只不过这些“人”的大小和蚂蚁相差无几，行动速度又是快得肉眼难辨，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他们也能直立行走，只不过皮肤是绿色的，脸部圆如满月，每只手掌上只有四个手指，浑身上下只拿草皮或者布料挡住了要害部位。
大家既有此发现，再往地面细细端详，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里并不像众人先前以为，是荒凉的山野。正相反，这里每隔十余丈距离，都会有小人儿群居的聚落，人数在数百到上千不等，具体数字是多少，谁也统计不出来，因为这些小人儿从生到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只五息不到的功夫，他们从襁褓婴啼变作了青壮年岁，随即面颊爬上皱纹，一转眼又到了耋耄之年，接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都说蜉蝣短命，朝生暮死，但这小虫好歹还有一整日十二个时辰的寿命。这些绿皮的小人过完一辈子，却只有短短五息！
宁小闲喃喃道：“这新陈代谢也太快了。”
旁人听不懂“新陈代谢”这几个字，却基本能明白她的意思。在归墟之中，连山河的寿数都只有短短几刻钟，何况人类？生命的推演，必然是天道试验的重中之重，所以这片大陆上所有土著的寿命，估计都是这样短暂，这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繁衍出无数世代。
生命繁衍的周期越短、世代越多，突变和进化的可能才越大。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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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1780章 修罗（加更章）
天道的严酷，从中可窥一斑。不过话说回来，地球的人类、南赡部洲上的人类，和这些小人儿又有什么不同呢？一样是在有限的时间里过完了自己的一生罢了，一样是短命得见不到山河易形，也一样短得见不到世界的终结。
其实放大微观世界，生命的进程也会一下子放慢。蜜蜂振翅的频率，同样肉眼难辨，但是若将它的世界同步放大，翅膀振动的轨迹施即是历历在目。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人类的寿命相对于整个宇宙来说，也许同样是短短的五秒，只不过自己并未察觉。和绿皮小人的一生相对于整个归墟来说，都是同样短暂，却也是同样完整。
往附近多瞧几眼，就会发现地面上的细小植被，其实放大来看都是样式各异的树木，只不过最高的立起来也不过宁小闲巴掌大——这片大陆上的一切生灵，个头都很小很小。和他们一对比，众人都觉得自己走进了小人国。
这其中的原因，众人也明白的：通常来说，个头越小的生物，新陈代谢的速率越快，从生到死的周期也就越短。鲸、象的平均寿命能近百年，猫、狗只有十余年，而老鼠的平均寿命只有两年不到。
这里毕竟只是天道的试验场，任何法则在这里都可以设置得很极端。
若按这里的山河和生命寿命变幻来看，方才那么短短十几息的功夫，就相当于南赡部洲上过去了数万年。可是宁小闲也注意到，天上的三个太阳始终一动也不动，居然像是钉在天幕上的。
看来，这里的太阳不走东升西落的路线。它们扮演的是真正“日不落”的角色。
也就是说，在过去的三万多天里，归墟没有迎接过一个夜晚。
就在众人嗟叹不已的时候，长天一挽长鞭，勒住飞速前进的风灵，云车就此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片更加广袤的森林，放在众人眼中，矮是矮了些，却也郁郁葱葱。
风儿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好一派闲静的景致。
怎么看，都只像一片平凡的沃野。不过宁小闲同样提高了警惕：时间宝贵，长天不会无缘无故停下来。
果然风灵才止住不前，长天即沉声道：“让开。”
声音虽然不大，却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至少十里内皆能听闻。
眼前空无一物，他叫谁让开？
车上其他人都紧张起来。很显然，这十里之内，必定有值得撼天神君严阵以待的对象。
不过这一声过后，四下里依旧僻静，只有风吹树响，以及黄沙卷过平地的呼啸声。
长天面无表情道：“等我出手，可就不好看了。”
话音刚落，森林上空狂风大作，接着就有一个宏大的声音响了起来：“就算你是巴蛇，也该有个先来后到罢？说话客气些。”
这人说话懒洋洋地，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宁小闲无法确定这人所在位置。
长天一哂：“你挡着我道儿了，想让我从你身上直接碾过去么？”
从这人身上碾过去？宁小闲一皱眉，低头看向前方地面。果然整片森林突然摇晃起来，紧接着地皮向上鼓起、再鼓起，随后胀破。有个庞大的身影从地底冒了出来，缓缓坐直。
等他挺直腰杆的时候，无数尘泥土灰从他身上剥落下来，土崩瓦解之声不断，原本蓊郁的森林已经被损毁了大半。他转动脖子，发出来的脆响就像山岩解体：“幸会。没想到在归墟之中，竟能见着名震三界的巴蛇。”
他嘴里说着“幸会”，语气中却没多少幸会的意思。说话间身上泥灰落尽，直至最后不染纤尘，众人才看清这地里冒出来的家伙居然也是人形，只这么坐着也高达近百丈（三百米），巍峨雄壮，连说话的声音都沉闷得像天边的雷声。但若细看他面貌的话，高鼻深目，红发红眸，猿臂蜂腰，若不计较他浑身透出来的张扬狷狂，居然也是个少见的美男子。
他身着一套血红铠甲，与眸色相近，在阳光下光华流转，像是有丝丝金线游移其上，道不尽的璀璨华贵。
长天皱眉：“修罗道的迦夜？你倒在这里作甚？”
闻者都吃了一惊。这红发郎君居然和鬼王尸陀舍一样，都不是人间居民，只不过他来自六道之中的修罗道！
“睡觉。”这被称作迦夜的男子打了个呵欠，然后伸了个懒腰，这才屈起右膝，将右臂搭在上面，看起来慵懒而随意。只不过他体型太大，哪怕这动作再随性，举手投足之间也引动风声呼呼作响，“一梦百年，舒服得紧。”
听他意思，似是归墟这个轮回初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公孙展见他不似有敌意，赶紧问道：“您既然驻守于此，近几天来可曾看见一个人类少年走动？”
大能遇着了大能，也不一定就像斗鸡一样见面要打架。修为越高，越是爱护己身。彼此都到了这等境界，没有深仇大恨何必要动手？
“人类？”这红甲男子想了想，才往东北方向一指，“大半天前是有个小鬼踩过这片森林，往那里走了，修为低弱得很。挑这个时候进来，大抵是送死的节奏。”
归墟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找到的，没有逆天的实力，就要有逆天的运气，所以能进来的低阶修士实在不多。迦夜看见的少年，十有八、九就是公孙七郎了，并且此刻很可能还活着。公孙展当即大喜：“多谢、多谢魔君大人！”
六道当中，人道和天道为善道，修罗因本性善良，因而修罗道也被列为善道之一。但是那里的居民有福报而无德行，嗔贪好战，并非真正的善类，因此其中的佼佼者也被称为“魔”，恰与人道、天人道中的“神”对应，修的是魔道。公孙展称他“魔君”，并无错处。
长天却道：“归墟中还有何人？”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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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1章 潜……规则
迦夜这回却耸了耸肩：“我刚睡醒。”
他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那即是说，这归墟里还有旁人，并且修为至少和他相仿佛。他既不说，长天也不追问，眸中金光闪动两下道：“这个轮回当中，又有隐藏法则？”迦夜在归墟中度过了将近百年，对这一轮回的天地规则肯定领悟得比别人深刻得多。
迦夜嘴角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当然有。不过我从不打白工，想探听情报，你得拿点什么来换。”目光在长天背后几人身上扫过，着重盯了宁小闲和花想容几眼，“把这两个女子送我，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
长天拂然不悦：“你若嫌百年沉眠还不过瘾，我可以助你再度入眠。”捏了捏拳头，喀啦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花想容倒是好奇地上下瞄了迦夜几眼：“你要我们做甚？以你的块头，我给你当侍女伺候穿衣都要累死了。”
迦夜一愕，随即放声大笑：“小姑娘真是有趣，你当我不会化形么？你怎不问巴蛇的本体有多大？”他一笑起来即是声震四野，犹如怒雷绽放，花想容伸手捂着耳朵，依旧听到他对长天道，“好吧，那我退而求其次，你把这个送我就好。”说罢一指宁小闲，“六道当中，唯人类才会出现砾中金体质。这真少见得很，我很有兴趣。”阿修罗也讲究享乐，他自然知道砾中金的妙处。
话音未落，他即感受到凛冽的杀气随同一缕炙烈扑面而来。迦夜也是身经百战，及时收手，随后就有道红光从他面前划过。若非他缩手得快，此刻已被斩中。
众人这才看到长天手中不知何时已执出南明离火剑，剑尖上红芒吞吐，显然得了长天神力灌输，器灵精神抖擞，恨不得找个人来剁一剁。
长天倒转剑尖，以剑尖拄地。这一下看起来轻拿又轻放，可是附近数十里地面却像是遭受攻城棰重击，一下剧震。两只小鲤妖站立不稳，一个踉跄。
“归墟这一轮回的法则？请说与我知，否则轮回结束之前，你必定走不出归墟。”长天轻声道，“依我看，你还对抗不了灭世时的湮灭之力。”
他虽然用了个“请”字，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迦夜也不生气，目中红光闪动，似在思索。好一会儿，他才道：“第一条规矩，进入归墟者无法飞行，这点你想必知道。”
长天点头。无轮归墟世界轮回多少次，这一条都是铁律。这里面的规则与外界大不相同，因此任何飞行法诀在这里都不适用。
“第二条规矩么，听好了——”迦夜拖长了语调，缓缓道，“不能使用任何储物空间。”
也即是说，神魔狱在这里不能使用了。这对公孙氏和鲤妖等法力低弱的修仙者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他声音中的恶意毫不掩饰。长天沉默，好一会儿才道：“还有呢？”
“还有么，就等你自行发掘了。”迦夜这一回却不配合，缓缓站了起来。等他挺直腰背的时候，身高近三百丈（千米），这对地面上的人来说，满满地都是压迫感啊。“你我既无交易，免费的情报就只能给出这么多了。”他身侧同样有红光一闪，随后右掌中就执出一杆血红色的长枪，只有枪尖在阳光的照耀下反而映出了霜雪的寒光。
“你也不必想将我留下。”迦夜笑道，“省省力气吧，后面会用得上的。”
长天闻言，瞳孔微缩。
迦夜说完，目光转到宁小闲身上，突然掷出一枚血红的石头。说来也有趣，这石头对宁小闲来说原本比门板还要巨大，可是落到她面前的时候，就化作了拇指大小一枚雨花石，就听这修罗笑道：“人间界，我倒想一游呢。”说罢转身往西而行，不急不徐。他每走三步，长枪枪柄即拄地一回，发出了“锵”、“锵”、“锵”的金属声响，无远弗届地传递出去。
这三声响过，他人也走到了众人视野的尽头，转眼消失在地平线外，那声响也不复得闻。
公孙展阅历也算丰厚，这时不禁动容道：“这声音，莫非……”
“他在向其他人传讯。”长天面沉若水，“走吧。”他的确不想将时间和力气浪费在与迦夜的战斗中。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家伙境界不低，就算能将他打个半死，长天也要耗掉许多精力。
这场架打起来，不划算之极。迦夜也知道他权衡之下不会出手，这才走得这样安然。那枚雨花石落入宁小闲手里，长天也不讨要，只道：“留着吧，这是迦夜的信物。”
修罗道中人离开归墟之后，同样要受空间壁垒的束缚，不能随意跨界，唯有以降神的方式才能降临人间。迦夜不在这里送出信物，就无法进入人间道。偏偏到了这等修为正要经历大千世界，心境道行才有进一步提升的可能，因此他抓着这机会送出信物，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人类能召唤他到人间一游。
长天知道，迦夜此举倒是没有坏心。宁小闲多一枚信物，也就再多一点防身的手段。他将鞭子甩出，风灵顿时又拖动云车飞奔起来。
无论接收迦夜讯息的人是谁，这对宁小闲等人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花想容小心翼翼道：“神君大人，不若我们先出了归墟，等您变回巴蛇真身再进来？”
长天摇头道：“来不及了，只有不足两炷香时间。”刻在长石上的阵法只能单向传送，他们无法循原路返回。归墟就像个皮囊，他们若想走出这里，只有从天地正中央的巨型水柱逆游出去才可以。这么一来一回，龙门或许已经关闭，下一次开启，又要等上百年。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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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2章 找到人了
唯今之道，只有尽快将两头鲤妖送去龙门，完成自己的承诺。
公孙展忍不住道：“修罗道的大能，怎会出现在归墟？”
宁小闲知道长天提起精神观察四周，无暇回话，因此替他答道：“归墟是法则的试验地，也就是说，这里时常处于混乱无序的状态，时空壁垒就远不如南赡部洲那么严密。”
公孙展琢磨她话中之意，不禁变色：“您是说，其他五道中人也能越界至此？”
“正是。但想跨越壁垒，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能进入到这里来的其他五道中人，在各自地界上都是一方豪杰，最不济也是真仙之境。”
宁小闲这一路上也从长天那里听得不少秘辛，现下只是转述，“这里的法则无穷无尽，这些大能进入归墟，观察世界的生灭、生命的生灭，也相当于又得到一次上体天心的机会。”
修仙的手段是“问道”。到了长天这等境界，世上几乎无人可以当他的老师传道授业，接下来所有心得都要自行体悟。归墟当中无数种法则的明生暗灭，对这些揣摩天道的大能来说，都是绝佳体验。所以迦夜才在这个轮回开始的时候到来，并令自己沉入大地，以探寻天人合一之境，从中体察道理和法则的运行规律。久而久之，他的身体被泥土覆盖，表面甚至长出了森林。在这里面奔跑的生灵，甚至不知道自己足下的土地中有仙魔安眠。
长天补充道：“修罗道男女有福报而德行不足。迦夜应是修行遇槛，才来这里体会‘厚德以载物’的境界。”
宁小闲点了点头。她听说修罗道的众生很是有趣，心怀善意或者心境平和时美貌如天人，但在妒忌、暴怒、怨恨、仇雎时，却丑陋如恶鬼，是真真正正地“相由心生”。只是很难想象，迦夜那样的美男子一转脸就能变作恶鬼。
同样地，迦夜的修为尚不足以对抗吞噬归墟的湮灭之力，所以他必须在这个世界覆灭之前抽身离去。
现在离本次轮回结束不到一个时辰，多数外来者应该都已经返回了各自的地界。
然而反过来说，到现在仍然有底气留在归墟内的，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也难怪长天面色肃然。
不过这个时候，宁小闲腕上一热，却是长天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他大袖垂下，后面的人未必能看出两人的动作。宁小闲只听他传音道：“不必担心，我另有一个好消息给你。”
在这里还有好消息？宁小闲忍不住望他一眼，见他完美无瑕的侧面有若雕塑，面无表情的神色也若雕塑，可是他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神国大门，重开在即。”
她一下瞪大了杏眸，反手握住他的手掌：“现在，这里？！”长天说得对，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
长天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之意，不由得微笑：“不是现在，却也差不多了。再有几十息吧。”
还有他人在场，她得全力克制自己才不至于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欢欣鼓舞，只忍得小脸红扑扑地，却笑得一脸明媚灿烂，几乎要将他的心底都照亮。
原本没有这样快法，多亏这丫头连番手段施展出来，令他获得的信仰之力暴涨，这才快速巩固了整个识海世界，令神国大门可以提前打开。
整整一年又两个月，长天都和阴九幽作着无止休的争斗，其中几次周折、几度凶险都不必再说，连她都觉得精疲力尽，更何况识海世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外头只过了十四个月，谁知道长天在识海当中过去了几十年、几百年？每思及此，她都心疼得很。
这样漫长的煎熬，终于到头了！
这该死的妖人终于要被赶出来了，再不能在他识海里、身体中兴风作浪！想到这一点，宁小闲都觉得阴沉的天空一下子敞亮了，连原本透着一股子不祥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芬芳。
两人十指交握，虽不言语，却是心有灵犀，都感受到对方胸中涌动的无限欢喜。
云车风驰电掣，往东而去。
又过了十几息的功夫，长天突然道：“前面有人。”轻轻放开她的手。
再行出数百丈，众人果然看到前方谷地上，有个青衫少年靠坐在卧牛石边休息，面露疲色。观相貌尚有两分稚嫩，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年未弱冠。
公孙展更是喜得放声大呼：“七郎，七郎！”
这少年闻声，茫然抬头四顾。他法力低弱，定睛看了两眼才认出公孙展，脸上惊愕毕现，显然是没料到会在这等绝地遇上长辈。不过他随即从地上爬起来，往这里飞奔而来：“二叔公祖，救我！”
二叔公……祖？宁小闲忍不住斜睨了公孙展一眼，这是什么奇葩的称呼，该不会是公孙家独有吧？后者咳了一声，苦笑道：“我辈份大。”他今年好几百岁，七郎不到二十，这中间隔了多少辈份？反正宁小闲是算不出来。这种修仙世家，上下动辄就隔几十代、上百代人。
风灵速度放慢。待七郎奔近，公孙展想将他扶到云车，长天却阻住了他道：“且慢！”伸手一招，有清风带出，公孙七郎就不由自主地被推到他面前，随后领子一紧，整个人被这伟岸男子提了起来。
长天眸中金光大作，紧紧盯住了眼前少年。
公孙七郎只觉眼前男子目光如针，赶紧闭眼，却来不及了。那光芒透眼而入，直刺入识海之中，只一个照面就将那里的碧波都染成了明晃晃的金色。
识海震荡，他的神魂自然跟着受创。公孙七郎面色胀红，突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公孙展面色大变，哀求道：“神君大人，请饶他一命！”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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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3章 一不做二不休（加更章）
长天不答，只用神识将少年又上下扫视了几遍，钜细无遗，这才摇了摇头：“阴九幽分身，不在他身上。”
其他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先前公孙七郎偷了阴九幽分身的阵匙，随后消失不见，众人都担心他被阴九幽分身附身，现在长天查明不是，那自然皆大欢喜。
公孙展将少年拉到云车上，等风灵重新加速才质问他：“你怎在这里！”
公孙七郎对族中长辈还是心存敬重的，当即低头道：“这个，说来话长了。”
公孙展不悦道：“那就长话短说，快些。在神君和宁大人面前，不得有半字虚言！”
神君、宁大人？公孙七郎显然没弄清眼前状况，茫然道：“二叔公祖，我是通过望星楼中庭的那块青石传送过来的。”
声音暗藏了几许得意和期待。在他料想中，公孙展必然会大吃一惊。哪知对方不耐烦道：“要这许多废话，我们也是。你是怎样弄到阵匙的？”
“这就要从十年前说起了。”公孙七郎呐呐道：“族中每一个研习了阵法的小辈，若有机会去十扬滩的勤宫小住，都会被安排去观摩那块青石。我在这一辈中位份最小、年纪也最小，因此被排在最后一个。”
“我在族中就听其他兄弟说起过这块青石，亲眼见着之后，仍觉惊奇不已。我们是以阵法见长的公孙氏，可是那上面的阵法，直至现在都无人破解得了，尤其是簿族长都宣布他对这青石也束手无策之后，就再也没人去尝试了。我那时心里不服，可又知道自己道艺粗浅，连簿族长都破不掉的谜团，我肯定也没有办法。于是我灵机一动，就想了个法子出来。”
簿族长，指的就是公孙展的父亲、公孙世家的前任家主公孙簿，是公孙家阵法之集大成者。若是连他都不能在无阵匙的情况下启动那个阵法，的确旁人也要心灰意冷的。
宁小闲笑道：“你在石门的蛇眼附近，又布了个阵出来？”阵法那东西，她看几回就眼晕几回。这些孩子真了不得，从小就是学霸。
公孙七郎望见她貌美如花，姿妍极盛，竟然不敢与她对视，低头羞涩道：“是，正是。我那时便想着，布这阵法的人，有一天必然还要回来使用，否则何必留下这青石在此？可能是他本人，也或许是他的后人，但手里一定有开启传送阵法所需的阵匙。我虽然破解不了这个阵法，但我可以将阵匙偷走哇！”
“只要阵匙被小搬山阵传到我手里，我岂非轻易就能将它打开？”
众人听得好笑，却也不由得佩服这孩子的心思机变灵巧，居然能想出这么暗渡陈仓的法子。也难怪刻青石上的小搬山阵被绘得歪歪扭扭，原来是七郎幼时所为。他那时还不满七岁，要知道孩童还未长成，其手力和准头比照成年人都有不小的差距。
花想容听得有趣，忍不住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异动也没有。整整十年过去了，我早就将这事儿忘在脑后。”公孙七郎挠了挠后脑勺，“直到我自己的订婚日期在即，心绪起伏，这才去了阁楼的棋室静｜坐。哪知这个时候，鱼缸里头突然传来‘扑通’一声轻响。”
他惟恐旁人听不明白，紧接着解释道：“我小时候设置在青石上的那个小搬山阵，另一边就绘在多宝阁里，正好对着底下的鱼缸。所以缸里若是平白多了一样东西，只可能是从青石上传送过来的！”
“我跑去一看，多出来的东西居然是枚耳环，珠宝的成色极好。”他摊开手掌，果然掌心平躺着一枚红宝石耳环，和长天启动阵法的如出一辙，任谁看都能凑成一对儿。
他苦笑道：“我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沉默了十年的小搬山阵突然给我送了阵匙过来，只能说明，这耳环的主人就在公孙家的领地里，就在望星楼当中！”
“大庆在即，家族早就在勤宫加强了值守，望星楼里又埋伏了那么多阵法，居然还是被这人摸到了青石边。结果阵匙被我偷到手里，令他功败垂成。这人既然这么有本事，一定不会放过了我。”
谁都不得不承认，他的担忧很有道理。对手是阴九幽分身，连宁小闲对付起来都觉得头疼不已，何况公孙七郎这么个小小少年？
宁小闲这时已经基本摸清了他的思路，却依旧道：“所以呢？”
“阵匙突然被传走，一定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并且估计这阵匙对他也很重要，所以这个时候，他很可能到处寻找，这是人之常情。”连花想晴都点了点头。人丢了东西，第一念头肯定是去找出来，“但等他反应过来，一定就会想出另一个办法了。”
花想晴听得入神，顺着他的话就问：“什么办法？”
“守株待兔。如果阴九幽分身没在耳环上放下追踪术法的话，最好的办法是守在阵法边上。这法子笨是笨了点，但是有效，因为拿了这阵匙的人，最后一定会来开阵。并且在阴九幽分身想来，这一次归墟轮回即将结束，偷阵匙的人必然会尽快赶来使用的。”宁小闲替公孙七郎回了两句，“接着说。”
“正是如此。”公孙七郎苦笑道，“我年幼时刻在长石上的小搬山阵，传送范围只有两千丈。来开启阵法的人必然能看出来，然后推断偷他东西的人就在勤营之内。我本身犯错在先，不敢求家族庇护，当即就作了个决定。”
“我知道多数物件的气息都能被储物空间隔断，所以将耳环放进了储物戒中，然后潜到望星楼当中开启了传送阵法。就、就被传送到这里来了。”
众人莞尔，都为这少年的机智点赞。阴九幽分身正在满勤宫追捕贼人，哪里知道正主儿立刻就潜进了阵法当中。估计待他反应过来时，阵法已经被启动，将公孙七郎传至归墟。如此一来，少年倒真是躲过了对方的搜捕，又没有惊动和连累本家。
长天突然道：“也即是说，你从未见过耳环的主人？”
“啊……是！”对这俊美郎君，公孙七郎虽然素昧平生，却下意识地敬畏，这种感觉还远远胜过了面对公孙展这个族中长辈。
“你的记忆当中不曾有缺失？”
公孙七郎肯定道：“不曾。从三天前到现在，我清楚而连贯地记得经历的每一个细节。”接着苦笑道，“我料到传送阵的另一头会有凶险，却没想到是这般古怪的地方，人类比蚂蚁还小、还短命。最糟糕的是，那阵法是单向的传输的，我进得来却出不去。”
宁小闲知道长天发问的原因，乃是要探明他是否曾被阴九幽分身暗中附身。毕竟魂修可以抹去人的记忆，令他们连自己被附身都不记得了，但这项神通却有一个毛病，即是当事人事后的记忆会有空白和紊乱。
不过七郎既然如此说道——她和长天互望一眼，当即明了。公孙展忍不住道：“这即是说、即是说……”
“嗯。”宁小闲点了点头，“阴九幽分身没能附在他身上潜入归墟，你这曾曾曾……侄孙很安全。”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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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4章 龙门
公孙展松了口气，喜道：“那就好。”
两人说话间，长天挥出的鞭子在风灵身上抽了一记。这古怪的生物怒吼一声，随后有一点金光从它被抽中的部分扩散开来，不出五息就从上到下完全覆盖。从远处看，这就是个金色的旋风。
风灵变色之后，速度陡然提高了一倍。它拉动大车在原野上飞驰，地上的小人儿甚至都未能察觉到它的存在，它就已经掠到了天空的尽头去了。
这自然是风灵得到的了长天神力的灌输和加持，令它自身潜能完全爆发出来。若有其他大能在这里，当知这是长天对于归墟的天地规则又有进一步领悟的证明。
饶是如此，他依旧眉头紧皱，似有烦恼尚未解决。宁小闲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这时就听公孙七郎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花想晴笑道：“可曾听过万水汇聚之地？”
公孙七郎先是茫然，随后眼睛慢慢睁大，终于吃惊：“万水汇集之地？这里是归墟！”忍不住左顾右盼，对这折磨了他三天的地方又感新奇，“我还以为归墟是口海眼，没料到居然有土地！此次冒险不亏，当真不亏！”
“你我立足的这片大陆，原本也存在于大千世界，只不过面积比起南赡部洲是小了很多很多。”花想晴手里握有先祖留下的古籍，当然对归墟的来历比一般人更加了解，“据说，它曾被称作东胜神洲，与南赡部洲遥相呼应，位于东海万顷碧波之上。”
公孙七郎听得有趣，不禁道：“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花想晴耸了耸肩：“那便不得而知了，也不晓得是几多年前的旧事。我曾查过典籍，据说东胜神洲其土正圆，人面亦圆，像彼地形。这块土地是不是圆的，我还看不出来，但地上小人的脸却真地很圆。”
原来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东胜神洲！花想晴这番话，令宁小闲也暗暗吃惊。难怪它只存在于典籍之中，后不复闻，原来是被天道给藏在了归墟之中。花想晴说得对，历史久远，已不可考，或许连言先生都未必亲历。
这块大陆虽然广袤，不过他们是从大陆东南侧登入的，离目的地不远。又奔行了一小会儿，耳力如宁小闲就听到了远方远来的哗哗水声，再行进十余里，就连公孙展、鲤妖姐弟也都能听到了。
不过这个时候，天地之间还现出另外一种异象：
地缝、崖隙、山谷、洼底，开始有黑气汩汩冒出。虽说有大部分逸散到空气当中，不过留下小部分侵蚀地面，无声无息地就将山岩、土石都吞得不见踪影，然后像是得了补充，黑气就愈加浓厚，也越发肆无忌惮了。
而散逸到空气中的黑气多了，也慢慢将低处的空气都染作了淡淡的黑色，草木触之即枯，生长在地面上的小人儿更是连吭都没吭一声，瞬间解体不见。
这些黑气出现的地方，生机立刻泯灭，连山、石、水这样的无情之物，也抵抗不了多久，纷纷化为虚无。
湮灭之力，已经往上漫延至地面了。
再也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样，使众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即将覆灭。
公孙展紧声道：“神君大人……”这个世界如果归虚，长天或可无事，其他人却非死不可了。
长天凝声道：“顺水而行。”顺手给了风灵一鞭子。
这世界设定的安排，原本就是以生生不息的海水来对抗湮灭之力，眼看大陆即将解体，暂时只有水边最安全。
按说东胜神洲上水网交织纵横，海水奔流的声音实在不算新鲜，不过这一回声音浩大如雷鸣，离得这样远听起来就气势磅礴，可想而知，前方必然是汹涌大河。
水量越丰沛，河道及其两侧越安全。
果然又前行数里，即见一条宽广大江，立在江边根本望不见对岸。那海水原本该是烟波浩淼、不急不徐的，现在却如万马奔腾，气势汹汹往下游而去。
有惊涛拍过，江岸簌簌发抖，看似要拜服在这等天地威力之下。
鲤妖姐弟声音都有些儿哽咽：“龙门大坝就在前方，时间刚刚好！”孟水鲤一族数万年来的心愿即将得偿，却教他俩如何能不激动？
云车沿着河岸往下游而去，往前奔出不到三百丈，即望见一道高峡。
峡里，是浩荡江水；峡外，是陆地尽头、万丈深渊。里外之间，有一道厚重的石坝拦截，江水不时从坝顶漫过，落下去就变作了天外飞瀑，倾泄入黑沉沉的虚空，换作氤氲白汽袅袅而起，堪称是云蒸霞蔚，道不尽的壮观。
宽阔的大江到这里就收束为又细又窄的一条小涧，宽不足二十丈（六十米），因此白浪滔天，水位一路走高，几乎与石坝齐平。
然后，问题来了。
视线所及，一片平坦。大坝既然在这里了，龙门却在哪里？小鲤妖们的使命，又要在哪里完成？
宁小闲忍不住道：“龙门呢，在哪？”
花想容目不转睛地望着大坝，瞑目苦思：“我族中典籍只记载了，见大坝即可遇见龙门。可是，可是大坝在此，龙门却……”却不曾在望，连个影子都没呢！
众人皆举目四望，然而大江上空空荡荡，就连水涧两侧的山岭也被冲刷得光滑无比，再往外就是布满了湮灭之力的虚空，别说门了，就连半个像洞的地方都没有，却要教两只小鲤妖往哪里跳？
“这是怎么回事！”花想晴几乎要急得团团转，“莫不是族里的典籍出错？”
宁小闲直皱眉。孟水鲤流传下来的古籍，至今也有数万年历史。她知道莫说是这么久远的秘辛了，就是华夏几千年的传说故事，中间就不知道经过多少人修订，最后呈现的面貌很可能早就和原版背道而驰。两只小鲤妖所知道的，都是前人留下来的经验和记载。谁又能保证，“前人”们就一定不会出错呢？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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