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8章 密议
她说得在理。两人的交流不通过言语,就算外人看见,也只道符舒正在拈花沉思,怎知她和数千里之外的隐流妖王正在商量逃跑的计策?
符舒心里稍安,就听宁小闲道:“时间紧迫,你我长话短说。你自己可有主意?”
符舒点了点头,然后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这动作,只得在心中思想:“有的。我先前逃跑过两次,都被白虎抓回来。不过我第一回跑出去二十一里被抓回来,第二次特意缩小了范围,也溜得慢些,只走了十八里。因此这样尝试两回过后,即知他在我身上安放了禁制,只要我跑出二十里……不对!”她迟疑了一下,“应是十七里外,他就能感应到。”
也就是说,白虎现在离她不足十七里,也难怪符舒这样紧张。宁小闲在心里暗赞一声,好个心思机巧的姑娘。她前面两次逃跑都被抓回来,想必是吃了些苦头的,却不是没有收获。“我查探你的记忆时,就发觉他给你下了禁制。只要你离开他太远,或者这术法强行被中止、被解除,都会立刻引发白虎的警觉。你前两回都因为这样被抓回。”
“这只是个初级的小术。”符舒只是凡人,白虎没必要在她身上施放高级神通,“我可以替你解开,然而只要我一出手,他立刻就能知道。这就折损了很多……”她险些将“乐趣”俩字说出来,幸好最后改口了,“……这就会招来很多麻烦。你也知道,就连我都不愿轻易去招惹白虎。”
为什么她觉得,宁小闲兴致勃勃呢?符舒压下心头疑问:“不劳费心,这个术法我有办法解掉。”
“哦?”宁小闲这一下是真来了兴趣,“你能解开?”
“能。你看过我的记忆,当知我出身平青州的奴营。”两人神识相连,她这念头刚动,宁小闲当即能感觉到她心中的苦涩,“在那里,我认识了一名妖族的蝶姬。那时我年龄尚幼,被指派去服侍她。她的主人对她甚是凶狠,每次侍寝回来,她身上都会增加新的伤瘀。她一心想要逃走,并且也真地逃掉了。当然,他们最后找到她,抓回去活活打死了。”
宁小闲沉默。她用搜魂入梦之术,确能全盘接收符舒的过往记忆,但她又怎么会去全部查探一遍?现在听到这些柔弱女子的悲惨遭遇,心里一阵闷堵。
“于是?”
“她是蝶族的妖姬,习过些许神通。白虎下在我身上的禁制,恰好她就教过我如何蒙蔽。”符舒迅速道,“当年,她就是靠着这个办法逃出奴营的,并且在临死前传授给我。”
宁小闲注意到,她说的是“蒙蔽”而非“解开”。这道禁制一被解开,施术者立知。但它若是被蒙蔽,也就暂时不会对主人发出任何讯号。
符舒叹了一口气:“我能做的,只到这一步。再接下去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我只是凡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逃出太远。”
“你能蒙蔽这个禁制多长时间?”
“三十个时辰。”
也就是一天。宁小闲原本对她身上的禁制还有其他的处理办法,不过如果符舒能自行完成的话是最好不过。她也明白符舒的意思:就算她能成功蒙蔽禁制逃出去,可是神境一个神念扫出去,距离无比辽阔,这三十个时辰里,她得逃出去多远,才不会被他发现?
对凡人来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符舒的为难之处。对白虎来说,事不过三,她第三次逃跑若是再失手,都不敢想象自己会遭受怎样的惩处。
这一回,只许成功,不容失败。
宁小闲笑道:“这个问题嘛,我倒可以替你解决。不过你要想办法将白虎拖在浧浦头两天时间。”
两天?有什么办法,能令一头心急赶路的神兽停住脚步?符舒若有所思,一边道:“什么办法?”
“你面前的这株解语花,还有另一个功效。”木窗并不紧实,还有一缕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得这株植物上的三个花苞频频点头,“茎上应该有三朵花,你只要各敲三下,它们就会盛开,同时流淌出一滴花蜜。现在你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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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返回时,屋内的火塘子噼啪作响,旺盛的炭火烘得一室暖热。
床边的案几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支素银钗,几枚花钿。这是符舒的发饰,白虎看了它们几眼,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侍女也太寒酸了些,跟在堂堂神境身边,却只有这么不起眼的几件首饰。
屏风后方传来一阵水响,他转头,望见屏风上挂着几件衣物甚是眼熟。
她正在沐浴。八宝柜上的烛光,在屏风上清清楚楚映出来美人倩影,虽然不多,却足够引人遐想。
她一直在等着他回来。这个念头浮起,令他下意识地愉悦。
他跳窗进来的同时,也带进来一股子寒风,在屋内盘旋一圈,连烛火都险些吹灭。直到他关上窗,这股子冷意才消失不见。
“哗啦”,水花声响,他知道自己已经惊动了符舒,干脆将身上衣物除了,大步绕到屏风后面去。
符舒方自惊觉有人潜入房|内,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个精壮的裸|男闪进来,一下跳入浴桶里,顿时吓得失声尖叫。
不过声音还未放出来,白虎已经伸掌捂着她的嘴,低声道:“大惊小怪。”
符舒这才看清是他,不由得放松下来,靠在桶沿,一边抚胸颤声道:“你吓死我了!”本就心中有鬼,这一下她真被吓得脚软手软,眼泪都险些流出来。
她平时性子冷清,何时用这样含嗔带怒的语调对他说过话?白虎的心都软了些,他顺着她小手看去,只见酥|胸起伏,好一阵波涛汹涌。他生得魁梧,这浴桶本就不大,一下挤进两人,两具身体不可避免地抵在一起。他不由得心猿意马,伸手抚着她面庞道:“洗好了?”
“好了。”符舒赶紧往外爬去,“我让他们换过水,你再沐浴罢。”
“不用。”她细腰被他自后方握住,一下拉进水里,“这样便好。”紧接着红唇就被人咬住,无尽的热力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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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9章 拖延
这个男人热度惊人,仅仅过了几息,她就觉得桶中渐渐冷却的水又重新变得火热,似乎要和她一直燃烧起来。
这个吻霸道而缠|绵。白虎直到亲够了,才放过那两瓣红唇,咬着她的耳朵低哑道:“身上的伤,可好全了?”他不慎震伤了她,算来时间已经过了两天。她又有生命之火支撑,这时伤势也该痊愈了。
她被吻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下一秒惊觉过来,伸手抵着他的胸膛道:“不要!”
她的力道,对他来说微小得可以不计。他模糊地笑了两声,拨开她的双手,顺势将她抵在桶壁上。在水中,她挣扎着的娇躯更显滑腻,如一尾白鱼儿,令他看得阵阵发馋,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肚去。
吃掉,可就没有了。
他的攻势猛烈,符舒很快就失守了,被他抢入城中。这个男人滚烫得如同炼钢炼铁的火炉,将她熨得一阵迷迷糊糊,不知被压迫着呻|吟了多少声,屋外有大风刮过,压得窗棂嘎吱一响,她脑海中才突然反应过来:
不好,解语花还含苞待放。而宁小闲说过,花儿在,她就能听到这里的动静。
也就是说,这屋内两人动作发出的声响,都会通过解语花传到宁小闲那里去!
她惊得浑身一激灵,紧紧闭嘴。哪知这一下变故反倒激得身上那人更加欢愉。他素来最喜欢打破她冷静淡泊的面具,此刻见她兀自隐忍,哪里还有不再接再厉的道理?只苦得符舒紧咬牙关。
结果这人偏偏还坏心地伸指戳进她的小嘴,终让她的声音丝丝缕缕泄了出来。符舒苦苦捱了小半盏茶功夫,头脑越发昏沉,终是丢盔弃甲,放|纵本心,把什么都忘到脑后去了。
直到白虎将她抱回床上,沾着了冰凉的被褥,她才突然惊醒,记起来一事:
咦,宁小闲先前好像交代过,要她将白虎拖住两天时间?
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死死拖住神境大能让他不挪地方,貌似也只有一个办法了罢?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希望自己两天以后还有余力喘气。符舒在心里哀叹一声,反手搂着男子强壮的脖颈,将他拉低下来。
……
崇晴岛,崖上精舍。
面朝大海,天风鼓涛,案上有灵茶酌饮,对座有美男养眼。这样的生活,应当是无数女郎梦寐以求的罢?
现在宁小闲就端端正正地并膝而坐,眼帘半垂,一丝不苟地举棋落子。
长天对她言行之要求已不如昔日严格,只有手谈的时候半步不让,依旧要她循古制而为。
她食中二指拈着一枚棋子,本要下在角落的,不知怎地落子一半,手突然抖了下,这枚白子就落错了一格。
起手无回。长天抬眸一瞥:“你输了。”
她“嗯”了一声,乖乖巧巧地坐好。不过他早觉出这丫头有些不对劲:
如今天光正好,他不须借用任何神通就能将她面上的淡淡红晕看得一清二楚,并且他要是没数错的话,从和他开始对弈直至现在,她咽了不下四次口水,这景象一般只在她馋得要命的时候才发生。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她对着他咽口水吗?
一盏茶功夫后,“你输了。”
又两炷香功夫,他拿棋子敲了敲桌面:“你又输了。”
她噢了一声,伸手去拣棋子,长天却一把捉着她小爪子道:“又在捣什么鬼?”她对上他当然是百战百输,从来没有一回胜过,可从前好歹还要挣扎一下,哪像今日这般纰漏百出、章法大乱?
她明显心不在焉。
她一惊,不由得抬头望了长天一眼。他终于发现,她原本清透的墨玉眼儿如今含雾带烟,盈润得几乎要滴下水来,竟有无限春意荡漾。
他看得一呆,继而沉下脸道:“怎么回事?”
宁小闲也知自己露了馅,不自在道:“没,没事。”被他知道自己下棋的时候一心二用,还有得好?她挣了挣,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钳制住,“嗯?”
这一声,浓浓地满是威胁,配合着扫视过来的金眸,不怒自威。
她情知逃不过去,立刻蔫了,举手投降:“就是听点配乐而已。”
长天不管她胡言乱语,目光在她全身扫过两遍,最后定格在她头上。今日舍内没有外人,她也没用上首饰,松松挽就的青丝上,斜插着两朵水灵灵的粉色小花,看起来清爽恬人,更衬得她娇俏可人。不过嘛……
这还是几个花骨朵儿,连绽放都来不及,她怎会别到头上?再说以她的驭植之力,催动它们开花岂非再容易不过?
这落在他眼里,便是好大的破绽了。长天微微一哂,一伸手就从她发髻上摘了个花苞下来,动作轻快如风,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花儿已经落在他掌中了。
然后,他就怔忡了,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精舍内突然安静下来,连路过的风儿都不见踪影。趁他失神的功夫,宁小闲劈手将小花夺了过来,啐道:“别个女人呻|吟,很好听么?”
这丫头恶人先告状的本事越发精纯了。长天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嘴角慢慢勾起:“自然不如你。”
她当即满面通红。
长天见她仍将花骨朵儿别在发上,也不满道:“还不取下来?那头老虎鬼吼鬼叫,很好听么?”
“不好听。自然……”她咬紧牙关,好容易才忍住笑,“自然也不如你。”话音刚落,长天一闪身站到她身后,一伸手将她连双臂带身子一起挟住,令她动弹不得,这才施施然伸手去摘花。宁小闲晃动螓首不让他得逞,一边饶,“诶、诶,我这办正经事呢。符舒不定什么时候就找我,机不可失。”
能够理直气壮地将偷听别人颠鸾|倒凤当作正经事来说的,天底下大概只此一家了吧?长天没好气道:“何时开始的?”
她嘿嘿一笑:“半个多时辰前。”
那不是他来找她下棋的时候?长天皱眉。“要听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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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0章 逃亡开始(加更章)
“不知道。”她耸了耸肩,“我让符舒拖住他两天时间。”
呵,才两天。他顿时摘下解语花,扔到一边去,不顾她瞪大了眼:“既然还有两天,现在不许再扒墙角了。”
一对上他,她的智商总欠费,宁小闲闷闷不乐:“才刚听到妙处。”这家伙好残忍,连这样一点小小的乐趣也要剥夺。
他俯首,抵着她耳边道:“何须听旁人的?届时你卖力些儿就是了。”
热气都呵进她敏感的耳中,她身子酥了半边,连脑力都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去推他的手臂:“放开。既然白虎已经上钩,我还有事要布置。”
他望着她雪白的后颈,喉结动了动,才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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浧浦头。
符舒只觉浑身酸疼,好像每一根骨头都被巨象碾过。她连抬起指尖的力量都没有了,身边这男人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果然缠着他做这种事就是自寻死路。
神哪,她尽力了,可时间才过去了一天半。剩下半天得怎办才好?
这时刚过午后,伙计在外头轻轻扣门:“两位客官,可要用饭?”有钱的大爷可要伺候好了。
符舒不敢应声,只一个劲儿摇头,她嗓子都哑了。白虎出声道:“不必。”
伙计的脚步声很快远离。
白虎心情舒畅,拍了拍她的后背:“该启程了,已经耽误快两天功夫。”
说是耽误,怎见他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符舒一阵腹诽,却只能点了点头。可她如今蜷在白虎怀中,他只要一动弹,她就虚弱地呻|吟一声,疼的。
这声音却不是作伪。白虎低头看她,却见她眼睛半闭,长长的睫毛轻颤,好几次都要睡去,却又强撑着睁眼,果然是困顿欲死的模样。想起这十几个时辰里,他也没少折腾她,尤其她居然有了些许主动,这可从未有过,不由得心里怜意大起,终是抚着她的面庞改变了主意:“罢了,明日再启程吧。”
话音刚落,她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蹭了蹭,随后抬首在他颊上一吻。白虎见她嘴角轻扬,居然笑得甚是开怀。
她竟是这样欢喜么?
她在他面前,一直如玉观音般隐忍、平静,其实她笑起来的模样,才真是好看。白虎低声道:“可有喂饱你?”
她笑容一僵,咬唇不语。
白虎存心问出答案,伸手在她身上使坏。软腻柔滑的感觉太好,令他心里一荡,又起了邪念。不过她这般模样当是再承受不起了,他也只得悻悻作罢。这里符舒挡了两下,知道终是敌不过,只得细若蚊蚋地应了声:“有。”
他这才放过了她,余光扫过屋角,突然道:“似是换了棵盆景?”
她早在心中排演过各种意外,再加上此时头脑也的确昏噩,终是连心跳也未加快就应道:“嗯,我喜欢铃兰,让他们从花房采了一株。”解语花的花朵一排三个,个个朝下,的确和铃兰长得太像,料得盛开时也如同小铃铛。这里毕竟靠近中州,镇上富户比其他地方更多,离这里不远的花市,就有专门的温房来培育名贵花朵。
她什么异样也没有,白虎好笑道:“这东西有毒。”铃兰虽然漂亮,甚少有人种在室内观赏,因为其花叶均有毒,可致人晕、呕,甚至死亡。
她咕哝道:“好看就成。”
她也是累得狠了,平时从不对他这样任性。白虎觉得她倒像是和宁小闲学坏了,正要再多逗她几句,却听不到回答,一侧头发现她已经睡熟,连呼吸都变得悠长均匀。
看来她真是累坏了。
她拿白虎的手臂当枕头,他轻易不好挪动,干脆仰面朝天躺了两个时辰,直到日薄西山。自从玉笏峰脱困之后,他就鲜少再这般悠闲了,此时屋内暖意融融,他又有软玉温香在怀,竟然觉得偶尔这样浪费时间也不错。
不知道巴蛇平日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触?他家那个,看来也是惫懒得很。
太阳下山,寒风渐起。
案上的蜡烛早就烧尽,屋内一片昏暗。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怀中佳人兀自沉睡,白虎突然睁眼,虎目中有绿光一闪而过。
他犹豫一下,终是轻轻抽出自己胳膊,翻身而起,推窗而出,顷刻消失不见。
木窗关好之后,屋内又是一片静谧。
过了数十息,符舒才蓦地睁眼,翠眸中哪里有半点睡意?
她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然后轻轻“咝”了一声:
身上的酸疼感,可是半点都还没褪却呢,尤其两腿战战,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咬牙挪到屋角,抚着铃兰,在心底默默道:“他离开了。”
“我知道,我作的安排。”宁小闲的声音响起,似是微带笑意:“你还好么?”啧啧,符舒居然真能将白虎拖住两天,那么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这姑娘再一次让她刮目相看。
符舒大窘,知道满屋的**之声都让她听去了,这时再矫情也无用,干脆放开了道:“身子不大利索,走路却无问题。”
“好。”宁小闲道,“时间紧迫,我的布置最多只能再拖住他一盏茶功夫,这就行动罢。你可想好,这次要用上几滴花蜜?”
符舒毫不犹豫道:“两滴。”这是她反复盘算过的。
“聪明的选择。”宁小闲称赞她一声,“你在这里举目无亲,逃走不易。我找了人来接你,现在开窗罢。”
这么个荒僻的地方,还能有人来接应?符舒微惊,推开木窗,就发现窗台上蹲着一只带着竖斑的虎皮猫,支着耳朵冲她喵呜叫唤。
哪里是人,分明是只小猫。
不过她居然从这猫儿的叫声中听出了亲近和善意来,不由得抚了抚它的脑袋,下意识地觉得它比前天来拜见白虎的同类可爱多了。
宁小闲道:“动手,然后跟着阿花走,它会领你去安全之处。”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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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1章 符舒的秘术
也合该符舒走运,阿花自洗剑阁一役结束之后,本该由她的护卫黑嗥带回大西南地区的,不过这小猫妖却有些骨气,中途就离开了。阿花已经习惯居无定所的生活,时隔一年,却流浪到中州来,恰好就在浧浦头附近。有宁小闲的灵丹相助,它道行大进,虽然还是个化形期的小妖,但不再是前些年那样人人可欺了。
宁小闲手里原本就留有几根阿花的胡须,她又新习得不少术法,可以凭此与物主联系。得悉阿花在附近,宁小闲就知道,符舒逃走的成功率一下子由六成提升到了九成。在白虎眼里,神境以下的修仙者几乎都是同样弱小,因此派阿花前来和派其他任何人过来,效果都是一样的,反倒小猫妖法力低微,更加不引人注目,更别提他还有些很特别的本事。
符舒从贴身的香囊里,小心翼翼取出两根白色的长毛,其形如针,手感软而坚韧。她跟着白虎大半年,这家伙有时候也变回本尊的,她有机会偷偷收集虎毛,白虎自也知道,却不当回事。
接下来她静下心,将一段烂熟于胸的祷文喃喃念出。每吐出一个音节,都觉得身上的精力被剥夺了一分,待念完这短短十五个音节,脑海中就昏昏噩噩,几乎要倒地睡去。她知道这是自己身无灵力,因此术法只能吸取精力代替的缘故。不过咒声刚起,她眉心处即现出一根平时肉眼难见的红线,轻轻蠕动。
这就是白虎下在她身上的禁制,限定她离自己不能超过十七里之远。
这红线如同有形,但要伸手去拂的话,却像拂着影子和空气,竟是无质无感。不过符舒念咒未尽就取出一只小瓶,将里面血红色的液体涂抹在手指上,随后骈指如剪,在自己眉心处一夹!
说来也怪,碰着了这液体之后,这根红线居然化作实质,被她轻易就剪下来一半。这是异兽离俞的血,原是蛮人施放诅咒时必备的药物,却也有解除禁制的功效。
被剪下的半截红线,立刻如同蚯蚓一般剧烈挣扎起来。
这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明白这东西一旦挣脱出去,甚至暴露在空气中再多几秒,白虎立刻知晓,这回逃跑就算泡汤了。所以她下一秒就将这东西牢牢按在虎毛上,刚好口诀最后一个音节也念完了。
说来也怪,这截红线碰到了虎毛之后,立刻安分下来,重新渗透进去,转眼消失不见。
符舒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知道蒙蔽禁制这一招成功了。
像这种束缚类的限制,都分为主、仆两方,禁制就如同绳索将这二者实际连通起来,所以符舒超出白虎限定的范围,又或者这禁制被移除,他立刻就会知道。她学自平青州奴营的这个办法,其原理却是蒙蔽禁制,令它错误认“主”,只要把禁制再分流出来,灌入带有原主人气息的物什中,比如白虎的虎毛,然后再建立一层符舒与它之间的纽带即可。
这样一来,这个禁制其实就多出了一个节点,即是白虎的虎毛。它可作为符舒和白虎本人之间的缓冲,只要符舒将它带在身边,禁制默认连通的双方距离永远不会超过十七里,也就不会触动警报了。
接着,她摘下项链,正要放到桌上,突然面色一变,惨然道:“不好,就算我弃了这东西,白虎凭着虎毛也能寻到我罢?”
坠子是一枚兽牙,准确地说,是白虎的虎牙制成的护身符,可抵挡修仙者的攻击。她也知道这东西在逃亡路上肯定用得着,却怕被白虎循着自己的气味追上来。
但她却忘了,留着虎毛在手,也有同样的麻烦!
对神境来说,自己身上的物件,追踪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她盘算这计划许久,居然还是百密一疏。符舒面色发白,身体原就疲惫,这下两脚一软,险些儿坐到地上去。
窗台上的猫儿却跳下来,落地变成了个年轻男子,对她伸手道:“莫慌,将虎毛和项链都交给我罢。”
符舒失神道:“又有何用?终逃不脱他掌握。我不想连累你,你快走吧。”心灰意冷之下,连话也不想说了。
哪知这小猫妖却笑道:“只管交来。收进我手中之物,神仙也追查不到。”他很瘦,眼睛却大,有几分营养不良的样子,然而笑容开朗,有谜之自信。符舒见了,也受感染。她虽然精明,终归是个凡人,不能完全明白化形和神境之间到底有多大差距,否则一定不会将这两样东西递给他。
所以她尽管是将信将疑,却也依言交了,见他将虎毛和项链都贴身藏好,一边对她道:“快将余下事情做完,跟我走。”
都到这一步了,听天由命吧。符舒依旧振作精神走到屋角,先摘下最大的一朵解语花含在口中,又在剩下两枚花苞上各轻拍了三下。
如闻谕令,下一瞬白花绽放,果然形如小小铃铛,娇美可爱得可以媲美艺术品,并且两朵小花当中都渗出一颗晶莹的露水,转眼就要滴到地上去。符舒不敢迟疑,伸口接了。
约莫十息之后,变化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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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了,天黑得很快,再有小半个时辰,月儿就要出来了。
小镇上的行人明显减少,反倒路边的屋舍里,已经传出阵阵饭菜的香气。以白虎的耳力,当能听到凡人们的絮絮笑语。不知怎地,这些原本聒噪的声音,如今听来却不算惹厌。
再往前走,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它穿过浧浦头,春夏之际两岸有杨柳依依,也是这镇上难得的风景。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本就是人类繁衍的前置环节。不过这个时节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来的人也少了。
少是少,却不是没有。至少这个时候,河边的青石边坐着一对男女,状甚亲昵。白虎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两人都是修仙者,并且从服饰来看,大概是附近哪个宗派中的同门。
(第二更1点前送上。)
第1762章 侦察
原本这样的小菜鸟,白虎都不会多看第二眼,不过这个时候,年轻的男修正好从怀中掏出一支金簪,对心上人道:“婉妹,这是从老铺取来的簪子,我家匠人用了最好的粉红珊瑚,费时一年才制成……”
接下来就该诉拳拳心意了,不过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出来,因为地上的白雪反射出来的微光,将他手中的金簪都映得纤毫毕现。这支簪子通体纯金打造,簪头上的底座也是金丝细细掐就,以整圈十二粒雪白珍珠衬托出正中央一朵怒放的牡丹花。白虎明明知道这朵牡丹如他所说,是粉红珊瑚刻就,可是一眼望去花瓣层层舒展,由外至内,颜色由浅及深,至花心处已变作了曼妙的淡紫,真称得上玉笑珠香,那色泽也是鲜活得快要滴下水来,仿佛就是有生命的花卉,哪像匠人手里雕出来的死物?
这匠人心思倒也机巧,又在叶底绘了个凝水的小小法阵,能将空气中游离的水分都吸聚过来,附在牡丹花片上凝作小小露珠,总量也不过小半滴之多,却给人以鲜花沐朝露的清爽感受,也令这牡丹更添娇艳。
粉红珊瑚此物,颜色本就多变,其中又有一种上品,中芯处于粉红中又呈现微微的紫调,称“天使之肤”,倘能因势而雕镂,就是这少年修士拿在手里,要向爱人示好的珍品了。
白虎本看不上这些珠宝器物,可是这支簪子甫一入眼,他就想起了符舒倚着他,满头青丝都泻在枕上的模样。他的小侍女容貌之华盛娇美,仿佛也只有这支天香国色的牡丹簪子才勉强配得上,那少年含情以对的小女修,又怎及得上她十之一二?
所以这少年诉情的话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觉身畔似有微风拂过,手中的金簪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块浅红色的灵石。
两人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有人抢走了这支金簪子,然后塞给他价值更高出数倍的一块灵石。对这少年来说,他更想拿着珊瑚簪向心上人表白,可是这一对男女也知道来者深不可测,至少他们万万不是对手,此时面面相觑,也只能自认倒霉。
他们还在发呆的时候,白虎已经到了小河对岸,手里握着那支簪子。符舒一向清俭,他也没想起过要给她收拾头面,结果堂堂神境的跟班如此寒酸,着实削他脸面。女人都喜欢这些首饰宝物,简直俗不可耐。不过这两日来她取悦他甚,虎大爷自然还是要赏赐点什么下去的。
偏这时候,他突觉出不妙,心底空落落的,似乎有物遗失。
他修为已臻神境,自然知道这是警兆,必有不祥之事发生,于是掐指算了两下,不禁一呆。
这变故,居然是应在符舒身上!
然而符舒身上佩着他的虎牙护符,禁制也没被触动,这小镇看起来又如此太平,她能出什么事?
白虎的好心情不见了,一步迈出去,身周景物变幻不停。当他踏着实地的时候,已经站到客栈前头。
他二话不说,推门进去,随后就沉下了脸。
屋里没点灯。炭还烧得很旺,房子里暖烘烘地,却显得有些空旷:
符舒不见了。
床上、屏风后,甚至整个客栈内,都没有她的身影。白虎的神念顿时向着四面八方扩展开来,方圆百里内的人们都感到身上无端一凉,像是有冷水兜头泼下。却是他在这一瞬间,就已经明察秋毫,将所有人都检视了个遍。
可这些人里,并没有她。
也就是说,在他出去的这么大半个时辰的功夫里,她就跑出了百里之外,这怎么可能!就是这镇上最好的良驹,都做不到这一点。
并且符舒和他的距离只要超过了十七里,他就会知晓。可这一次,禁制为何没被触发?
莫不是被人掳走了?禁制也是被其他大能解开,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他的护符虽然强大,却只是用旧时的牙齿制成,不可能防住等阶太高的修仙者出手。不过这么个小镇,人口还不到两千,若有仙人光顾,他怎会感应不到?
他握住拳头,发出喀啦一声脆响。这人最好祈祷别让他追上,否则他要将对方全身骨骼捏碎,再一块一块扯下来!
不过他很快就发觉不对。
床前,符舒的鞋子不在了。他也很确定,这屋子里没有留下一件她所用的东西。如果有人将她强行带走,断不可能还给她留下收拾行囊的时间。
可见,她是自愿离开的,无论这屋子里是不是进来过第三个人。
她始终一心一意想逃离,过去两日的悉心温存,不过是刻意的逢迎。这个念头刚出现,心底就翻涌出来狂暴已极的怒气,像是海底的火山突然爆发,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白虎抑着满心暴怒,伸手碰了一下床褥。
被中尚有余温,女子的体香犹在。她的确刚走不久。
虎目在屋内一扫,又有一样发现:屋角的铃兰,居然已经枯萎。
他离开时,这盆植物兀自含苞待放,才出去不到两盏茶功夫,怎地就已死去?他将整株铃兰都拔出来,仔细从头看到尾。
花谢、叶缩、茎枯、根死,的确是生机已绝,完全衰败。最关键的是,他从中找不到一点儿灵气、妖力的影子,若是他刚住上房就看到这么一株植物,也只会当它是自然枯死的。
然而这桩异象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的蹊跷一定与符舒的出逃有关。想到她先前那般镇定从容地应付他,不露一点破绽,他就把指关节捏得喀喀作响。
-------水云有话说--------
双更奉送完毕。接下来开启“与水云一起开脑洞小游戏”第六弹。请听题:
除了阿花的帮忙,宁小闲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让符舒从白虎眼皮底下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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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3章 对质
有本事让植物在短时间内由盛转衰的人不少,比如……他神念再一次扩展,仔细扫过整个客栈,随后跃出窗户,停在客栈后头菜园的枯井边,招了招手,井底就有一物被凌空拖起,置在地上。
这正是他们入住时,种在屋角的文心兰。客栈的伙计当然不会把替换下来的植物扔在井里,所以这是符舒所为。那棵铃兰,到底有何用处?
他想了想,返回客栈大堂,询问了掌柜和伙计,得到的答案都是上房的姑娘始终没有露面。
她没走正门,这很合理。不过白虎这时也基本确定,她有帮手,并非独自一人逃走。
他重新回房,从床上搜出一根长发。它柔韧有光泽,还带有淡淡的香气,正是符舒遗落下来的。她带走了所有东西,却留下了这个。白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房间里的所有气味分子聚合起来,顿时在他脑海当中构成一张立体的图画,他能“看见”自己和符舒躺在床上,“看见”自己出去之后她爬起来走到屋角、站在那株铃兰前,也能“看见”她打开窗户……
虎的嗅觉原本出类拔萃,晋入神境之后,更是可以直接以气味来成像,只不过图像中人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开窗以后,她应该是迎进来什么人的。但是很奇怪,他见到的图象中,没有出现第二者的身影。
这个人,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不过这也不出白虎意料,仙人都可以封闭全身毛孔,将自己的气息牢牢锁定不外泄,所谓“无漏真仙”即指如此。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追踪符舒的气味,然后追上她。
在他脑海中,这图像往外延伸,可见她果然是跳窗而出的。
不过才出了窗,线索突然中断。
她的气息也消失了。
接应她的同伙,大概也遮蔽了她的气息,又或者,将她装入储物空间当中带走?以白虎之能,当然知道这世上有一类储物空间可以装入活物,宁小闲的神魔狱如此,他自己当初潜入天外世界,用的也是这一招。
果真如此,他现在要寻的可能就不是两个人了,谁知道带着储物空间的人会长什么模样?白虎想了想,跃到屋顶上,突然撮唇长啸。
这啸声绵长悠远,向着四面八方传出数万里之远,浧浦头的凡人们听不见,反倒是万里之内的走兽都骚动起来,纷纷对月长嗥,一时蔚为奇观。
白虎的长啸过后,这些长了四条腿的生物紧接着就行动起来,仔细审阅城市、乡镇、村落里的每一个居民,甚至行走荒野的客商、旅人也都在被监控的范围之内。
这即是白虎天生的神通:号令百兽。
他知道,无论符舒被谁带走,终归要露面、要吃饭、要整饬,除非那人一气呵成,直接走出数万里之遥,否则这些走兽作为他的耳目,迟早会监视到的。
做完这些,他随手从屋角的水盆中召出来一团水球,升上半空抹成了一面水镜。
镜子好长时间都是模糊一片,直到最后才渐渐透明,里面有个人影渐渐清晰。
宁小闲正一脸不善地瞪着他:“你找人都是这样不分时辰吗?”
白虎一哂:“别告诉我,你已经睡了。”到她这境界,还需要睡觉吗?
宁小闲面无表情:“我不睡觉,我们正在沐浴。”言罢微微侧身,白虎就从水镜看到了她后方热腾腾的七、八口泉池,不由得一怔,这才注意到她身着宽松的蚕丝长袍,秀发也湿漉漉地披在脑后,雪颈上还散落几颗水珠。
白虎皱眉:“你们在什么地方?”
宁小闲懒洋洋道:“我还以为你知道。这地方你来过不下三次了罢,每次都还带着你那小侍女不是?”伸手指了指远处第三口和第四口泉池,那是一红一青两口池子,光从颜色来看就很有特点。
这地方,他的确来过,也带着符舒一起。也即是说,宁小闲此刻还在南太绍岛上?白虎目光闪动,不敢信她。这小妖女诡计层出不穷,说不定事先摆下了高明的幻阵。
不过这个时候,水镜当中出现了第二个人。这人五官秀美,面色红润,也同宁小闲一样披散着秀发,见到水镜里的白虎,笑着招了招手:“白虎大人,怎地突然在这时候来找小闲姐?”
这赫然就是黄萱!
白虎知道,就算宁小闲离开了太绍岛,刚刚新婚的黄萱也绝不可能跟着她一起走。所以,这小妖女果真还赖在岛上没有挪窝吗?他沉着脸道:“我的侍女不见了。”
黄萱眼儿圆睁,说话都一下卡壳:“您的……什么?”简直难以置信,神境也会把人弄丢吗?“您是被撼天神君大人传染了吗?”巴蛇大人险些弄丢过姐姐一次,白虎神君也效仿他了?
这话说完,白虎的脸都黑了。
“真丢了?”宁小闲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无视白虎阴沉的脸色:“早知如此,你还不如将她送与我呢……”
“够了。”白虎打断她的话,“她在哪?”
“莫不是以为我拐走了你的小侍女?”宁小闲抚额道,“白虎大人,就算您老人家是神境也得讲讲道理。我现在在南太绍,离你那里、你那里……喂,你现在何处?”哎呀好险,差点把他所在的地名直接报出来了,幸亏她机灵。
“浧浦头。”
“……哪?”她一脸懵逼,以示茫然。他总不能指望说个镇名出来,她就了然于胸吧?虽然她的确知道。
白虎咬牙忍气:“往中州方向。”
“何时丢的?”
“……不到半个时辰。”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很荒唐。
宁小闲击掌道:“照啊。你俩都走了好几天才走到那个地方,难道我能抓走你的侍女,然后在半个时辰内赶回来南太绍岛泡汤吗?”
白虎不说话了。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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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4章 查无踪
好半晌,他才道:“沉夏的夫人,现在为何和你在一起?”沉夏夫妇正是新婚燕尔,宁小闲怎会来挤占黄萱的时间?
宁小闲很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黄萱脸上的笑容却淡了:“沉夏已经领兵出击,小闲姐姐留在岛上陪我。”她就是再不更事,也明白沉夏如今肩负整个宗派的重担,有时儿女情长要先放到一边去的。
出兵?白虎听到这两个敏|感字,不由得眯起了眼,就听宁小闲接口道:“沉夏婚后第三天即出兵攻打灵浮宫,此时激战方酣,白虎大人可有兴趣收听战报?”
这个时候,灵虚界居然出兵?白虎也是吃惊不小,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谁能料到沉夏刚刚成婚就领兵出击,恰好攻灵浮宫一个措手不及。
宁小闲见他沉默,没好气道:“她丈夫都跑出去打仗了,我留在岛上陪陪我的小姐妹,碍着你事了么?白虎神捕,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
他盯着宁小闲,那双虎目中凶光赫赫,直盯得她后背都起一层白毛汗,心中暗惊:这些神境果然没一个好相与。她和长天相处已久,早适应了神境威压,现在被他盯着仍然胆寒。难怪符舒拼了命地想逃跑,再留在他身边,早晚会被吓死。
白虎继续道:“巴蛇何在,请出来与我一晤。”
宁小闲也沉下了脸:“你这是何意?”这是明摆着不信她先前所说的任何一字,她涵养再好,这时也要动怒。
都已经得罪了,他也不怕得罪到底。白虎吐出一口闷气:“我有事问他。”
宁小闲抱臂觑着他:“先前怎没看出来,你对凡人也能情深意重?”
“胡说八道。”白虎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那人敢动我的东西,就要得个教训。”神境的威严,不容挑衅!
这么说,只是男人的谜之自尊在作祟喽?宁小闲无法,耸了耸肩对黄萱道:“抱歉……”
黄萱却是好脾气,笑了笑道:“我先出去,请神君大人过来罢。”白虎要见长天,她自然不方便在这里继续泡汤。
另一位神君大人来得其快无比。
白虎在水镜中见到长天冷漠的面庞时,心情是沮丧的。巴蛇现下也在灵虚界驻地,那么符舒自然不可能是他和宁小闲带走的。要说当世还有那个本事瞒过白虎的耳目,他心里自然有人选,却都不可能在浧浦头出现。
现在,符舒却又在什么地方呢?
偏偏长天还要问他:“你最好找到好理由,否则这笔账我们现在就来好好清算。”这混蛋居然将水镜开在汤殿!并且还是强制通讯的神通,这是女宾泡汤的地方。宁小闲尚无能力屏蔽这样的通讯,要不是她手脚快,险些就走光了,白虎此举实在太过失礼。
听出他话语中强压的怒气,白虎只能苦笑。他怎知道这小妖女一时兴起,会跑来泡泉?见长天脸上一团黑气,显然在暴走边缘,他也绝不想挑这个时候和巴蛇干架,赶紧道:“慢着!我的侍女丢了!小妖女,你果真与此事无关?”
宁小闲皮笑肉不笑:“白虎大人若不信,自己回来看罢。我们还会在岛上盘桓十天左右。”话音刚落,长天沉着脸伸手一抹,水镜就消失不见。
这一回,白虎是将长天夫妇二人都得罪了。
他郁恼之下,才想起手里仍然攥着那枚金簪。奇怪的是他暴怒至此,居然没将它捏扁。白虎一抬手,金簪“夺”地一声钉到了八宝柜上,入木三分。
他先前居然还想着拿它来讨好这个女人,真是蠢到家的念头!
白虎回到客栈大堂叩了叩台子:“离这里最近的宁远商会产业,在什么地方?”大手一翻,掌心躺着一锭大银。
他仍觉得此事与宁小闲有关。
掌柜立刻笑了:“在……”
“要准确无误。”白虎随手一揉,这锭银子就被捏成了泥团一样。
掌柜的笑容变成了惶恐:“一定,一定准确。附近没有,但是浧浦头东南方向四百三十里的邵临城,有宁远商会开设的钱庄,也是当地最大的钱庄了,好像还有三、四支,不对,是四、五支商队。”
两盏茶功夫,奔出四百多里?如果有人的修为能蒙过他的感知,在短时间内飞行这样的距离,也不是不可能。白虎目光微动,闪身出了客栈大门,往西北而去。
客人走了,伙计自然要去收拾上房。刚整理完被褥,他就发现八宝柜上钉着一支牡丹金簪,那色泽、那款式,都要晃瞎了他的眼。
这是他再干两辈子也买不起的宝贝啊。
住店的客人,方才已经退房走了,也就是说,合该他有这财运。这伙计咽了下口水,伸手去拔。
这个时候,窗外似有微风拂进,他眼前突然一花。
伙计揉了揉眼,定睛再瞧,八宝柜上哪有什么金簪?
难道他先前看走了眼?可是柜子上,分明有个针扎一般的小洞。
……
四百三十里,对白虎来说,不过是抬抬腿的功夫。
现在他就伫立在邵临城最高大的十七层塔塔顶,神念扩展开去,细细搜索。
并无可疑人选,这城里只有两个修仙者,并且境界都只有金丹期。然后他特地找这两位“聊了聊”,发现他们的储物空间不超过两丈,自然也放不进活人。
至于宁远商会布在这里的钱庄,规模倒是不小,每日宾客盈门,看得出生意不错。不过他扫视之下,也没见到符舒的身影。
严格来说,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女宾。
白虎耐住性子,在这里住了下来。城里找不到符舒的可能还有一种:带她赶路的修仙者脚程比不上白虎,还没赶到这里。他还可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他暗自保证,这一回要是让他再逮着符舒,绝不仅仅是轻轻一顿惩罚了事!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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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5章 逃脱
复两日,一无所获。
邵临城在他强大神念的监视之下,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两日当中,就是一头苍蝇飞进城门,都逃不过他的灵觉。十几个时辰里,共有十二名修仙者进城,都被他拿住了一一查探,结果哪一个也不是目标人物。
看来,符舒并没有经过这里。并且在过去的几天里,他试着追查符舒身上佩带的虎牙护身符,数次均告失败。
这个女人,就像从世间完全蒸发一般。更糟糕的是,她并没有留下线索可供他找寻。
哪怕是白虎,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供挥霍了。在北方,他和怀柔上人还有账要算。
即使是再不甘心,现在也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
白虎暗叹一口气,缓缓自塔顶站起,正要离城,目光突然一动,望向城东门:
那里,有妖怪进来了,然而法力异常微弱。最重要的是,它一进城就往宁远商会所在的方位而去!
白虎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连神念都不敢锁定在它身上,唯恐打草惊蛇。
自己要寻找的人,会着落在这只小妖身上吗?他按捺性子,静静等它抵达终点。
然而,并没有。
这只小妖走到一半,居然就停了下来。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它都没有再往前挪动。白虎懒得再等,一步迈出去,就站到了它所在的位置。
这是邵临城的贫民区,房屋都是又破又矮。他现在就站在最破最矮的一栋草屋前,一脚踹开了门。
这道小门也只是用两块木块拼接起来,寻常汉子使些力气都能踢倒,哪里捱得住白虎这一脚?当即就四分五裂了。
“喀嚓”,伴随着一声惊叫。
他这才看清门内景象,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屋里实在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瘸了一只脚的木桌,一张木床。床边站着一个老太婆,白发稀疏,嘴里没剩几颗牙,连背都佝偻下去。她瞪着他,浑身簌簌发抖,那一声惊叫就是她发出来的。
小妖呢?
白虎目光一转,才看到床边摆着一只木头碗,碗里还有点儿残羹剩饭,床底下还有两双惊恐的眼睛,正隐在暗中望着他。
那是两只……猫?
他沉声道:“出来!”
像是听懂他的话,先有一只虎皮猫瑟瑟缩缩地钻了出来,转头朝着身后的黑暗喵喵叫了两声。
好一会儿,才又有一个小家伙慢吞吞地爬出来。
这是一只纯黑的小猫,只是满身皮毛沾满了草屑,几乎快被染成灰的了。它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显出了十足的畏怯,连抬头看上白虎一眼都不敢。
他的原身是万兽之王,还是晋入了神境的。普通动物看到他,都会这样嚇得手足发软,匍匐在地。
白虎冷声道:“你在这里作什么?”他问话的对象,是那头虎皮猫。
这两只小猫当中,只有虎皮猫身上有极微弱的妖力,约莫是化形期道行,另一头黑猫却是纯粹的家猫了,他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虎皮猫迟疑地看了看床边的碗,低下了头。
白虎难以置信道:“你居然来这里讨饭吃?!”道行再低微,毕竟还是头妖怪,这头猫妖居然还要化出原形,跑到民妇家中讨饭。他要不要这么丢妖怪的脸?!
虎皮猫喵喵叫了两下,声音中满是讨好和恳求。白虎听明白了,他最近都借住在老妇家中,平时睡觉的地方就是床边的草窝……他转头看去,果然破木床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发黄的草堆,那上头有又有小小的凹痕,显然是猫儿长久睡在上面压出来的痕迹。
这血脉杂乱、法力低下的猫妖都混成了这副德性,怎可能身具甚承装活人的储物空间?白虎沉着脸,转身就走。
他虽然郁闷至极,却不会拿这几个蝼蚁一般的东西出气——关键是出不了什么气。
临走前最后一瞥,他望见虎皮猫身后的小黑猫畏缩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它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不过那对眸子却绿得好生通透,像是水头最好的翡翠。这眼睛……和她真像啊。
白虎自嘲地摇了摇头。猫的眼睛,本来就有绿色的,否则人类为何以“猫儿眼”来命名宝石?
他长长叹了口气,一步迈出去,顷刻从一人两猫的视野中消失。
走得太快,他就没再看见,小黑猫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来的复杂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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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这栋破草屋中溜出来两个小小的身影。
两只小猫在屋前的空地上伸了个懒腰,舐干净了一身皮毛,这才找了个隐蔽的地方。
阿花变回人形,抱着小黑猫在南城门口拦下了一支宁远钱庄的商队,递出来三两银子:“劳驾,搭个顺风车,我到前面钜明乡。”
钜明乡,在邵临城东南方向约一百五十里。
这支商队走了两天才到地方。接着阿花跳下车,换搭另一个宗派的浮空舟。这也是大型的载具,虽然速度和隐流的飞梭比起来,就像牛车和法拉利的区别,但它至少走的是空路。南赡部洲中部的经贸甚是发达,在隐流出山之后,这里甚至凡人也可以搭乘仙宗的载具,只是路费特别昂贵。阿花就掏出来六十枚灵石,换来数千里程。
------水云有话说-----
脑洞游戏的答案已经揭晓,但糟糕的是这一次水云在环节设计上把控得不好,没有将更改过后的必要条件写明白。所以这一次答题的获胜者,除了兰欣71童鞋之外(016-08-18,1:58抢答成功),还要感谢晨晨有只小宝马为水云指出的bug。
毕竟书写太长了,水云本身又没有做大纲和细纲的习惯,时常就会忘事儿。
人老了,脑子就不中用啦。
辣么,由于这两位童鞋都在超V群(467009)中,因此奖励会以现金红包的形式直接发放,乃们要记得找水云领哦。至于那些个猜“猫屎咖啡”的童鞋,请收下我的膝盖!你们的脑洞比水云还大T_
第1766章 变回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浮空舟抵达东海之滨,海公城。
阿花在这里着陆之后,即往城西南奔去,很快找着一家门面不大,却干净整洁的客栈,随后找到了最贵的天字房敲门。
手才刚伸出来,门板已经向内打开,有个女声悠悠道:“进来。”
靠窗的锦榻上摆着棋盘,有一对璧人对座而弈,女俏男俊,正是宁小闲和长天。
见到这一人一猫到来,宁小闲跳下榻,笑靥如花:“阿花,辛苦你了。”
时隔两年有余,阿花再见她笑容,心中激动,待要上前凑近,却见她身后的神君大人扫过来的目光严厉,几乎将他钉在原地,只得垂手道:“哪里,这事儿半点也不难办。”
宁小闲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普天之下,只有你会说白虎神君好对付罢?”
阿花赧然:“不,不,是大人安排得好!”将手里抱着的黑猫轻轻放到地上,自己重新变作了虎皮猫跳到桌上。说来也怪,他只有变回了原形,面对宁小闲时才不会手足无措。
宁小闲抚了抚他越来越光亮的皮毛,这才对小黑猫道:“你自由了。”
猫儿叫唤两声,眼里是说不尽的喜悦。
宁小闲失笑,将它抱了起来,对在场的两个男子放话威胁道:“不许偷看!”随后才踱去了里间,顺手放了个结界。
接着,她从发鬓上取下一个粉红色的花骨朵儿。
这朵小花从茎上被摘下来至今,已经过去快二十天,却没有半点枯萎的模样,看起来反倒越发娇艳。宁小闲对着它轻轻吹了口气,这朵花儿就在一人一猫的注视下,徐徐绽放。
这也是一朵形如小铃铛的花儿,和符舒曾经种下的解语花如出一辙,只是颜色不同。宁小闲示意猫咪张口,随后倒转花朵,就有一颗透明的露珠自花|心滴下,落进了黑猫口中。
“一,二,三!”
宁小闲数到“三”,地上的黑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娇美丰满的女|体,令人望上一眼就要血脉贲张。
这女子,自然就是符舒。
宁小闲瞥了她几眼,捂嘴笑道:“原来你也是白虎,难怪他缠着你不放。”见符舒被调|笑得满面通红,也不再逗她,取过备好的衣物替她披在身上:“可还能走动?”
符舒感激地望她一眼,穿好衣物,慢慢自地上爬起,脚步却有些踉跄——任谁四足着地奔行了小半个月,要重新改回两脚走路都会有些不习惯的——宁小闲扶着她在房里走动了两圈,她才适应过来,走得越发流畅。
当初她刚刚变成猫,同样不会走路,也是靠在阿花身上练习了好一会儿,才偷偷溜出白虎的屋子。
宁小闲同符舒走出来,长天也惊异地看了这两个女子一眼。他原以为宁小闲这回要从白虎身边带开符舒,必然是大费周折,他都做好了随时出手补救的准备。哪知她这些天动都没动地方,该吃照吃,该玩照玩,该和他撒娇就照撒娇,什么事也不耽误,现在符舒居然就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了。
这小妖怪是怎么办到的?
符舒对他屈半膝行了一礼:“拜见神君大人。”
长天并不应声,只挥手示意她下去。
宁小闲知道他不愿与白虎的侍女多谈,亲热地挽着符舒手臂道;“隔壁房间是留给你的。走吧,我们自己过去。”
阿花也从桌上跳下来,紧紧跟在两女身后。
隔壁天字房的布局也是大同小异。宁小闲握住桌上锡壶,只两息功夫,壶嘴就冒出腾腾热气。她藉着约莫八十度的水温,冲开了两杯灵茶,分别推给符舒和阿花道:“趁热饮下。”
符舒啜了一口,只觉一股暖意自丹田升起,流向奇经八脉,原本赶路和取血的那一点辛劳,也立刻被冲去不见了,不由得惊异道:“这茶的药效,比白虎神君手里的还要好。”
这傻丫头,不知道天下的灵茶都出自于她?宁小闲笑道:“我额外还添了些补血益气的药材,你喝不出它们的味道罢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咦了一声,“怎地路上就开始取血了?”目光转向阿花。符舒的气血有亏虚,一探就知道路上采过精血了,并且不止一次。
符舒临逃走前摘在手里的解语花,撷取了整株植物的活力,但没有宁小闲的生长之力灌溉,只能保持整整十四个时辰的鲜活度。当它枯萎以后,符舒就无法与宁小闲再通话了,所以她和阿花逃亡的下半段见闻,宁小闲也不知道。
阿花变回人形,恭恭敬敬自怀中取出一支小小玉瓶,放到桌上:“一路上共取血三次,都在这里了。”
符舒见宁小闲皱眉,赶紧出声:“莫怪阿花,是我的主意。”她咬了咬唇,“我想早些启程,去寻弟弟。”她和宁小闲有协议,要取过十滴精血给她,才算完成这笔交易。越早取完血,符舒就能越快动身出发。
宁小闲笑道:“只凭借那一点儿线索么?”
符舒叹了口气:“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打探到二叔带着弟弟曾经在雷州居住,最后得的消息是他们的住地遭灾,因此又已动身,准备翻越困龙雪山,前往平州。我听说平州承平许久,已经近百年不曾有天灾人祸,因此二叔要是住下,短时间内或许不会走了。我这般赶去,运气若是好些,说不定可与家人团聚。”
“若是运气不好?”
“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只要是他们呆过的地方,总会留下线索的,我继续寻找便是。”符舒微笑道,“千里跋涉,对其他女子或许难为,对我而言,却已习惯了。反正我现已自由,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得?”
她越是说到后来,越发神采飞扬,宁小闲却能从她话中听出一点辛酸。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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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7章 对上号啦(加更章)
宁小闲也笑了,纤手轻轻敲着桌面:“我读过你的记忆,你弟弟名符俊,自幼与你失散,幸好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你的二叔。你对符俊的印象,是他如今岁数不满弱冠(二十岁),手背上有颗小痣,对么?”
符舒连连点头。
“南赡部洲人海亿万万,有些人一旦消失,就像水中的浪花,打个旋儿就无影无踪,休想有人再找到他了。”宁小闲这话说出来,符舒眼神也为之一黯。宁小闲说的,她如何不知?其实寻找亲人对她来说,更像是执念和寄托,否则她这样身似浮萍之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听宁小闲接下去道,“不过你在黄萱的婚典上替我解了围,令我不至于在好友的大喜日子出糗。作为回报,我也有个小小的线索要提供给你。”
符舒美目一下子亮了起来。宁小闲身为隐流的妖王,她所说的“小小线索”,对符舒来说,也许就是黑夜当中的明灯,让她寻亲的旅程一下变得简单起来。
“几年前,我经过困龙雪山时,的确遇到一个姓符的少年,当时他的年纪在十二、三岁左右,机智而镇定,右手手背上有一颗黑色小痣……”她娓娓述说的,是七年前逃离岩城之后,在翻越困龙雪山之前遇到的山神杀人事件。说是山神吃人,其实却是修士黄忠拿凡人的精气血来炼延寿丹,当时被抓走的商旅当中,只有少年符俊逃去了小山村中,搬来宁小闲当救兵。
最后的结局,是“山神”伏诛,旅人多数也都被救出,符俊的父亲却不幸遇害。她对符俊手上的小痣有印象,乃是因为他右手手背上原来被印了个恶鬼吐舌的山神标记,洗掉之后就露出来一颗小痣了。宁小闲伸指,在自己右手上轻轻一点,“在中指指节以下的位置,只有芝麻大小。”
符舒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对,对,就是这个位置!那必是俊儿无疑!”姓名、年纪、性别和特徵都符合,南赡部洲虽大,满足这些条件的又能有几人?必是她的幼弟无疑。她满怀希望问道,“后来呢?”
“后来无量剑宗看中他的资质,将他带回山门收为弟子。”宁小闲耸了耸肩,“所以你就算是去了平州,也找不到他的。他那爹爹,说不定就是你二叔了。”符家的来历比较奇特,人丁又单薄,符舒的二叔大概以为世上再无亲人,干脆就让符俊认他为爹了。
符舒黯然道:“我的至亲只剩下这么两人,结果二叔又去了……”她叹口气,对着宁小闲郑重行了一礼,诚恳道,“多谢宁大人救我幼弟,还替他寻了这样好的机缘。”能拜入仙门,凡人子弟只有千百分之一的机率。
宁小闲笑道:“活命的机会,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你弟弟和你倒是很像,也是这般儿坚韧。”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青蚨钱,“和符俊告别时,我给了他一枚青蚨子钱。我手里这一枚,则是母钱。只要相距在千里之内,你放出这枚母钱,它自能飞到符俊手中。”青蚨有母子不分离的特性,因此涂了青蚨血的铜钱,在有效距离内一定会飞去寻找子钱或母钱。
这东西,宁小闲在西行路上用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学会的神通越来越多,通讯的手段也越来越便捷,青蚨钱即作为藏品收进了神魔狱,直至现在才重见天日。
符舒接过来,珍而重之收好,才向宁小闲道:“宁大人待我恩重如山,符舒何以为报?”有了这枚青蚨钱,她只要去到无量剑宗的驻地就能找到符俊,那省去的功夫可不是一星半点。
宁小闲笑嘻嘻道:“日后白虎寻我麻烦,你替我挡着就是了。”
听得白虎二字,符舒脸色一白,低声道:“我与白虎神君,大概不会再见了吧。”
宁小闲好奇道:“多少女妖都争着抢着想去侍奉神境,你反而一心逃离,为何?须知世道多艰,有他相护,你此生顺遂。”
“他留我在身边,除了你我都知的原因——”宁小闲意会,知道她说的是擅识人心的本事,“便只有我这副容貌了。”符舒苦笑一声,“我是凡人,青春姣好不过十年光景,于他这样的神人来说,大抵只是短短一瞬吧?然后色衰而爱弛。”
“你知道我在平青州奴营待过一段时间……”仅仅是“一段时间”么?宁小闲暗自叹了一口气,那可是整整十二年呢,亏符舒能说得这样心平气和,“……虽不曾污了身子,却见多了男人本色。”她摸了摸自己俏面,“再过上二十年,你觉得白虎面对这张脸的时候,还能喜欢我么?”
她倒希望,自己留给白虎的印象,永远都是这样的昭昭年华、美貌佳人。
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大抵说的就是这种心境罢?宁小闲以手支颐,仔仔细细看了她好半晌才道:“好,就算你说得有理。不过嘛,世事难料。”
符舒咬唇道:“只要躲得一时,神君事务繁忙,很快就会忘了我罢。”
“是么?”宁小闲笑了,“祝你好运。”
她站起来要走,符舒却挽起了袖子:“先取血罢。”
这姑娘好生心急。宁小闲顺手采了精血,才取药给她服下:“安心休息罢,在这里,你必定安全。”
符舒目送她离开,才解衣入床。舟车劳顿,加上失了精血的疲惫,很快就让她沉沉睡去。
只不过连她也不知道,即便睡着以后,自己依旧紧抿双唇,半点不显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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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推开自己房门,即见长天在榻上闭目调息,正襟危坐。
这人不言不动的时候,其威自现,倒像庙里供奉的神仙。不过哪一尊雕像也塑不出他的神韵。她也不出声,蹑手蹑脚坐到桌边,支着下颌望着他怔怔出神。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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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8章 化形的秘密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长天淡淡道:“你还要看多久?”
“你可真好看。”宁小闲赞叹道。
长天这才睁眸,怪异地扫她一眼:“怎地突然醒悟了?”
她笑嘻嘻地跳上榻,伸出藕臂从后头搂着他的脖子:“我运气可真好。”有符舒的际遇对比,她才觉出自己的幸运。大家都曾是凡人,符舒至今苦求不得的东西,她都一应俱全了,甚至与心上人早就互证心意,再没有那许多波折。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这般说来,显得太浅薄。”难道他只有长得好看这个优点么?
她嘟起了嘴:“我本就浅薄得很,比外头那条小溪还浅。”
长天无语,她要是浅薄,被她坑过的那无数倒霉蛋都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宁小闲贴着他,因此觉出了他身体的紧绷,微疑道:“又想到甚坏事了?”
“无妨。”从何时起,她从神境身边抢人也变得这样容易了?若是哪一天她自己想要离开的话,岂非也……想到这里,他都暗自心惊。
她当然不知道自家郎君脑回路都已经打了几个转弯,只顾着嘿嘿笑了两声:“想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
想。“不想。”
她一下蔫了:“你真无趣。”这可是她的得意之作啊!他当是谁都能从白虎手里轻轻松松抢人的?
她尾巴都快翘上半天高了,就差在脸上写上“快问我”三个大字。他若不“分享”一下她的乐趣,恐怕这丫头还要另找途径作妖。所以长天捏了捏她柔滑的脸蛋:“你是怎么将符舒变作普通的黑猫?这个我倒有兴趣。”阿花抱着黑猫走进来的时候,他依稀猜到了谜底,不过猜测和亲眼所见又是两码子事。
符舒变作猫时,那是一点儿妖气都没有。宁小闲如今的手段越来越层出不穷,连他都讶异不已,不怪白虎闷声吃了这样的大亏。
她立刻高兴起来:“这个简单!”
“打下广成宫以后,你被关进神魔狱去了,战后事项都是我来处理的。”她嘿嘿道,“清点广成宫宝库里的战利品时,我就搜到了一张丹方,炼出来的药物称为‘芥子丸’,如能炼成,可使服用者变化为虫鸟鱼树等物。唔,我指的是完全变形。”
长天若有所思:“你说过,但……”
“但这方子有一角残缺,广成宫也试验许多次,未能找出剩下的几味药物。”她将秀气的下颌搁在他肩膀上,“说来倒巧,去年白玉京发卖会上居然出现了芥子丸的下半张残卷,被我拍了下来,终于凑成一张完整的丹方。”
“为何现在才拿出来用?”长天问这话倒不是挤兑她。以她这性子,手里拿着甚好玩的物事,恐怕立刻就起兴了,怎能忍到现在才用?
“因为,按这方子所写的炼法,就算炼出了芥子丸,恐怕也不好用。”
这是何意?他高高挑眉,表达心中疑问。于是她笑得好生得意:“研制出这方子的人也是个极有才的,唤作铜陵仙。我仔细研对了这十几样药材,发觉它们的确可行,但却有一个问题无法逾越,那就是非人类不可用,有灵根不可用。”
长天微一思忖,即皱眉道:“那便是说,人类和妖族都不可使用。只有……”这药物的使用人群太狭窄了,没有研发的价值。
“是的。除了蛮人之外,也许这片大陆上暂时只有我能用罢。这方子最早的来源,就是蛮人的研究呵。”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从体质来说是人类却没有灵根,恰好就符合了药物的使用要求。
“倘真是如此,那倒好办了。隐流的丹师很早就将这方子补全,制出了丹丸。你猜怎么着?”
“不顺?”
“岂止是不顺……我试着吞用,可是照样无效。”宁小闲哼哼两声,“我也找不到其他人来试验这丹方,只能自己来了,然而吃下去之后,什么变化也没有。”
他言简意赅:“原因?”符舒既然能变作猫,就说明宁小闲攻克了这个难关。
“后来我仔细揣摩,才发现这药并是无效,而是不能久放,否则药性迅速走散,和普通丸子没什么区别了。”
“多久内服用?”
“制出来之后必须在十息内吞服,否则鲜活度立减,药效丢失,于人体再也无用。”
长天皱眉:“炼制一剂芥子丸,要耗多长时间?”
“我动手的话,也要三日,那过程繁复无比。”
长天听完,只给了三个字的评价:“鸡肋。”
哪怕药效再神奇,这么短的保鲜度也决定了芥子丸只能用“鸡肋”来形容。它有这么神奇的效用,所耗费的成本必定高昂,炼制过程也特别繁琐,并且还要耗时三日,但是丹成之后必须在十息内吃掉,否则失效。
灵丹按效用可分作多种,可是最起码的要求就是方便易带。否则临时急需的时候,难道还要就地炼丹吗?
宁小闲笑道:“研制出这丹方的铜陵仙自己也想过许多法子,甚至去抢了个时光减缓的储物戒来存放,均告失败。芥子丸的活性,无法被延长。所以他自己对这耗费了三百年研制的药方,的确也无奈得很。”
长天伸手从她秀发上取下一朵粉色的解语花苞,细细端详,不一会儿恍然:“原来如此,你想到的延长药物活性的办法,居然是这个。”
他的丹道修为比宁小闲还要深厚,举着这朵解语花回溯,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芥子丸无法存放,是因为铜陵仙按着惯性思维,将它炼成了单独的药丸,活性自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宁小闲正是触摸到这一点本质,才另辟蹊径,想到了自己的驭植之力。
丹药在成丸之前,都是液体。她直接跳过成丹定型这一步,令药液急速冷却,然后灌入解语花之中。花草仍在生长,药液进入其中,也随着生物内循环的特性而遍布到整株植物的脉络中去。
~水云有话说~
还没赶回厦门,比原计划推迟了。所以今天第二更最快要傍晚才能发布,因为到家后还要看稿+修改,先向大家说声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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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9章 特例
所谓的活性,自然藉着植物的活力而得以保存下来,并且不费吹灰之力。
这就好像血液一旦被抽出身体外,就会很快凝固。医院为了保存血液新鲜不变质,不晓得要耗费多少力气。可是血液还在人体|内时,那是随时都保持着生化流动的特性,哪里需要特意保存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解语花本身就是芥子丸。而宁小闲的力量,又能保证它任何时候都不会枯萎,也就是说,芥子丸的药性决不会消失。当她催动解语花开花的时候,事实上是将整株植物当中的芥子丸药力重新集中于花苞里的露水。
人喝掉一滴露水所用的时间才要多长?一息都不到,远远低于芥子丸的服用时效。
铜陵仙穷其一生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居然被这丫头轻而易举破解。长天终于叹服,赞了一句:“好厉害!”顺手将这花苞收入怀中。
她洋洋得意:“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我自己的本事好厉害!”
长天伸手,将她的秀发都揉乱:“不,是你的运气好厉害。”
她抱着脑袋,立表不服:“哪里是运气!”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想出破解之法,这家伙居然不肯定她的努力!
“若无乙木之力、驭植之力,你能想出这个法子?”
她嘟起嘴,却也依言想了很久,才摇头:“不能。”
“铜陵仙没有你这机缘、你这际遇,他就是再聪明,也无法用这个法子制出芥子丸。”他沉吟道,“其实,铜陵仙也有一条路可走,即是将药液灌注到动物身上,不过这过程中恐怕有损耗,不若植物的保存效力好。”
“是。”宁小闲也佩服他的举一反三,“我也拿松鼠做过试验,不成的。动物血液中的废物太多,又会代谢掉一部分药力,就算最后能提取出芥子丸,药性也不纯净。所以我最后将这药物取名为‘化形露’了。”
有这药物相助,符舒看似不可能的逃脱才能成真。然而她用药还有一重障碍。长天想了想道:“符舒怎能使用化形露?她分明是水灵根。”难道宁小闲连“有灵根不能用”的规则都打破了?这可不简单。
宁小闲笑道:“她是个特例。换了别个女人,我根本没把握从白虎手里抢人,哪里敢应允这等差使?”
长天看了她一眼:“我还道你胆大包天。”原来这丫头早有算计。
“错,我这叫手眼通天。我的眼+你的手。”她得意洋洋。
“闲话休提。”他伸手在她下颌轻轻挠了两下,果然见她到舒服得眯起眼,猫儿一般。“怎生办到的?”
“不需我办呀。”宁小闲笑吟吟道,“我用神力检查过符舒的身体。她的水灵根纯洁无垢,本该是修仙的好苗子,不过她的来历有些特别,导致她空负这样的好根基却无法修炼。你也知道我在春申堂构那几个月无聊透顶,把都伏末的巫凶之术都研究过了,因此知道符舒本身被一种十分奇特的诅咒之力纠缠,以蒙蔽她的灵根来达到致其不能修炼的结果。所以——”
蛮人的大巫本来就精擅诡道,都伏末更是其中大拿。蛮人和妖怪的术法神通根本是两套体系,她研读这位大蒸满的心得,每每觉得匪夷所思,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她的灵根形同虚设,根本不能生效。”长天亦是一点就透,当即了然,“这一下歪打正着,恰好符合了芥子丸的使用条件。恐怕药力流遍全身时,也根本检验不到灵根的存在。”
“是呵,这逃生办法简直像为她量身订造的,整个过程都缩简到了极致,如此才能满过白虎耳目。”并非所有计划都是越周详越好,越复杂,被白虎这等级数的高手发现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风险系数成倍增长啊,“若是换一个人,其中不知道要费多少周章,我哪里还会有把握?”
化形露能用在符命身上,逃脱过程说来就简单了,她趁着白虎离开的空档,先用自己的办法瞒过了禁制,随后饮下解语花的花露,也即是芥子露,就能变形为猫,随后和阿花一起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化形露,饮用一滴可变水中生物,饮用两滴成陆上走兽,饮用三滴,则可化为虫鸟飞行。”所以当时宁小闲问符舒打算服用几滴的时候,符舒的回答是两滴,也即是要变作陆上的走兽。这时已到十月份,早过了候鸟南飞的时机,天幕上空空荡荡,有任何活物飞过都太乍眼,再说她初化飞鸟,未必能掌握好飞行技巧,恐怕到时候被饥肠辘辘的鹰雕抓去,那才叫死得一个冤枉。
符舒心细如发,虽然着急逃离白虎身边,却依旧选择了更慢却也更稳妥的地面行走方式。要知道猫这种生物,无论在城镇还是荒野出现,都是半点也不引人注目的。
“是真实变化?”这也是长天最关心的一部分。
“是真实变化,而非幻形。”宁小闲加重了语气强调,“这药剂的神奇之处,在于它绝不像易容术那样只蒙蔽别人感知,而是将自己的形体真正变换。我若用它化作飞鸟,那么就真是有喙有翅的鸟类,而不再是人了。”
“变化的特性?”
“变化的程度,一方面取决于服用者自身的修为,一方面取决于他对被模仿的那物的了解程度。”宁小闲举例,“符舒本身是凡人,她想变化的又是最常见的猫,所以化形出来就是一只普通的黑猫,从里到外都是。并且猫和人的气息本来就不一样,这一点,连白虎的敏锐嗅觉都抓不到破绽的。”
白虎再神通广大,也决计料不到一个大活人会化形为猫,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尤其他知道符舒是凡人女子,并没有半点法力在身,所以他追查的重点,在于符舒本身,以及身具法力、可以使用储物空间的修仙者,又怎么会注意一个城市里的两只小猫?
这就是双方手里掌握的讯息不对称的结果。
“了解程度?”长天却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你能变作我?”
-----水云有话说-----
回到厦门已经18点多了,饭也没吃就修改稿子,一直到现在才放出今天的第二更。在这里,水云要向大家再说一次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第1770章 变形计
“当然能了。”宁小闲让他从神魔狱中取出一株解语花,自己搬进了内间。
过了十几息。
又过了十几息。
……
一炷香的时间也过去了,外面风吹树叶婆挲作响,又有鸟响幽幽,婉转动人。可是内间的门依旧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不对劲。
长天微一皱眉,长身而起,门扉遂吱呀一声自行洞开。
他大步走入,环顾四周。可是这屋子里空空荡荡,哪有她的身影?
这臭丫头知道他平时不喜用神念监视她,所以又变着法子戏弄他么?长天哼了一声,目光在屋内一扫。这里陈设简洁,床榻舒适却铺得整整齐齐,藏不住人。屋内还有八仙桌一张、梳妆台一个、屏风一具、博古架一副,此外就是精致小巧的各色陈玩,唯独没有活物——连个小强都木有,遑论大活人了。
其实他神念这般强大,眼都不眨就知道这屋子里没有藏人。不过他现在转过身,盯住了花窗:
窗是打开的,寒风灌进来,呼呼作响。
这丫头,趁机偷溜出去了?
他信步走到窗前,往外一瞥,嘴角就扬了起来,随后招招手,窗外就个小小的、褐色的身影被他隔空摄来,落入了他的掌心当中。
他信手关了窗户,才将手摊开,只见一只小巧的百灵鸟正在他掌心扑腾翅膀。它呈浅褐色,胸上一道黑色横纹,头上有白色眉纹伸至颈背,像是绑了个小小的头带。这鸟儿想要飞离五指山,却被神力所锢,压根儿动弹不得,急得声声轻唤,却是清丽婉转,如琴音淙淙,甚是悦耳。
长天托着它微微一哂:“变着法子作妖,可是怕外面风雪冻不死你?”鸟儿细密的羽毛扫着他的掌心,带来绵软的触感,可是他同样感觉到它身上轻微的颤抖。
小百灵歪着头,冲他呤呤一声叫唤。
挨冻的滋味不好受吧?长天没好气道:“还不快变回来?”
它又清啼一声,翅膀扑腾得更欢了,看样子还有些着急。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他不懂鸟语,而是普通的鸟类根本没有言语。长天瞪着它,它也用绿豆大的乌溜溜的眼睛瞪回他,这传神至极的小眼神实在和那小妮子太像,他万万不会认错。
回想刚才符舒从猫变作人,也是先躲入了内间,莫非……
长天恍然:“变形时穿不了衣服?”
小百灵连点了两下头。
他只得松手,任它飞入内间:“再胡闹,莫怪我不客气了。”
……
他的严正警告起了作用,因为很快地门就开了,里面踱出一个娇俏的身影,正是宁小闲。这回她换了一身桃花粉的衣裳,更衬得肌肤白里透红,真真如春天的桃儿一般粉嫩。
她笑嘻嘻地站到他身后,讨好地替他捏肩:“心动不如行动嘛,我亲自演示给你看,岂非更好玩?”
他哼了一声。
她讨好道:“你怎么识破我的?果然慧眼如炬。”
他面上神情淡淡地,但宁小闲知道,他现在不发火出来,就是心中受用了。果然长天嘴角微扬:“眼下寒风刺骨、大雪纷扬,虽非数九寒冬亦不远矣。”
“所以?”
“所以这等天气里,外头怎会有百灵的叫唤?但凡是头脑还算正常的普通鸟儿,这时候就算不飞去其他地方越冬,也该躲起来避寒了。这时候居然有个呆头呆脑的百灵在我窗外叫唤,你觉得我会作何想法?”
她吐了吐舌头。方才只想着调|戏调|戏他,怎地老是忘了这家伙其实心细如发,她只露出一点细小的破绽就能被他逮个正着!
还好,现在非常时期,他还不能给她颜色看。
长天也知道这一点,真觉有些气闷,只能转了话题:
“答案就是不成了?”
“嗯,不能。”她语气中明显带着遗憾,“这化形露是有限制的,原本的性别不能改变……除非我想变的那东西本来就没有性别。”
长天哼了一声,心里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丫头要是能变作他的模样,还不知道要闹成怎样的惊天动地:“能维持多久?”
“也要看使用者了。使用者的道行越高,药效维持时间越短。”宁小闲嘿嘿道,“符舒是凡人,她变作猫的时间可以长达一个半月。照此推算,我么,只有三个时辰。不过这药物只做过一例人体|实验,应该还可以再改进。”一抬首,望见长天拉长了脸,不由得奇道,“怎么啦?”
“把药交出来。”长天走下榻,将她抱在怀里,阴沉道,“我对你只一个要求。”幸亏、幸亏这药物不能导致变|性,否则他真要膈应死了!
她侧了侧头:“说?”
“平日里不许乱用!”
她好奇地眨眼:“咦,为何?”
长天手上使力,箍得她腰身一紧:“你说呢?”
她掰着指头数:“把药交出来,平时不许用……这是两个要求!”
他不说话了,手上力道加重,果然就听到她吱吱喊疼:“我交,我交就是了!”拖拖拉拉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锦囊,长天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果然存着几十粒芝麻大小的青色种子。
她一脸肉疼:“给我留几粒当纪念吧?我还得再研究研究,提高药效。”
他则是皮笑肉不笑:“不必,由我来吧。”
她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你这是剽窃人家研究成果。”论丹道造诣,他还远胜于她,这后续的研摩工作他自然不难接手。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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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第一次线上大型互动直播活动在016年8月5日(周四)晚19:00-0:00举办,届时大家可以在线同步观看专业手绘师绘制书中角色的全过程,并且亲身参与进来,手绘师会根据大家意见边画边改,以想象照见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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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申:本次活动不设任何门槛,只要是喜欢《宁小闲》的读者都可以参与。
第1771章 洗不掉的嫌疑
长天不答,只将手掌伸到她面前。
她抓着他的手摆弄半天:“施主,你命连苍龙,有帝王之相。”
长天由着她胡闹,只含笑道:“交出来。”
“交出来?”她眨着杏眼装糊涂。
“剩下的解语花种。”
她也沉下脸:“你一定要赶尽杀绝?”
长天抓着她细腰轻轻挠了两下,她就绷不住了,笑得花枝乱颤,只得乖乖求饶:“你赢了,你赢了,别挠啦!”自怀里又取出个储物袋,恋恋不舍地目送它被长天收走。后者这才展颜道:“不是我贪墨你宝物,而是这东西效用的确神奇,万一流传出去,遗祸无穷,还是由我替你保管的好。”连神境都辨不出真假的化形露,一旦流入人间会造成多大风波?南赡部洲上的生灵千千万,若是还有人能用呢?最糟糕的是这玩意儿对蛮人也同样适用。
这种东西,本不该现世的。
宁小闲也知道,这东西一进他手,就比藏进世间任何宝库都要来得安全,再也无人能够偷取,遂无精打采道:“知道啦。”
长天也知道这一回让她吃亏了,当即转移话题:“你打算拿这个侍女怎办?”
“不咋办。”宁小闲还在心疼她的花种,对他爱理不理。
他自然知道要怎么让她开口:“你该不会以为,白虎察觉不到你的把戏吧?”
她瞪大了眼:“他怎会晓得!”
长天轻轻揉着她肩膀道:“你这化形露既然是花草上长出来的,符舒逃走时,总不可能把植株一起带走吧?”
“不能呀。”啊,他揉得好舒服,使力不轻不重。
“那就是了。如果解语花株还留在原地,白虎见着之后,自然联想到你。”他好笑道,“就算他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神通,但你有驭植之力,他总能料到是你我捣鬼。”这点儿本事都没有,还能称作是神境吗?
“再说,这世上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将符舒偷走的人寥寥,细数起来也就那么几个,偏偏我们就在其中,偏偏我们前几天都还见过面,偏偏……”
她没好气地接下去:“偏偏我还和符舒坐到一起去了,状甚亲密。所以你我嫌疑最大。啧,难不成白虎打算对付我们?”
长天的手已经移到她脑后去轻轻按压,令她惬意得直哼哼:“莫以为他被你瞒过了。在我看来,他心里对你的怀疑至少有七分,不过是因为你在我的保护之下,他不好动手而已,否则你以为他真会跟你讲什么证据么?”
宁小闲抿了抿嘴,满心的得意消下去一小半。是呵,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神境要归咎他人,还需要像捕快办案那样找证据?
长天顿了一顿,又道:“话说回来,他弄丢的也只是个侍寝的凡人,跑了就跑了,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对他这观点,宁小闲却不赞同:“我怎么觉得,接下来还有好戏可看?”
他太了解她了:“所以?”
“符舒消失得无影无踪,白虎又抓不到我动手脚的证据,所以他若是想逮到符舒的话,只有一个办法了。”
长天点了点头:“找到符舒的弟弟,也就找到符舒,以及令她乖乖就范的把柄。”
“当年困龙雪山底下的山神事件,村人应该还有印象。白虎从这里切入寻找符俊,应该不难。”对凡人来说千辛万苦之事,对神境来说却易如反掌,否则凡人为什么要求仙拜神?
“所以取完十滴精血之后,我会将符舒放走。若是白虎走运的话,或许在半路上就能逮到她。”宁小闲笑道,“符舒还不知道神境的本事有多大,以为白虎返回北境后就找不着她了。哪知没有阿花护持,白虎只要重返南赡部洲中部,就能感应到虎毛的气息。更别提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根项链了。这两样东西对她来说,简直是个定位跟踪器。”
白虎和怀柔上人的矛盾渐深,长天很怀疑他短期内会不会离开北境。“那你打算怎办?”
她笑得很开怀:“不怎么办呀,接下来的事,和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么?”
#####
时间一天天过去,平静无波。无论对宁小闲还是符舒来说,这都是难得的安逸时光。
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所以二十天后,就到了符舒离开海公城,前往无量剑宗驻地的时候了。
几人出了城西门,宁小闲对符舒道:“据我所得的线报,白虎业已抵达北境,与怀柔上人交涉。北境局势有些紧张,因此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返回南赡部洲中部了。”
符舒此时已乔装易容为一个中年富商,闻言如同男子般一揖到底,感激道:“多谢两位大人,后会有期。”道别过后,即牵着毛驴,走入了正在离城而去的商队行伍之中。此去无量剑宗路迢水长,但她却有信心。从前飘泊无定时尚能保身,如今有了目标,自然更有干劲。
符舒身材修长,和普通男子等高,不过前凸|后翘,曲线有致,单像普通女子行走江湖那样穿个男装了事是不成的,所以她找了棉絮和树胶来垫肥胸腹、腰部和后背,再戴上人皮面具、佩上假喉结。正好此时已是冬季,她把棉袄穿上身,活脱脱就是个白白嫩嫩、满面市侩的胖子,恰是人们最不愿搭理的类型之一。
并且符舒还能配出一种药水,喝下去之后嗓音变得粗嘎,再刻意压得低沉些,旁人也就不觉得这个白胖子声音尖细些有甚不对劲了。
宁小闲也很佩服她。这种易容术听起来麻烦,做起来更麻烦。别的不提,符舒喜净,每次沐浴前都要将这套装备费劲脱下,洗完再套回去,甭提多么不便。再说这么多棉絮树胶闷在身上,夏天也不知有多热,若非她身体强韧,换作别的女子恐怕早就中暑虚脱。不过看符舒的模样,这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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