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盛世期许
“自打安儿来了漳州,祖父便直觉有大事发生,身体每况愈下。安儿失踪后,祖父无意间得知消息便赶我前来。安城的事儿有大哥主持,你且放心,但安儿的仇,这漳州百姓的仇,不能不报。”沈之衍提起这件事,也是心中愤怒。
“本王如今力不从心,安城之事有劳大舅兄了。若是有难处,可与诸葛叔叔商议。伤害清儿的人,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端木筹既然无能,他的江山便易主吧。”谢玄幽幽的说道,目光,又落回了那个匣子上。
“我姐留了一封信,这些事儿,你欠她一个解释。”木清宁将手中的一张纸递过去。谢玄读完,疲惫的靠在椅子上,血色的瞳仁颜色更深,手掌中又有血珠滴下。
“王爷勿怪,此事,是我说与木姑娘的。唉,老夫愧对他们父女。”韩哲也有些落寞的道。
提起木珅,他心中就觉有愧。当初也是觉得这件事棘手,自己不想惹麻烦,才将消息传给木珅。却没想到害的木珅惨死。他对木清安也甚是喜欢,可是那样清秀灵动大义凛然的姑娘,却……
“此事是本王欠清儿一个交代。韩先生,清儿可曾问过什么?”谢玄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缓缓道。
“不曾。木姑娘除了知晓木珅与靖安军有些来往,未曾问过老夫任何其他事情,也未曾问有关王爷的事儿……”
“清儿……是在等本王亲口与她说么……沈三公子和宁儿,也想知道的把?”谢玄将信纸放在桌子上,缓缓说道,语气十分肯定。
“靖安军将领被端木筹杀的杀贬的贬,当初随父王战死在边疆的二十万靖安军亲眷,也不知所踪。木尚书一心为民,便帮本王查找这些亲眷的下落,几年没有结果,却因此被端木筹视作叛逆,寻了个由头派出去。
此事原也是因我而起。本王当初不放心木尚书此行,也曾想过别的法子,都被端木筹给挡掉了。想来,当初他本就想借这样的机会,除掉木尚书了。
后来,阴差阳错,木尚书在赈灾途中拿到了重要线索,不放心别人传信,想要亲自送回给本王。本王得到消息,亲自带人前去接应,可惜晚了一步。赶到时,木尚书已经身亡。木夫人尚余一口气,将家传玉佩留下,让本王照顾清儿。
本王知道刺杀木尚书与刺杀父王的,都是风雨楼的人。风雨楼与本王尚有用处,所以本王并没告知清儿。这匣子里,便装着那枚玉佩,以及木尚书用命换来的先皇遗昭。
遗诏中有端木筹残杀忠良、谋权篡位的证据,也让父王便宜行事,若事不可违可取而代之。本王一直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这遗诏。
至于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谢玄把这些事终于说了出来。这些事埋在心里很久了,有时候想与木清安说,又怕因为风雨楼的关系,让木清安心存芥蒂。
“原来如此。安儿应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要知道以安儿的性子,并不会怪你。你娶安儿……”沈之衍叹了口气。这其中的纠葛,他并非当事人,有些事无法理解。但他也能理解谢玄的挣扎。毕竟事情太重要了。
不过提起谢玄娶木清安的初衷,沈之衍忍不住再问一句。
“少年时闯祸,被父王当街鞭打,那时清儿和木夫人刚好路过,清儿一段陈经述典将父王说的没了脾气,本王便记得这个口齿伶俐的丫头了。后来,父王出征,京城兵变,靖安军出事,本王自顾不暇。
木尚书帮了本王很多,因此成了皇家的眼中钉,也是本王害了他,又如何敢再害了人家女儿。此事,本王倒要感谢端木筹了。”谢玄好脾气的解释道。
“木珅曾与老夫说过,他二弟视他如仇敌,如今那木荥平步青云,怕是其中少不了动作。”韩哲开口道。
“韩先生所言不错,京城最近变动颇多,端木筹和端王宁王斗的热火朝天,看来是有人出手了。”沈之衍也点头称是。
“京城事阿珏和无涯会去处理。都是越池的棋子罢了。越池敢屠杀漳州,本王便血洗他的罗城。”谢玄血色的瞳仁里猛地射出寒光来。
“王爷,老夫斗胆,王爷如今大好的势头,还需要好的名声,莫要妄造杀孽。”韩哲听了谢玄的话,感受到他的杀意,凛然道。。
“妄造杀孽?韩先生是忘了云岚学院数十人的命了么?”谢玄冷幽幽的看向他。
“唉,怎么能忘,老夫怎么敢忘。只是天理昭彰,循环往复,妄造杀孽者必受天谴。司马勇日后必然没有好下场。老夫只是不想,王爷因恨蔽目,杀了无辜的人。”韩哲即便心中又恨,可是也不能眼看着谢玄要杀无辜的人啊!
“无辜的人?这天下谁是无辜之人?谁比清儿还无辜?若是清儿不能回来,本王便要这天下给她陪葬。”谢玄冷哼一声,眼中的寒意更甚。
无辜么?木清安一生良善,治病救人,谁能比她更无辜?
“这……唉……”韩哲愣愣的听着谢玄狠厉的誓言,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也不知如何规劝。只得无奈的看向沈之衍。
“王爷,安儿在来漳州前,也留了一份手稿给我。此次过来,我也把这份手稿带来了。看过以后,再做决定吧。
你既许了安儿盛世,安儿也耗费了心血,如何处理西川、东平,如何处理战后事宜,如何稳固靖安军所辖,如何安抚百姓,如何开盛世之治,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即便重来一次,安儿的选择,也不会变。”
沈之衍将一份手稿递给谢玄,然后和韩哲、木清宁退了出去。这份手稿他看过,连沈之逸都对这手稿中描绘的盛世感到心动和希望,他知道谢玄在看后会做如何选择。
谢玄颤抖的手一页一页的翻过木清安的手稿,上面的自己熟悉的映入谢玄的眼,却像针一样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手稿上一页一页写的分明,对于盛世的期许,对于如何达到长治久安,可能发生的一系列问题,如何面对与调整,官治吏治如何整顿,都有明确的说明和建议,还有许多从史书得来的经验教训,以及这些年自己研习的总结。这是木清安的心血,也是她的希望。
读完木清安的手稿,谢玄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怆,再一次毒发了。
木清宁留在了城中,每天习武练功,读兵书,读谋略,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沈之衍和谢玄见此,都没有阻拦。沈之衍和木清泽,沿着沧澜江已经找过数次,希望能够在某个浅滩中,发现那个身影,又害怕发现那个身影。谢风几人更是一直没有回过漳州城。
还有祁玉景,自打知道木清安出事,祁玉景便失踪了。大家都知道,他肯定去找王妃了,但是这件事儿,大家不约而同的没有在谢玄面前提起。
还有,吴易在听说木清安出事后,带着整个玄医宗的人,来到了沧澜江沿岸,以玄清之名行善救人,求医者,一概不拒,也许,吴易是想多做善事给木清安积德,也许,是想在某天无意间救得人,就是木清安。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先皇遗诏
武贤王妃木清安以军师身份助守漳州城,助漳州城在兵力悬殊之下固守了月余,并在城破之际被紫阳大将司马勇逼迫跳江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天下。让天下无数男子汗颜。
不管是紫阳、西川还是东平的人,都不得不佩服那个年纪尚不足双十的女子,也不得不侧目于她创造的斐然战绩。大家也不由得感叹,天妒红颜,最终还是跳江失踪了,生死不知。
东平京城。端木筹坐在勤政殿中,和几个心腹之臣刚刚商议完事情。这些幕僚都缓缓的退了出去,其中一人,正是木荥。
端木筹心情不错,因为最近的消息。虽然东平沧澜江以南的城池,不是落到了紫阳的手中,就是落到了谢玄的手中。这是又能如何?那些地方与他的京城相距甚远。
就算玉峡关也落入谢玄手中,他也不急。因为他知道,谢玄如果先对东平出手,那就是大不义,定会受到天下文人清流的强烈谴责。
而且,木清安坠江的消息,让他心里十分的痛快。木珅父女的事儿,压在端木筹心头,简直就是他的奇耻大辱,是他心里除了谢玄之外最恨的人。
当初他也很欣赏木珅的才华本事,谁知他竟偷偷调查靖安军的事儿,还从不知道哪里得到了先皇遗诏。这些事是端木筹不能碰的痛,如何会放过他。
还有木清安,那个可恨的女子。当初他以为没了木珅,又在木荥掌控之中,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没想到就是这个女子,自她出现在世人眼前之后,谢玄的状况越来越好,每一次她的出现,都在提醒端木筹这是一步多大的昏招。
听说自她坠江后,谢玄接连几次毒发,呆在安城无暇顾及其他事情。外面有传谢玄毒发可能命不久矣。虽然靖安军上下并未慌乱有条不紊,但端木筹相信这一定是他们欲盖弥彰。
想到这里,端木筹简直想兴奋的拍手大笑了。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传了进来,让沉浸在抱负喜悦中的端木筹大惊失色。
“呦,咱们陛下这是得了什么好消息,笑得这么开心?”
这声音端木筹无疑熟悉的很。正是叛出了东平皇室的端木珏。
对于端木珏,端木筹曾经一点也没看在眼里,反倒对老德王爷和世子端木磊多加防范。甚至连他叛出皇室都毫不在意。直到端木珏大闹惠州,抢了亲,天下皆知时,他才知道他又一次看走了眼。
“哼,你还敢回来!是来向朕讨饶的吗?”端木筹大手啪的一下拍在了龙书案上。
“讨饶?本公子又不欠你端木家,何来讨饶?都要成亡国之君了,想不到你还这么开心。”端木珏信步闲庭的迈入殿中,描金骨扇一边轻摇,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大胆!满口胡言!何来的亡国之君!”端木筹大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最怕的,就是这皇位不属于他,更怕成为亡国之君。
“呵呵,咱们尊贵的陛下,当初先皇留下的那样东西,你不会没听说过吧?还有靖安军那些家眷被你如何处置的,你也不会忘了吧?你说,若是天下百姓都知道了这些事,会不会讨伐你?”端木珏是哪痛戳哪,他太了解贪生怕死的端木筹了。
听端木珏提起这些事儿,端木筹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你们拿到了遗诏?”端木筹阴沉着脸问道。
“除了遗诏,还有你那些年做过的所有事儿,残害忠良,卖国求荣,滥杀无辜。只要你在位一日,我靖安军就有理由来京城向你讨个交代!”端木珏说着,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这些事,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你不怕朕现在杀了你?”端木筹神色变幻不定,看着端木珏半晌,阴恻恻的道。
“呵呵,本公子既然敢来,还怕你不曾?本公子若是有事儿,你会比本公子更先有事儿。这可是玄医阁的毒药,五步之内没得救。陛下也莫要紧张,本公子不过是向你讨一张罪己诏,向靖安军正名。又怎会轻易要你的命。”端木珏满意的从端木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正名?不可能!”端木筹一听端木珏的要求,二话不说的拒绝道。要他向过去的自己所作所为道歉,比杀了他还难。
“那就是想当亡国之君喽!如何选择,本公子也不催你,过几日再来寻你。你这偌大的宫殿人心涣散,空空荡荡,本公子还真不太愿意来。”端木珏摇了摇扇子,扫视了一圈,晃了晃手中的那颗药珠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以端木筹的性格,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的。
“不可能!朕绝不会写罪己诏!朕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端木珏走后,端木筹大发雷霆,将龙书案的东西都摔了一地。
端木筹自然不会考虑写罪己诏,可是他知道谢玄手里八成真的有先皇遗诏了,而且这么多年过去,如今靖安军手中势力扩大,若是真的以这些为由头逼进京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左思右想,端木筹想了个自以为不错的法子,退位。
端木筹的那几个儿子,他都不放心,但此时跟做亡国之君比起来,他更愿意做个太上皇。反正,谁也翻不出风浪来。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端木筹没有传位给权势正盛的端王,也没有传位给曾经风头无俩的宁王,而且传位给了远在虎阳关的成王。自封为太上皇。
圣旨一出,满朝哗然。
知道内情的端木珏和云无涯以及邵震正在一处人比较少的暗桩酒楼里喝酒,聊起外面的动静来。
“这次事了之后,这京城会越加混乱起来,你有什么打算?”云无涯问邵震道。
邵震独自经营着京城所有的靖安军势力,若是京城乱起来怕他也力不从心。
“乱起来,我就更不能走了。你们一个个的潇洒了,京城的情报怎么办。就算端木筹不在位了,东平皇室也还有不少人,韦家何家也都不是省油的,狗急了还咬人,还是得盯着些。我还是留下来吧。”邵震无奈的道。
“那咱们都功成名就了,你不羡慕?”端木珏撇撇嘴,这小子会这么大义凛然的自我牺牲?他怎么不信?
“咳,这个嘛,那就有劳二公子帮我美言几句,留个官来?”邵震也一笑。
“招吧,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舍不得离京了?”端木珏突然靠近了邵震,盯着他的脸笑道。
“没有的事儿!”邵震被端木珏盯得面上泛红。
第一百七十九章 被拆穿的心事
“本公子刑审做了多年,虽比不得谢冲那残暴的家伙,对付你还是不在话下的。你要是不招,本公子就跟谢玄说,你在京城诸事完结,自请去安城。”端木珏瘪嘴一笑,手中的扇子轻轻的敲了敲邵震的胳膊,把邵震慌乱的眼神都映在眼底了。
“端木珏!算你狠!不过是有些好感罢了,我说了你可莫要说出去。就是那长公主家的君怡小郡主,长公主如今闭门不出,府上的人也不怎么出来,我也只是半年前匆匆见过一面。身份天差地别,我也不敢肖想。”邵震越说脸越红,语气里难掩欣赏和落寞。
“呦,千年的榆木开了窍了呀!”端木珏笑道。邵震与他不同,一向对女子没什么兴趣,此时这样,让端木珏也觉得很是好笑,完全忘了他自己当初遇到楚漓的事儿。
“行了,阿珏,再笑他一会儿邵震要急了。郡主就郡主吧,等过段时间尘埃落定,让阿珏给你提亲去。”云无涯厚道的插嘴道。
“那可不行,本公子的份量可不够。要是王妃在就好了。有她说话,长公主准会同意的。”端木珏说着说着,想到什么,本来开怀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幽幽的叹了口气。
“王妃…真的坠江了吗……”邵震对那个声名赫赫的王妃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木清安等人撤退前的匆匆一见,竟不知那个语笑嫣然的女子,如此大义,让天下男儿都觉得汗颜。她竟然真的坠江了么?果真是天妒红颜么?
云无涯和端木珏都没有回答,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说这个了,听说,那位要让位给成王,自己退居太上皇?”端木珏提起端木筹,打破了有些伤感的沉寂。
“还不是被你给吓得。让他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谢玄发罪己诏,还不如杀了他。”邵震对他们这位自以为有雄才大略的君王也是没什么好感。
“他倒是有主意,就算退了位,朝中大权也是在他手里。他也还是这东平实际的主人。再说了,他没有传位给宁王,也没有传位给端王,反倒传位给远在虎阳关的成王,可真是打的好算盘!”云无涯也来了兴致,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看端木筹的做法就觉得十分的可笑,但也不得不说能想出这种办法来,也是不容易。
“他以为咱们都是傻子么?还像当年一样进退不得?靖安军自冲出樊笼之日起,便不是他能用这些阴谋伎俩能控制的了。就算成王真如他所说,从虎阳关回来继位,难道咱们就是吃干饭的?真不知道如此天真的想法,当年是怎么得手的。”端木珏十分不屑的说道。
“你打算怎么办?”邵震从端木珏的话里听出些意思来,露出一副好奇的神情问道。
“过不了几日,成王就会布告天下,誓守虎阳关,愿做中原南方的藩篱。端木筹定会大怒,但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从他那些年纪尚小的皇子中挑一个合适的继位。
端王和宁王、韦家何家等有背景的家族,自然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皇城就会乱成一锅粥。本公子倒更在乎那一直在背后挑唆之人,能够得手杀了支援漳州的主将,能够煽动援军哗变,这人才是咱们此行的目的。”端木珏把端木筹的心理分析的十分到位。
“谁?”邵震看了眼卖关子不说话的端木珏,将目光转向一向厚道的云无涯,问道。他倒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儿,之前只以为是个意外,没想到还有隐情。看起来他情报这方面倒是真比不上天机阁。
“木荥。我们之前也只当他是个小角色。当年的事儿,也有很多与他有关。我们来京城,主要是因为他。王爷让咱们把带回去。”云无涯他解释道。
“他是谁的人?越池的?”邵震愣了一下,才明白他们说的是谁,的确,他们都没有太过在意这个人。
“不错,咱们也是没想到,他在什么时候能攀上越池的。这些事儿早晚会明了,过几日咱们就走了,你留在京城多加小心。若是势头不对,性命要紧。咱们如今也恢复了元气,这边就由着他们折腾吧。”
端木珏说起正事儿来,还是很靠得住的。他与邵震也相识多年,同是京城不受人待见的高门庶子,过得都是差不多的日子,自然也惺惺相惜。
“尽管放心吧。你还不知我么?什么能比我的小命更重要?西川那边也乱的很,你们也多加小心。”邵震一笑,对端木珏的关心很受用。能从端木珏嘴里听到一两句好话来,可是十分不容易的。
“放心。有无涯呢。天机阁在手,哪里去不得?行了,咱们先去会会那木荥吧。”端木珏起身,描金骨扇一收,当先走出了屋子。
云无涯和邵震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头跟了上去。他们都了解端木珏,这家伙对木荥这么上心,看来是对此人恨极了。
如今的木府,早已经是木荥的天下了。除了那让人忌惮的清宁轩,整个木府都被木荥修整了一次,如今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更有生机了些。
木荥正和木老夫人在荣安堂说着话。这几年,木老夫人觉得自己过的舒服极了,真是从没有过的舒心。连气色都好了不少,身子也圆润了一圈。
“荥儿,听说那死丫头失踪了?”木老夫人这些年信起佛来,手中的佛珠转动着。话语里有一丝藏不住的欣喜。
“嗯,已经数日了,应该凶多吉少了。”木荥的话里听不出情绪来,这几年他平步青云,人也越发的深沉。
“哼,不识好歹,活该如此下场。那清宁轩……”木老夫人有些期待的问道。
“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她那点儿东西。便是咱们拆了清宁轩,拿出些什么,你放心用吗?”木荥道。
“可惜啊……”木老夫人听完,想起清宁轩里木清安那些好东西,就觉得分外的可惜。
“等我封王裂土,那些又算得了什么?没事儿时娘好好教导小五和清陵,等风头过了,把小五许配给权贵人家,也好为我增添一份助力。”木荥说道。
“对了,陵儿最近说,在护国寺看上了一个姑娘,还想与你说,能不能为他定下这门亲事。”提起木清陵,木老夫人满眼都是宠溺和慈爱。
第一百八十章 捉拿木荥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只会想这些!都是你宠的!”木荥对木清陵很有些不满,只会成天惹是生非逗猫遛狗流连烟花柳巷,不能为他分担一丝。
“什么时候怎么了?陵儿乖巧孝顺,年纪也不小了,说门亲事怎么了?难道要像那两个一样,只知道跟着那死丫头与我们作对么?”木老夫人听了木荥不满的语气,十分不高兴。
“好好好,那姑娘是谁府上的?姓甚名谁?”木荥见此,只得妥协。毕竟木清陵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也很宠溺疼爱。
“那姑娘的身份倒也不算辱没了我陵儿,模样也尚可,就算以后我们陵儿封王拜相了,她也能衬得起府里。便是那萧家的小丫头,萧君怡。”木老夫人自顾自的道,她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木荥听了,沉思不语了片刻,才道:“倒也可以,大长公主如今闭门不出,谁也不见,摆明了要远离这滩浑水。若是陵儿能让那萧君怡认嫁,我也多了一分胜算。”
“这叫什么话,咱们陵儿这么出色,哪个女子不喜,怎么就不愿嫁了?此事你也上些心,他萧家再是高门,无权无势,又有什么好拒绝的。”木老夫人听了木荥的话,又不乐意了,在她心里,全天下的女子都该任他挑选。
“真是好不要脸的话,君怡郡主,也是你家那花天酒地、文不成武不就的木清陵能肖想的?”一个突兀的满是嗤笑的声音从房顶传来。
吓了木荥和木老夫人一跳,木荥当时站起来,戒备起来道:“谁?”
“哼,木清陵算个什么东西?”房顶的瓦片被人大力掀开,落下了三个人影,待木荥看清这几人,瞳孔猛地一缩。
邵震十分不爽,他们刚到没一会儿,就从这娘俩口中听到了木清陵肖想君怡郡主的消息,他邵震一直默默喜欢还没敢表示呢,木清陵凭什么?更重要的是,他们将君怡郡主看成了利益交换的筹码,让邵震十分不快。这才忍不住出了声。
邵震在京城,虽然很低调,又不被家族重视,但本身并不是软弱可欺的人,脾气也不怎么好。能让谢玄放心把京城诸事交给他,又怎会是个好欺负的?
听到木老夫人和木荥的算计,邵震白皙的脸都泛了青色。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他的人,真是不要命了。
“原来你也是谢玄的人。”木荥看了一圈,目光又回到邵震的身上,说道。刚刚就是邵震出口嘲讽他儿子。
木荥对邵震有些印象,毕竟这两年邵震再低调,也是要处理诸多事情,与人打交道的。
“是又如何?我们也没料到,你是越池的人,还如此的不要脸。”邵震回嘲道。
木荥戒备的看着这三人,眼神不住的瞟向门外。
“看什么?等你那些护卫?咱们也没想到,越池居然连死士都给你一些,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端木珏嘿嘿一笑说道。
听了端木珏的话,木荥心里一沉。
越池给了他许多死士,刚刚戒备中他已经发了信号,如果听到消息,应该很快会来救援。可是端木珏的话让他心里一寒,难道那些死士……
“不用等了,那些人咱们发现了,难道还留着自找麻烦?我们王爷对你可是恨之入骨,随我们走一遭吧!”端木珏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夜闯民宅,还把不把圣上看在眼里!”木老夫人看不清形势,只知道这伙人太嚣张,就算是乱臣贼子,也应该惧怕皇权吧!
可是这世上,有人就是不怕皇权的,尤其,那皇权没什么威慑力的时候。
“哦?不知道木老夫人有何指教?”端木珏见这传说中的木老夫人,恶劣的性子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故作紧张的道。
“娘,他们是谢玄的人。端木珏,是谢玄让你来抓我的?”木荥见木老夫人要开口说话,语气很疲惫的开口阻拦道。一听到谢玄两个字,木老夫人一惊,她便是再白痴,也知道了来者不善。
“不错,咱们都很好奇,你都做了什么。不过要说起来,本公子也有些佩服你,你也算个人物。请吧!”端木珏道。
木荥又沉默了片刻,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匕首,突然向自己心口刺去。
可惜,端木珏和云无涯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点儿机会没给他,那匕首被云无涯出手打掉,他的两个胳膊也被云无涯两掌卸了关节,无力的垂下。下巴也被云无涯轻轻一端,不能开口说话了,更无法咬舌自尽。
“被咱们盯上,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木老夫人,不知赵姨娘人在何处?”端木珏见木荥被云无涯制住后脸色灰败,扯了嘴角冷冷一笑。转而向被吓呆在一旁的木老夫人问道。
“她……她……”木老夫人虽然很是威风了些年头,在木珅在时也经常指手画脚,但真遇到眼前如此阵仗还是头一次,直吓得话都说不全了。
“你说出来,咱们就不会把你怎么样,总算,你也是咱们王妃的祖母么。”端木珏抱着怀,笑嘻嘻的看着眼前那惊吓过度的老夫人。
端木珏可是记得,当初他来木府替谢玄探望未过门的木清安时,这府里人如何对的木清安,也清楚的记得,在护国寺那次木清安被栽赃木老夫人是如何做的。所以端木珏随口骗骗木老夫人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
“真的?她……赵姨娘在……三房最北的柴房……”木老夫人深怕端木珏他们不耐烦,也不敢讨价还价,赶紧哆哆嗦嗦的说道。
“柴房?哼,你这老太婆倒真会磋磨人。便是木霖不在,到底还是你的儿子,你便如此偏心么?邵震,这里交给你了,安排人,把他们都送去安城。对了,那木清陵,你可别漏了。”
端木珏一听就知道,一定是木清泽出现在漳州战场的事情被木荥和木老夫人所知,迁怒赵姨娘,把她丢到柴房去。对于此等做法,几人都颇为不齿。
端木珏和云无涯办完事儿还要去西川,所以后面的事情都交给邵震处理了。以邵震如今的本事,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放心,明日这京城几个府里,都会被紫阳的死士袭击。那些死士最后被禁军所杀。木清陵……我也会好好招待他的。”邵震提起木清陵,话里冷飕飕的,定不会让他好过,心里已经琢磨着要怎么招待木清陵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消息
“赵姨娘那里,你也小心送到安城,清宁可是特意说过,她与王妃交好,又是木清泽的娘。”云无涯又交代补充道。
“知道知道,这么重要的事儿,我哪能办砸,放心吧。”邵震点头道。
“对了,过几日你就慢慢放些消息来,把端木筹那些事儿让百姓们也知道知道,便是咱们没动作,也要让他过的如惊弓之鸟。”端木珏又道。
“你不回去看看老王爷?”邵震点点头,想起什么,问端木珏道。
“不回了,有端木磊呢,就算他再不满本公子,也不会干弑父的事儿。行了,不啰嗦了,咱们走了。”端木珏摇摇扇子道。
“好,一路保重。”邵震抱拳道。既然端木珏心里有数,他们也不用多说了。要说这天下间最通透的人,也就是端木珏了。
这些都暂且不说,只说漳州城。
漳州城自战后之日起,虽然生活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买买酒楼也都正常开了起来,但一直仍有一股阴云笼罩在漳州城。
不知是因为城中人口骤然少了三分之二,伤了元气,还是因为驻扎在城守府的那支失去了活力的靖安军。
谢玄暂住在城守府,整个人恢复了武贤王府刚刚出事那几年的状态,看起来温文尔雅,处理事物干脆利落,仿佛木清安未曾出现也未曾出事一般。
季川一日比一日忧心忡忡,眉头越皱越深,因为他近日来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谢玄半夜的时候睁着猩红的眸子盯着饮血剑,也不止一次看到谢玄毒发吐血。
可是这些,他不敢说,也不敢提。
沈之衍也一直没有离开,偶尔谢玄会丢给他一大堆活,他只是挑挑眉,毫不反驳的接受了。虽然谢玄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沈之衍也敏感的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就这样,一直过了四个月。
四个月后的一天,和往常一样,又很有些不同,因为许久不见的谢风突然出现在城守府中。
当时季川正从谢玄的书房里出来,刚走到院子里,抬头就看见了匆匆而来的谢风。
“你……”季川看着突然出现的谢风,吓了一跳。谢风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惊喜,看的季川有些瘆得慌。
季川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问出来,就被谢风抓着肩膀粗暴的打断了。
“别废话,王爷呢?”
“里面呢,你怎么回来了?”季川还是有些愣着。这家伙这样子,是发生了什么?
“王妃有消息了。”谢风松开季川抬脚就往里走,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站在那里愣着的季川,满含惊喜的说道。谢风现在心情十分不错。
“你说什么?”季川还待开口问个什么,紧闭的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谢玄站在门口问谢风道。
谢玄的突然出现,吓了谢风和季川一跳。
“王爷……有王妃的消息了!”谢风脸上的惊喜之色收了收,恭敬的施了一礼又重复道。
谢玄听后,没有露出谢风想见的惊喜,只眼中的红色瞳仁微不可见的缩了缩,背在身后的拳头又紧了紧,身子紧绷着,半点反应也做不出来。
谢风见谢玄听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可是谢玄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谢风以为谢玄没听懂,正想再说什么,缓过神来的季川见谢玄的身子有些颤抖,眼睛里的颜色越来越深,赶紧打断谢风道:“说重点,王妃在哪里?”
谢风经季川提醒,才看到谢玄不太好的脸色,也明白过来,王爷这是怕他说的消息是不好的消息吧。
“王妃在南疆研城。
昨天晚上,我们在沧澜江下游的闽江一带,遇到了一队打扮怪异的南疆人,因为一株药草,双方差点动起手来。
桑鹤会南疆语,一问才知,对方在寻找一种能够炼制回天丹的草药。王妃说过,这世界上还能炼制回天丹的如今只有三个人,吴易,肖然,和王妃。我们便和他们套上了交情。
细问之下得知,他们的主人中了毒,正巧救了两个中原的医师,女子已经有六七个月的身孕,而且是双胎像。二人拿出了一份回天丹方,能够解那队南疆人主人的毒。
后来我和谢雨套交情,把那队南疆人灌倒,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丹方,正是王妃的字迹。”谢风赶紧将事情的经过说清楚,并将那丹方递过来。
谢玄的手一直在抖,接过丹方拿在手里,丹方都险些拿不住。
季川赶紧过来接过丹方,展开在谢玄的面前。三人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丹方,生怕错漏了其中的字迹。三人确定了确实是木清安所写,都不约而同的轻轻吐了一口气。
只见其中有一味药,居然是枯叶莲。
“枯叶莲……清儿,你身处险境,还记挂着我……”这一口气松懈下来,谢玄的身子就有些受不住。这段日子,他日夜不能眠,除了两次毒发,基本上都在处理事情。
“王爷……王妃的意思,应该只是报平安。尤其现在王妃已经六七个月的身孕,长途跋涉于身体不易。”猜到谢玄想干什么,季川赶紧出声劝道。
“是啊王爷,咱们的人已经跟上了,王妃那里暂时安全的。如今战事吃紧,王爷还是保重身体。”谢风也赶紧劝道。
谢玄沉默了片刻,缓缓的吩咐道。
“传信给大哥,暂且不用追击北域了,把他帐下的靖安军兵力撤回来,都压在嘉靖关,诸葛副帅镇守西北,除去各地驻防的人马,其余全给本王压到虎阳关。
再传信给沈之逸,本王与越池决战在即,西北一应事宜由他全权决断。王妃……王妃的消息暂时封锁吧。
阿珏和无涯也该解决完西川的事儿了,若是北辰风下不去手,就替他做了吧。再给他们七天时间,本王在嘉靖关等他们。”
“王爷是想……”季川打小跟在谢玄身边,对他的想法有三分了解。
谢玄压下了立刻去南疆见人的冲动,又调兵遣将做了安排,也是想不给敌人喘息。再加上如今王妃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又身处南疆,若是被人知道了踪迹难免再生祸端。
短短片刻,谢玄已经把能想的都想到了。
“让谢冲去南疆保护王妃,他会知道怎么做。让他告诉王妃,等着本王,本王会亲自去接她。谢风,你们几人不要打草惊蛇了,暂且去南疆,协助谢冲,务必保证王妃的安全。”谢玄又对谢风吩咐道。
“是,王爷。”二人领命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平定北域
“王妃的事情,除了你们几人,连沈家人和宁儿泽儿,都不能知道。”谢玄忍不住再次叮嘱道,越池的探子无孔不入,他必须谨慎。
“遵命。”谢风和季川,脸上压抑着喜悦,脚步却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木清安失踪的这四个月,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当时谢玄虽然来了漳州,但北域战事未结束,谢皓便去了北域战场。
谢皓十几岁便被称为神枪将,随着老王爷南征北战可不是说着玩的。虽然已经有近十年未曾出手,但还是掩不住他凌厉的气势。
在北域战场,谢皓一路势如破竹,打的北域骑兵节节败退,直退到了北域王庭。
北域王庭在北域腹地,与紫金关隔着大片的沙漠、草场、荒原,所以身在王庭的北域贵族,根本不知道危险就要来临。在他们的心里,从来没有中原的兵马到过王庭,也从来没有战败到被逼迫退离王庭的历史。
但谢皓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谢皓是一个天生的将领,审时度势,又有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哪怕直逼北域王庭这件事没有人做过,谢皓也知道,他能做到。
这一天,谢皓带着一队数千人的骑兵,出现在了北域王庭外的腹地。
这一天风沙极大,刮的人皮肤生疼,也睁不开眼。甚至连当地的向导都不太摸得准方向。
中原人一直以来不能自由出入北域,有一个极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复杂的地理环境和多变的天气。
“少将军,风沙这么大,咱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避避?”有传令兵问谢皓道。
他们这些中原人,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么大风沙。
“不,正因为风沙大,北域王以为咱们会迷路,才不会戒备。传令下去,丢掉粮食辎重,轻装出发,大家用布把脸都蒙上,咱们加速行军,天黑以前赶到王庭。”谢皓看了眼天,又看了眼向导给的图纸,坚定的吩咐道。
“可是将军……”那传令兵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少将军……”谢康见此,其实也想劝道。在他看来,谢皓如今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但他也不敢多说。
“没有可是,四处都有战事,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咱们。向导说,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能直达王庭,现在也只有赌一把了。”谢皓皱眉呵斥道。
谢皓看到了将士们脸上痛苦和担忧的神色,但他依然坚持。虽然也是在赌,但想起靖安军的境况,生死不知的木清安和远在漳州的谢玄,谢皓便坚信,他一定能直捣北域王庭。
“是,少将军。”见谢皓坚持,谢康和那传令兵都领命道。军令如山,他们也只得拼一把了。
北域最厉害的多罗王子,已经于两个月前和谢皓的一场交锋中战死,被谢皓斩杀。北域大将呼延灼也已经战死在鬼见愁的葫芦谷。北域王这才不得不下令北域兵马撤回北域王庭。
可是即便如此,北域王对靖安军可能来这件事,也根本不上心,甚至整个北域王族都一点儿不上心。他们依然过着如往常的日子,没有意识到敌人的到来。
北域最盛大的狂欢日的那一天,王庭上载歌载舞,北域贵族们喝酒吃肉,欢聚一堂。十几里外的荒原风沙大的都吹不开眼睛。王庭周围的兵哨们也多有松懈。
几个哨兵,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去。他们今天也都喝了些酒,要去方便一下。
虽然北域和靖安军在打仗,但是他们这里是王庭,是北域腹地,自古以来还没有被打到过这里,他们也没必要太紧张。
正往出走时,这几个哨兵隐约见前面不远处的风沙中有几个人影。这几个哨兵以为是王庭的守卫军,或者是出来醒酒的兵卒。
其中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哨兵骂骂咧咧的喊道:“你们不在里面喝酒,跑这里来吃沙子么。”
然而对面并没有人回答,那几个人影晃晃悠悠的穿过风沙,往他们这边走来。
这几个哨兵方便完,就见刚刚那些人影已经变得清晰了很多,离他们已经就剩几十步远了。这时候他们吹了吹风,酒也醒了些。
他们这才看清,对面这些人影,穿着并不是北域的服装,而是中原的,为首的一人,正提着一杆亮银枪,黑布罩面,往他们这处看来。
是敌军来袭!
“快,快,快去禀报王上……”
“来不及了……”
谢皓一行人也看见了这几个哨兵。
这几个哨兵惊恐的发现有中原兵马入侵之后,还来不及回去禀报,就被冲过来的谢皓兵马给斩杀。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从未被中原兵马进攻过的北域王庭,这一次,遭遇了灭顶之灾。
谢皓的这一次破釜沉舟的雷霆出击,将北域数百年的基业给打没了,北域向北又退出了几百里,而且骑兵损失惨重,北域王族损失惨重,没有个几百年,无法恢复。
连谢皓自己也曾感叹,自己一队人马的运气够好。那么大的风沙,连向导都迷了路,他们居然误打误撞的,直接奔向了北域王庭。北域王庭外也有驻兵,但风沙大他们也没在意,而且谢皓等人运气颇佳的与这些驻军擦肩而过,没有被发现。
天时地利人和,谢皓是千百年来,打进北域王庭腹地、杀的北域贵族落花流水的第一人!
神枪将谢皓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中原百姓的耳朵里,此时他不是靖安军的人,也不是东平的人,而是中原的战神,是所有中原百姓心中的战神。
那些紫金关一带曾经常被北域兵马掠夺侵扰的地方百姓,还把谢皓的画像印做了门神,家家户户在年节时都会贴上,以求保一方平安。
谢皓从漳州赶到北域,接手了北域作战事宜之后,便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彻底解决北域之患。
谢皓之所以这么决定,一是因为他想要完成昔日的夙愿,平定北域,二是知道决战时刻马上要到了,北方的安定是他们能否打赢这场仗的关键。三也是将一腔怒火和愧对发泄出来,为了那个如空谷幽兰般生死不知的女子。
而端木珏和云无涯来到西川时,北辰风的处境已经十分不妙。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逼宫
西川皇已经七十多岁,管理朝廷内外的事儿已经力不从心,甚至对于两个儿子的争斗,也没能力阻止。
他属意的北辰风,的确有明君之态,可惜,北辰风生在乱世,又有北辰川这样拥有狼子野心的弟弟。
北辰川借助越九儿的身份大做文章。先是到处宣扬北辰风不顾礼义廉耻、任性妄为,游历时欺负了多少良家少女,又辜负了紫阳的公主越九儿。西川与紫阳南疆打仗时,北辰风身为太子,竟然因为儿女私情与敌国公主来往甚密,不知泄露了多少西川的情报,怪不得西川节节败退,只能固守城池。
这些谣言一出,让北辰风处于十分不利的地步,而且,北辰风确实将越九儿带去了西川。百姓们都是不知内情的人,也架不住煽动,废太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西川的大臣们起初还有一大半是站在北辰风这个太子这边的,可是慢慢的,由于西川皇没有能力再压着儿子们的争斗,北辰川越发的大胆起来,甚至公然在朝堂上拘押和行刺不愿与他为伍的大臣。
这样的结果,就是北辰风渐渐的失去支持。他始终保持仁人君子的作风,在北辰川这样心狠手辣的夺位者的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北辰川还借助襄州商会的支持,得到了一部分兵权,连西川拱卫都城的东西大营兵马也投靠了北辰川。包括之前已经投靠北辰川的虎贲营,西川已经有一半的兵权落入了北辰川之手。
北辰川觉得,万事俱备了。加上外面战事四起,越池催促他尽快出兵,知道靖安军厉害的北辰川也不敢再拖下去,只得在这个时候选择逼宫了。
这一日傍晚,西川皇的勤政殿中。西川皇已经老态龙钟,说几句话就要喘上片刻。他在等。
“父皇。”北辰风来到勤政殿,对西川皇拜称。接到西川皇的传唤,北辰风片刻不敢耽搁。
“风儿,起来吧。”西川皇,说几句话都要喘上一下,对北辰风慈爱的道。
“父皇,孩儿得到消息,北辰川今夜,欲行逼宫,父皇还是暂避把。”北辰风见西川皇只慈爱的看着他不说话,心中有一点不好的预感,想起北辰川的作为,回禀道。
“唉,这皇位,自古坐上者,都是孤家寡人。你年幼时,你母后让我将你教养成一代明君。虽然你如今仁慈宽厚,爱民如子,可是却缺少了为皇者的气势和狠心。”西川皇叹道。
“父皇教训的是。”北辰风垂首称是,西川皇说的,他明白,这段时间他的日子十分的不好过,深切的体会到了这太子的不易,这皇位要坐稳的艰难。
“朕老了,也力不从心了,这些日子,你也经历了不少,这臣子啊,还得平衡掌控,你狠不下心,他们就会欺你软弱。这天下大势,无人能左右,日后,你便跟从自己的心吧。”西川皇叹道。
这些日子,并非他真的对两个儿子的争斗不管不问,而是也存心要历练北辰风,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让他知道,这皇位,只靠仁心是坐不稳的。
“父皇……”北辰川感受到了西川皇话中悲凉的意味,也听出了西川皇对他的期许,不由得含泪唤道。
“风儿,听朕说。朕知道,除了北辰川,你对那越九儿,也是上了心的。可是今日你必须当着朕的面发誓,不能娶她,就算是留在宫中也不行!你的皇后,皇妃,朕都给你选好了,圣旨,就在上面那块匾后。你若不应,朕死不瞑目。咳咳……”西川皇提起越九儿,对北辰风严肃的道,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急急的咳了起来。
“父皇……这……”北辰风听了西川皇的话,有些惊讶,露出来疑惑和犹豫。越九儿……
“你缺少为皇者的狠心决断,难免会被情感左右。可是你的臣民不知你的苦衷,这满朝文武也不知你的苦衷。
你必须要冷漠无情,又必须要宽宏仁爱。你若不答应朕,朕便宁愿你同朕一道去了,也好与你母后一家团圆。。”西川皇越说越狠厉,一双鹰目紧紧的盯着北辰风,不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父皇……孩儿发誓,绝不再与越九儿纠缠,不纳她入后宫……”北辰风痛苦的下了决定,跪在地上发誓道。皇位,和父皇的遗命,最终占了上风。
“好……咳咳……风儿,朕相信你的能力,可以成为西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明君。”西川皇满意的看到北辰风做了选择,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呵呵,好一出父慈子孝。他成为西川的明君,那我是什么?都是西川皇子,父皇你对北辰风,也太偏心了些。”勤政殿的大门被北辰川推开,他带来的兵将将门外把守。
北辰川,终于还是来逼宫了。
“川儿,朕不仅仅是你们的父皇,还是这西川的皇帝。朕要对你们负责,更要对百姓负责。如果你当了帝王,怕是不出十年,西川就会毁在你的手上。收手吧,川儿。”西川皇上下打量了一番北辰川,说道。
西川皇毕竟做了数十年的皇帝,虽然西川始终有外敌,但内里发现的还是很平稳。北辰川的性子,适合开国打天下,适合做那枭雄,但做不了百姓的帝王。
“哼,说那么好听做什么。自古成王败寇,连西川,不也是当初从别人手里窃来的么?如今我要这皇位,又有何不可?”北辰川嗤笑了一声,这种评价,他可是听过不止一次,也根本就不在乎。
“你与你皇兄,相差甚远。西川不能交到你手里。”西川皇依然坚持,摇摇头肯定的说道。
“他?呵呵,笑话。北辰风能做的,哪样我不能做?他不过也是个见到女人就不知所措的情种。明知道那越九儿是个圈套,偏偏还忍不住的往里钻。这样的人,能堪什么大任?太子皇兄,你说是么?”北辰川一脸阴险的笑着,对沉默不语的北辰风道。
“你看,这就是你选的太子?”见北辰风沉默不语,北辰川一边嗤笑,一边指着他嘲讽道。
“北辰川,你当真要如此大逆不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北辰风终于开口,淡淡的指责道。他心里此时十分的不痛快,西川皇的话如鼓点一般依然在他的耳边响着。
“收手?收什么手?为了今天,我做了无数的努力,为了今天,我连西川南边的三城都让给了南疆,为了今天,我在越池面前低三下四,求他助我登基。
呵呵,北辰风,你劝我收手?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有今天!废话少说,我不是来看你们父子情深的,把诏书给我,念在父子一场,我会让你安度晚年。”北辰川怒极。
在他看来,北辰风与他没有什么不同,凭什么他可以名正言顺做正人君子,他就要低三下四的俯首称臣?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是我的了
“诏书,朕不会写的。西川的太子和未来的皇帝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风儿。”西川皇闭上了眼睛,靠着扶手,淡淡的回道。
“老家伙,不识抬举。”北辰川连父皇也懒得叫了,到了这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诏书。
“北辰川,你够了!”北辰风不能忍受北辰川如此对待西川皇,出言怒斥。
“还有你!今日就把账一起算!”北辰川也怒了,剑拔弩张了起来。
北辰川话落,不再多说,门外涌进来他带来的高手,誓要杀了北辰风。
不知从殿内何处,窜出来两个老头来。这两个老头的功夫奇高,北辰川带来的那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北辰川的人多,勤政殿外都是他的兵将。
“你们带风儿走。”西川皇咳了两声,对着那两个老头道。
两个老头毫不犹豫,瞬间脱离了战圈,一人一个落在北辰风的身侧,不顾他的呼喊挣扎,将他带离了勤政殿,直接送到当朝太傅府中。
这两个老头,是西川皇留在身边的两个厉害的隐卫,陪了西川皇一辈子。西川皇知道北辰风和北辰川必有一场争斗,便让他们护住北辰风。
两个老头不但将北辰风护送到了,还压着北辰风不许他离开,还强制他和太傅家的女儿完婚。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太傅与其他没被北辰川收买的朝臣,集合了大部分的朝廷势力,加上北辰风手里的兵权,开始铲除北辰川的势力。原来投靠了北辰川的一部分朝臣,见到这番情景,衡量之下也倒戈了。
北辰川逼宫谋反,杀死西川皇,与紫阳南疆勾结,逼迫太子,其恶当诛。西川的风向舆论也渐渐的变了。但北辰川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虽然这次败给了北辰风,但还是带着少部分人安然无虞的躲过了多方追查,不知所踪。
整个西川,逐渐的被控制在北辰风手中。朝臣们请求北辰风登基,北辰风却以叛乱尚未平定,先皇丧期尚未过去为名,暂缓登基。
他一面派人捉拿北辰川,一面整顿内政,一时间忙的很。
“北辰太子,咱们的事儿办完了,就该走了。”北辰风的寝宫,正站着两个熟悉的人,端木珏和云无涯。
“替我多谢武贤王。”北辰风诚恳的道。这次能这么快平定北辰川的逼宫谋反,也是借助了谢玄的力量,是云无涯和端木珏出手相帮的。这个人情,也是大的很,让北辰风对当时安城不辞而别感到歉然。
“王爷说了,就当作当初你救我们王妃的酬劳。如果没什么事儿,咱们就走了。对了,那越九儿,咱们带走了。”端木珏轻笑道。
“不行……你们可以走,她不行。”北辰风脸上神色一变,断然拒绝了端木珏的话。
“哦?北辰太子这是……”端木珏神色不变,看了眼脸黑了下来的云无涯,又挑眉问北辰风道。
“越九儿已经是我的人了。”北辰风也看了眼云无涯,嘴角轻弯,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端木珏看了眼眉头紧锁、脸色发黑的云无涯,微微摇头对北辰风笑道:“北辰太子,你误会了。咱们不是在和你商量。不管如何,人咱们都是要带走的。
你不敢娶越九儿,就别囚禁人家了。东西大营咱们都给你搞定了,北辰太子觉得,还差区区一个禁院么。”
“你们,这是想与我为敌么?”北辰风也沉下了脸,看着一直轻笑的端木珏,沉声道。
端木珏的话,他听明白了,端木珏是告诉他,不管如何,不管他同不同意,他的那些人也防不住眼前这二人。
“哎呀,北辰太子,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场面话就不用了说了吧?如果越九儿与北辰太子两情相悦,本公子才不屑做这棒打鸳鸯的事儿。
强扭的瓜不甜,何况,北辰太子虽然掌控了朝中局势,也还是有力有未逮之时吧?那北辰川如今也不知在何处隐匿,等着跳出来再咬一口呢。这防范总有松懈的时候,北辰太子还是早点解决内患的好。”
端木珏开始扯皮起来,将北辰风的处境真真假假的分析了一遍。
“你这是威胁我?”北辰风被端木珏一噎,心中有些恼怒,这些何尝不是事实,正是他眼下无法解决的困境。
“威胁?怎么会?本公子这是提醒。女子要的都很多,既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北辰太子既然不能全心全意的给她想要的,何不放手?这样对大家都好。北辰太子就算再拖延,也总有一日要登基的。
我们王爷也有句话要带给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管是朝廷,还是私情。若是不能抉择不能舍弃,北辰太子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帝王。”端木珏说到最后,脸上的笑意和调笑之色也收了收,眼睛里透出了几分凌厉的光来。
北辰风沉默,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你们走吧。”
端木珏看了北辰风一眼,又看了松了一口气的云无涯,无奈的耸了耸肩。施了一礼,向外走去。
二人刚走了几步,北辰风压抑着情绪,嗓音有几分嘶哑,忽然开口道:“云无涯,好好照顾九儿,以免日后我后悔。”
“告辞。”云无涯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留下一句告辞,二人扬长而去。留下北辰风失魂落魄的坐在偌大的寝殿里发呆。
他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性格爽利有些跳脱的姑娘。可能,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了。以后,他就是这西川的帝王。
此刻北辰风,真的明白西川皇为何要逼迫他发誓,又为何要让他抉择了。他此时起,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即便北辰风一向是仁人君子,可是对心爱之人求而不得,也让他做出了一件事儿,他倒要看看,云无涯能为越九儿做到何等程度,比他又强多少。
几日前,云无涯和端木珏在东西大营帮他办事儿时,他去了越九儿在的别院。并吩咐了北二,把越九儿弄昏。
等越九儿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喜床上,满屋子的红色,摇曳的红烛,都说明这是一间喜房。越九儿未,着,寸,缕的盖着錦被,痛哭了一日,再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第一百八十五章 越九儿的离去
直到云无涯和端木珏出现在别院,越九儿才露出些活泼生机来。
二人走进院子,正看到一身红衣的越九儿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发呆,手中一朵开的正艳的芍药被她一下一下的掐掉了花瓣。
听到脚步声,越九儿还以为是北二来了,头也没抬,继续发着呆。
端木珏在小门处站定,留了足够的空间给二人。
云无涯抬脚轻轻的走向越九儿,走了几步,又站住了脚,只看那一片一片的芍药花瓣从越九儿白如凝脂的指尖飘落。
过了许久,越九儿感觉到不对来,视线轻移,正落在云无涯的靴子上,这才意识到,来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儿。
“无涯哥哥……”抬头见到云无涯,越九儿只轻轻吐出了这一声轻唤,就再没能够说出一句话来。手中的芍药花坠落下去,眼睛也红了,泪珠子像断了线一样落下来。
云无涯轻飘飘的一挥手,那飘落的芍药花出现在他的指尖,他走过去,在越九儿一步之遥站定,将芍药花轻轻的插进越九儿的发间。又轻轻的一掀衣袖,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雪白的帕子来,给九儿抹干了泪珠子。
“九儿,我来接你了。”云无涯轻声道。
“无涯哥哥,送我回紫阳吧。”哭了这一场,越九儿的情绪也得到缓解,扬起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云无涯拿着手帕给九儿擦泪的手一顿,接着收起帕子来,轻声道“好”。
“无涯哥哥……”越九儿还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嘴,眼泪又止不住流出来。
“咱们走吧。紫阳……如今也乱的很,好好照顾自己。等你想见我,去天机阁找我,我去见你。”云无涯抬起手,覆上了九儿的双眸。
感受到手心滑过的泪珠子,九儿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刮着他的掌心,云无涯叹息了一声,心中好像被猫狠狠的抓了一下,当真又痒又疼。
云无涯的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来一根玉簪来,轻轻的插进了越九儿的发间,那根簪子上,有一个醒目的云字,在镂空雕花的尾部,有三个微不可见的“天机阁”字样。这是云无涯亲手打造的。
云无涯让天机阁的人护送越九儿回紫阳。而他和端木珏直奔嘉靖关。
云无涯自将越九儿送走后,就经常用一个白色的帕子擦他的剑,每次擦完剑,还要发上一忽儿呆。让端木珏忍不住想了很多桥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所以这几日不管云无涯提什么要求,端木珏都会二话不说的做了。
“无涯,你到底……”端木珏已经不止一次想要问云无涯了,可是每次话到嘴边,都不忍憋回去。总觉得,问出来就是在撕裂云无涯的伤口,可是不问,他又觉得自己要憋出内伤来。
“我怎么了?”云无涯疑惑的看向这个吞吞吐吐的家伙。
“你……你要是难过,就发泄出来吧。要不,你揍我一顿?”端木珏咧了咧嘴,最后想出这个么建议来。
“揍你?这个主意不错。”云无涯挑挑眉,握了握拳头,跃跃欲试。
“你还来真的啊!说起来,你到底怎么想的?”端木珏问道。
“想什么?想杀了北辰风,也想杀了越池。可是我除了擦擦剑,什么也不能做。九儿有她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我尊重她。
王爷陈兵嘉靖关,与紫阳兵戎相见,我和九儿之间,不止隔着一个越池和北辰风,还隔着生养她的紫阳皇室。没能护她周全,本就是我无能,除了愿她安好,我又能做什么。”云无涯知道端木珏要问什么,也不卖关子了,他二人同袍多年,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唉,若是……咱们赢了,紫阳亡国……”端木珏认真的说道,看向云无涯的目光里满是担忧。
“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带她浪迹天涯,再不问世事。可你我都知……若有那么一日,她必会选择殉国,兄弟一场,你也莫要劝阻我,找到无忧后,我心愿已了,到时无论她在哪,我都去陪她。”云无涯轻轻勾唇,这些事,他早已想的分明,也有了决定。
“唉……本公子不劝,只盼着,王爷与越池,各留三分力气。”端木珏知道云无涯的脾性,也知道这件事他已有了决断,便是劝也无用。横竖现在战事未完,无忧还没有消息,他们也不用现在就杞人忧天。
南疆研城,一座和南疆王城一样,是南疆古老的城池之一。中原人不晓得,甚至连许多南疆平民也不知道,这里,还驻扎着一个拥有和南疆王一样力量的势力-南疆圣域。
南疆圣域自古以来,是守护着南疆巫术蛊毒和医术毒术传承的势力,最早也是用来辅佐南疆王统治南疆各部落的。
后来,南疆王族渐渐势微,南疆圣域便独立成了一个能够和南疆王族分庭抗礼的势力。好在,南疆圣域的人一向非常少,又有严格甚至可以说残酷的门规,向来很少踏出研城,也很少和外人打交道。
所以南疆王族与南疆圣域一直相安无事,外面自然也很少知道南疆圣域的消息。
不过近几年,南疆王太子对南疆圣域的存在感到深深地不满,也开始动作频繁,与南疆圣域的摩擦连连升级。
叶尔沙野心颇大,始终不愿意在统辖范围内还有这么一个让他深深忌惮的势力。所以叶尔沙才会和越池合作,不断的向南疆圣域出手。
研城禁地中的一间草屋内。
“然师兄,你可有把握?”木清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毕竟里面住着一对双生子。七八个月的身子,让木清安行动十分不便。
“放心,这蛊虫虽毒,却并不致命。等这俩小子出来,你再帮我解了不迟。”肖然笑道,一边与木清安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谢谢你,然师兄。”木清安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带着歉然的笑容。
这几个月若不是有肖然在,她和孩子,怕是早没了性命。肖然虽然云淡风轻的从不在乎,但木清安心里着实的记下了这番情谊。
那日,被司马勇带人逼到角楼城头,无奈之下木清安和肖然跳下沧澜江,二人直接在湍急的水流中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肖然率先醒来,那时木清安还未醒。而且是被南疆的一个部族采药的族人所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南疆圣域
这个部族以采药制药为生,肖然一面照顾木清安,一面说自己是中原医师,帮着这个南疆部族制药。
木清安虽然性命无忧,但因为受到巨大的水流冲击,又连日忧思过度,母体本能为了保护胎儿,陷入了昏睡状态。好在有肖然每日悉心照料,又有他特意配了许多古方中的药,才能够保住木清安腹中胎儿。
因为这部族地处南疆,又少与中原来往,也很少与南疆兵卒贵族有往来,肖然又要守在木清安身边无法离开,所以二人一直没能传消息出去。
这样过了两个多月,这部族的族长忽然邀请肖然。原来是,他们部族有个人,在出去采药时被毒虫咬伤,眼看着就不行了。有人提起这个中原医师医术高超,族长便请求肖然出手相救。
肖然也不推辞,一面医治那伤患,一面让人去按着方子去寻找药草。
木清安知道,以谢玄谢风等人的性子,一定不会放弃,沧澜江下游一带必然会布满了他们的人,这才写了方子,并特意嘱咐其中一味药草只有在沧澜江下游一带才能找到。
所以这才有了之前,谢风他们见到那方子的一幕。
至于为什么会到研城,还是因为肖然展露出来的医术。
这个部族,很巧的,是南疆圣域麾下,这件事,族长不敢私藏,上报给了圣女。圣女传令,要见二人。族长将二人送到了研城。
肖然和木清安还一直疑惑,也一直担忧,不知道这南疆圣域的圣女是敌是友,要见他们所谓何事,深怕是知道了木清安的身份,欲要对二人不利。
后来那圣女派了红衣白衣两位使女见了木清安和肖然二人,与他们说明了缘由。
原来,南疆圣域的圣女,被人用秘法所伤。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圣域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医师,更不敢拿圣女的命做赌注。听说有两位中原医师医术高超,这才请他们来圣域的禁地。
可是圣女虽然需要他们医治,但因为他们是中原人,也并不能获得圣域的信任,所以这才给他们种下了蛊毒。
月份尚小时,又动了胎气,肖然没敢轻举妄动。等木清安胎像稳固了,这才动手,将木清安体内的蛊毒引到了自己体内。
肖然体内两种蛊毒,也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好在他一生习武,又身强力壮,医术颇佳,倒是没有危险。
这一日,圣女见了他二人。
整个圣殿,是典型的南疆风情,富丽堂皇又不见丝毫奢靡之气。柱子房梁都雕刻的南疆的奇珍异兽。有一种苍凉悠远之感。足以见得这南疆圣域,有着悠久的传承。
圣殿里只有三个人,红衣使女和白衣使女二人是见过的。剩下的那个坐在帘幕后的女子,便是圣女了。
隔着一层朦胧的帘幕,看不清后面的人脸,只隐约见得,那是一个玲珑有致的年轻女子。只是女子微微靠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和一抹异香。
肖然和木清安在打量圣殿的时候,帘幕后的圣女也在打量他二人。
只见那男子身材高大,一脸正气,脸上颇有沧桑之感,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而他身后半步的女子,脸色有几分苍白,六个多月的身孕已经显得十分大了,衬得女子的身体越发的纤弱。女子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即便穿着粗布麻衣,整个人也散发着一股空谷幽兰的气质。即便在这等境遇下,也始终未露慌乱之色。
“白衣,给沈姑娘看座。”圣女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对白衣吩咐道。
圣女的嗓音清脆悦耳,如那山间百灵,十分动听,只是气息有些微弱不稳,看起来的确受了内伤。
圣女也很是平和,完全没有盛气凌人之意,木清安心里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圣女并非穷凶极恶之徒。
“多谢圣女。”木清安微微颔首谢道。举止有度,不卑不亢。
“这段时间,还有劳二位暂居禁地了,虽然南疆与中原如今并不平和,但我圣域与二位并无敌意。待我伤好以后,二位便可离去。”圣女说道。
“我师兄妹二人行医为主,本就为治病救人。只是不知,圣女到底什么样的伤,也好让我们心里有数,对症下药。”肖然抱拳说道。
“这是自然。只是身份不便,不知沈姑娘可也会看诊?”圣女问木清安道。
“自是会的,圣女请。”木清安起身,白衣得了圣女令过来搀扶她入了内厅。
过了约有一刻钟,二人相继出来。
“圣女宽心,圣女体质特殊,虽受了秘法所伤,对方掌力雄厚,伤到了圣女心脉,但圣女特殊的玄阴体质化解了部分掌力,我们师门有一秘方,可解世上大部疑难垂死之症,再用药温养,定能恢复之前八层。”木清安诊断之后回道。
“沈姑娘说的,可是为我南疆那族中伤患所开的方子?当初族长来找我求一枚枯叶莲,可惜我圣域仅存的几枚枯叶莲,半年前便被盗了。不知沈姑娘,可还有旁的法子?”圣女问道。
木清安听了这话,和肖然对视了一眼,又抬头看向帘幕后那窈窕隐约可见的身影,这才回道。
“圣女勿怪,此方不需要枯叶莲,当初写下枯叶莲,是因为此物是我炼制另一份重要药方所需,当时想着借助族中力量若是能得到,便是意外收获了。便是没有此物,我师兄妹二人,也能为圣女解毒,还请圣女宽心。”
“哦?你们如此坦诚,倒出乎我意料。知我南疆圣域有枯叶莲者甚少,不知,沈姑娘从何而知?”圣女语气先是意外,后又沉思问道。
“不瞒圣女,枯叶莲是罕见之物,又有剧毒,却也是难得的解毒之物,我无意间,从中原玄医阁中人的口中得知,南疆会有此物,倒不知原来是圣域所有。”木清安轻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罢了,你们下去准备吧,此事越快越好,需要什么,红衣白衣会为你们准备。只希望,你二人知晓形势,不会与我为敌,否则,我这禁地,你们再出不去了。”圣女警告道。
木清安和肖然告辞离去。
“圣女,那沈姑娘当真是……”二人走后,红衣问圣女道。
“没错,就是她了。都说,武贤王妃如空谷幽兰,容貌并不如何出色,却气度非凡,又医术了得。
正巧,那被盗走的枯叶莲,是被五长老拿去炼制毒药,武贤王中的毒正是此毒。而且她自称姓沈,身边那位,可能就是出现在西北安城的玄医之子吧。”圣女叹道。
“那咱们……”白衣道。
“咱们静观其变。我也想看看,这武贤王妃到底本事如何。他们需要什么,无需阻拦,只要不离开禁地,便由他们。”圣女吩咐道。
“是。”红衣白衣领命而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清安下落
木清安和肖然回到居住的室内。如今木清安身子不便,红衣给她配了两个南疆的使女,但这两个南疆姑娘并不懂中原话,所以二人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防备。
“说起来,王爷他们也该收到消息了罢。”肖然见木清安一路眉头紧锁,便问道。
“嗯。这段时间,他会不好过吧。收到消息,怕是他又要发疯了。”木清安无奈的淡笑道。
虽然她知道,谢玄会为了她做不该做的事,但心里还是很开心。这世界上,能有一个恨不得倾覆了天下的人,却因为你而做一个守护天下的人,真是件很令人开心的事。
“我倒是羡慕他,能得一人心,你数次历险都是为了他。”肖然叹道。
“他为我做的,远比我为他做得多。然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圣女,有些奇怪?”木清安紧锁的眉头,只有在提起谢玄时才微微的松开。
“奇怪?嗯,是有些不对,可能,她太不像一个南疆女子了。”肖然听了木清安的话,仔细思索了一番,这才回道。
“嗯,我也这么觉得。给她诊脉时,她的手柔若无骨,如中原女子般白皙,她的声音也没有南疆女子的口音,与红衣白衣多有不同。玄灵曾说,南疆圣女会经历秘法塑身,血液和体质都与让人不同。虽然只匆匆见了她侧脸,但觉得很像无涯。所以我猜,她可能,就是无涯要找的妹妹,云无忧。”
“这么巧吗?会不会想多了?”肖然也眉头紧锁思索了一番,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太小了。
“无涯说过,当初南疆圣域之所以去他们村子,就是因为发现了云无忧体质特殊,又天生柔若无骨,适合练南疆圣域的功法。可是我在想,如果她是云无忧,又为什么天机阁查不到,而且她对南疆圣域似乎很有感情。”
木清安一直疑惑,已经几乎肯定了,她就是云无忧,可是为什么,她对中原没有太多情愫,对南疆圣域感情颇深,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吧。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是不是早晚会知道。你真打算救她?她可是南疆圣域的圣女。”肖然说道。他记得木清安对南疆圣域的作为很不满。
“救,当然要救。那天你也听到了,圣女被他们南疆圣域的人所伤,有被夺了圣域至宝。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圣域的叛徒不是叶尔沙的人也是越池的人。这几年谢玄一直在查找南疆圣域的踪迹,却毫无所获。既然咱们遇上了,还阴差阳错的来到禁地,简直天赐良机。”
木清安眼睛又微微的眯起,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看起来,心里又在算计什么了。
“可是,你如今行动不便,一旦有什么问题……”肖然十分担忧木清安的安危,如今她身怀六甲,若是有什么问题,那可是悔之不及。
“然师兄,在漳州城跳下时,咱们不是死过一次了么。何况,很多时候,更需要的是脑子。”木清安点点自己的额头,自信的道。
并不是她不知道处境之难,也不是她不知道南疆圣域的危险,只是她更愿意赌一把,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
“好吧,你认定的事儿,谁也劝不了。这点,倒是和玄清一样没什么改变。”肖然无奈的摇头苦笑,虽然不认同还是起身去给木清安煎药了。
又过了几日,圣女身边的红衣使女来了。
“肖医师,沈姑娘,你们要的药,都备齐了。你们需要的助手,也给你寻来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红衣对木清安和肖然的态度很恭谨。
“随时可以。只是,这药,我必须和师妹一起动手,而且你们不要打扰。也请圣女宽心,我二人身上还带着蛊毒,我师妹又身怀六甲,定然会不遗余力。”肖然冲红衣抱拳道。
“可以。只要肖医师守诺能救过圣女。若是出了问题,你们都走不出禁地了。”
红衣也很直接的道。
他们都不是天真的人,也并非朋友,有些话说在前面,总比真发生不好的事情来要好的多。
密室里,等木清安见到那两个被使女派过来的助手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段时间,他二人先是在南疆部族内修养,后又来到研城圣域的禁地,很少见到中原人,更是已经有四个多月没有见到过靖安军的人了。
眼前这让木清安有些恍惚的,却是谢冲和容颜大变的谢雨。
“你这是……”木清安见到谢雨比见到谢冲还惊讶。谢雨那原本英俊的脸上,横了一道长长的伤疤,脸和下巴蓄满了胡须,倒像是一个草莽大汉,早不见了之前的俊朗。
“属下来迟,让您受惊了。”谢雨没有回答木清安,而是扑通一声跪下。
谢冲也一样跪下来。
上次的事儿,他们这些人都心中有愧,是他们保护不力,也是他们来迟了。
“你们,起来说话吧。”木清安轻叹一声,一只手扶着肚子,一边慢慢的走过去靠在矮塌上,说道。
谢冲和谢雨依然跪在那里,谁也没有起来的意思,仿佛这样做能解一些心中愧疚。
见他们如此,木清安也知道这次的事儿吓坏了他们,也就不强制他们起来了。
木清安知道,他们定是收到了她的传信,才混了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
“收到了王妃的消息,王爷便派我先行过来。谢雨……他现在的样子,见过的人也认不出,非要来见您。”谢冲沉声回道。
“谢雨,你这是……怎么搞得?”木清安的目光顺着谢冲的话移到了谢雨的脸上,那一道长长的刀疤斜横在脸颊上,让原本英俊的一张脸,变得有些狰狞。配上那一脸虬髯,倒像是个落魄的江湖草莽。
谢雨闷不吭声。
“您二人坠江后,王爷便赶到了。谢风他们得了王爷的令,找不到您,便不用回去了。谢雨和谢顺,一直在沧澜江下游寻找。后来他们不知从何得知司马勇的消息,二人便摸了过去。
这样一来,越池和司马勇等人坚信他们去寻仇是因为王妃已经……短时间内不会将注意力放在王妃身上。谢顺……受了些伤,以后不能再打仗了。”谢冲见谢雨闷不吭声,只得他来回答道。
那一日,谢雨和谢顺正在沧澜江下游一处镇子搜寻,正巧得知,司马勇也派了人出来搜寻,应该也是怀疑木清安还活着,想要赶在靖安军之前找到木清安。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为谁所伤
谢顺和谢雨结果了几个探子,从探子的口中得知,司马勇就在前面的城池里。
于是二人摸上去寻仇。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司马勇自那日兵败后,也不敢回去见越池,只禀告说不管生死一定会找到木清安。
谢顺和谢雨摸上门去,却运气不佳,还没摸到司马勇的近前就被其亲兵们给包围了,司马勇也带着怒气走了出来。
“哼,我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闯老子的宅子!”司马勇一见这二人,就眼熟的很。
“司马勇,你这狗贼。杀我多少百姓,逼死我们王妃,有本事跟小爷我单挑!小爷我定斩杀你于刀下!”谢顺也骂道,一身的匪气展露无遗。
“就你们?还不是老夫的对手。来吧,老夫也想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为你们王妃报仇!一起上吧!”司马勇完全不在乎这二人的威胁,他见识过谢顺谢雨的功夫,与那日扫掉他头盔的谢风比还差些。虚张声势,司马勇已经不上当了。
于是三人便战在一处。
可惜,谢雨和谢顺联手也不是司马勇的对手,司马勇那一口连环刀虎虎生风,百十回合二人就挂了彩。
司马勇也是恨急了这几个木清安身边的护卫,要不是他们几次三番不要命的阻拦,上一次他早就把木清安拿下了,哪里还用得着龟缩在此,不敢回紫阳。眼看着二人就要命丧司马勇的刀下。
谢风谢雷和桑鹤等人带着人赶到,和司马勇的亲卫们战在一处。他们是后来才知道谢雨谢顺私自找司马勇寻仇来了,谢风也来不及纠结更多人马,他是知道司马勇的厉害,赶紧带人来救,生怕来晚了这两兄弟被司马勇给砍了。
可是即便谢风他们赶到了,谢雨和谢顺也在司马勇的刀下负伤颇重。谢风见此,丝毫不敢恋战,只将二人救出。
这一趟,谢雨毁了容颜,谢顺废了武艺。
谢雨自此蓄了胡须,一脸虬髯,再不复俊朗秀气。
沧澜江下游的岸边的一间草房下,谢顺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看向远方,脸色有些苍白,他的手中握着一张画像,画像上被人用朱红的笔写了一个大大的杀字,画上人正是司马勇。
自打谢顺被司马勇一刀废了武艺,便一直是这种模样,看的兄弟几人心痛不已。
曾经的谢顺,每天不停口,爱冲动,爱与人比武,身上充满了活力和朝气。如今这般暮气沉沉,整日里一言不发。
身为暗卫,一身武艺尤其重要,没了武艺,还怎么保护主子?没了武艺,又有何用?还活着,大抵是因为木清安还没有消息,还要找司马勇报仇的信念。
“你们……这又是何苦。”木清安听完,心里忍不住难过。
谢风谢雨谢雷谢顺,这四人,是最早跟在她身边的,这几年,帮助她做了不少事情,也一直在身边保护她。她与他们也感情颇深。
谢顺……木清安想起那个性子活泼话多却忠心善良的男子,忍不住叹息,若是没了武艺,他又该如何?心中之苦痛,可想而知。
这一切,都让她忍不住难过。
“身为暗卫,没能护住主子,本就是死罪。如今王妃安好,便是大幸,我等死不足惜,王妃不必介怀。”谢雨开口道。
“哎。罢了。跟我说一说,这段时间外面的事儿吧。然师兄,辛苦你了。”木清安知道,此时再说也无用,事情已经发生了。
于是肖然在一边默默的炼药,谢冲和谢雨,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事无巨细的说给木清安听。
包括漳州城后来守住了,冯克章战死、木清宁和木清泽如今的状况、西北安城、谢皓横扫北域、端木珏和云无涯在西川助北辰风夺位,吴易掌控了玄医阁并带玄医阁倾巢而出之事,以及祁玉景失踪和谢玄的安排。
木清安听后,沉默了许久。
她有想过,谢皓最终一定能赶到漳州,就算不能赶在城破之前守住,也会夺回漳州。可是对于漳州城中那些与她共同守城的袍泽,她心中还是感到惋惜。
冯克章虽然不是名将,却在这一场守城战中尽显了他的忠肝义胆英勇无畏,马革裹尸,对他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荣耀。只可惜,再无把酒庆功之日。
还有城中那两万余官兵和民壮,漳州城必然家家高悬白帆,不知多少家庭,失去了挚爱亲人。这一切,战争才是原罪。
“我知道了。这里是圣域禁地,你们行事务必要小心。”
“属下明白。”
“你们王爷,可还好?”过了一会儿,木清安才问道。她是不敢问,因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王爷……毒发了三次……如今与以往有些不同……王妃见到时自然知晓了。不过自从得知王妃安好,王爷便去了嘉靖关,与紫阳兵马在嘉靖关对垒,看情况,决战之时快要到了。”谢冲犹豫着该不该与木清安说,便只挑了简短的重点。
至于谢玄的红色瞳孔,等木清安见了人再说吧,现在说了,徒增木清安的忧心。
“决战么?看来咱们也要加快速度了。我身子不便,要辛苦你们了。”木清安明白,谢玄此时陈兵嘉靖关,是不想让越池和叶尔沙发现她的存在,增加她的危险。
“是。”谢冲谢雨应道。
数日之后,在肖然不遗余力的医治下,圣女的伤好了三层。
“圣女要见你们二人。”还是那个使女,带着木清安和肖然,来到圣女的住处。
隔着一层厚厚的白沙幕帘,二人只能模糊的看到里面一个年轻女子的轮廓,看不到她的长相。圣女的声音听起来比上次有力的多,看起来是好了不少。请木清安和肖然入座之后,一开口又是那熟悉的中原口音。
“此次还要多谢二位,我这伤有多重,自己十分清楚,若不是遇到二位,怕就无能抓回圣域的判出之人了。”圣女这次对肖然和木清安客气了许多,话中也透着亲近之意。
“圣女言说重了,圣女洪福齐天,自有南疆百姓的念力加持,必然会安然无虞。”木清安唇齿轻启,说完这句话,抬头看向幕后的人影。
这是南疆部族对圣域圣女的尊敬称谓,木清安听那族长提起过,此时便说出来,试探一番。
“沈姑娘这番话,倒是打趣我了。这不过是南疆人对圣域的敬畏罢了。我圣域如今遇到百年来最大的危机,若不是二位医术高超,还哪里来的洪福齐天。”圣女也是自嘲的说道,话里话外,倒并不见得对圣域有多大的敬畏。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云无忧的下落
“圣女言重了,我师兄妹二人学医,本就为治病救人,当不得圣女如此称赞。不知圣女见我们,有何吩咐?”木清安谦虚的道,她对刚刚试探的结果并不满意。
“你们医术如此之高,不知,能否解蛊毒?”圣女过了片刻,才幽幽的开口,话里有几分期盼,又有几分担忧。
“蛊毒?圣女,南疆圣域,不是培养了很多蛊毒高手么?”木清安眉头轻蹙,她听出了圣女的意思,怕是有什么难解的蛊毒,想让自己二人尝试解毒吧?
“你们知道的倒是不少。你们如今,已经和我的命绑在了一起,这些事,倒也不怕你们知晓。
正因为南疆圣域有不少蛊毒高手,我才希望,以你们的医术,能够和那些蛊毒高手抗衡。如今,我这圣女的身份,不但不代表南疆至高无上的权利,而且还是一道催命符。
那判出的五长老和左右护法,都是圣域中权势仅次于我的人,他们三人联手,我胜算极低。尤其那五长老,对蛊毒一道颇有研究,手中有不少蛊毒高手,又盗走了我圣域至宝,而且他们的目的,正是中原。
本来,我的功力和秘法,可以压制他们,如今我受伤颇重,短时间无法恢复到巅峰,因此想借你们之力,阻止他们的行动。若是他们成功了,怕是这天下的一场灾难。”圣女的语气里,有些无奈和忧心。
“圣女……这到底是……”木清安从圣女语气中,听出了异样。
“我也不过是寄希望于无望罢了。若你们真能解蛊毒,倒真的会帮我大忙。”
“如圣女所说,若是有蛊毒的一些方子和药引,我倒是有七层把握。只不过,此前未曾遇到厉害的蛊毒高手……”木清安犹豫了一下,便谨慎的道。
她觉得眼前形势,虽然是圣女要借他们的力量,但从话里话外,也能知道圣域如今分成两派,一派是判出的五长老和左右护法,与叶尔沙联手,怕也和越池联手了。那么,他们便也是她的敌人。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木清安愿意赌一把,与圣女合作。
“真的?红衣白衣!快把东西拿过来!”圣女听到木清安如此说,有些惊讶,旋即惊喜的对外面的使女吩咐道。
“圣女,虽然我有一定把握,但是,我们兄妹二人尚有门规,如若方便,还请圣女……”
“好。我知道中原很多门派,都有门规。事情并不复杂。
南疆圣域,存在南疆几百载,只为将南疆部落的医毒蛊毒和巫术等传承下去,并辅佐南疆王室统治部落。
可是直到十多年前,圣域域主,也就是我师父过世,我无力掌控圣域大局。南疆圣域的一些人,在五长老和左右护法的带动下起了别的心思,想要背叛圣域,祸乱南疆。
几年前,他们盗走了南疆圣域的至宝,炼制了大量控制人心的蛊毒。我知道后,便一直追查,这才被叛徒所伤。
如今整个南疆,怕是已经没有我这圣女的立足之地,在恢复实力和破解那蛊毒前,我也只能呆在禁地中。如果有人能破解那蛊毒,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圣女提起这些事,仍然恨意难平。
“蛊惑人心的蛊毒?他们拿来做什么?”木清安和肖然对视了一眼,都从中看到了疑惑,还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们和叶尔沙早有勾结,背着我将圣域至宝给了叶尔沙。那蛊毒,他们拿去了洛州城。要助叶尔沙打进中原。
因为我心疾复发,又被叛徒重伤了心脉,无法离开禁地,无能阻止。如今圣域的势力大部分都在他们的掌控下。”圣女叹气道。她实在是,无力阻止。
“什么……洛州城……”木清安惊呼。洛州城三个字,最是敏感不过了。
“不错,就是洛州城。”
“圣女说的蛊毒,有什么作用?”
“南疆圣域的至宝,历来是为圣域的圣女、长老、护法和高手准备的,取出我们的血液炼制蛊毒之后,再植入我们体内,以保我们对圣域和南疆绝对忠诚。
可是被五长老和左右护法盗走之后,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竟研制出了新的蛊毒。这种新的蛊毒,能让人意志消沉,蛊惑人心,对他们言听计从。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用这蛊毒,炼制了一种药物,能够像瘟疫一样传染。
只是他们并没有突破最后一步,但我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再不能想到办法,不但南疆圣域毁了,整个中原也会有瘟疫蔓延。”
“洛州城的百姓,可是被他们做了试验品?”想起当初在洛州看到的情形,木清安心里就有些发凉。
“不错,你知道此事?”圣女有些意外,没想到木清安居然知道其中关键。
“两年前,我到过洛州城。若如圣女所说,这件事,我们兄妹当竭力助圣女取回圣域至宝,解此蛊毒,化解瘟疫。”
木清安得到了圣女的肯定答复,心中有了计较。此时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涉及到洛州,已经牵扯到靖安军了。
“你们既能解我心疾,治我重伤,修复我心脉,我信任您们的医术。需要什么,只管吩咐红衣白衣。”圣女点点头,得到木清安的肯定答复,她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可以,我想见一见已经中了此种蛊毒的人。”木清安略作思索,提出来要求。想要对症解毒,还是需要从根本出发。知其所以然,才能解决。
“好。红衣白衣,你们带人过来。”圣女十分痛快地吩咐。
“圣女,听起来圣女对中原十分熟悉。正巧,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唐突之处,还请圣女勿怪。。不知,南疆圣域在十多年前,有没有一个,叫云无忧的人?”
木清安想了想,又一次的试探道。她始终直觉,这圣女就是云无涯失散多年的妹妹云无忧。
“蹭”的一下,只见幕帘后的圣女站了起来。过了片刻,又缓缓的坐下。圣殿内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寂。
“沈姑娘因何有此一问?”沉寂了许久以后,圣女才幽幽的道。
“圣女勿怪,是我唐突了,只因曾受朋友之托,帮他寻找失踪的妹妹。”木清安一直盯着帘幕,将圣女的反应看的分明,心中也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
“哦?你们要找的云无忧,是什么人?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圣女已经缓了缓,语气里已经没有太多波澜了。
“十多年前,云家村一夜被屠,只剩了我朋友一人。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失踪的妹妹,却未有任何收获。听说妹妹,被带来了南疆。我那朋友名唤,云无涯。”木清安一字一顿的说道。
听到云无涯三个字,圣女的身子明显的定住,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我会派人去查的。”
木清安抬头看了一眼缓缓在帘幕后坐下的女子,没有再多说,二人退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章 提前催产
红衣白衣的行动速度足够快,很快就送来了药引,部分蛊毒药方,南疆圣域关于蛊毒的一些藏书,以及中了这种蛊毒的人。
木清安和肖然也越来越清楚,那判出圣域之人到底做了些什么,也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有了一个更清晰的猜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木清安月份越来越大,却还坚持着和肖然寻找配方,炼制解药。直到近一个月的时间又这样匆匆过去,木清安的胎像又有些不稳。这让肖然和谢冲谢雨都担忧不已。
“小师妹,你不要再继续了,再这样下去,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在木清安又一次有些不舒服时,肖然警告道。
“然师兄,如果,孩子提前出生……”木清安抬手轻抚肚子,感受到里面孩子不安分的动着,嘴角微微弯起。看向肖然,试探又期待的问道。
“你不要命了?双生子的危险本就多,若是强行催促早产,会让你身子受损严重!”肖然被木清安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声音都拔高了。
“对孩子没危险就好,我也会提前炼好药,只要细心调养,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木清安这个念头,也不是第一天有的,身怀六甲,许多事她做不了,如果事态允许,她也不会选择这么冒险,可是眼下,她等不起了。
“不行,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肖然站起身来,背过去不看木清安,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然师兄,你放心,只要细心调养,我不会有事!”木清安对背着她的肖然继续劝道。
“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不能看你拿性命冒险!”肖然仍然拒绝。
“可是然师兄,你不是不知道洛州城的情况!谢冲已经派人去查探过了,那些人,都是当年失踪的靖安军亲眷!
朝堂争斗,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失去了战场上的亲人,还要被端木筹拿来交换利益!我都恨自己,两年前怎么就没有继续追查!如今又怎么能看着他们再失去性命!”木清安情绪有些激动,露出了少见的无力感和脆弱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小师妹,你冷静点!你现在不能动了胎气!”肖然被木清安的状态,吓了一跳,赶紧转身走过去,对木清安安抚劝道。
“冷静?如何冷静?我现在连专心炼药都做不到。我能等得起,他们等得起吗?靖安军上下等得起吗?中原那些百姓等得起吗?一旦他们体内的蛊毒被引出,转化成瘟疫,就来不及了。”
“小师妹!这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做不到无视!!当年师父失踪,我出了玄医阁去找师父,便遇到了一场瘟疫。你知道么,那根本就是修罗场就是人间地狱!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情况再出现。”
肖然被木清安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这些他也曾经历过,洛州城他也去过,虽然他不是靖安军的人,也没什么家国概念,但若是拿数十万人的性命去制造瘟疫,他也接受不了。
“若是谢玄知道,是不会同意的!”缓了一会儿,肖然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心想,也许只有谢玄能劝阻住木清安吧!
“不,他会同意的。数十万人的性命,他不会置若罔闻。
然师兄,我不过是让两个宝宝提前出生,又不会要了我的命。总好过,现在怀着他,胎像不稳,又没办法好好安胎,到时出了差错的好。
然师兄,若是晚了一步,我们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中原……也会成为修罗场。而若是谢玄败了这场……”
木清安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想起谢玄,木清安心里只有温暖,也更坚定了她的选择。
“唉……你还是说服了我……真拿你没办法……”肖然有些颓然的说道。
不管他如何不愿看到木清安冒险,却还是每一次都被她给说服了,他这小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善良。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肖师兄,宝宝就拜托你了。”木清安莞尔一笑,说服了肖然,她就可以安心准备了,他们两个,一定不会让宝宝有事。
“好。”肖然痛快地应道。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便尽最大的努力保障他们母子的安全吧。
肖然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务必要保证他们母子平安,哪怕倾尽毕生心血和功力,也在所不惜。
木清安和肖然这一段对话,正巧被前来寻他二人说重要事情的红衣和白衣听到,红衣回去后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圣女。
“你们,多派几个人,好生照料她。把密室里那株老参,还有那些珍藏的药材,都拿给她吧。”圣女叹了一口气道。
“圣女,那些都是圣域的……”白衣有些不赞同的道。
“如今圣域面临前所未有的浩劫,我力不从心,便是留着这些死物也无用。何况,她如此大义,我怎能无动于衷。若真是让五长老如愿,天下动荡,南疆也无法独善其身,这背离我圣域初衷。”圣女说道。
“是。”红衣白衣施礼称是。
“叶尔沙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圣女又问道。
“叶尔沙和越池联手抵挡靖安军的进攻,双方仍然僵持在嘉靖关一带。五长老并未现踪迹,不过,咱们的人发现叶尔沙把左右护法派了出去,不知打算做什么。”红衣低眉垂首回道。
“不好,左右护法都是蛊毒高手,又会南疆秘术。你们多派些人手,务必要拦住他们。不惜一切办法!一定要在他们到达战场前,拦下他们。”
圣女听罢,略一思索便颜色大变,下了圣女令。
左右护法都是蛊毒高手,又是南疆圣域精心培养的人才,若是他们去了战场,怕是靖安军会遭受重创。圣女知晓木清安的身份,如今他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再说,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叶尔沙得手。
“可是圣女,咱们……没有多少人手了。都派出去……你……”红衣露出疑虑之色,提醒圣女道。
她们的人手大多都折在了和五长老等人的博弈中,如今这些若是再派出去,圣域禁地中保护圣女的人就不多了,红衣担心圣女会有危险。
“无妨,我的功力已经回复了七层。再说,这里到底是圣域禁地,我若不允,谁敢闯来?去安排吧。”
圣女柳眉倒竖,难得露出几分凌厉之气。
“是。”红衣白衣,见圣女已经有了决断,便不再多嘴。他们对圣女绝对的忠诚。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强闯圣域
嘉靖关中。
谢玄和谢皓正在书房商量事情,就见季川急匆匆的推门而进,脚步是小跑着,额头上还见了汗。
谢玄见他这模样,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千万别是清儿有事。想站起来开口问,却如定住了一般怎么也使不上劲起不了身,嘴微微张开却问不出一个字,只一双暗红色血瞳盯着季川。
谢皓发现了谢玄的异样,他心中也是一紧,就怕好不容易找到木清安的下落又出了什么差池。
便问出话道:“这么匆匆忙忙的,可是王妃有什么不妥?”
季川虽然焦急,但到底跟了谢玄许多年,那股机灵劲儿还是有的,忙稳了稳心神回道。
“王爷,少将军,谢冲传了话来,圣域叛徒与叶尔沙和越池勾结,盗走了圣域至宝,炼制蛊毒欲要在洛州和两军阵前引发瘟疫。
王妃知晓此事重要,胎像不稳,和肖然商量后决定提前催生。不过肖然说,或许会有些虚弱,他会竭力保证王妃和世子的性命。”季川简短几句话,将谢冲大篇幅的信笺给概括了。
事情说完,季川从怀中掏出信笺递给谢皓,他倒是想给谢玄,可谢玄那模样,他可不敢凑上去。
“大哥,这里交给你了。”
谢皓刚刚接过季川递过来的信笺,还来不及打开,就听到谢玄留下一句话,然后风一般的刮了出去,留下二人目瞪口呆。
“少将军……这……”季川即便是被谢玄经常磋磨的练就了过硬的心理素质,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发懵。
这信还没看呢,人就不见了影子。好在他们王府不存在兄弟倪墙的事情,将决战战场丢给兄弟,自己作为主帅就这么不见了影子,真的好吗?
“唉……但愿这几日越池不会得到消息吧。谢康,吩咐下去,让左右翼不断佯攻紫阳兵马,不求大胜。”谢皓摊摊手,表示无奈,很快就接受了自家王爷撂挑子的事实。
“唉,只盼着王妃吉人天相,小世子无恙。少将军,我去给菩萨上上香去。”季川说完,也不等谢皓应允,一溜小跑出去了。季川平日里可是不信神佛的。
谢皓无奈摇头苦笑,也闭上了眼睛,心中祈祷,谢玄是他弟弟,却承担着比他重了不知多少的担子,与木清安二人几番历经生死,只盼着他们安然无虞。
其实谢皓和季川都明白,谢玄自得知木清安下落之日起,能稳稳的在嘉靖关呆上月余,没有直接冲动的去南疆接人,已经是很难得了。若不是怕越池和叶尔沙得到消息威胁木清安的安全,再横生枝节,怕是谢玄早就不管不顾的去见人了。
如今得知木清安提前催动生产还能无动于衷,那他就不是谢玄了。毕竟,就算肖然再厉害,这生孩子也是鬼门关外走一遭,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肖然和木清安一切准备就绪,木清安服下了肖然熬制的药,提前催动了生产。谢冲谢雨,守在产房外。圣域的几个使女得了圣女令,前来帮忙。
木清安也有些异样的情绪。回想起这几年来,经历了那么多,她与谢玄走到如今这一步也熟为不易。她知晓谢玄如今定然在嘉靖关准备决战,越池手段颇多,想要赢他也不是一件易事。
又想到,自己结婚生子,都与寻常女子不同,嫁与的那人,给了她想要的一切,还在努力给她想要的太平盛世。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此生不悔。
只是这女子生孩子,不比寻常,到底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鬼门关外走一遭,可谢玄却没在身边。想着,木清安的思绪就飘远了去。
正在这时,禁地里忽然响起尖啸声,那是圣域的敌袭示警。所有圣域的人都如临大敌,都向禁地入口涌去。连圣女也出现在入口处。
此时木清安刚刚催动生产,受不得惊动,肖然也离不开身。谢冲和谢雨互看了一眼,都脸色凝重,谢冲让谢雨守在门前,他也跟过去看看。谢雨将兵器紧紧的抓在手里,心里抱了必死的信念,无论如何,他都会守在这门前,成为保护他们王妃的最后一道屏障。
禁地内的圣域麾下都人人惊恐,因为连叛出的五长老和左右护法也不敢擅闯禁地,如今这闯进来的人,得有多厉害?是他们能拦得下的么?
谁也没有想过会有人闯入南疆禁地,南疆禁地外有一大片澡泽,还有一大片雾障,更有几百年来留下的圣域禁制,除了圣女手中的圣女令,别人无法随意进出。这也是圣女在这里养伤的倚仗。
“什么人,敢闯我圣域禁地!”红衣柳眉倒竖,一脸的怒意,冲着禁地入口喊道。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个青色身影,接连三掌强行轰开了禁地入口的大门,向着众人处飞掠而来。
有一些圣域的守卫上前阻拦,都被那人的掌风轰飞,可见此人功力深厚,武功奇高。
圣女见此,飞身而起,半空中与那青影交手了几回合,最后踉跄的落在了地上,退了几步,在红衣白衣的搀扶下才堪堪站稳了脚步,胸中气血翻涌,强忍着没有吐出一口血来。
那青影因为接连受到阻拦,身形受阻无处借力,便也落在了地上,容颜也终于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稳了身形的那人,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嗜血气息,脸上的半边青铜面具闪着寒光,一双血色瞳仁冰冷冷,盯着圣女一行人。
“王爷?”谢冲见到人影落地,待看清了是谁,不由失声惊呼叫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强闯圣域禁地的人,居然是他们王爷。
“清儿在哪?”谢玄对众人的神色视而不见,听见谢冲唤道,转过头来看向谢冲问道,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泉幽冥,不带一丝温度。
谢冲不由得抖了一抖,往木清安居住的方向指了一下。他们王爷这种时候是没有理智的,谁若是敢阻拦,可能会六亲不认。
谢玄丝毫没有理会众人,身影一动,直奔谢冲指的方向飞掠而去。那速度,看的谢冲不由得咋舌,他们王爷跑的比座下那匹稀世白马还快。
“圣女,这……”红衣使女犹豫问道。如果在以前遇到这种事,他们一定发动禁地禁制,将来人抹杀了。可是此时却都没有动作。
“让他去吧。你们把禁制恢复一下。能穿过雾障澡泽,不愧是武贤王。”圣女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对红衣白衣道。
“圣女勿怪,我们王爷心系王妃安危,得罪之处还望圣女海涵。”谢冲对圣女施礼一拜道。此时他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他们的身份都不宣而明。他这做人属下的,还得说几句场面话,做好善后。
“罢了,此时也不是论这些的时候,去看看你们王妃吧。”圣女挥挥手,不想多说。
谢冲又施了一礼,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