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8章 见大衍鼎
绿油油的草甸一眼望不到边，只有右前方隆起一座大山。若论植被之茂盛、花草之娇娆，印象中也只有奇楠巨象生活的那片稀树草原可比。
这样天境一般的地方，居然是阴曹地府之所在？眼前这片景象，实在太颠覆了！
“你见着什么了？”长天传念给她。
她如实答道：“草长莺飞，三月草原的盛景。”
他轻轻“呵”了一声：“不出所料。”
“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道：“地狱道里的一切景象，都是虚妄。这里本就无相无界，你心中所念，即是这里所见。”她心地良善，所以在这里见到的竟然是繁花铺道、无边乐土。
咦，这么神奇？她忍不住要问：“你见到了什么？”
“残阳如血，满地枯骨。”
他声音平铺直叙，宁小闲想起他昔年际遇，却感心疼，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以神念交流，这几句话不过是转瞬的功夫。不过宁小闲这时也注意到，他们站在一汪小湖旁边。湖水并不清澈，反而如同沼泽一般，粘腻而发黑，油状水面甚至还时常冒出几个小泡。
南赡部洲的水质一般保持着纯天然的清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从未见到过这么像华夏的化工池的水体，甚至这湖里还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臭味，像臭鸡蛋和腐尸搅和在一起，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三天三夜。
更可怕的是，这湖里居然有活物！
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活动，一直想冒出头来。
能在这里面活动的东西，生命力也太强悍了吧？宁小闲凝目细看，不由得俏面变色。
哪里是什么活物？那分明是一个个形销骨立的恶鬼被沉在水底，哪怕拼命挣扎也是徒劳——他们离水面似乎不足三尺，可是无论怎样游动，都抵达不了水上，无法从这肮脏粘稠的水面冒出头来。见着湖边的活人，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既像咒骂，也像求救，配合着瞪得几乎要掉出眶外的凸眼，真像人类噩梦中的怪物。
“这些是……”
“水鬼游魂。”长天答道。
这时，草原上有个身材颀长的白衣人快步迎上来，急声道：“跟我来！”
这个人，当然是言先生。
三人跟着他，往大山的方向而去。长天沉声道：“我们还剩下多长时间？”跨过两界通道时，时空流会产生紊乱，因此要以言先生这里的时间为准。
“七息。”
宁小闲吓了一跳道：“这么短！”方才长天签下血契文书的时候，连她都来不及细看上面的条款，这东西就自己烧没了。
言先生苦笑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好地方？呆的时间越短才越好。”
三人脚程都是快极，眨眼间就奔近大山脚下，言先生伸手一指：“速取！”
她如今阅历丰富，见过的神物也不少了，尤其见识过广成子的法器变作的玉笏峰、见过巴蛇神国当中擎起了天地的定海柱，可谓见怪而不怪了，此刻再望山抬头，很快就辨出了它的奇异之处：
这么直入天际的一座大山，居然就是地狱道的镇界之宝——大衍鼎。她站在山脚往上看，只能望见山峰埋入昏黄的天空当中，人眼见不到顶，只能瞧见山间有云遮雾绕，若不是它处在地狱道这等阴恶之地，看起来本该是仙灵飘逸，不输人间名山。
她仔细看了几眼，才勉强辨认出这果然是个巨鼎，只是矗立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体表覆盖了无数土灰。鼎腹上有一个小小的裂口，不过这“小小”也是相对巨鼎本身而言，在人类看来，那就是个大峡谷呵！
有丰沛而清澈的泉水自山顶流下来，经过鼎腹，再淌下来后颜色就变作了琉璃黄，水量也变得极小。随后它又注入了这个峡谷当中，沿着地势一路蜿蜒。
峡谷下端的尽头靠近地面，只是个银钵大小的豁口。泉水流到这里，连涓涓细流也算不上了，每一息时间才落下两滴来，连颜色也变作了浑浊的黄，望之不祥。
豁口底部，有个小小的石臼接住黄色泉水，面积和人间的磨盘差不多大。水早已盈满，可是无论石臼再接下多少泉水，都不会溢出一滴来。
言先生的指尖就指向这里。宁小闲喃喃道：“那就是孟婆汤！”
这地方实在太好辨认，因为石臼前方有无数鬼魂排起了长龙，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远方，根本看不见尽头。
石臼两边都有鬼卒看守，其面貌等同于常人，看起来并无甚特异之处，但因为有道行在身，这些家伙身形远比其他魂魄更加凝实，又身着红衣黑裤，在灰蒙蒙的一群鬼魂里相当扎眼。
能走到这里的魂魄，都是准备接过孟婆汤之后就去轮回台上投胎的，因此多数鬼魂面色平静而冷寞，毕竟地府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能尽早脱身也算一种福气。却也有少数鬼魂压根儿不想忘却原本的记忆，抗拒着不肯饮下孟婆汤。这个时候，鬼卒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它们将不听话的鬼魂拖到近前，强迫它伸手去接孟婆汤。只要被这神奇的遗忘之水沾身，原本表现得再痛苦、再不甘、再悲伤、再愤怒的鬼魂，面上神色也立刻变得空空洞洞，仿佛灵智被抽走，只能乖乖随着蜿蜒的队伍向轮回台行进。
长天等人是越界而来，并且他踏出漩涡的时候，还因为强行过界而引来了天谴。那风云变幻、雷霆闪落的动静太大，恐怕早就惊动了这里的地主。这时维持队伍的几十名鬼卒闻到生人气息，转过头来齐齐怒喝，就向几人奔过来，手里锁链悉嗦作响，显然是要将入侵者拘捕下来。
言先生潜入地狱道召唤长天，已是冒天道之大不韪，这时就不敢再出手。眼看对方快要奔到近前，长天打了个响指，这几十名鬼卒七窍突然冒出白光，像是被汽油泼上后又点了火，身体突然自｜燃，只不过冒出来的火光居然是苍白的，像冰还多过了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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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9章 取孟婆汤
伴随着众鬼卒的惨叫，就能看出这燃烧的效果也甚是特别，居然不是将它们烧作焦炭或者飞灰，而是在体表迅速凝出一层冰霜，其范围迅速扩大，也由表及内，不出两息的功夫就将鬼卒冻成了**的冰雕。
这即是长天祭出的本命真火之一——玄冥神火。它专烧元神，在阳世会将鬼魂烧得魂飞魄散，在阴间则是反其道而行之，将其凝作了坚冰。
长天沉声道：“取水。”他的速度何等快捷，第二个字刚出口，人就已经跨到石臼前，手中玉瓶往臼里一带，直接装入大半瓶**汤！
虬公明紧随其后，也用一具透明的皮囊取了小半囊。活人有自身血肉相护，和鬼魂不同，哪怕沾上了**汤也是无碍，除非从口里喝进去，才会起到记忆洗白的效果。
石臼中的黄水依旧仿佛要盈满而溢，半点也不见减少。
时间还剩下五息。接下来的要务，就是取得定魂铜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声沉闷至极、浩大至极的吼声从天边响起。虽然听声音离己方相距极远，然而传递到这里，却教人心旌摇动、神迷智昏。宁小闲还好，始终有长天相护，虬公明却是身形一晃，脸色发白，差点儿被这吼声震出了内伤来。
他已是仙人之躯，居然还当不得这一吼之力！这声音的主人，又该有多么强悍？
再看石臼前排着长队的鬼魂，连声都吭不出，一下都被震倒。有那体弱神虚的，立刻就被震得魂飞魄散，当场湮灭无存。
言先生跌足，长叹一声：“造孽啊！”
能走到这里的魂魄，就说明身上的罪业被赎尽，本该碰了孟婆汤之后就去轮回台投胎，迎接全新的一生，结果却被他们所累，直接在这里就被震散了。
人死后有魂，魂死了便是真地什么也留不下，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湮灭，从此在世间再留不下一点痕迹。
这一吼过后，天上乌云集聚，大地却是震颤不休。显然对方的道行高绝，已可轻易引动天地之力。
似这等强人，行进的速度自然迅若流星，并且这里还是对方的地盘。宁小闲也就在这时，深刻理解了言先生为什么只将召唤时间定为十秒了，那绝不是为了节省祭品，而是要令自己这一行人在有限的时间内，逃离地狱道！
对于这一番变故，长天却是充耳不闻，掌中红光一闪，南明离火剑已然在握。他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执剑对着大衍鼎削去！
按理说，这鼎山如此庞大，随便从哪里削不下一块铜片？偏偏这一剑递出去，轻飘飘地刺入山体，居然像掠过幻影一般，没有一点落到实物上的手感。
言先生快速道：“大衍鼎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时而虚之，时而实之，想从上面斩下定魂铜，所用的法器也要相类。”南明离火剑再如何锋锐难当，毕竟是阳间之物，有形有质，伤不及大衍鼎。
虬公明眼珠子一转，伸手要从凝作了冰雕的鬼卒身上取过铁链铁尺。在他想来，这些鬼物用的东西，也该符合这一条件罢？
可是他的手从这几样东西掠过，居然也摸不到实物。
是了，阴卒用的东西乃是纯粹的无形之物，不符合“无形而有形”的要求，因此也不能从大衍鼎上取铜。
只剩下三息时间，这么点儿功夫要上哪里去寻到合适的法器？虬公明自问是没那能耐了。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远方飞速赶来那尊大能必然不好相与，他们必须在麻烦找上门之前，尽快完成任务。
这个时候，长天却低头对宁小闲道：“噬魂箭！”
她对他一向信任有加，闻言不假思索地取出缚龙索，对着大衍鼎挥手打了出去，口中低叱一声：“去！”
在众人眼里，这原本是一条银光闪闪的精致锁链，在半空中划出来的光芒都可以照亮昏暗的天空。不过脱出宁小闲纤手不久，它身上有乌光一闪，而后整条链子突然不见！
以虬公明的眼力，居然也没瞧出它是怎样消失的。不过转瞬之间，大衍鼎脚下的山壁前就有一支小小的黑箭出现，从头到尾不过三寸长短，其质地像是最普通的黑石，黑漆漆地毫不起眼。
不过它和山壁相碰，却发出了极清脆也极响亮的“叮”地一声，而后就有一连串火花溅出来！
声音传来，虬公明顿时精神一振。这至少说明，二者发生了碰撞啊！宁小闲祭出来这件法器，居然就与言先生的要求相符。
下一瞬，噬魂箭已经凭空出现在宁小闲手中，箭头上带着不到尾指大小的一块铜片，颜色为黄中带红，明明是金属，却焕出温润的色泽，像是寿山石，又像……又像是生物的血肉一般。
她大喜道：“得手了！”
这时候，整座大衍鼎化成的大山突然颤抖起来。真是奇怪得紧，明明是件法器，这颤动的幅度却让宁小闲联想起人类被斩过一刀、又被割取了器｜官而表现出来的痛苦颤栗。
这座巨鼎，居然如人类一般有知觉！
它是活的。
还余一息时间。
长天不待她欢呼出声，已经变回了巴蛇原身，巨口一张，将她连同虬公明、言先生一口吞下！
与此同时，西方有一道黑影挟云带雾而来，虽然看不真切，却可以知晓其身形庞大无伦，居然遮蔽了半个天空。它赶到之后，连停顿一下都未有，直接扑了上来，行动间裹着腥风血雨，中人欲呕。
不过巴蛇像是早做好了迎敌的准备，长尾在地上一弹，鞭子般抽向来敌。
那速度比扑来的黑影更快，倘大的蛇尾挥射的轨迹甚至无法被目光捕捉到，而后结结实实地击在了黑影的面门上，像击棒球一般将它直接抽飞出去！
这一下势沉力足，黑影倒退着飞出去数千丈，才勉强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
这时，二者相击时发出的“啪喇”声才传了出来，是沉闷的钝响。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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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1730章 那个人？（打赏加更）
与此同时，东南北三个方向又各有光影闪现而至，正是这片天地的守护者被先前天地间的异象惊动，先后赶到了。
最先被巴蛇打飞出去那个黑影长啸一声：“他损伤了大衍鼎！”声音响亮如洪钟大吕，激起的回音久久不散。
这种啸声十分奇特，只一声就将话意悉数道尽，却不须像人类语言那样一字一音节地表述清楚。更重要的是，从他的声音听来，巴蛇方才那天崩地裂般的一击，并没有对他造成损害。
他的话令另外三人大吃一惊，纷纷扑上前去。迷魂汤无论对生灵还是鬼魂来说，是至宝也是剧毒，甚至连他们也不敢轻易触碰；大衍鼎又是镇界之宝，介于虚实之间的奇特属性，让阳世和阴间的法器都对付不了它，极是安全。所以大衍鼎身边，从来没有太多兵力和强人把守。
这几人偷了迷魂汤也就罢了，居然连大衍鼎也一并损伤，这就相当于动摇了地狱道的根基，所有本道居民都不能忍受！
巴蛇身躯上却泛起一层白光。这光芒对人类来说莹润温和，可是对地狱道的居民来说，其刺目程度就好像人类抬眼去看正午的阳光一般。
紧接着，光华大作。
能赶到这里的人，都是一方豪强，自然知道这是血契召唤的时间结束，罪魁祸首要返回本世界去了。哪怕心中气恼，他们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时机掐算妙到颠峰，哪怕再慢半秒，入侵者都少不得要挨他们联手一击了。
然而就在此时，地面上突然有个声音幽幽响起，音量不大，却令巴蛇嚯然低头看去：
“长天。”
这与其说是一句呼唤，倒不如称作是一声叹息。这么短短两个字，就包含了多少辛酸、多少无奈、多少幽怨、多少期待，多少喜悦，还有多少怨恨？更何况，这两字是以蛮语念出来的，并且这个声音他也万万不会辨错。
宁小闲呆在巴蛇口中，他这一低头，她也见到了这一幕：
大衍鼎山脚下，不知何时立着一个俏生生的身影，她的身材高挑却又凹凸有致，面貌藏在大山背光的一面，看不真切。不过谁也不会怀疑这是个美人，因为她的眼睛澄清、明亮，哪怕在这等昏暗的光线中也熠熠生辉，闪动着琉璃一般的色泽。
宁小闲听不见她那一声呼唤，却能从她的眼神当中，望见复杂已极的情愫。
这时，第一个被击飞出去的黑影正在纵声长啸，其他三尊大能的联手一击已经攻到。
可是啸声未尽，巴蛇偌大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那么石破天惊的一击，正正儿就击到了空气当中。
再猛烈的攻击，也要打在敌人身上才有效，可是现在，空旷的原野上再度只剩下寂静的风声。
血契召唤的时间已到，巴蛇被天道遣返南赡部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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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过后，宁小闲眼前的色彩突然变得光怪陆离，像胡乱涂抹的调色盘，无数线条和色块掺杂在一起，谁也辨不出自己身处何地。
她第一时间闭眼，免得晕眩。这个时候，地狱道那个巨大的黑影啸声在她耳边响起，震耳欲聋。
原本这等鬼道大能的啸音有类似“心灵震爆”一般的神效，似她这样还未渡仙的修仙者，很可能就被当场震死。不过她处在最安全的巴蛇口中，有长天罡气护住，她只感到心惊肉跳，却没有被震伤神魂。不过这家伙一缕神念依旧透了进来，传到所有人心底。
宁小闲清晰分明地听见，他咆哮的是：
“巴蛇，你和你的人最好别再让我们见着，否则……”后面的话因为空间转换的关系，被截断了。不过这家伙能和长天硬撼一击却不受伤，所以谁也不敢质疑他的话。
等她惊魂甫定以后揉了揉眼，定睛再看的时候，前方是蔚蓝的海水，是青绿摇摆的水草，是通体绽放着蓝光的海底建筑——
地府里没有这样鲜艳的景致，他们重新回到南赡部洲了，并且安然无恙。
下一瞬，她就听到下方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正是一连串儿建筑垮塌的动静。
他们从虬公明的书房进入地狱道，自然出来时也被传回了这里。可是长天进去的时候是人形，出来的时候却是巴蛇真身的形态！那小小一间书房，怎容得下他？
莫说虬公明的寝宫了，就是大半个灵浮宫，连带附近无数条街道上的房屋，也被悉数压垮！要知道这座海城底设计为螺旋形向外辐射的格局，每一条辐线都被称为旋臂，巴蛇这一现身，顿时就压烂了七条旋臂！
用土崩瓦解来形容这一瞬间的场景，那真个叫做恰如其分，转眼间这璀璨如明珠的海底城就被毁去了一半。四下里一片鬼哭狼嚎声，然而更多的海族连一声都吭不出来，就在房屋倾塌的同时被压得粉身碎骨了。
宁小闲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乍舌——自己这情郎真是毁家夺舍拆房子的一把好手，什么工具都不必，赤手空拳就能干个彻底。
巴蛇刚刚将三人放下，就被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起来。
他闹出来的动静这么大，灵浮宫里的妖怪们也不是摆设，这时就像被捣了老巢的蜂群一般，气势汹汹而来，转眼就将几人团团围住。有一头身形超过了三百丈的黑虬越众而出，喝声中满是怒气：“撼天神君，你这是何意！”
巴蛇不理他，巨口一张，丢出囊盒给底下的虬公明：“你要的水源，除了水之精外，都在这里了。”他的声音低沉浩大，顺着水波往四面八方而去，整个城市可闻。
虬公明打开囊盒，将其中装着的物事向周围的族人展示一圈，待他们看清之后，才道：“撼天神君已将失窃的水源追回。”
灵虬的目力俱佳，这时就望见盒中四支琉璃瓶，里面的液体颜色各不相同，毒龙涎也在其中。祖传至宝既是安然无恙，众虬身上的杀气就稍稍减褪，先前开口的黑虬不满道：“神君为我族寻回水源就是灵浮宫的座上客，怎地话也不说就来毁我海城？”
长天还未开口，宁小闲已经笑道：“长天向来言出必践，这一次也必须守诺。这房子，不拆不行。”
守诺和拆房子有半毛钱关系？黑虬正要开口斥她胡说，宁小闲已经抢先道：“你们没忘了，虬公明代表灵浮宫和长天订下的协议罢？”
十余天前才签的协议，对象又是名闻天下的巴蛇，哪个能忘？众虬方自点头，她已经接着道：“我还记得清楚明白，当初虬宫主是这样说的，‘只要能寻回水源，这些东西随神君挑选’，不过事后才知道囊盒里根本没有我们所需之物，所以这个协议，不啻于一纸空文。”
黑虬大声道：“这也是宫主发了血誓定下来的，怎能说是空文，他已明说了盒子里的东西任你们挑选，只不过你们没挑中满意的，却不能说明这协议就不生效。”
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宁小闲脸上笑容敛了起来：“那好，我还记得，长天当时也对你们说过，这其中若有什么猫腻，可别怪他不客气。”她冷冷道，“我家巴蛇一诺千金，既然说了要不客气，那怎么能失信呢？”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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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1章 天堑变通途（加更）
这些灵虬的胆子真肥，若不是虬公明最后贡献了获取孟婆汤的办法，灵浮宫被拆的就决不仅仅是这些房子了。
的确这头神兽当时有此一说。黑虬一时语塞，虬公明接过话道：“神君见谅，只不知那起源之水……”失窃的水源追回来了，少了个水之精。虽然那东西特别珍贵，但这里是浩瀚无际的海洋，比陆地面积不知道大多少倍，谁能说他们再没机会寻得呢?所以这个时候，他的心思重新活络起来，又打起生命之水的主意。只要将起源之水也弄到手，他坐拥七水、修炼慧水神通的前景也就是指日可待了。
这老东西好大脸，居然还肖想他们手里的起源之水。宁小闲原本对他就恶感满满，现在又添鄙夷。长天开口了，声音冷漠：“起源之水，与你何干？”
的确，在两边所订的协议中，只字都未提过起源之水呵。虬公明咳了一声：“灵浮宫愿以重金换取起源之水，不知神君……”海中异宝数不胜数，就算巴蛇不需要神兵法器，隐流以丹道闻名天下，这海中出产无尽的炼药原料，他难道也不要吗？甚至虬公明都敢夸口，只要长天肯将起源之水拿来交易，灵浮宫抛出来的筹码一定能令他满意。
哪知长天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丢出来三个字：“没兴趣。”反倒是宁小闲将虬公明从头看到尾，才笑吟吟道，“用不着。”
这一对儿还真是心有灵犀，只是对旁人来说，他们的话就太费解了。
虬公明还待再劝，宁小闲的传音先一步在他耳边响起：“当你知道女儿怀上自己的骨肉时，又惊又喜。我想，你那时喜的可不止是自己又有后代了吧，而是虬严一生下来就是血脉浓度被进一步提纯的灵虬，待他再长大些，就有机会修炼真龙的神通了。龙的力量有多强大，你心知肚明。灵浮宫哺育出如此强大的灵虬，就有机会在日后的战争中占取更多主动，何况虬严还是你的亲生骨肉，这般血浓于水的纽带，正是你控制他的不二法宝。”
“我们识破虬严血脉浓度的时候，你就将往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我当时便觉得奇怪了，你就算吐露实情也不须说得如此声情并茂。现在想来，你既然已经被我们窥到了真相，干脆就将它渲染无奈些、悲情些。长天向来冷酷，你必不觉他会放过你，于是寄望于打动我，给你自己争取更多机会。虬大宫主，我说得可对？”
她这么一气呵成地说下来，虬公明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宁小闲话锋一转：“不过嘛，我猜你至今也没敢将虬严的真实身份通告族内。长天告诉过我，灵虬的祖先是真龙，因此也秉承了龙族的部分族训，其中有一条就是严禁近亲通婚，这般生下来的孽种，也是要立刻处死。你原打算等他道行精深，成为灵浮宫的中流砥柱，那时再暴露他的身份，别人也拿他无计可施，毕竟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不过嘛，现在虬严还年幼呢，你猜我将这个惊天大秘密和眼前这条讨厌的黑虬说了，他会有什么反应？”
虬公明骇然道：“你要如何！”盗窃水源不过是拔鳞之刑，虬严就未必禁受得住了。如果他的真实身份被族人知晓，那只有死路一条！他好不容易帮儿子洗脱了盗窃水源的罪名，可不想立刻给他再招来个死罪。
虬严就是他的命门，是他寄托了所有期望和心血的骨肉。他终于还是被这妖女寻到了命门所在！
这时巴蛇已经将言先生和宁小闲二人重新载了起来，慢吞吞地往海面游去。虬公明耳边依然回荡着宁小闲的话：“你瞧，你虽然欺瞒于我等，却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甚至手里还拿着修炼慧水神通所需的迷魂汤，天下神水七有其五，真可谓有得而无失。不过嘛，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虬宫主想这般逍遥地置身事外可不行。虬严的身份，我会替你保密。不过能保密多久，那就要看虬宫主的表现了。”她笑吟吟道，“我这人，有时口风不紧呢。”
虬公明颓然道：“你要我做什么？”
“等我想好了，你自会知道。”虬严就是虬公明的罩门，偏偏他又不能将自己寄以厚望的儿子杀掉，所以这个把柄就可以长留在宁小闲手中，所以她反倒希望虬严好好活着。
宁小闲悠悠道：“还有，你那个可怜的女儿，你不打算帮她一把么？”
虬公明一怔：“什么意思？”
宁小闲此时坐在巴蛇头上，都忍不住撑着身体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脸上神色是真地迷茫，顿时再一次齿冷：“你这人当真卑鄙无情。”长天对外敌冷酷，对她却是真心以待，从来小意照拂，断断比不得虬公明的负心薄倖。他允了虬花明解脱之愿，原本要利用这可怜的女儿自地狱道召唤他过去，偷取迷魂汤。后来有长天出手，也就用不上他这一着暗棋了。可是虬花明和言先生不同，她本是沦落到地狱中的罪人，平时受苦受难，也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替虬公明备好了召唤用的祭品，结果现在全然无用，她的心愿也就此落空。
然而看虬公明的神情，那是已经将这女儿抛到了脑后去。他也知自己这表现太过冷血，只得道：“我就算想救她解脱，也无从着手。我们去过这一趟后，地狱道里必然戒严，我短期内是不能再应召唤而去了。”
宁小闲哼了一声，转过头再不看他。
此时巴蛇已经游出去很远，快到围护海城的暗流附近了，方向却和来时不同。众海妖眼睁睁看他游走，当先的黑虬突然道：“不好，他离黄龙宝库太近了！”
他这一吼，其他妖怪突然警醒，纷纷加快速度追了过去。这个宝库是灵浮宫根基之所在，黄龙身躯化石之后坚硬无比，若是旁人来攻，灵浮宫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换作了巴蛇嘛，那可真不好说！
果然巴蛇游到黄龙宝库上方就停下来，随后将宁小闲二人收入口中，紧接着一个旋身，以头为棰，重重地撞在黄龙化成的海底山脉上！
砰——
沉闷而不祥的撞击声透过无尽海水传过来，灵浮宫的海族在那一刹那还以为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不过黄龙山脉的确很坚硬，这一下只撞开了几条裂缝，所以巴蛇摆了摆头，游回到山脉上方，再一次俯冲下来！
虬公明高声喝道：“拦住他！”
顿时有无数道虹光追着巴蛇而去，那是众妖施放出来的术法，不过巴蛇庞大的体表浮起淡淡的金光，将这些攻击都隔绝在外。
第二次撞击轰然而至，比第一回还要沉猛得多。
撞击形成的冲击波推动水流向四面八方翻涌，将这平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海底搅成了一锅沸汤。先前海城内未受殃及的部分，终于也享受到了飓风过境一般的待遇，城内一片尖声惊嚎。
这次撞击伴随着“喀啦啦”的巨响，却是黄龙山脉被撞出来的裂缝加深又加长了，无数气泡从山体里面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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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2章 两清
灵浮宫几头巨虬也聚在一起，口里喃喃有辞。他们念出来的口诀，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每一个节奏都是完全相同，显然也知道眼前的神兽单凭自己无法力敌，于是要聚积众虬灵力施行更加强大的神通。
果然随着他们的吟诵声，巴蛇身旁的海水中突然出现一个漩涡，吞水而长，只用了四、五息的功夫，面积就抵得上小半个海城了，中间黑洞洞地，连宁小闲的眼力也望不透，只晓得其中似乎有东西要爬出来。
巴蛇对此却是置之不理，一摆头又游得远了，随后凝聚力量，再一次冲撞下来！
两个庞然巨物撞在一起，山脉的哀鸣声传出去很远很远，无数海妖拼了命地将神通往巴蛇身上砸，终于将它身周的罡气护罩打散，不过接下来的事实才让人更绝望：
巴蛇的皮肤看起来比罡气层还要强硬得多，这么眼花缭乱的神通打上去，居然连一块鳞片都没砸碎！
海陆之间的隔阂毕竟太大了，灵浮宫只听说巴蛇这两年战绩斐然，连败几大神境，却不曾了解战斗的经过和细节，否则就会知道，连鬼王尸陀舍也突破不了巴蛇的防御，现在只凭这样零零散散的攻击又哪里能做到？
最重要的是，在这一下撞击之后，后续的声响延绵不绝：
万万吨巨石从山体脱落、翻滚下来，连海水都托举不住它们的重量。这一下崩塌引发了连锁反应，在海水的压力之下，用不了几息功夫，黄龙山脉终于四分五裂！
它炸开的这一瞬间，灵浮宫人都是心头一坠，只觉天崩地裂。
原本两条暗流呈环形流动，正好将海城围在正中央。可是现在，贴着黄龙山脉运行的暗流向内收拢，这个原先团合的圆圈一下被打开了巨大缺口。
这个缺口，大得连巴蛇都可以通过。大抵这么翻倒一通之后，他也感到心满意足了，所以回头望了望底下呆若木鸡的众妖一眼，沉声道：“我们两清了。”灵浮宫敢诳他去追讨失窃的水源，他就敢毁掉灵浮宫的半壁江山！
随后，他就这么施施然从新打开的通道当中游了出去。灵浮宫虽然多的是大妖，可是谁敢冲上去挡在这么一头巨兽面前，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几次甩尾之后就消失在深海之中。
灵虬们联手召唤出来的水龙将黄龙山脉崩落的滚石阵处理好之后，也化作清流而去。
这一回，千秋万代流传下来的黄龙宝库被捣坏，半座海城被摧毁，灵浮宫的基业严重受损。不过还有一件事更糟心：
环护灵浮宫的暗流也被巴蛇动了手脚。
其实族中的许多小虬都不知道，这两股暗流原本只是相对流过，只是黄龙沉入海底的时候，硬生生以己身为屏障，将其中一条暗流隔开，强制其改向而行，这才在两条暗流交汇下方挤出了足够的空间，供灵虬一族修造海底城市。
哪知巴蛇那头阴险的巨兽居然看破了其中机窍。它冲毁了黄龙山脉，失去了阻挡的暗流自然回归原道，灵浮宫仰仗了无数年的天堑，至此变作通途。最重要的是，暗流的改向使得灵浮宫失去了最重要的战略地位——它再也不能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灵浮宫才从眼前仙宗的惨状中回过神来。为首几条灵虬聚拢上来，将虬公明围在中央，那头黑虬暴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巴蛇怎会突然出现在海城当中！”
虬公明已经回过神来：“他发现了协议中的漏洞，失窃的水源中并没有他想要的迷魂汤。”
另一头赤虬咬牙道：“你就不该设计诳他！如今这般局面，却要怎样收拾？”
虬公明冷笑道：“是么，别忘了追回水源的计策是我们共同制定的。怎么，眼见得惹出泼天祸事，现在想将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吗？若不是我还提供了后备的法子，令他潜入地狱道舀取了迷魂汤，也算最后能得偿所愿，你们当灵浮宫的损失只有这么点儿吗？”
的确，当时那法子虽说有虬公明的私心在内，却是在场的宗族会的诸位长老们一齐通过的，算是所有重要成员的共同决定。这口黑锅，不能由虬公明一个人背。
灵浮宫的子弟们已经下去抢险救灾了，众位大人物面面相觑，均觉眼前情况棘手。早知惹恼了巴蛇是这等结果，断然不会为了一样毒龙涎去招惹他，导致现在宗派损失惨重，并且最重要的是灵浮宫安身立命的暗流天堑也打开了这么大一个缺口，外敌随随便便就能入侵进来——比如，最近和灵浮宫很不对付的灵虚界。
这个宗派始终就对灵浮宫虎视眈眈，碍于海城的位置过于特殊，无法攻打。现在倒好，路障已经被巴蛇清除了，人家正好长驱直入。
黑虬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现在怎办好？”
问出这问题时，众人目光还是向虬公明看过来，因此他知道宗族依旧以他为核心，心里顿时大定。他沉吟道：“先将宝库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抓紧把海城重修好，巡游兵力增加两倍。至于暗流……别的宗派向来没有这等天堑守护，也不见得就会灭族，我们自古以来太依赖黄龙留下来的基业，族人修行疏懒，道行进展缓慢。此时没了暗流环护，未必就是坏事。”他徐徐道，“至于巴蛇，鉴于我们目前的情况，不宜再得罪他了，反倒要尽量交好。”
黑虬怒道：“你是说，他毁我灵浮宫基业，杀掉半城居民，我们居然还要讨好他？”巴蛇第一下化出真身出现，就不知道压死了多少海城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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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3章 祭品
“正是。”虬公明肃然，“由于那协议在先，我们已经开罪了他。撼天神君向来有怨必报，现在我们遭受这般损失，才好不容易和他扯平了，可不好再惹怒他。就算我们不惧巴蛇，别忘了外面还有个灵虚界虎视眈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隐流讨伐广成宫的战斗中，灵虚界的首领沉夏就曾是巴蛇麾下一员。”
众人都不吱声了。男人们在一起干过的四种事，能令友谊坚硬如铁，其中就有这“一起扛过枪”的说法，巴蛇和沉夏有这一层战友关系在，会不会顾着旧日情谊，偏帮灵虚界呢？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危险得很哪，此刻的确不宜再继续开罪撼天神君了。
#####
巴蛇游动极快，不一会儿就浮到水面上，披星戴月往东北方向而去。
一直袖手作壁上观的言先生，这时微微摇头：“虬公明先前说过，地狱道里的鬼魂不能自尽，这话也不全对。”
宁小闲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凡人和低阶修仙者的魂魄脆弱，很容易被破坏。”言先生徐徐道，“在地狱道中，鬼卒令投生的孤魂饮下迷魂汤，但每人只许饮一滴，你可知道为何？”
她摇了摇头。
“迷魂汤的效力太强，连仙人都不能免疫。这等神物只要多饮几滴，凡人的魂魄就会承受不住，爆裂而亡。嗯，对魂魄来说，那就叫做魂飞魄散了。”
宁小闲想了想，突然动容：“虬公明该不会是想……”这头老虬方才就已说了，经过长天这回硬闯之后，地狱道的防守一定会变得愈加森严，虬公明想再如法炮制一次潜进去，恐怕是很难了。可是虬花明还在苦苦等着他。
这种情况下，虬公明帮助女儿寻求解脱的办法，只有一种：
让她自行去取迷魂汤。只要喝够了足量的汤水，她就会魂飞魄散，也算是完成她“解脱”的要求了。
虽说阴府中迷魂汤的数量无穷无尽，可是虬花明被关在寒冰地狱当中。她不像虬公明那般有法力在身，要逃出来恐怕不容易。
想明白这其中因果，宁小闲只能摇头。她一直以为，虬公明会潜入地狱道，将女儿的魂魄救出来呢，没想到对他来说，最安全稳妥的法子，却是教女儿自尽。
宁小闲突然想起一事：“虬公明晋升仙人好像不过一、二百年罢？当初他干出这样的事情，怎能过得去天劫的诛神雷那一关？”
这一次却是长天代答。他以真身发话，声音就显得尤其低沉：“诛神雷劫考验的是应劫者的本心，而非事实本身。虬公明若能巩固心防，或者视此事如癣芥，那么诛神雷也奈何他不得。”
长天说得很明白了，虬公明要是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或者无愧疚之情，诛神雷也不能拿这个刁难他。
世上竟然有这样狼性的老爹。同为女子，她也不由得为虬花明的命运喟然一叹。如果按照她的性子，原该让虬公明吃足了苦头吃才肯罢休。不过这老家伙背靠灵浮宫，在长天已经明确表示双方两清的前提下，她可不好再找虬公明晦气。若从宗派的角度考虑问题，她就不能再那般任性。
“对了。”她突然对言先生道，“你用了什么祭品，才能将长天召唤到地狱道？”昔日风闻伯从恶鬼道召唤尸陀舍，可是动用了仙人肉身。难不成言先生是杀了地狱道里哪个大佬，才凑够献祭的需求？
……用膝盖想都知道不可能嘛，言先生连只鸡都舍不得杀。
言先生笑道：“你刚降临到地狱道时，可曾留意身边的湖泊？”
“嗯，里头的水其臭无比。”这才符合地狱道留给人的印象。
“那里原本没有这个湖泊的。”言先生负手道，“是我自别处引来的。”
“别处是指？”
“忘川。”言先生笑了，“宁姑娘可知忘川河？”
“知道，传说死人进入地府之后，只有跨过忘川河上的奈何桥，才能直达彼岸。”宁小闲沉吟道，“这么说来，忘川该是条大河罢？”
言先生摇了摇头：“忘川河宽度不过数尺，但是鬼魂跳不过也凫不起。河水全由人类的眼泪和污血汇聚而成，腥秽不可近，其中饱浸了你能想到的人世间的一切苦难。”他缓缓道，“奈何桥也不是人人都能走的，有些阴魂踏上去只会一脚踩空，而后坠入忘川之中，再也上不了岸，从此变作水鬼游魂，永远沉沦在忘川之中，直至最后神消魂殒，被河水所同化、吸收。”
她若有所思：“你将忘川河水引到了那片平原上，是将水鬼聚拢以作祭祀之用？”
“正是。”言先生长叹一声，“沉沦在忘川中的水鬼，永远都到不了彼岸，余生只能受苦，并且其过程之漫长痛楚，非常人所能想象。因此借用他们的魂力来行召唤之事，也算是超度了这些可怜的忘魂，我心可安。”
他说得很清楚了，言先生这一次打开两界通道、召唤长天所用的祭品，乃是忘川河里的游魂。忘川河在地府中流淌了数万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亡魂变作了水鬼，都密密麻麻地沉在水底，怕不得有千万之数？它们单体的魂力虽然不值一提，然而聚沙可成塔，将这些游魂都引到一处，就可以聚拢起庞大的魂力，达到召唤巴蛇的要求。
并且这些游魂本身就坠无边苦海，再也得不到半点救赎，因此言先生此举反是超度，不违天和。
果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呵。她就知道，这些积年的大妖有的是花招可用，连言先生这样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家伙，都有取巧之道。
言先生对长天道：“召唤已经完成，神君也拿到了迷魂汤和定魂铜。我们的协议，还要请你遵守。”
长天果然应道：“阴九幽，我不杀就是。事情已经办完，你还要赖着不走么？”电灯泡一点自觉也没有，还要他出声驱赶。
第1734章 九世善人
言先生啼笑皆非：“这是卸磨杀驴？”
长天哼了一声：“你是驴？”
言先生只得站了起来，准备抬步往外走：“好吧，那么我就告辞……”
“等等！”
宁小闲突然出声：“言先生，我们返回南赡部洲之前，大衍鼎脚下站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啊，这个？”言先生冷不防她有此一问，目光向外飘飞。UU小说，www.uu234.com
“你看他也无用。”宁小闲知道他看的是长天，声音中带上了两分凉意，“谛听从不说谎，所以……她是谁？”要说女人的第六感也真是奇特，当时山脚下那么多大能都在，有的道行甚至比长天逊色不了多少，偏偏只有那么不起眼的一个人影带给她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是——”言先生的神情看起来也很为难，一个“是”字含在嘴里半天，就是不见下文。宁小闲也不催促，只目光灼灼望着他，显然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关。
“她是阴九灵。”结果是长天插话进来，干脆利落地解开了谜团。
饶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她心里沉甸甸地仿佛压上一块大石。那是数万年前就已经作古的女人，宁小闲没料到两人的第一次相见来得如此之快。
她整理好心绪才问长天：“她怎么会在那里？”
这一回，长天显得很痛快，没有闪躲也没有回避，直截了当道：“有人告诉我，她虽已死去，却不曾魂飞魄散。只是我也没料到，她的魂魄居然在地狱道。若要进一步探明情况，只有问这姓言的了。”
谛听知道过去一切事，自然也知道阴九灵的遭遇。
眼见宁小闲目光炯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言先生也只得摸了摸鼻子道：“你们还记得，为尸陀舍求来的那具九善之躯么？”
她点头。
“那原本就是为阴九灵而准备，可是临到投生之前，她却又反悔了。”
“为什么？”宁小闲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消息对她来说，才真是震撼无比。原来月娥和言先生先前提过的九世善人，就是阴九灵！可是人类求也求不来的天大福缘，她为什么就这样轻轻舍弃？
“她已知道撼天神君横空出世的消息，不愿再做一世懵懂无知的人类了。”言先生也忍不住一声叹息，“只有留在地狱道中，她才能保住自己前世今生的记忆，因此宁可留在地府，期盼再见神君一面，以了当年夙愿。”
宁小闲心中触动，沉默不语。长天突然道：“你受她之托？”
这一下，连言先生也闭上了嘴。
这空间里只有长天的声音回荡：“我还道你这回怎地如此爽快，愿意替我跑这一趟差事，原来是要顺水推舟替阴九灵满愿，顺便从我这里得个不杀阴九幽的承诺。”他冷笑道，“看来这世道真变了，连你都懂得偷奸耍滑。”
言先生苦笑道：“我欠她一次人情，总归要还的，你忘了？”
长天不答这个问题，只对他道：“你该走了。”
“我是该走了。”言先生很有礼貌地同宁小闲话别，施施然自蛇口走出去，就此不见。
余下两人都不言语，这段旅程突然就变得尴尬而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宁小闲才开口道：“我们现在去哪？”这不是往陆地而行的方向。
“去灵虚界。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你补魂。”
她轻轻“嗯”了一声。去找沉夏和黄萱？倒是个好想法。大半年未见，她也有些想念这小姑娘了。再说，两人大婚在即，她也答应过黄萱一定会到场。
他踯躅着开口，宁小闲听出他语音中的犹豫，显然很不习惯主动提起这些事儿：“莫放心上。我在意的，唯你而已。”
他说得没头没尾，但宁小闲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心口闷堵，一时张不开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努力了九世，临到头来却放弃人人艳羡的九善之躯，只为再见你一面……你真不感动？”
长天的声音从巴蛇口中发出，就倍显空旷：“阴九幽早已说过，我心如铁石。”识海里被镇压的这个家伙，此刻也在冷笑讥讽，只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
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她幽幽道：“你真不打算回去，再见她一面？穿越阴阳界对你来说，并不难罢。”
巴蛇突然停下来将她放出，紧接着化为人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长天抬起她的下颌，令她不得不正视自己，这才肃然道：“我和阴九灵之间的恩已偿，义已清。就算她不曾魂飞魄散，今后也断然不会再有交汇，我走我的阳关道，她过她的奈何桥。她想看我几眼，都与我无关……我这样说，你可清楚了？”
他的声音，坚定、沉凝，却在诚恳中还带有两分肃杀，显然她的问题也令他有些恼火。
宁小闲微微转头，想移开目光，他却将她小脸重新扭过来，又重复了一遍：“明白了么？”凤眼中金光闪耀如烈日，快要将她灼伤。
这才是长天。在放下身段、温柔小意地哄慰了她几天之后，那个霸道而不容拂逆的长天又回来了，显然她已经耗尽了他的耐性。宁小闲眼里浮起一层水雾，但她仍然点了点头。
长天这才松开手，将她螓首按在胸膛上，沉声道：“莫再想她，阴九灵这个名字，从今以后都与你再无关联。”
这段对话本该到此结束了，宁小闲咬着唇，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那个女奴呢？”
这话说出来，她立刻后悔了，因为自己倚靠的这具身躯突然一僵，连气场都变了。
长天抱着她走了很久，才缓缓道：“我答应你，必会彻查此事。但在水落石出之前，你再不能为了这般子虚乌有之事跟我摆脸色，否则——”他拖长了音调，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便要受罚。”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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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5章 还有谁？（求月票）
她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就要侧过身去，却被他一下牢牢抱紧，浑身上下只有脑袋能动，只听他厉声道：“这桩旧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查出，到那之前，你我都要这般么？我知你心中所想，可我根本不记得这人，谈何隐瞒？”他稍稍放缓了声调，“我们成婚在即，莫要为这些无关琐事扰了心情，可好？”
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低头不去看他。结果他将双臂再度收拢，这一回却勒得她有些疼痛了：“嗯？”
她只得吞声道：“知道了。”声音抑不住有些儿发颤。
或许不该再深究了，可是心中到底意难平。
她再微小的变化，他都感受得到。长天也不知再怎样哄劝才好，只希望到了灵虚界之后，黄萱能哄得她开心些。
这时却有一个声音自识海响起：“唔，我突然想起来，九灵最后一次与我见面时所说的话。你可想知道？”
长天一声不吭。
“是了，我怎么忘了你现在把心都掏给这小妖女，恨不得听不见九灵的半点消息才好？”阴九幽嗤笑出声，“既然这样，我倒非说不可。”
他一字一句道：“现在想来，九灵那时就已经预知自己下场不妙，却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我说：‘哥哥，长天心里有人’。呵，可笑那时我还觉得是她多心，你连我妹妹都看不上，还能将哪个女子放在眼里？”他吁了一口气，“虽然从海勒古的叙述来看，九灵的记忆和我们一样被洗掉，记不起你那小女奴了。但女子心地终归比我们细腻，在那之后你对她心如铁石，她自然能觉出你的变化。”
长天眉心紧锁。这话是什么意思？阴九幽在暗示他喜欢上自己的女奴，哪怕丢掉了那段记忆，却依旧因此而拒绝了阴九灵？
他忍不住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洗去我和阴九灵的记忆？”
阴九幽悠悠道：“我怎么知道？你忘了吗，我只是个无用的囚犯，被镇在你神国的识海底部，哪里也去不了，什么问题也回答不上。”
长天森然道：“待得世界树长成，你会被囚在神魔狱中永世不得出，你猜我有多少种手段能让你苦不堪言？”两人的力量现在此消彼长，有乙木之力和信仰之力相助，长天的神国进展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若说昔日阴九幽占上风时，两人的实力对比是七比三的话，今日则可达八比二了，比那时还要悬殊，自然他占八，阴九幽占二。
阴九幽的溃败已成定局，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只等神国大门重开，长天就能将他押解出去。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阴九幽嘿了一声：“好，你赢了。那我实话实说，除了我自己，我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他说得这般云淡风轻，长天反而拿不准他说的是不是实情，也沉下心来，细细思索。
#####
自灵浮宫往北行四千零七百里，即进入灵虚界的地盘。
再行六千里，即至灵虚界的驻地——太绍群岛。
和玄武曾经的驻地不同，太绍岛是纯天然的海岛，分为南太绍和北太绍两部分，共有大岛三十六个，小岛二百一十六个，嵌在湛蓝的海水中，宛如明珠。并且这地理位置也是格外优越，往西行三百里就是延伸入海的大陆架，其上是与南赡部洲本体相连的弧形半岛。
沉夏的本体并不是海生妖种，他所带领的僖族人也不能完全生活在水中，所以驻地不像灵浮宫那样建在海底，而是选取了太绍岛来修造。并且和其母一样，沉夏也花费了数月时间打下四个小宗派，吞掉了包括半岛在内的陆上三州，作为自己地盘的外延。如此一来，灵虚界的疆域就横跨了水陆，既有海族前来投靠，又有陆上的凡人为它劳作不缀，连凡人的愿力都可以源源不绝输送给沉夏——作为玄武的后代，他自然知道信仰之力的重要性。
长天早就发讯知会过了，所以他带着宁小闲甫一降临南太绍最大的岛屿——崇晴岛时，沉夏早就等在这里。
双方见了面只寒暄两句，宁小闲就笑道：“来得仓促，未能备下厚礼，路上随手拾了一份给你，莫嫌礼轻就好。”
沉夏奇道：“这么早？”他大婚在即，这对儿可算是来得最早的宾客了。尤其撼天神君亲临，就算一个铜板儿也不送，他亦觉面上有光。
长天淡淡道：“我令灵浮宫的暗流改道，不再是围护宗门的屏障了。”
沉夏目光顿时亮起，而后大喜：“多谢！”灵浮宫外的暗流屏障，始终令这宗派立于不败之地。他若率灵虚界去攻，自己又是仙人，不能轻易参战，这道障碍就无法超越。现在长天居然出手破之，那么灵虚界下一次行动可就安逸了。
为伍多时，沉夏熟悉这昔日主帅的脾性，知道他着急给心上人疗伤，也不再客套，将两人带入了特地备好的精舍之中就告辞离开。
这座精舍是按长天要求选取的，既孤立于山崖之上，底下就是万顷碧波，四周也没有别的建筑。按理来说，这位置并不符合凡人“藏风聚气”的风水要求，却可以让精舍主人免受打扰。附近的植物也很清爽，只有几丛秀竹，一片桦林，入夜之后可以聆赏听“双涛”，即崖下的浪涛声，和风过秀林的竹涛声。
长天先在悬崖上下都布好了阵法和结界，才推开精舍大门走进去，将宁小闲置于高床软枕当中。
这里虽然远离陆地，但黄萱也是富家女出身，对于家私的品味还是很不错的，连被褥都是天蚕丝织就，这精舍中的布置也甚是雅致。不过宁小闲现在可没空欣赏，她抓着长天的袖角：“现在就开始么？”
她瘫痪了大半年，早对这种不良于行的生活深恶痛绝，可是要动这样精微的手术，临到头来却又有点害怕。
第1736章 阴九幽的条件（加更）
长天将她的小手合在掌中，将温暖度给她：“信我便是。UU小说，www.uu234.com”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若说天底下还有一人值得她信赖，那便是他了。宁小闲嘴角微扬，突然道：“你会在这里陪着我么？”她知道，术后必有一段昏睡期。
“是。”他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一吻，似是给自己的保证盖了个戳，“我就在崇晴岛上，哪里也不去，直至你醒来为止。”随后伸手顺着她秀发抚下来，在精致的颅后轻轻按了两下。
她顿觉困意来袭，勉力眨眼看了他两下，很快沉沉睡去。
长天放了个隔音结界，外头的怒海惊涛之声再也传不进这里，小小的静室宁谧得如同子夜。
……
这场施术，一直持续到星河漫天。
长天替她将被角掖好，才慢慢走出静室。由于他不准任何仆役踏入这里，所以放在外间的茶水早就凉透。
他捏住杯盏，不出两息功夫，盏中已有热气蒸腾，带出了灵茶的袅袅清香。
才低啜一口，他就听到阴九幽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作桩交易如何？”
难怪方才施术的时候，这家伙从头到尾都缄默不言，本以为他肯定要出声干扰的，原来是另有心计。长天微哂：“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和我提交易？”
“别急，何不先听了交易内容？”阴九幽低笑一声，“你带我去见九灵一次，我替你找出失落的那段记忆，如何？”
长天怫然：“你不也遗失了记忆，还能寻回？”
“不好说。原先我都不知晓自己有所缺失，直到遇见了海勒古。”阴九幽的声音转为凝重，“你也知道，我虽为魂修之鼻祖，但蛮族里早就流传下来无数魂术，其中就有许多都能洗掉人的记忆。然而凡是妄动过的，必留痕迹。我可以重新追查蛛丝马迹，想办法回溯当初那段记忆。”
“能找到？”
“很有可能。”阴九幽笑了笑，“你向宁小闲保证过会追查此事。可你也知道，当今还能助你解开这个谜的，只有我。”
长天哼了一声：“等我将你驱出识海，一样有办法令你口吐实情。”
阴九幽哈哈大笑：“这件事？你我都知道不可能！”
长天也知道他这一句说得不假，皱眉道：“换个条件。”
“你想放我出来，我也不介意的。”
长天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行。”
阴九幽悻悻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只有这两个条件，你二选一罢。”
长天淡淡道：“我和阴九灵再无瓜葛，不会见面。”
阴九幽冷笑：“你为了讨好小妖女，急着和九灵划清界限，我却还是她哥哥哩。我们兄妹数万年未曾团聚，你就算看在她曾经于你有恩的份上，也该助她完成这个心愿才是。”他见长天张口欲言，又抢先一步道，“别拿什么恩义两清的话来搪塞我！你我反目成仇，九灵却不曾。就算看在数百年交情份上，你也不该拒绝得这般干脆。再说——”
“比起九灵，你最该烦恼的不是那段缺失的记忆、不是那个和宁小闲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奴么？”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你难道不曾想过，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宁小闲？明明你二人相遇之时，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凡人。就算她为你卖命奔走，以你眼界之高，又怎么会轻易喜欢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
长天不说话了。他在遇见宁小闲不久就动了真情，虽说后续种种看起来都是步步推进，顺遂已极，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他生性冷漠，道心又是早早修炼得坚若磐石，都已经古井不波数万年，又怎么会为她而轻易动心？
第一步，是怎样迈出的呢？
除非，他的心里早有了她的影子。
他不禁想起两人的第一次相偎相依。那时她被石季珊刺伤了肩膀，他替她疗养伤势。她倚在她胸膛上，被他的手臂轻轻揽着，两个人都生出了奇妙的感应，似乎他的怀中有她，自来便是天经地义的事，自来就该互相依偎、互相抚慰、互相……
他动用神通推算过这一份熟悉感从何而来，无果。
似乎他和宁小闲之间这份奇异的羁绊，真如羚羊挂角，凭空出现，就好像“命中注定”一般。
当然现在想来，那不是命中注定，那是似曾相识。
这许多谜团都等着他解开，况且他和宁小闲如今的隔阂，也需要解开尘封的记忆才能真正打破。
阴九幽似是知道有戏，又加了一把火：“你若是现在就去见九灵，宁小闲那里也好交代。她昏睡在床，你也无法征询她的意见，只得自行其是，称不上欺瞒……当然，这种事情你才是行家，我说得可对？”
他话里透出来的讥讽，长天置之不理。此时窗外的天空上有银河悬挂，他一抬头，漫天星光倒映在他明亮的眼眸中，都镀上了闪耀的金色。
阴九幽的条件，他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如果让宁小闲来选择，她是更不愿他见到阴九灵呢，还是更想解开女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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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浪花拍打礁岩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节奏恒定，仿佛亘古不变。宁小闲迷迷糊糊觉得，这潮声已经伴随她很久，听得都有些儿腻味了，只有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咸腥，那是海风独有的气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恰好与一头白腹鲣鸟四目相对，打了个照面。这只肚皮雪白、脑门儿像戴着假面的海鸟正站在窗棂外的榕树枝上往屋内探头探脑，甫一见她睁眼顿时吓了一跳，扑楞楞振翅飞走了。
被这声响惊动，外间传来脚步声，随后床幔一掀，弱萍走了进来，笑容满面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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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7章 康愈
宁小闲伸了个懒腰，倒觉四肢有些儿僵硬，于是知道自己这一回恐怕又睡了很久。“你何时赶到的？”
“一个月前。”弱萍笑吟吟道，“灵虚界派人将我和鲤妖姐弟都接了过来。”
宁小闲见她面色红润，眼中神彩熠熠，竟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不由得奇道：“你气色极好，可是有喜事？”
弱萍脸色更红了，显出几分羞赧：“他，他也来了。”
宁小闲刚刚醒转，自觉脑筋还不甚灵光：“哪个他？”
弱萍咬唇，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宁小闲目光落在她手部的动作上，过了几秒才恍然：“孩子他爹？”她记得弱萍的情｜人是奉天府的狼妖，现在居然也在太绍岛上？
弱萍忍不住笑道：“您已经沉睡了三十九日，如今已经是九月廿七，沉夏大人的婚典三天后进行。奉天府自然要派人来贺，他，他也来了。”
“好极。”宁小闲着实为她高兴，见她眉眼含春，眼波流转，忽然伸手搭在她脉门上，轻轻按了两下。
弱萍怔道：“怎么啦？”还以为自己身体有何不妥。
“胎象平稳，你身体也不错。”宁小闲笑道，“就是为胎儿起见，运动要适量，不宜太频繁和太剧烈。”
弱萍顿时羞红了脸。她和道侣一年多未见面，这一次崇晴岛上相会，免不得亲昵了些，居然被大人一眼看出来了。
宁小闲鼓励她道：“有空把他带来，给我看看。”说罢深吸一口气，动了动腿趾。
腿部有知觉了。
她掀开被子，就要试着站起。弱萍习惯性地伸手来扶，宁小闲摆手道：“不用。”赤足移到地上，踏了两下，随后就稳稳地站了起来。
双腿的肌肉有一些儿僵直，不过应是卧床一个多月所致，于行走奔跑无碍。
她在弱萍欣喜的目光中来回走了几步，那种僵硬的感觉也就慢慢消失，腿部又恢复到原先那般顺畅灵活。神力在全身运转，毫无滞塞。
长天果然治好了她的魂伤。
这一刻，心境实在飞扬。
失而复得，才知珍贵。她卧床足足八个多月，才重新解放了双腿，再不必由人牵扶，再不必被人抱行，从此天下之大任她来去。
自由的滋味，才是最最美好。
在她笑逐颜开的同时，精舍旁一棵巨大的金合｜欢突然开出了满树黄澄澄的小花球，远远望去如天空飘起了嫩黄的云彩。摆在屋角的海棠花期已过，这时迅速挂出了水红色的果实，累累压在枝头。
弱萍自然知道这是女主人心情大好才会出现的异象，也不觉惊奇，只是赶紧服侍她着衣整装，一边喜孜孜道：“这几日太绍岛上宾客云集，神君大人被缠得脱不开身。我这就将好消息禀报神君！”
宁小闲摇了摇头：“不必，他已经知道了。”目光一扫胸前佩戴的魔眼，那里面传出来只有她才能听到的低沉叮嘱：“乖乖待着，我片刻即回。”
外面蓝天流云、碧海白沙，哪一样对她这个卧床数月的人来说不是莫大的诱｜惑？偏偏长天还不让她出去。宁小闲撇了撇嘴，又询问弱萍几句，才知道随着沉夏婚期的临近，各路仙宗都纷纷前来祝贺，已经赶到太绍岛上的至少有一百一十多家，南、北太绍岛特地为大婚而兴建的贵宾楼几乎都要住满，还有不少仙宗仍在赶往这里的路上。
要知道沉夏自创灵虚界，从去年秋天至今正好一年，时间虽短，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吃掉几个宗派，打下的地盘可不小。并且他还是鼎鼎大名的神兽玄武后代、新晋仙人，又是在隐流东征时战功彪炳，为世人所知，因此有意交好灵虚界的宗派很多，尤以附近的仙宗和海族为主，南北境仙宗也不在少数。
其中最抢眼的，就是巴蛇、白虎两大神兽咸来镇场。
同样地，这次大婚也是灵虚界向外展示己身实力的契机，前来祝贺的宾客越多、大派越多，说明它的势力、影响力愈加强大。当然，明眼人也将之视作灵虚界对灵浮宫的一次示威，毕竟灵虚界往外扩张，已经侵犯了灵浮宫的疆界，这两个宗派罅隙甚深，矛盾重重。
有传言说，灵浮宫倚赖多年的暗流屏障，一个多月前改道，天堑从此变通途。这消息传出来，更多人坐等好戏开演，毕竟灵浮宫领地内有灵脉、有灵石矿藏、有洞天福地，有各式丰厚资源，早为外人垂涎已久，灵虚界怎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她才将弱萍的三言两语分析到这里，外头就传来了通报声：“苍龙殿黄仙子到！”
侍从的声音里带着恭敬，毕竟来者是三天后婚典的主角之一、沉夏仙人的新娘子。
宁小闲才迎到门口，果然有个倩影闪身过来，一把抱着她调笑：“小娘子，想上哪里去呀？”
自己细腰被对方紧紧揽着，宁小闲啐了一口：“放手。”
黄萱将螓首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又摸了她的脸蛋一把，“好滑！”
弱萍正好自后方走来，见状忍笑道：“黄仙子要将我家神君大人引来么？”
黄萱想起那个冰山一样冷酷又可怕的男子，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放开宁小闲：“你的腿已经大好啦！”撼天神君好像的确不喜欢心上人被旁人抱着，无论男女。
宁小闲微笑：“沾了你的喜气，才能在婚典前醒来。”
黄萱拉着她的手往外便走：“你在这静室里睡了一个多月还没睡够嘛？随我出去转一转。”
此话正合她意，宁小闲也不推却，被拖着奔到了崖下。这算作是此地主人拖她出去的，可不是她擅自违令。
虽说南太绍此时宾客济济，但崇晴岛作为灵虚界的重地并不允许外客乱走，再加上西北角的悬崖已经被长天以结界围起，专供她静养，只有少数人能够通行，因此现在这里依旧是天风海涛、四野空旷。
（本章000字，下一次日常更新依旧在1点前放出。）
第1738章 玉润
从悬崖往外走出二里，就是一大片细白皎洁的沙滩，却不安静，因为沙鸥和海燕来往掠水而行，歌声嘹亮。
两人走在海边。宁小闲除了鞋袜，赤着一双莲足踏在白沙上，感受足底细沙的柔软和海水的冰凉。
这样美好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体会到了，她不禁惬意地长叹一口气。
黄萱低头望了望，羡慕道：“姐姐的脚生得真好看，神君大人有福气。”她如今已识闺房乐趣，当然知道这么一双骨肉亭匀、娇白柔嫩的小脚会多得男人喜欢。
宁小闲笑道：“三天后就要成婚，你怎还有空跑出来？”
说起这个，黄萱噘起了小嘴：“这大半个月忙得人仰马翻，还不许我溜出来透气么？”
敢情这丫头也是偷跑。
再聊得两句，宁小闲才知道这一次大婚倒与凡人不同。苍龙殿掌门嫁女儿当然要郑重其事，可是驻地在北境，离灵虚界的地盘实在太远了，因此两方商议之后，决定将女方安排在北太绍，迎亲的时候新郎倌从北太绍将新娘子接回南太绍，也就算是成了。莫要小看这段路程，放在华夏来说，那已是横跨两省的距离了。
接下来就是各种礼仪、婚俗的筹备，林林总总竟有上百条。宁小闲只知道结婚麻烦，却没想过结婚会这般麻烦，听黄萱抱着脑袋一样一样数落，也听得头大不已。不过苍龙殿作为北方小宗能攀上灵虚界这棵大树，当然诸项安排都要尽善尽美。黄萱懵懂不识其中利害，苍龙殿的掌门却要为女儿操碎了心。
所以黄萱最后总结抱怨道：“像个木偶一样被摆布了好几个月，真是累死我了，从不知道成婚这么累！早知道不结了。”
宁小闲忍不住笑道：“令尊要知道他劳心劳力为你置办，换来的竟是这么一句话，怕不得呕出血来？”
“他又不知道。”黄萱呶着嘴道，“再说，我都有半月时间没见着沉夏了。”
宁小闲嗤地一声笑开：“好不知羞！”原来症结在这里，姑娘家想情郎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自海纳袋取出一瓶丹药递了过去：“见面礼，莫嫌我送得迟。”她刚到太绍岛时，连黄萱一面都没见着，就被长天抱入静室做手术，这份见面礼果然是给得迟了。
隐流出品，必属精品，何况她还是丹师之首？黄萱欢欢喜喜接过来，拔开塞子闻了闻：“什么宝贝？”
“特地给你炼制的玉润丹，用了我二十一味最珍贵的药材。”她腿不能动那段时间，也是闲来无事，遂炼了些丹药。
黄萱奇道：“这名字都未曾听过。吃下有何功效？”
“滋阴补体，以免你在新婚期太过劳累。”宁小闲笑得意味深长，“吞下去之后，一刻钟之内就能补足亏虚，消肿去瘀。你和沉夏的修为等阶相差过大，有这丹药相助，你也能自在些儿。”
她等着看对方露出小儿女的窘态，哪知黄萱怔了好一会儿才咂嗼出她话中的含义来，而后就是“哇”地一惊赞叹，倒出一粒丹药翻来覆去看个不停，双目放光：“竟然有这奇效！好姐姐，你再多炼几瓶给我！”
“……”这个没羞没臊的小妞，宁小闲没好气道，“没了，你当这是黑芝麻么，随炒随有？你省着点做……哦不，省着点用。”这丹药一粒才芝麻大点儿，“这一瓶里就有足足七十二粒了。”
黄萱反身抱着她的细腰，撒娇道：“姐姐，再为我多炼一瓶罢，一瓶就好。”趁机揩油，谁让姐姐腰肢这样细，身子这样软，咦，胸前也有料得很，同是女子抱起来也觉舒服至极，赶紧埋胸。
宁小闲还没答话，先是“嗖”地一声轻响，空气中划过一条淡淡的金痕，紧接着有一条小小的金蛇停伫在她细嫩的颈窝上，朝着黄萱吞吐蛇信，一边发出细小的咝咝声，状似威胁。
这小东西来得突然，黄萱只觉眼前一花，蛇头就险些碰到她脸上，不由得呀了一声，放手退开两步。待她定睛细看，才发现这是一条不足七寸长的小蛇，浑身鳞片宛若金铸，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头上还长着几个小角，模样甚是可爱。此刻它将自己盘在宁小闲颈上，如同一个黄金项圈，本该是冰冷无情的蛇眼望着她，倒似是怒气冲冲。
逼退了黄萱，它才满意转过头，亲昵地贴着宁小闲的脸蹭了两下。
宁小闲无奈道：“你怎么来了？”
他置若罔闻，盘在她颈间不动了。她睡足了近四十天才醒，他当然要赶过来一亲芳泽了，哪知道黄萱比他还早了一步。长天也知道姑娘家说体己话，不喜欢有大男人杵在一边碍事。可是他面见这丫头难道还要排队吗？恰巧见着黄萱偷吃自己心上人的豆腐，他就毫不客气地蹿过来赶人了——以这个形态。
黄萱瞪眼望着金蛇，目光里闪动的反倒是好奇：“这蛇儿真漂亮，是姐姐的宠物？”
是了，这丫头从未见过长天这等模样。宁小闲扯了扯嘴角：“是啊，巴蛇森林里顺手抓来养的。”
“这一个多月都未见过呢。”
宁小闲只得道：“我昏睡期间，长天将它带在身上养着。”难道要她告诉黄萱，这条小蛇就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不可一世的撼天神君吗？
黄萱走近两步，伸出纤掌跃跃欲试：“我能摸两下么？”
她是问，她能不能摸一摸巴蛇么？这答案简直让人不寒而栗。宁小闲啼笑皆非，却只能警告黄萱：“怕是不能，这东西毒得很，见血封喉，脾气又坏得要命，有时连我都敢咬。”
话音刚落，金蛇果然张嘴，一口咬在她咽喉上！
黄萱险些尖叫出声。幸好修道之人，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她就瞧见这蛇儿其实只是张开嘴含着，獠牙看起来虽然锋锐，却没扎破细嫩肌肤。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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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9章 给我也来一条
不过她伸到了一半的手还是赶紧缩回来，上下打量金蛇几眼：“说的也是。我听说蛇越小越毒，可是姐姐这样厉害的丹师，也解不了它的毒么？”
宁小闲一本正经：“解不了。”小金蛇闭上嘴，懒懒垂着头，红色的蛇信贴着她的肌肤一吞一吐，撩得她脸颊边痒痒地。
“哦。”黄萱将信将疑。姐姐诳她的吧？如果连姐姐也解不了，可她刚才也说了这小蛇会咬伤她呀。“这蛇儿看起来好有灵性，我还想拜托姐姐帮我也弄一条呢，我也想养。”
宁小闲就囧了，给她也捉条巴蛇么？这难度好像有点儿大。“好罢，我要是再遇上了，顺手帮你也逮一条。”一般姑娘家不都喜欢兔子猫儿翠鸟画眉什么的？这虎妞倒是专与常人不同。
黄萱大喜，还想再拥抱一下以示感谢，哪知才伸出双臂，盘在宁小闲颈上的金蛇一下昂首，脖颈鼓起，作势欲扑。
黄萱想起宁小闲所说，这东西剧毒，不由得讪讪收回了手。这小东西如此通灵，该不会是神君派来盯住姐姐的吧？她把玩着手上的玉瓶，对宁小闲道：“这玉润丹，姐姐自己也用吗？”
宁小闲冷不防她这样一问，顿时支吾：“这，这个，没有呢。”这死丫头，方才问出这问题倒也罢了，现在长天在场，偏他也知道这玉润丹的功效，这下却要教她怎么回答？
黄萱顿时瞪大了眼：“姐姐不需要吗，莫不是神君大人……？咦，不应该呀，我应付沉夏可辛苦了。神君大人比他道行还高……”话未说完，已经被宁小闲一把捂着嘴道：“好姑娘，莫要再说了。长天神识覆盖全岛，指不定他就听着呢！”神马指不定，他老人家现在就圈在她脖子上光明正大地听，并且明白无误地表现出自己的怒气，因为她能感觉到蛇身勒得越来越紧了。再让黄萱说下去，说不定沉夏的婚礼也不用办了，因为新娘子一定会失踪！
黄萱乖巧地点了点头，宁小闲这才缓缓松手道：“等你道行日渐精深，也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了。”她不需进补是因为自己体质特殊，别个姑娘家的身子骨却扛不住这些大妖怪，所以她才为黄萱炼制了玉润丹。但一劳永逸的办法，却是这惫懒丫头要将自己的修为提升起来。她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两枚玉玦道：“这是隐流东征过程中得来的一套玄天素尺心诀，应当可以接续你目前修习的心法，炼到渡劫前期不成问题，你该好好努力了。”
说到后面几字，语气也少见地转为严厉。黄萱赶紧接了过来，郑重应了声“是”。她从前玩性比宁小闲还重，自从在云梦泽遇见沉夏之后才逐渐收心，到了现在终于明白琴瑟合鸣的道理。
鸿鹄安能与燕雀为伍？她的修为比照沉夏差距太大，如果不迎头赶上，恐怕日后还有诸多隐患。她本身灵根和资质甚好，只是惫懒不学，苍龙殿又没有甚好的功法教给她来练。宁小闲能拿出这一套法诀，却是因为隐流打算招收人类子弟，就要事先筹备诸多合适的功法和神通，以供给人类修习。她精选出来的这套心法，乃是自广成宫宝库里面的存货严选，极合女子所用。
这对黄萱来说，正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当下欢欢喜喜收了，就听宁小闲笑道：“出来这么久，还不回去呢？”金蛇蠢蠢欲动，她知道长天已经不耐烦了，这是催促她快将电灯泡送走。
“这就回了。”黄萱依依不舍，显然想到这一回去就要被关到成婚，两腿就迈不动了，“话说姐姐什么时候嫁人？”
“嗯？”宁小闲没想到话题又扯回自己身上，并且听到这一句，金蛇也突然安静下来，“应该快了罢？长天……还有事要办。”至少要等巴蛇神国大门打开，可是这话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姐姐嫁人时一定风光至极。”黄萱这话却是真心实意。撼天神君名动天下，他的婚典一定盛大隆重、举世瞩目，“你的嫁妆准备得如何啦？”
“嫁……妆？”
宁小闲将这两字喃喃念了一遍，才想起来自己从未考虑过这档子事！
若说这两字听起来耳熟，也只有前年和皇甫铭同车的时候，这小子提起来过。那时他非要认她当姐姐不可，还说镜海王府必定会为她准备最丰厚的嫁妆。这事儿她当然一笑置之，最后也没有当真。可是黄萱这时候再次提出来，她才惊觉自个儿的婚期其实也不远了，可是……可是她还什么也没准备呢！
“姐姐嫁的是名满天下的撼天神君，届时观礼的宾客也不知道有多少，可不能弱了你的名头！”黄萱见着她面上神情，再怎样后知后觉也明白了，“姐姐是哪里人氏？家里或者宗里没有长辈吗，也该开始为你置办行头了。”
黄萱着紧道：“爹爹为了我的婚事奔忙许久，几乎将整个宗派的存底都掏空了。幸好沉夏要渡天劫，将婚典的时间又延后了大半年，否则能不能来得及尚未可知。姐姐若是婚期将尽，也该开始筹备了。”
宁小闲苦笑，却只得道：“我知道啦，你先好好完婚再担心我不迟。”
她孤身一人来到南赡部洲，在这里真可说是举目无亲，哪来的娘家可以倚靠？说起嫁妆，唉，她听黄萱说起苍龙殿筹备行头的点滴细节，那也是累死人的节奏。可她在这里既无家人也无宗派长辈……
黄萱不顾金蛇虎视眈眈，拉起她的手正色道：“姐姐受过的苦楚，十倍于我等。然也正因如此，神君大人必会加倍疼惜。好大福缘在前，姐姐一定要努力把握才是，旁枝细节都是小事。”
宁小闲未料到这懵懵懂懂的丫头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动容，良久无语。
－－－－－水云有话说－－－－－
七夕快乐！！祝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嘿嘿，也祝单身汪们明年这个时候不用再吃狗粮了。本章000字，为日常更新，下一更依旧在1点前送出。群么么你们~！
第1740章 指日可待
好半晌，她才握住黄萱的手道：“回去罢，三日后再见。”
黄萱满脸的严肃也立刻消失不见，吐了吐舌头道：“我走啦，这就同爹爹一起回北太绍了。”驭器而起，化作流光而去。三天后大婚，她今日就得启程前往北太绍，等着沉夏前去迎娶。
直到这道虹光消失不见，宁小闲才反身准备往回走。
不过金蛇身上有光芒一闪，她就觉得身上一重，像是背负了一整座大山，满身神力还没用出来，就被压倒在沙滩上。
她才尖叫了半声，就有一只手掌捂住她的嘴，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仔细崖上还有人。”
长天已经变回人形，高大结实的身躯牢牢把她压进沙里。
他背对着阳光，她被禁锢在他的影子里，看起来更显娇小。她能感觉到温柔的海浪一波波涌来，打湿了她的裙子，上身和秀发沾满细砂。
悬崖上还留有守卫和侍女，她也不想自己这副模样被人看着，于是安静下来。长天刚收回了手，她就没好气道：“把我当垫子很舒服么？起开！”
何止是舒服？她的身体凹凸有致，也柔软得不可思议，怪不得黄萱老想偷她豆腐吃。可怜他现在也只有这点儿福利可享了。长天嘟哝一声，低头咬住她细嫩的脖颈。
他真用了些力气。她只觉得要害被噙咬的威胁感沿着脊椎窜上来，可是他呼出来的热息喷在她肌肤上，又激起阵阵颤栗。她有心推开他，可身子已经酥了半边，哪还有一丝力气。她只能颤声道：“你作什么？”
他不松口，声音听起来就模模糊糊：“我脾气坏得要命，又是见血封喉，现在就打算毒倒你。”这丫头本事见长，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就说坏话，怎能不好好整治一番？
他一说话，舌尖就轻触她的肌肤。宁小闲只觉颈间传来一阵温热软腻，身体忍不住发抖。她的体质特殊，又有长达八个月的时间得不到抒解，此时已是敏｜感至极，怎禁得起这番挑｜逗？他才说了半句话，她已细细切切地娇吟出声。
他本就心猿意马，听了她哀求般的呻｜吟更是热血沸腾，一抬眼见着她小嘴嫣红柔润，顿觉口中干渴得紧，恨不得一掬芳泉，于是想也不想，就去噙她的樱唇。
她脑海中总算还保有两分清明，也知这一下不可给他亲实了，于是螓首一偏，他的吻就落到佳人香腮上，顺势咬住了她的耳廓细细舐弄。两人贴在一起，她能感觉出他身上起了某些变化，也知再这样擦枪走火下去怕是要糟，只得抬手格在他胸前，不让他进犯，一边咬牙道：“不行，阴九幽……”阴九幽还在他识海之中。
这三字一出口，长天的动作一下顿住，宁小闲都能感觉出他的身体同时僵硬。
哪怕心如鼓擂，她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天才抬起头，以手支在沙地上，将自己撤离身下娇躯。
他的懊恼和沮丧由里及外，连她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咬着唇，细声细气道：“识海里的世界树，长到多高了？”世界树长到原本的神山那等高度，神国大门才能打开。
他答非所问：“快了……很快。”
宁小闲知道他的意思，随即眼前一黑，却是这家伙伸手捂住她的脸。她气恼道：“这又是做什么？”
她明眸氤氲，眼波如春水，他只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犯下大错。长天沙哑道：“你这妖女！”话音中很有几分咬牙切齿，却是感觉到她频频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般撩过他的掌心，羽毛般轻柔，让他一直痒到心底去。
直接把她吞进肚里得了，也省得这样日夜煎熬。
结果她悄悄道：“很快，是多快？”一定是被黄萱传染了，她也开始不要脸了。
挡在她脸上的手一下子被主人收了回去，长天放大的俊颜紧紧盯着她，嘴角的笑意在慢慢扩大。
他笑得很好看也很邪气。
宁小闲的脸更红了，轻咳一声：“纯学术探讨，别想歪成不？”她好想闭眼啊。两人离得这么近，他这样笑，她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公输昭太懒，今日清晨才赶到灵虚界。我已经将定魂铜交给他，再有几日就能做好镇魔球。再有些许时日，神国大门……也差不多能打开了。你也知道，神国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全然不同。南赡部洲上过去了将近一年，神国的时间却流逝了将近七百年。”
他伸手在她瑶鼻上刮了一下：“世界树的本质是乙木之力，每日都能得到我吸收的星力来催促生长。此外，在你沉睡后不久，我就令隐流就发下告示，重申西南七州在明年开春收纳人类子弟之事，并且把专供人类子弟学习的一千二百种功法都公布出来。这消息是找了专人深入各大小城市和县、镇、乡，在八月廿四日同时发布，因此这一个月来，我得的信仰之力又再暴增。”
人类真是一种有趣的生物，单体或许会为自己考虑长远，但是当他们聚合在一起，目光就短浅得令人难以置信。隐流将具体的、可供人类修习的神通都公布出去，显见得招新一事势在必行，并且也是准备充分。领地内的人类想一想，离开春只剩不到小半年时间了，很快自家子弟也有求仙问道的机会，怎能不殷殷期盼？因此隐流只用了这一纸昭告，就将人类的激｜情点沸，不知多少人在一夜间变作了狂信徒。而作为隐流之首，长天的神国中当然就多出了无数人类的身影，他们奉献的神力如涓涓细流入河海，终会汇聚成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便是建设神国的力量。
将阴九幽押解入神魔狱这样终极的任务，终于指日可待了？宁小闲大喜，却见长天伸手入怀，取出一套东西递给她：“对了，此物已经复原，正当完璧归还。”
－－－－水云有话说－－－－－
本章000字，为日常更新。“与水云一起开脑洞”小游戏，今日开启第五弹，请大家听题：
本章最后一句，长天将什么东西递给宁小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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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1章 嫁妆（加更）
宁小闲喜得双眼都眯成了月牙儿，抱着这东西再也不肯撒手了。
那尺寸、那重量、那锋芒，都与先前一般无二。虽然睽违多时，但拿在手里的熟悉感，尤要胜过了从前！
这便是匕首獠牙。
这是她最趁手的武器，去年断折于广成宫内，后来她分出一点地巽金，请公输昭出手帮她重造獠牙。将近一年时间过去了，这对儿宝贝终于重归她的怀抱。
甫一入手，依旧是血脉相连之感，甚至还要胜过了往昔。她第一时间就体会到匕首器灵的兴奋与脉动，似是同样在欢庆久别之后的重逢。这是她花高价购得的蓬莱石之功，这神奇的石头帮助獠牙复克了与原本一般无二的器灵。
公输昭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重获新生的獠牙除了保持原有的属性之外，由于掺入神兽巴蛇的鳞片，它也获得了其高无比的硬度和锋锐度，又因为地巽金的加入，其属性也发生了重大改变：
獠牙原本的吞噬特性仍在。也即是说，它吃掉了什么样的武器，就能在变作这样法器的同时，继承它最强大的一样特效。獠牙虽然是双手匕，但在变化武器时只会合二成一。
地巽金令獠牙在重铸时有机会再添一个属性。公输昭根据宁小闲的要求，选择了“事半功倍”这个特性。也即是说，当獠牙被宁小闲收在身上或者执在手里，都有大幅度增强主人本源力量的功效。
她的本源力量，毫无疑问是乙木之力，因此獠牙能令她在使用乙木之力的时候事半而功倍。像宁小闲在中京听涛阁唤醒巨竹精时，是将方圆五十顷内的竹子的生命力都聚拢在一起。那样施为虽然气势磅礴，却也将她的力量透支得几乎一干二净。可是当时若有这把獠牙在手，就从容得多，再多五十顷她都能应付自如。
不过这件法器上原有的一个属性被去掉了：血沸。
原本獠牙能令它刺伤的敌人感觉到五内如焚，全身血液都要燃尽的痛苦。
不过随着宁小闲修为的提升，她面对的敌人也越来越坚韧、越来越强大，甚至有办法屏蔽自己的身体感官，这个特效也变得鸡肋起来，所以公输昭在重铸时就将它完全祛除。
对于这一点，宁小闲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地阶及以下的法器，属性往往驳杂不纯，甚至出现过一把法器上头附有六、七种特效。然而天阶以上的法器，属性却是越来越少的；真正的神器则更是单一，南明离火剑的特性只有一条，即是“无坚不摧”，锋锐无匹，甚至连昔日的缚龙索这般神器也能削断；缚龙索的属性也很纯粹，那就是捆人特别牢靠，一旦被捆上连神境都无法挣脱；大名鼎鼎的玄武山河阵，属性和重铸后的獠牙一样，也只有“事半功倍”那么一条，若要再多说，能令玄武血脉越阶使用也勉强算一条。
就是这么一条属性，即令沉夏在多少场大型战役中屡立奇功？
惟专，才能精。
她捧着这对失而复得的宝贝，明晃晃的锋刃将阳光反射在她的俏颜上，映出满心雀跃。
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开怀笑过？长天心里微酸，替她将额前几许凌乱的发丝拂到耳后去，和声道：“喜欢就好。将它收起，我们还有要事商议。”
她手腕一翻，这对宝刃就收入她身体当中去了。她眨着眼道：“什么事？”看他面容肃穆，想来有大事要说，她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该给你准备嫁妆了。”
她小嘴微张：“哈？”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几个字，她实在一时反应不过来。
“驱出阴九幽指日可待，你我也该完婚了，这场婚事已经拖了太久。”他严肃道，“黄萱这一点倒未说错，该给你准备嫁妆了。”他其实急不可待地想在她身上，打下专属于他的标签。
宁小闲低声道：“我孤身来此，没有娘家人的。”说出这话，她还是有些难过的。她自幼失怙，被舅舅一家带大。他们都是凡人，就算她成婚，这唯一的亲戚也不可能跨过空间壁垒，来到南赡部洲参加她的婚典。
用“举目无亲”这四个字来形容她，真是再恰当不过。她想了想，嚅嗫道：“不然，对月拜一拜，结为道侣算啦。”
人类和妖族当中，都有俭婚的传统。穷苦人家嫁娶，也有这般节约礼数的。长天不满道：“我得你为妻，怎能让你寒酸入门，招天下人笑话？”
婚事有多隆重，很大程度体现了江湖地位。无论是他们的婚典，还是沉夏的婚事都一样。其实长天本人并不在意，然而他却不能让旁人看轻了自己的爱侣。
宁小闲无言。
其实哪个姑娘的梦想，不是风光大嫁？这一点上，她和凡人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还有宁羽，他可作你娘家人。”长天沉吟道，“宁远商会由你所创，也是你的心血，这些年发展蓬勃、财源广进。”他将她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你早就比我有钱得多，下嫁于我，反是我占了便宜。”若没有宁远商会源源不绝地造血输血，隐流这么马不停蹄地东征西讨、南伐北战，军资从何而来？还是他的小财神了得，立下的诸多战功，至今还未得赏呢。
想起这家伙出门从不带钱，果然财不及她，宁小闲忍不住笑了：“你也好意思提？”
一笑扫轻愁，他也放下了心：“让宁羽替你筹备吧，他必会尽心尽力，你无须理会。莫说你是宁远商会的女主人，拥财万贯，就算是许多大妖，原本也是独身一人，譬如玄武。”
玄武从出生到晋阶神兽，再到嫁给毕方，果然都是独自前行，哪里见过她依赖什么娘家人？可她也见过玄武的婚礼了，同样风光无限，何曾有半点局促？
这是南赡部洲，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天下何人敢轻视之？她轻轻“嗯”了一声。
－－－－－－水云有话说－－－－－－－－
本章为月票满900票的加更。下一次加更将在月票满1050票时送出。
修好的獠牙，能不能算是长天给小闲的七夕礼物呢？
话说水云到现在也没收到七夕的礼物呢。好想要礼物T_T亲们说，我要不要去小小地提醒一下云先生？
第1742章 沉夏大婚
此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现在她自己都快出嫁了，反而加倍思念华夏的舅舅一家。
那是她在世间惟一的血亲。
不过世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她从初临南赡部洲的孤苦伶仃，一路搏得如今的风光美满，也该知足了。
长天翻身而起，将她从沙滩上抱了起来。宁小闲轻轻挣了两下：“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先前腿脚不利索，不得以才赖在他怀里。
他手上一紧：“习惯了。”这两个月来，早习惯了拥暖玉温香在怀。况且她就是再重十倍，对他来说也不会比一根稻草更沉。
她没他力气大，只得乖乖妥协，任他将自己徒步抱回崖上的精舍。
弱萍默默退出来，作为一名合格的侍女，她完美地无视了这两人的满身泥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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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两日，苍龙殿送妆队伍从北太绍至南太绍，共送妆奁三百六十抬。
三百六十个红木大箱子依序抬入大殿，那景象蔚为壮观。
宁小闲这回充当围观群众，也不禁感叹苍龙殿掌门对女儿的悉心爱护。
越明日，沉夏大婚。
多数宾客留在南太绍岛上，翘首以盼。
这一日直到入暮时分，漫天红霞中才有些动静传出来，却是远方一支庞大的队伍驾云而来，仙乐飘飘当中，簇拥着一辆十六匹龙马牵拉的红色大车往这里飞驰。
龙马的外形与凡间马儿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体型要大上三倍左右，浑身布满鳞片，头上长着犄角，眼若红宝石，轻易就能自口中喷出火焰来。红色的婚车也是精工细镂，尽显华贵，上头有一十三道阵法护持，因此时常有异彩缭绕，说不尽的美好。
这便是自北太绍岛归来的迎亲队伍了。
按照妖族古礼，婚俗中有“新娘出樊笼”这一环节，当年宁小闲在云梦泽见过玄武大婚，毕方就是喷火烧掉了“囚禁”玄武的大车，将她背走，以彰示新郎能力，表现回护妻儿的能力。不过考虑到黄萱的修为太弱，这么蛮横的婚俗一不小心就会伤到新娘子，于婚典来说大不吉，因此沉夏还是果断取消了这个环节，更倾向于人类的礼俗。
毕竟都是修仙之人，婚典化繁为简，远没有凡人那般讲究。婚车落地之后，新人先在南太绍岛的望天崖上拜过天地，随后入殿堂宴请宾客。凡人的仪式繁复，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先拜天地、后拜父母，可是修仙者只敬天地，又有所谓一入仙门深似海、从此俗缘是云烟的说法，因此并不需要拜过双方父母。
这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即是众多大妖原本就孤身一人，如玄武、白虎、巴蛇这般天地异种，世间几乎惟一，成婚时上哪里找父母出来受拜？
南太绍的主岛——崇晴岛虽然作为灵虚界的驻地不足一年，但沉夏身负驭土之力，广厦高堂随手就可建起，为大婚准备的华殿更是金碧辉煌，通体以玉壳制成。所谓“玉壳”，却不真是碧玉的外壳，而是海中一种奇特的贝类，其大小如砗磲，贝壳坚硬如金刚石，敲击起来锵锵有乐音，偏又其薄如纸，可透光，灯光照于一面，另一面就清晰可见，所以又被称为“灯影贝”。
灯影贝当中时常缀上夜明珠，即可满室皆辉，又有光晕变化。这在人间是昂贵的奢侈品，富豪之前往往有个三、两只作装饰之用，可是在沉夏的宫殿，这东西却是最基本的建材！
入夜之后，华灯初上，整座宫殿群就如同月中高阙、葳蕤生光，无论远观近望都是如梦似幻，何似人间？
不过出乎宁小闲意料的是，苍龙殿用来待客的居然还有一件好东西：女儿酒。
苍龙殿掌门在女儿出生满月那天就取自酿的好酒七百大瓮，泥封窖藏。若论年份，这酒水当然不如中州梅园的千年老酒。不过苍龙殿的驻地虽小，却有一项东西极是有名：青醴泉。
这是苍龙殿后山一口泉水，其色青碧，尝其味已如千年陈酿，乃是天生天养的好酒。流之所及，草木皆茂；人饮之者，痼疾皆除。世间有云：“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其中“膏露”说的就是帝流浆，而醴泉则是指天地间的三种甘泉，即白醴泉、清醴泉和青醴泉。白醴泉能解世间邪毒恶瘴，也是隐流每年都要大量购入的炼药材料，清醴泉么，修仙者饮下之后，道行能当即精进一甲子（六十年），每人终生只能饮用三滴。
而苍龙殿这口青醴泉，却是天底下酿酒最好的甘泉，其味道居然能收千变万化之效，不同人饮用，居然能品出不同的味道。
宁小闲此刻就捧着一樽水晶盏轻啜慢饮，只觉口感甜润、芬芳馥郁，居然是最好的葡萄酒味道。再问身边的长天，他品出来的却是醇香清雅、甘冽丰柔的陈年佳酿，下首另一群草原上来的贵客，尝出来的却是酸爽热辣的马奶酒！
下一杯，酒味又再改变，居然是百利甜酒的味道了。这是绝不可能在南赡部洲出现的酒类，因为其中加入的淡奶油和巧克力，只存在于她熟悉的另一个世界。她在祝酒时饮了两杯，慢慢品着这熟悉的滋味，一时忘了独在异乡身是客，再也放不下盏了。
这才是青醴泉的神奇之处，总能从饮用者的记忆中找出对方最喜欢的一种口味。除非新生婴儿，否则谁也不知道它原本是什么味道。
等到长天留意到的时候，她已经饮了不下十五盏，见他转头望来，顿时向他举盏一笑，憨态可掬。青醴酒入口绵软，但后劲却奇大无比，凡人喝上一盅，大概要沉睡五十年。修仙者可以隔绝酒力，但青醴酒致人飘飘欲仙的感受却颇为独特，因此在场有许多人和她一样，故意不滤去酒力，慢慢品味这杯中世界。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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