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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曲酒酒     沉冤录txt下载     沉冤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四章 啖其血肉

    四周一片昏暗,叶寻有些看不清阿离的脸,但是当她咧着嘴角笑的时候,露出的那一口白牙,他就是瞧得清清楚楚。

    叶寻一动不动的,没有伸手主动抱她,却也没有把她推出怀抱。

    阿离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你为什么不推开我?”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好奇,尾音微微的勾起来,带着一丝的疑惑。

    “我推了你就会走吗?”

    当然不会。

    阿离不再问这个问题了,她偏着脑袋轻笑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听起来尤为清楚。

    叶寻低头瞥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他还以为,江清然生了那么大的气之后,阿离为了稳住他,今晚应该会跟他呆在一块。就像之前那样彻夜不归才对。

    但是她现在却出现在这里,叶寻实在弄不清楚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做什么,路过就正好走进来了。”

    今天白天的时候,她是在运河那边追着江清然跑了出去,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跟江清然待在一起。她所说的路过,应该是她江清然府上出来,正好路过国公府了。

    这两座府邸,离得本来就不远。

    “那些盐食你去查探过了吗?”阿离止住笑意,有些严肃的问叶寻。

    叶寻一顿,“还没有。”

    “你为什么不去查?”阿离有些不满地说,声音微微拔高。

    叶寻一挑眉,“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探?总不能苦活累活都由我来做吧?凭什么好处全让你占尽了,你坐收渔人之利,我就得不辞劳苦的去帮你干活?”

    阿离轻轻地哼了一声,从鼻孔呼出的气息扑在叶寻的下巴上,触觉有些温热。

    “让你去自然是因为能者多劳,叶大人如此能干,这种事情当然就要由你去办。”阿离说的理所当然,似乎她让叶寻去查,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

    叶寻现在总算能体验一把柳嗣安的感受了,他苦笑起来,觉得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他以前找上柳嗣安,让他帮自己干活的时候,经常用的也是能者多劳的借口,而现在也有人这么对着他说。

    不过,柳嗣安没有拒绝他的要求,可他却不会任由着阿离为所欲为。

    “漂亮话谁都会说,你和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你不想去查,我同样也不想碰。”叶寻的表情变得有些发冷,“你不想去干的东西不比推到我头上来,反正急着要查盐食的人不是我,我想你应该比我更着急才对。”

    “啧……”阿离暗暗翻了个白眼,“反正现在也不止我一个人要查盐食,我是着急,但是柳嗣安应该比我更加着急。”

    叶寻沉默,的确如此。这件事情看上去应该是柳嗣安比较急,因为阿离要的是一个契机,这个契机不是这次的走私盐食,也可以是别的东西,但是这次的案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落在他的头上,是他不得不去破解的案件,所以柳嗣安是怎么都避不开的。

    叶寻轻叹一口气,若是柳嗣安有难,他但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阿离,我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够坦白的回答我。”

    阿离有些惊讶,但是须臾之后,她却是笑了笑,“你到现在还想着江清然?”

    叶寻没有辩驳,他问道:“我问你,这次的事情跟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关系肯定是有关系的,盐食下落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阿离不解的问道:“你现在怎么还问我这样子的问题呢?”

    “行了,事到如今,你也不用跟我绕什么圈子,打什么哑谜了。”叶寻低头,额头几乎要碰上阿离的额头,“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东西,不必跟我装傻充楞。”

    阿离眯着眼睛,片刻之后才放开,“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他跟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要是有关系,那你这个发小绝对不简单。他的城府已然深不可测。”

    叶寻不知该说什么了,其实他心底也是明白的。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江清然都是逃不开关系的,到时候要是抖了出来,不管他是主谋还是从犯,是真的有意识在参与这些事情还是被人利用,他最终都会被卷入一些风云里。

    阿离微微起身,她的手放在叶寻的胸口上,指尖轻轻的点着,然后顺着衣襟的领口,悄悄的探入叶寻的衣裳里。

    阿离的手有些冷,叶寻的皮肤却很温热,当她冰凉的指尖触及到温热的皮肤时,叶寻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赶紧抓住阿离的手,厉声喝道:“你疯了!”

    阿离一勾唇,她的手还放在他的胸膛,被叶寻抓住了,她不仅没有把手抽回来,反而还在赤裸的胸膛上面抓了一把。

    “你激动什么?”阿离理直气壮的看着他,不过屋内实在是很昏暗,光线有些不足,现在灯火还没有点起来,所以叶寻并不能看到她眼睛里的挑衅和底气,只能看见她的瞳孔有些发亮,甚至亮的有些渗人。

    阿离叹了一口气,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一看到你我就……”

    想掐他,甚至想咬他一口。

    阿离刚这么想的,就抬起头来,又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她含糊不清的说:“我觉得你很可口,你想把你吃进肚子里面去。”

    叶寻面不改色,“你还吃人肉?”

    阿离放开不咬了,她伸手覆上被她咬出来的牙印,闷笑道:“当然不吃。不过要是你的肉,我想我可以试一下,我真想……咬你一口,直到咬下肉来。”

    叶寻的牙根也突然痒了起来,他现在发现,他也非常想咬她一口。

    叶寻别开目光,“也只有你这样子的人才会想着要吃人肉。”

    “我不仅想吃你的肉,还喝过你的血。”

    叶寻一愣。而阿离却把手指放在他唇上,低声道:“我白天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味道不错,可惜不甜。”

    叶寻继续沉默,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姑娘,会有这么厚的脸皮,你所说的话都是徒劳无功的,你说什么她都会调戏回来,脸皮厚得刀也刮不了,更不要说区区几句拌嘴发话了。

第二百零五章 为所欲为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请走吧。”叶寻把目光投向漆黑空洞的前方,那里空无一物,看上去什么也没有。他冷着声音道:“我就不留宿你了,要么你就去找江清然去。”

    “你要我去找他?”阿离的脸色有些阴沉,“那么你的肚量还真是不小。”

    肚量?他的肚量要是不大,她和赵子箴岂能活到今日?叶寻忍不住冷笑起来,这个女人简直不知所谓。而且,她凭什么认为,她去找江清然自己就该阻止她?难不成还要吃醋吗?

    叶寻不屑道:“你爱去找谁找谁,与我何干?”

    “你——”阿离蓦地有些发怒,不过她很快就压下怒气,转而笑吟吟的说道:“是吗?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吗?如今我去找别的男人,睡在别人床上,你也不在乎?”

    阿离撑着起身,靠近叶寻的耳朵,轻柔呼气,“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些伤心呢。”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叶寻平静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居然——”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嘴唇被阿离堵住了。

    叶寻现在几乎有了一种被非礼的愤怒,他拼命的瞪大眼睛,但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屋内实在是太黑了。

    阿离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才低声笑道:“我到底哪里来的自信,那天在船上的时候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那是……叶寻顿住,那天,是阿离在船上脱光衣服引诱他。

    他真的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大胆任性妄为不知廉耻的女人,居然那种事也能干得出来实在是……叶寻词穷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这种心情。一方面觉得荒谬又愤怒,一方面又觉得滴笑皆非。

    叶寻反刺道:“你的自信我已经看过了,不过如此。”

    阿离坐起来,她的身量比较高这样坐起来后,脑袋已经够到了叶寻的脑袋,脸正对着脸了。

    “不过如此?”阿离尾音不自觉的拔高一些,声音急得有些变了,“你说不过如此,那么那天,到底是谁动弹不得任我为所欲为?那个躺在我身下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叶寻不知道能不能相信阿离的话,可是如果有她帮忙的话,事情应该会更加简单。他一心想趁早把这件事情给了结了,如果跟阿离合作,无疑会事半功倍。

    可是阿离能信么?

    叶寻一路沉思着回府,他心绪翻涌,实在是难以决断。

    等他一回到了府中,七宝便迎了上来,“爷,您可回来了。”七宝往后张望了一眼,随后小声说道:“高大人来找您来了。”

    高大人?

    叶寻有些疑惑,他病中的这些时日,都未曾见过高大人上来瞧过他,现在等他病都差不多好了才突然造访,实在反常。

    叶寻点头应道:“我知晓了,带我去找他。”

    等大理寺卿看见叶寻的时候,他正在背着手,欣赏着墙上挂着的青竹画卷。

    “大人也是喜欢这幅画?”叶寻轻手轻脚的走到大理寺卿身后,说道:“这幅画,是家以前高价所购的,挂在这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如今下官还是第一次见到看到画就挪不动步的人。”

    大理寺卿回过头来,他哈哈大笑,“那是他们不识货!这竹画得苍劲有里,别具风骨,作画之人,定然是功力不浅,况且……”大理寺卿用手指着下边那个小小的印记,说道:“子虚,子虚乌有。哈哈,这可是早年余先生的号,不过鲜少有人知道罢了。老叶国公倒是慧眼识珠。”

    原来,这幅画还是余先生所作。

    叶寻也是第一次知道的,他看着画上的青竹,愈发觉得一股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

    他看了一会儿就收回目光,“不知大人此次来下官府上,可是又有什么案子让您劳神了?”

    大理寺卿原本满含笑意的脸颊一僵,他叹了一口气,道:“案子倒是没有什么案子……说来也奇怪,你以前在大理寺当值的时候,案件迭发,总是忙得脚不沾地,可你如今病了,反倒消停起来,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叶寻听了,不禁苦笑起来。他以前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是因为祸害在身边带着,自然是走哪儿死哪儿了,而在他养病的这段时日,阿离已经走了,转头又勾搭上了江清然,没工夫来祸害叶寻了,这大理寺自然也就安静下来了。

    大理寺卿打量叶寻的脸色,说道:“我瞧你好像也好的差不多了,是否该回去了?你不在总觉得做什么都不顺心。”

    叶寻点头,“等下官把手头上的事情了结了,便随大人回去。”

    大理寺卿却是阻止道:“不,柳嗣安的案子你不必管了,我今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叶寻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大人此话何意?”

    大理寺卿看着有些为难,须臾之后,他才面有难色的开口道:“其实……大理寺之前过得有多辛苦你也知道了,如今好不容易等风头过去了,我实在不愿意你再次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这次的官盐,可是不是查查死人这么简单,你要是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叶寻一惊,“大人您……”

    他没想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现在也许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可是这次又牵扯到了谁,才让高大人也如此忌惮?

    对了,江清然……叶寻连忙打住自己深思的念头,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小一起张大的兄弟,竟然是心思深沉到如此地步的人。他平时看着花天酒地,一派纨绔的模样,叶寻实在不能想象,江清然要是装出来的,那他会有什么样的图谋。

    大理寺卿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别管了,劝柳嗣安赶紧放弃,否则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扯出什么人来。”

    说着,他便离开了国公府。

    而叶寻则是思量着他的话,不解其意。

    此事又怎会牵扯上左丞?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盐食十有八九就在江清然的画舫上,不过是没有查证罢了。要说有关,也是跟江清然和郡王府有关,哪里又关左丞什么事情?以他的手段和地位,实在不必来淌这趟浑水。

第二百零六章曲水流觞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阿离就已经走了,叶寻走进他的卧房里面并没有看见她。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好像这里没有睡过一个人。

    叶寻低着头,看着空荡荡的床铺,良久后,他才转过身走了出去。

    七宝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步伐很轻,他轻声问道:“”爷今天是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叶寻转过头来对他说:“我今天就呆在府里,哪里也不去。”

    七宝有些愣住,他原本以为叶寻今天要么会去找柳嗣安,要么会去运河那边的,但是没想到他却要待在府里面。

    而且他昨晚昨晚的形容实在是很奇怪,七宝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要搬到别的客房里面去睡。

    不过他心里面虽然有诸多的疑问,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尽职尽责地跟在叶寻的身后,随时等着他发话,吩咐他去做什么事情。

    其实,七宝觉得,自从阿离走了之后,叶寻整个人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他变得更加的冲动易怒,但是有时候也更加的沉默,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七宝这样跟在他身边很久的人才能察觉到异样。

    不过想到阿离七宝就不由得摇了摇头,原本以为会是一对好姻缘,没想到就是这样子的结果,实在是世事难料。

    叶寻今天呆在府里面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他就在书房里面写写画画,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他虽然看着是在看书,或者是在练字帖,但是其实他的目光一直都是飘忽着的,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他撰写的字上面,整个人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七宝看他这副模样,最后忍不住说:“爷,要是你实在难受,就出去散散心的,不必整天都呆在屋里面,把整个人都闷坏了。”

    叶寻依旧是没有理会他,他眉头紧锁,呆呆的看着桌面发呆。

    七宝叹了一口气,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惊叫了一声,然后在一书架的多宝格上面拿出了一张请帖。

    “对了,这是前些日子,左丞府上派人送来的请帖,小人差点给忘了。”

    叶寻一听见左丞的名字,整个人就不要带一顿,他问道:“是什么?”

    七宝把请帖放在桌面上,递给叶寻,叶寻接过一看,发现是诗会的请帖。

    如今左丞位高权重,是不可能有这些闲情雅致去开什么诗会的,他如今会有这样子的一个诗会,不过是因为那些登科的士子,揭了榜之后,左丞给他们接风洗尘设的一个宴会罢了。

    叶寻不会吟诗作赋,本来这些诗会他是不想参加的,可是当看见那个摘得魁首的人姓余名定之后,他的目光不由得一顿,最后轻笑了起来。

    不愧是余先生的后人,即使看上去再这么呆头呆脑,其貌不扬,真材实料还是有几分的,这不就是得了魁首,中了状元吗?

    叶寻拿着请帖放在手心里面,轻轻拍了拍,最后笑了起来,“那便去吧,左丞下的帖子不去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

    诗会的日子就在之后的一天,幸好七宝记得,他要是再晚一天的话,这个诗会叶寻可就赶不上了。

    其实这一次的诗会左丞邀请了很多个人,基本上那些人员,都集中在朝中年轻一代的官员身上,叶寻收到了邀请,柳嗣安当然也受到了邀请,不过柳嗣安却没有来,就要叶寻来了。

    想到柳嗣安那个头疼的官盐走私案子,叶寻就不禁有些头疼起来,真的是很难办,这个案子牵扯到方方面面,每一面都是他不能动了,让她不去管柳嗣安他又办不到,让他帮着柳嗣安去查江清然也办不到,袖手旁观流也办不到。

    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叶寻叹了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就走了进去。

    诗会是在左丞丞相府上举行的,等叶寻到的时候,就有人把他领进了后院的一处水榭里。

    一处九曲回廊边,叶寻看见一帮人聚集着,旁边还有一个人拿着箜篌在静静的弹琴,在一条曲长的小溪旁边,一个接一个的坐满了人,看这打扮应该就是这一届的士子。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邻水赋诗,曲水流觞的雅性。

    叶寻笑了笑,然后走了过去,这些东西他以前虽然学过,但是从学堂里面出来了这么久,这些年来他接触的都是一些案子,早已经把心性磨的差不多了,他自认自己是一个俗人,所以这种曲水流觞的境界,他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他已经没有人的那种闲情逸致。

    左丞并没有坐在那里,放眼望过去,除了士子还是士子,他们的年纪都不太大,各个看着精神抖擞,阳光向上。

    想来也是,能被左丞看中邀请的人总不会是一个老掉牙了才中进士的人,那种人,即使现在得了状元,也没有什么前途了,因为他的年纪太大了,即使进入了官场也爬不高,没有什么价值,所以今天坐在这里的,必定都是一些青年才俊,有培养的价值,左丞看上了他们的潜力,所以才会邀请他们。

    余定自然也是在这里的。

    叶寻一年扫过去就看见了坐在溪水边的余定,他这一次看上去并不是不再是呆头呆脑的了,他整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有些严肃,明明年纪轻轻,但是浑身散发出一种岁月沉淀的气息,整个人了气势。叶寻不由得想起了自家挂着的那一幅画卷,上面画着的那劲竹也是透出一股凛冽气势,现在余定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呀。

    叶寻笑了一下,他拍了拍手中的折扇,举步往那边走去。今天为了配合这一场诗会,他特地带上了一把折扇附庸风雅。

    那些士子看见他了,就只是对着他拱了拱手行礼。

    叶寻也没有打扰他们,他就在旁边的一个案子边坐下,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想要喝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算是抱病,所以无奈的放下。

    他看着溪水里顺着河流飘走的酒杯,还没有说什么,突然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隐含笑意的声音。

    “真是难得,叶大人居然会应了老夫的邀请,来到此处。”

第二百零七章 意图招安

    叶寻身体一僵,因为他认得这道声音是左丞的。

    “叶大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老夫实在是深感荣幸。”左丞还是那副语带笑意的口气,跟平时在朝堂之上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不同,似乎他只是一个温和的关怀后辈的长辈一样,整个人都和往常不同。

    叶寻微微苦笑了一下,他转过身来,对着左丞行了个礼,“下官见过大人。大人既然下了帖子,下官自然是要来捧场的,顺便也要见一见今年的士子,到底能不能当得起我大齐的栋梁。”

    左丞笑了笑,唇边泛起淡淡的皱纹,“有叶大人这样的才俊在前,即使他们再怎么有才,也要跟叶大人学学的了。”

    “大人谬赞了。”叶寻低着头,和他打着官腔。

    左丞哈哈笑道:“叶大人自谦了,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可惜老夫不在大理寺任职,没有叶大人这样一个能干的下属,实在是遗憾。”

    叶寻忙道:“大人与下官同朝为官,一齐为陛下办事,这便是莫大的缘分了,何谈遗憾二字?”

    左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里头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但是却没有说什么,他在叶寻旁边的食案坐下,也没有去打扰那些兴致正高的士子。

    大理寺卿回过头来,他哈哈大笑,“那是他们不识货!这竹画得苍劲有里,别具风骨,作画之人,定然是功力不浅,况且……”大理寺卿用手指着下边那个小小的印记,说道:“子虚,子虚乌有。哈哈,这可是早年余先生的号,不过鲜少有人知道罢了。老叶国公倒是慧眼识珠。”

    原来,这幅画还是余先生所作。大理寺卿原本满含笑意的脸颊一僵,他叹了一口气,道:“案子倒是没有什么案子……说来也奇怪,你以前在大理寺当值的时候,案件迭发,总是忙得脚不沾地,可你如今病了,反倒消停起来,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叶寻听了,不禁苦笑起来。他以前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是因为祸害在身边带着,自然是走哪儿死哪儿了,而在他养病的这段时日,阿离已经走了,转头又勾搭上了江清然,没工夫来祸害叶寻了,这大理寺自然也就安静下来了。

    大理寺卿打量叶寻的脸色,说道:“我瞧你好像也好的差不多了,是否该回去了?你不在总觉得做什么都不顺心。”

    叶寻点头,“等下官把手头上的事情了结了,便随大人回去。”

    大理寺卿却是阻止道:“不,柳嗣安的案子你不必管了,我今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叶寻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大人此话何意?”

    大理寺卿看着有些为难,须臾之后,他才面有难色的开口道:“其实……大理寺之前过得有多辛苦你也知道了,如今好不容易等风头过去了,我实在不愿意你再次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这次的官盐,可是不是查查死人这么简单,你要是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叶寻一惊,“大人您……”

    他没想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现在也许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可是这次又牵扯到了谁,才让高大人也如此忌惮?

    对了,江清然……叶寻连忙打住自己深思的念头,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小一起张大的兄弟,竟然是心思深沉到如此地步的人。他平时看着花天酒地,一派纨绔的模样,叶寻实在不能想象,江清然要是装出来的,那他会有什么样的图谋。

    大理寺卿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别管了,劝柳嗣安赶紧放弃,否则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扯出什么人来。”

    “这盐食是京兆府尹让柳嗣安查的,还是……陛下?”这些日子,叶寻不曾上朝去,虽然大事都有消息,但是一些往细里的,却是不太明白。

    “不是陛下。”

    若是陛下,那事情可大发了。

    叶寻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也不一定就会有什么事情,我只要帮他把盐食找到,之后就抽身离开,也扯不到我身上去。而且……我大概已经找出了盐食的下落了。”

    大理寺卿一惊,“在哪?”

    叶寻却是犹豫了,不管京兆府尹为何让柳嗣安查这盐食,说实在的,他本是一点都不想碰的,可是如今为了还柳嗣安的人情,他才不得不参与其中。他怕说出来之后,大理寺卿会萌生分一杯羹的想法,而且,此事还牵扯到江清然身上去……叶寻在心中仔细掂量之后,便答道:“大人……下官只是推测,是或不是,如今也还没有个确数,不易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

    所幸大理寺卿也没有那个心思,他轻轻地翻过这个话题不谈,“罢了,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劝你了,你一切小心为妙。”

    “下官知晓。”

    过看一会儿,大理寺卿突然道:“对了,关于赵司直……不知他的尸身可在?”

    叶寻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赵子箴“因公殉职”了。他低下头,小声道:“下官已经让人好生安葬了,大人不必挂心。”

    大理寺卿嗟叹一声,“也罢了,本来还想拿着他的尸身回乡发丧的,可是如今天气日渐回暖,也许还没有到余杭,尸体早就在半路上腐化了。你葬了也好,他生前为了大理寺奔前忙后,有空我也去他坟前给他上一杯酒才行。”

    叶寻微微苦笑,他忍下满口的苦涩,干巴巴的回道:“大人体恤下属,实在是我辈楷模……”

    大理寺卿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等他要告辞离去的时候,他才看着叶寻,意味深长的叮嘱道:“叶寻,倘若此事与左丞有关,你可千万要趁早抽身啊。”

    说着,他便离开了国公府。

    而叶寻则是思量着他的话,不解其意。

    此事又怎会牵扯上左丞?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盐食十有八九就在江清然的画舫上,不过是没有查证罢了。要说有关,也是跟江清然和郡王府有关,哪里又关左丞什么事情?以他的手段和地位,实在不必来淌这趟浑水。

    难道说,阿离找上江清然,也是跟左丞有关?

    叶寻觉得有些荒谬起来,江清然和左丞,怎么可能呢?

第二百零八章 不堪重任

    叶寻僵住,他没有想到,左丞居然会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可是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要投靠左丞,成为他的党羽。

    这条路,看似一条光明大道,但即使路途上依旧是充满了坎坷。稍有不慎,要是成为弃子,那么他到时候的下场可不就仅仅是这样子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左丞好像对他特别的不放心,又或者说,他非常看重自己,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把自己拉拢到他的阵营里面,似乎不能把叶寻变成自己人,他就不能甘心。

    “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叶寻笑了笑,只是看着有些勉强,“下官在大理寺里面任职那么多年,陛下器重下官,否则也不会让下官去查那么多的案子,又如何说是扑腾不出一朵水花来?”

    左丞轻嗤,他摇了摇头,拿起案上的一杯酒浅酌了几口,“刚说叶大人是聪明人,现在又开始和老夫装傻了。”他放下酒杯,轻声道:“良禽择木而栖,老夫实在是不明白,叶大人为何甘心待在大理寺里头,就和那些尸体打一辈子交道?”

    “下官自得其乐,大人就不必为下官操心了。”

    左丞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不明白为何叶寻总是油盐不进,怎么劝怎么逼都没有用。多少人都盼着自己给他们抛之枝,他却三番四次的拒绝自己,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左丞眼神阴冷了下来,他也实在是没有耐心了。

    “既然今天叶大人到了此处,那么老夫就正好问问,你柳大人那案子查的如何了?”

    这个叶寻实在是不好回答,柳嗣安用的杀人的名义把那艘船给扣下来的,但是他查的却是盐食的案子,而着其中的弯弯道道,柳嗣安不说,叶寻自然也不能越俎代庖把什么都给说了。而且左丞明显是在试探,其中内情,他肯定是早已知晓,如今有这一问,也不知是为何。

    叶寻在心中掂量掂量,随后说道:“这下官也不知晓其中内情,只是略知一二,据说是有人杀人抛尸,把尸体沉进河里了。”

    “只是老夫为何听说,尸体已经找到了,而叶大人和柳大人两人却是整日在运河边,徘徊不肯离去?”左丞眼眸微微一眯,“还是说,你们在找什么东西?”

    叶寻握着折扇的手一顿,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案子是京兆府的案子,下官实在是不知晓其中的内情,下官与柳大人也算是有些交情,是以便帮他查查了。不过说来惭愧,下官近来运势不怎么好,总是碰上一些破不了的案子,实在是有负圣望。”

    原本两人之前也算是言笑晏晏,相处融洽。但是不知不觉间,居然又打起了官腔。叶寻低头,看来他和左丞果然是没办法好好相处的。

    自己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就要提防他对自己下手了。

    左丞的笑容一敛,“可惜今日柳大人没来,否则你们两在此处,也可讨论一下安情,也好让老夫开开眼。”

    “不过说到案子……”左丞顿了顿,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握着就酒杯的骨节不自觉的用力捏紧,知道关节泛白,他这才停下。“说到案子,就不得不提之前的几桩杀人案了。不知道在大理寺之中的那几桩杀人案,叶大人现在破了几桩?”

    “下官惭愧。”

    “惭愧?”左丞冷笑,“可是之前依老夫看,叶大人查案倒是很有激情嘛,如今为何灰头土脸的退回来了?”

    “凶手狡猾,下官抓他不住。”叶寻除了否则别无他法。

    “那老夫问叶大人,郑大人是谁杀的?”

    “下官不知。”

    “好一个不知!”左丞冷笑,他本来是没有把郑杰的生死放在心上的,他死了,左丞会更开心。不过,在张渐飞相继死去之后,左丞就坐不住了。因为他发觉死得太过巧合,也太过蹊跷了,不由得他不在意。

    “那么张大人和张夫人呢?”左丞又道:“难不成张大人和张夫人,叶大人也没找到杀害他们夫妻俩的凶手?”

    “这个倒是查到了。”叶寻笑道:“张大人是自己在街上,不小心撞到尖锐的竹竿上面,尖竹穿透胸膛而死,而张夫人则是被张大人的外室错手杀死的。”

    “如此说来,叶大人忙活那么久,原来一件案子都没破么?”左丞睥睨他,“只是老夫怎么听说,张大人的外室如今可是好好的待在大理寺里面,既是杀人凶手,何故把她好吃好喝的供着?”

    “稚子无辜,那妇人虽然杀人犯法,但是她腹中的孩儿却是无辜的,下官要是在这个时候就处决她,岂不就是一尸两命?法不外乎人情,即使她有罪,下官现在也治不得她。”

    左丞“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面上,他嗤笑道:“看来,是老夫高看了叶大人了。本来老夫还想请叶大人好好的查一下这些案子,可惜啊可惜,叶大人怕是不堪重任了。这些案子一环扣一环,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凶手如今还没抓到,叶大人却这么着急的下定论,是否太过仓促?”

    “惭愧。”叶寻面不改色,平静的说道,“那就请丞相大人另请高明。”

    “不管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被蒙混在鼓里,这些老夫都不管。”左丞看向叶寻,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没有了刚才伪装的那种和善的笑意了,“不管凶手是上天还是遁地,他都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那些不入流的把戏,骗骗别人还成,但是在老夫眼中却实在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不过蝼蚁之辈,却还妄想蚍蜉撼树,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左丞紧紧的握着拳头,冷声道:“那些阴谋诡计,老夫通通都不放到眼里,因为,大权在握的人是老夫,而不是那个隐在暗处连面都不敢露的人。只要他还在,老夫就能把他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再砍断!看他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叶寻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思绪,一言不发。

    阿离啊阿离,你到底要怎么办呢?叶寻把折扇放在手掌心上轻轻敲着,嘴唇勾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运河所见

    叶寻来参加诗会,本来也不是为了看那些士子吟诗作赋的。他是来看余定的,不过到了现在他却还没有跟余定搭上话,一时不由得有些遗憾。

    现在余定被一帮人围住,一个个的都说要讨教。

    众人的情绪都很亢奋。一来是余先生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众人都想见识见识他的后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二来余定是这一届的状元,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众人一致都想领教领教余定诗赋的本领。

    看着那个重新变得有些呆头呆脑,应付那些热情的士子变得有些面红耳赤的状元郎,叶寻不禁摇了摇头,看来今天是搭不上话了。也不知道,余定是否还记得他。

    诗会过半,叶寻便借故溜走了,反正他之前已经跟左丞闹了不愉快,现在走了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出乎叶寻意料之外的,是在自己上了马车之后,余定居然也跟着追了上来,“叶大人,叶大人。”

    他跟在马车后面追着跑,跑的有些急了,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叶寻依稀听见有人叫唤,这才让车夫把马车停下。

    余定此时还跑在马车后面,看见马车停下了,眼中放光,加快脚步跑着。等他跑到马车旁的时候,额角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叶大人留步。”

    叶寻掀起车帘,有些惊讶的问道:“这……余公子何故在我的马车后边追随不止,喋叫不休?”

    余定的脸颊涨得有点发红,“小生、小生……”他有些结巴了,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寻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说道:“若不嫌弃,还请上来,随我同乘一车。”

    余定能够追上来,实在是让叶寻大吃一惊,比较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他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脱身的,那些必定还能缠他好些时候,却不想他居然追着叶寻跑了出来了。

    能让他丢下那么多人出来找叶寻,那必定就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说了。

    余定也不推辞,他顺着叶寻的话就上了他的马车,两人一齐离丞相府越来越远了。

    余定看着有些局促,他在车内有些坐立不安,叶寻也不着急,他就用折扇轻敲着掌心,等着余定道明来意。

    叶寻不会吟诗作赋,本来这些诗会他是不想参加的,可是当看见那个摘得魁首的人姓余名定之后,他的目光不由得一顿,最后轻笑了起来。

    不愧是余先生的后人,即使看上去再这么呆头呆脑,其貌不扬,真材实料还是有几分的,这不就是得了魁首,中了状元吗?

    叶寻拿着请帖放在手心里面,轻轻拍了拍,最后笑了起来,“那便去吧,左丞下的帖子不去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

    诗会的日子就在之后的一天,幸好七宝记得,他要是再晚一天的话,这个诗会叶寻可就赶不上了。

    其实这一次的诗会左丞邀请了很多个人,基本上那些人员,都集中在朝中年轻一代的官员身上,叶寻收到了邀请,柳嗣安当然也受到了邀请,不过柳嗣安却没有来,就要叶寻来了。

    想到柳嗣安那个头疼的官盐走私案子,叶寻就不禁有些头疼起来,真的是很难办,这个案子牵扯到方方面面,每一面都是他不能动了,让她不去管柳嗣安他又办不到,让他帮着柳嗣安去查江清然也办不到,袖手旁观流也办不到。

    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叶寻叹了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就走了进去。

    诗会是在左丞丞相府上举行的,等叶寻到的时候,就有人把他领进了后院的一处水榭里。

    一处九曲回廊边,叶寻看见一帮人聚集着,旁边还有一个人拿着箜篌在静静的弹琴,在一条曲长的小溪旁边,一个接一个的坐满了人,看这打扮应该就是这一届的士子。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邻水赋诗,曲水流觞的雅性。

    叶寻笑了笑,然后走了过去,这些东西他以前虽然学过,但是从学堂里面出来了这么久,这些年来他接触的都是一些案子,早已经把心性磨的差不多了,他自认自己是一个俗人,所以这种曲水流觞的境界,他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他已经没有人的那种闲情逸致。

    左丞并没有坐在那里,放眼望过去,除了士子还是士子,他们的年纪都不太大,各个看着精神抖擞,阳光向上。

    想来也是,能被左丞看中邀请的人总不会是一个老掉牙了才中进士的人,那种人,即使现在得了状元,也没有什么前途了,因为他的年纪太大了,即使进入了官场也爬不高,没有什么价值,所以今天坐在这里的,必定都是一些青年才俊,有培养的价值,左丞看上了他们的潜力,所以才会邀请他们。

    余定自然也是在这里的。

    叶寻一年扫过去就看见了坐在溪水边的余定,他这一次看上去并不是不再是呆头呆脑的了,他整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有些严肃,明明年纪轻轻,但是浑身散发出一种岁月沉淀的气息,整个人了气势。叶寻不由得想起了自家挂着的那一幅画卷,上面画着的那劲竹也是透出一股凛冽气势,现在余定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呀。

    叶寻笑了一下,他拍了拍手中的折扇,举步往那边走去。今天为了配合这一场诗会,他特地带上了一把折扇附庸风雅。

    那些士子看见他了,就只是对着他拱了拱手行礼。

    叶寻也没有打扰他们,他就在旁边的一个案子边坐下,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想要喝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算是抱病,所以无奈的放下。

    他看着溪水里顺着河流飘走的酒杯,还没有说什么,突然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隐含笑意的声音。

    “真是难得,叶大人居然会应了老夫的邀请,来到此处。”

    叶寻身体一僵,因为他认得这道声音是左丞的。

    “叶大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老夫实在是深感荣幸。”左丞还是那副语带笑意的口气,跟平时在朝堂之上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不同,似乎他只是一个温和的关怀后辈的长辈一样,整个人都和往常不同。

第二百一十章 大动干戈

    “你认得阿离?”

    余定一怔,他低声道:“叶大人,你能否不查这个案子?”

    余定果然看见了。

    而且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和阿离应当也是认识的,并且有了一定的交情,所以余定才会为她开脱。

    不过说也奇怪,余定看见了阿离行凶,居然还能安然存活至今这实在是个奇迹。叶寻可不会认为,阿离会看在他是状元郎的份上就手下留情,就这么放过他了。

    “余公子可能误会了,这案子不是我在查,你这句话,不应该对着我说才对。”叶寻也不是推脱,而是因为柳嗣安查的这案子,而且他也并未想要抓到凶手,只要阿离在这段日子隐藏好自己,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那么就没她什么事。不过,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那么安分守己了。

    叶寻低垂着脑袋,他有些犹豫,最后却还是说道:“余公子,其实这件案子,是柳大人在查,关于凶手,我也不知道知晓其中内情,柳大人不知道,我也更不知道了。不过你若是知道什么内情,还请上一趟京兆府,去跟柳大人说说情况,说不定就抓到凶手了。”

    “不不不。”余地连忙摇头,有些慌乱起来。

    叶寻轻笑道:“不什么?余公子方才说,不让我查这个案子,莫非你认识凶手?”

    余定的脸色憋得有些通红,他看着叶寻满带笑意的脸庞,最后心虚的低下头去,讷讷的说道:“多想叶大人载小生这一程,小生还另有他事,先告辞了。”

    叶寻也不在留他,只是让车夫停下马车,把余定放下去了。

    这余定应该没有这么傻,会去自投罗网吧?

    叶寻看了一会儿他远走的背影,随后才淡淡收回目光。

    这余定和阿离到底什么关系?若是阿离知道有人看见她杀人了,会不会还留着这个呆头呆脑的书生?

    叶寻摸着下巴,暗暗思量起来。

    不管如何,先派人把余定盯起来,先弄清楚再说,若是阿离要朝他下手,也好有个准备。

    等叶寻回到府里的时候,就接到了消息,说是柳嗣安和人起了一些冲突,现在受了点伤。

    叶寻一愣,他不过是一天没跟着,怎的就出看这些事情?

    叶寻看向那来报信的人,问道:“情况如何?柳大人没有什么打紧的吧?”

    那人摇头,“大人现在已经回府了,倒是没有受什么重伤,不过身上却是挂了才,有些皮肉伤,现在已经请郎中看过了。”

    叶寻稍稍放下心来,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冷笑起来,“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殴打朝廷命官?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人吞吞吐吐最后才犹豫道:“是、是和江郡王打起来了。”

    叶寻一个愣怔,江清然平时和柳嗣安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这次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两人大动干戈。

    叶寻问道:“到底是何事?”

    那人摇头,“具体的小的也是不知道的。”

    叶寻无法,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又出去了。马车还停在门外面,还没有拉进马厩里,叶寻正好直接上了。

    “去柳大人府上。”

    柳嗣安的府邸离叶寻的倒也不远,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叶寻站在门口一会,随后才走了进去。他虽然经常与柳嗣安待在一块儿,但是柳嗣安的家门却很少上来。记得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上次郑杰死时,叶寻为了查张渐飞而故意找上柳嗣安的那次。

    等叶寻看到柳嗣安的时候,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因为柳嗣安现在鼻青脸肿的,看着滑稽无比,他伸手摸上长了个包的额头,口里“斯”了声,想来痛的不轻。

    柳嗣安平日里不可一世,嚣张欠扁得厉害,现在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虽然有些不适时宜,但是叶寻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柳嗣安也瞧见不远处站着的叶寻了,他用宽袖遮住自己的脸庞,然后背过身去,等他一遮完才感觉自己的这动作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一样,实在是不成体统,这么一想后,他就忿忿的放下袖子,对叶寻冷着脸,一言不发。

    叶寻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认真的看着柳嗣安脸上的伤痕,随之皱眉道:“你们到底起了什么冲突,江清然要下这样子的狠手?”

    柳嗣安虽然气焰嚣张,嘴巴有毒,但是说白了,其实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江清然虽然不成器,但是他小时候,好歹也是跟叶寻一起学过一阵子的武艺,所以比起柳嗣安来,自然是强太多了。两人动起手来,自然是柳嗣安比较吃亏。

    柳嗣安又是用手摸了摸唇边的伤痕,他龇牙咧嘴的,最后才冷声道:“你那阿离姑娘真是哥祸害!”

    叶寻莫名,怎么又跟阿离扯上关系了?柳嗣安不像是那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而且柳嗣安也不曾和阿离有什么牵扯,就算是和江清然打架,也总不能是为了争风吃醋吧?

    叶寻奇道:“她怎么了你?”

    “也没怎么了我,就是看她不爽。”柳嗣安的脸颊微微的抽搐着,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起来,“我就是实在看不惯她那一副虚情假意的嘴脸,就说了两句,可没想到江清然也是个傻的,我好心好意提醒他,他不领我的情便罢了,还说我信口雌黄,简直是色令智昏!”

    叶寻沉默。柳嗣安是没见过阿离的手段,她要是想诚心骗一个人的时候,就真的像是个好人一样。阿离也没有骗过柳嗣安,也不知道他眼睛为何这么毒,居然看出了她的虚情假意,难不成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叶寻叹了一声,道:“他们两个的事情你就别管了,随他们去吧。犯不着为他们,就大打出手,因为实在是不值得。”

    阿离不是什么好人,而江清然……叶寻又头疼了,他不知道江清然在这件案子里面,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必定有所牵扯的,不知道这两个人搅到一起去,又会弄出什么风浪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好言相劝

    “如何不管?”柳嗣安挑眉,“还是说你的心如此之大,你可以对他们视而不见么?”

    叶寻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可是现在真的要计较的话,那也太傻了,因为真的是根本就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因为一开始就是错的,现在再去计较,叶寻会死,会累死。

    “总之你不必管他们了,我已经放下了,你又何故还气不过?”

    柳嗣安瞥了他一眼,说道:“算了,反正你都不在意,我也没什么好掺和的,既然你都不想管,那我以后尽量避开他们便是。”

    叶寻点了点头,他随后问道:“你今天又在运河那边见到他们了?”

    “嗯,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天天去踏青。”柳嗣安的脸色有些阴沉,“而阿离那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真是——”

    叶寻苦笑着打断他,“能不能不要再提她了?”

    柳嗣安噤声。他正坐好,看了叶寻好几眼,最后还是不吐不快,“是我一直想问你,你和那个阿离姑娘……到底什么关系?”

    看来柳嗣安也不是傻子,这其中的不对,想必他都已经看出来了,但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只是,若是说出阿离的身份,那么想必也会扯出一些一事情来,要是柳嗣安气不过,把事情宣扬了出去,到时候可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叶寻轻咳几声,道:“其实,她不是什么好姑娘。想必你也已经看出来了,她朝秦慕楚,水性杨花,可恨我之前就是着了她的道,往事实在不堪回首,你就放过我吧,不要再提了。”

    柳嗣安将信将疑,他沉默了半刻,最后才沉声问道:“事情真有这么简单?你之前所中的毒,不会就是她下的吧?”

    叶寻捏着手里的折扇,指尖有些急躁的点在上面,他默了一会儿,最后才苦笑道:“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私人恩怨,你就不要掺和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已经放下了。”

    柳嗣安微微皱眉,不过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须臾之后,柳嗣安才惊叫道:“既然她不是什么好人,那么江郡王现在岂不是要步你后尘了?”

    叶寻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角,无力的道:“我说了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掺和了,他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许真是情投意合也说不定?”

    柳嗣安冷着脸,他定定的看着叶寻,最后才道:“见鬼的情投意合!”

    “柳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不是叶大人对我死缠烂打,我不得已才屈就他么?如今我既已找到了如意郎君,那么往事也就不必再提了,免得大家都不开心。”

    叶寻脸色铁青,他有心想辩解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柳嗣安还想说什么,但是叶寻却暗暗扯住他的手臂,他压低声音道:“算了。”

    而江清然则是一脸愤然,他看了看阿离,又看了看叶寻,怒火腾的升起。

    他奋力甩开阿离,低喝道:“够了!我可以不计较你们有旧情,但是你们却还想着要藕断丝连,也未免太不把我放进眼里了!”

    说着,他便大步的走了,再不管阿离。

    阿离也不急着追他,等江清然跑得足够远之后,她才收回目光,声音极低极低的说道:“船舱底部。”

    柳嗣安一脸莫名,但是叶寻却是恍然大悟。阿离勾了勾唇,她正要抬脚走开,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紧紧的靠着柳嗣安,从鼻尖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追着江清然的背影而去。

    等他们都走后,叶寻已经飘远的思绪才回过神来。

    柳嗣安扯了扯他的袖子,“在想什么?”

    叶寻不知如何作答,他默默看了柳嗣安一眼,没有说话。

    阿离现在已经把盐食确切的位置告诉他了,他不得不相信,江清然和此事的确是有一些关联。其实在叶寻的内心,一直都不相信江清然会跟此事有任何关系,有很大的可能是被人给利用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对着柳嗣安说。

    叶寻面有难色,落在柳嗣安眼中,却是别的意思。他嗤笑道:“你不会这么没有出息,现在还想着她吧?人家已经另觅高枝,你又何必自作多情,为难自己?”

    叶寻静静的看着那艘画舫,突然道:“如果盐食找不到,或者没了,你会如何?”

    柳嗣安的怒气一泄,没有话可说了。片刻之后,他才道:“不如何,重则会丢官,轻则被训斥几声罢了。不过我想,我在京兆府里不辞劳苦这么多年,也该留给我点面子才是,应当是不会罢我的官的。”

    叶寻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有些难以抉择。阿离说要合作,要帮他,可是叶寻却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她应该还另有图谋才对。

    而且,经过大理寺卿的话之后,叶寻总算是想了个大概。

    这件事情,或许跟左丞没有关系,但是阿离的目标一直都是左丞,而不是江清然,所以她最终都会把手伸向左丞的,江清然也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

    换句话说,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左丞参与的,阿离最后都会把他扯下水来。

    大理寺卿也许看出来了,此事是有人要暗中找左丞麻烦。

    不过他在朝堂之上,并没有见过阿离,所以现在应该还有一个人在朝堂上做着与阿离同样的事情,或者说,他在配合着阿离,所以大理寺卿才会看出端倪的。

    阿离明显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但是叶寻却不想让她继续下去了。

    阿离说要帮他,不如说是让叶寻帮她把盐食找出来,以此为借口去做什么事情。

    叶寻有些无力的闭上眼睛,半晌过后,他才睁开。

    而一旁的柳嗣安见他又是一副开始悲伤春秋的模样,也不敢再说话了。

    叶寻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吧,我需要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要怎么破解这个局。

    柳嗣安点头,“行,那就回去吧,不过我还是要去附近的码头去瞧瞧,你自己先回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别有内情

    江清然一呆。他瞪大眼睛,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叶寻,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老实回答我。”

    叶寻看着他,直到把江清然盯得有些心虚起来。江清然别开脸,声音变得弱了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叶寻直截了当的说道:“此事牵连甚广,若是你参与其中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趁早抽身。”

    江清然甩了甩手指头,他刚才跟柳嗣安打架的时候伤到了,现在感觉痛得有点发麻,“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人,如何就牵连甚广了?而且我见你们这些天来天天都查,也没见你们查出朵花来。”

    江清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丝毫没有把叶寻的话放在心上。他举起酒杯,又是喝了几口酒,“你知道,我一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们查的这些案子更是从未参与,你这些苦口婆心的话就不必对我讲了。”

    “难道你以为,区区一个沉尸案,觉得我们两个人蹉跎这么多的时间,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天天在这里守着?”叶寻有些激动起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这一次就听我一句劝又如何?难不成我还会害你吗?”

    江清然一怔,的确,他们以前也是亲密无间的,两人之间玩玩闹闹,虽然长大以后所走的道路各有不同,但交情还在,以前年少无知时,更是能够走到一起去喝花酒,上青楼的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何,他最近看到叶寻,总是觉得心里有根刺儿似的,总是有些不舒坦。

    江清然知道,之所以会有这样子的转变,因为阿离。

    可是他从前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因为一个姑娘和叶寻闹到如此地步。

    江清然也实在不想和叶寻撕破脸皮,他的态度变得柔和了一些,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不可能会加害于我的。可是你所说的案子我真的是从未参与,你大概是找错人了。”

    江清然说得言之切切,叶寻不禁怀疑起来,他犹豫道:“只是……清然,你可知道你这艘船开在这河上多久的时日了吗?”

    江清然皱眉,“这我如何得知?以前我是不来这儿,最近要不是阿离……喜欢这儿的景色,我也不会隔三差五的就带她来。”

    难道他是被人利用了?

    叶寻心生疑窦,可是此事刻不容缓,他实在没有时间,慢慢的跟他绕着圈子了。叶寻问道:“清然,你和左丞,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江清然一听,脸色一变。他手里把玩着的酒杯也被紧紧捏着,指节有些泛白。

    半晌之后,江清然才说道:“叶寻,这次的案件是否和左丞有什么关系?”

    本来叶寻也是不确定的,不过既然阿离找上来,没关系也要有关系了。

    叶寻苦笑道:“大抵脱不了关系,你要是参与其中,就赶紧抽身离开,不要再掺和了。”

    江清然叹了一口气,不过须臾之间却是笑了起来,“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江清然一顿,“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与左丞之间,交情也不是很深厚,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他的那些事情我没有参与,什么事情都扯不到我身上的。”

    叶寻眉头紧皱,他盯着江清然,最后将信将疑道:“当着?”

    “自然是真的。”江清然答得斩钉截铁。

    叶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笑道:“对了清然,我过几天可能会举办一场宴会,到时候能否借你的船来宴请客人?邀月游湖,总比那些无趣的花园强许多。”

    江清然有些莫名,但是却应道:“自然可以,不过就是一艘船,你想要也是可以拿去的,你我之间,何谈借字?”

    “可你的船是否不方便?”

    江清然笑了起来,“我都答应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大不了让他们关门一天不做生意罢了。”

    叶寻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垂下,掩住了他的眸光。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对着江清然道:“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等会还有事情要办。”

    江清然也不留他,就让叶寻走了。

    叶寻走到阿离身边,他走过阿离身边的时候,阿离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她依靠在那些栏杆上,身子微微往外探了一些,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叶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岸边的一棵繁盛的书。

    此事春意正盛,那树枝繁叶茂,树冠浓密的挂满了绿色的叶子。不过在那些层层叠叠的绿叶后边,却是有一袭红色的衣角透露出来。

    红绿相交映,看起来尤为清楚醒目。叶寻似乎还螚看到书上的那红色的衣角在轻轻的摆动,此时没有风,那么就是衣角的主人在摆着双腿了。

    阿离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到船舱里面去了。

    叶寻也不理会她,他直接快步下船,一步一步往自家马车走去。

    江清然明明就不知道船上的事情,他若是知道,就不会轻易的答应要借船了。

    这件事情,也许真的跟他没有关系,可是当叶寻问起的时候,他为什么要一口应下来?

    叶寻手中的扇子不自觉的捏紧,此事看上去没有那么简单。船是江清然的船,如果不是他参与的话,那么老江郡王——

    “大哥哥,好久不见。”

    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叶寻的沉思。

    他有些不快的皱起眉头,然后顺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发现在浓密的树冠上,现在有一颗小脑袋探出来。

    她绑着两条麻花辫,上面系着铃铛,稍稍一转脑袋,铃铛也跟着作响。

    小姑娘见叶寻呆呆看着自己,没有答话,她瞬间得意起来。鼻孔微微朝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大哥哥怎么不说话?”蓝朵朵抿唇笑了笑,她的双腿还是不自觉的摇晃着,坐着的树枝也跟着摆动起来,“可是你看到我太激动了,一时不能言语?”

    真是,跟阿离一样嚣张,一样不要脸啊……

    叶寻没有理她,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纠缠不休

    叶寻脚步不停,不想理会蓝朵朵,但是蓝朵朵可没有那么容易就放过他。她麻利的跳下树枝,然后追着叶寻跑。

    “大哥哥,大哥哥你等等我。”蓝朵朵在叶寻身后叫唤着,可惜叶寻却没有如她所愿,停下来等她。

    蓝朵朵也不泄气,她人小,腿要比叶寻的短一些,步子迈得没有他大,但是她跑起来的时候,却跟兔子一样灵活,所以很快就追上叶寻了。

    “大哥哥,你看看我呀大哥哥。”她需要快速的走着才能勉强跟得上叶寻的脚步,她走的有些喘气了,话说得有些不稳。

    叶寻没有理她,依旧是目不斜视的往前继续走。

    蓝朵朵眼珠一转,她也不管叶寻了,又迈开双腿,抢在叶寻之前爬上了他的马车。

    叶寻脚步一顿,他暗暗咬牙,随之掀起车帘,朝着蓝朵朵道:“你给我出去!”

    蓝朵朵死死的巴拉住车壁,死活就是不肯走,“大哥哥,人家好想你的,现在就要我走了,你也太狠心了。”她看着叶寻,眸中泪光闪现,似乎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

    叶寻不为所动,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你又要做什么?”叶寻面无表情的问道。

    蓝朵朵笑嘻嘻的搂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多了一丝软糯,“大哥哥,我好久没有见你了,怎么也补看看人家?”

    叶寻一把甩开她的手,“我怕我看多了眼睛会瞎。”

    蓝朵朵不满的嘟了嘟嘴,“难道我不漂亮?”

    “在我见过的女人中,你实在算不得漂亮,而且”叶寻挑剔的上下打量她,“一个黄毛丫头,就别卖弄那些自以为是的风情了,画犬不成反类虎,看着别扭。”

    蓝朵朵生气了。

    她死死的瞪着叶寻,微微的鼓起了腮帮子,牙齿咬着,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咬他一口。

    他冷笑道:“看来我以前高看你了,原来你也只是一个只懂得卖弄美色,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你这些卑劣的手段实在让人不齿。有本事你就堂堂正正地用一些阴谋阳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算计人心,玩弄感情。”

    “即便我出卖色相,那也是我自己的本事,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而且阴谋阳谋,我不是也玩过了?”阿离走到叶寻身边,坏心眼的对着他的耳朵吹气,“而且这件事情还是你教会我的——叶大人,对于我的色相,你不也是甘之如饴吗?”

    叶寻现在真的是想掐死这个女人算了。

    他冷着脸,脸庞紧紧的绷着,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情,“我着了你的道,是我道行不深,技不如人。可你以为清然也会任由你摆布?他可是情场上的浪子,平日里见多的是风月,多的是美人,你就这副模样,实在入不了他的眼。也许等过一阵子,他自己玩腻了就会离你而去。”

    阿离也不生气,她依旧笑意盎然,还伸手搭上了叶寻的肩膀,“其实我之前也以为,我这样子入不了你的眼。可是事实上却让我大感意外,所以说世事难料,你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他不会对我情根深种?”

    叶寻又是一转身,重新背对阿离,“你也不要把别人想的太蠢。你即便要出卖色相,那也没有什么可取的,你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年纪又老,说不定还比我年长几岁。在我看来,你实在是一无是处,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信心,确信自己能够控制他。”

    “我老?”阿离轻嗤,“即便我老,那你不也是很喜欢?”

    叶寻咬着牙齿,“我喜欢小姑娘!”

    “哦?那蓝朵朵很适合你。”

    叶寻气傻了,他用力的吸气,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他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下一刻就会出手要掐死她。可是叶寻也知道,之前自己打不过她,而现在中了蛊毒之后,身体变得有些孱弱,还没有养起来,就更加的打不过她了。

    他打不过她。

    叶寻第一次为此感到无比的丧气,他发誓,如果他是阿离的对手,现在肯定要揍她一顿出出气。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叶寻大口喘气的呼吸声。

    阿离低着头,她笑了笑,然后伸手抱住叶寻的腰身。

    她把脸贴在叶寻的后背上,不顾叶寻的肌肉直接变得紧绷僵硬,她又蹭了蹭。

    “你说的对,他的女人太多了,不肯一心一意对我好,实在是讨厌得很。你说说,要是我把那些女人全都杀了,他以后是不是就会全心全意听我的话?”

    叶寻挣扎着,他使劲的把阿离放在他腰上的手掰开,然后转头怒视她,“你简直丧心病狂!这种念头你想都不要想。你即便杀尽天下的女人,他也不会喜欢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人。”

    阿离偏了偏脑袋,看着有些疑惑,“可是他现在就很喜欢我啊,哦,对了。”阿离拔下鬓角插得摇摇欲坠的玉簪,放到叶寻眼前晃了晃,“你看看,这是他昨天用来哄我的,说是定情信物,是他们的家传宝。”

    她把玉簪拔下来之后,原本就散乱了的长发更加的散乱了,她现在就是披头散发的,那些垂下的乱发把她的脸庞大半都给覆盖住,只留下了一双笑得温柔无比的眸子和微微上勾的红唇。

    “他说家传宝你也信?他的家传宝要留给他的妻子,绝不会流落到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身上。”叶寻冷着脸,“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他,否则到最终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你面上也不好看。”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要引诱他,比引诱你还要难,我也不想我到最后一无所获。”阿离停了一会儿,声音带上了点挪揄的笑意,“那么,如果我现在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去,你可不可以像之前那样子待我,又肯不肯让我摆布呢?”

    叶寻想也不想,“你做梦!”

    阿离低低笑了几声,“那么江清然就要倒霉了,看来你跟他之间,也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兄弟情深,他现在有难了,而你却要袖手旁观。”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欢而散

    蓝朵朵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现在阿离天天都守在这画舫上,即使蓝朵朵不是阿离叫来的,也和阿离脱不开关系。毕竟她们两个现在住一块,要商量什么也容易得很。

    蓝朵朵眯着眼睛,笑嘻嘻的,并不回答,反而又说道:“你对我这样不客气,我凭什么告诉你?”

    叶寻冷笑,“若是你不说,我还可以对你更不客气。”

    蓝朵朵很恨瞪他一眼,有些气结。

    但是很快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恶意的说:“大哥哥,你那么喜欢她,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了,这样你还要见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么?”

    阿离和叶寻这两个人都曾经给她不痛快,蓝朵朵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她总要别人不舒坦了,才能找回些许报复的快感。只是很可气的是,这两个人她都拿他们没办法。蓝朵朵要出气,就只能通过别的方式。

    她可没忘记了,立志要棒打鸳鸯的,现在正是她有机可乘的时候,即便她不能拆了这对鸳鸯,也总要他们都不痛快。

    叶寻听她这么一说,又恨不得把她给扔下去。只是还有事情要问她,总不能现在半途而废,他竭力的忍耐着,只是两指又忍不住有些烦躁的相互捏着摩擦,心里觉得有些烦躁。

    “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个早已各不相干,现在找你问这些,也不过是要破了这案子。真是想不明白,你的脑子里到底都装着什么东西,除了这些儿女情长,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么?我可没有你想的这么没出息。”

    “大哥哥有没有出息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阿离很有出息。”蓝朵朵拍手大笑道:“你可不知道,阿离说你是她的心上人,却一边让我留在你身边,一边下毒害你。大哥哥你心里装的是不是儿女情长我不知道,但是阿离一定不是。”

    她靠近叶寻,非常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所以大哥哥,你现在——”

    蓝朵朵伸手抓住叶寻的手腕,却被他一手挥开。

    “大哥哥生气了。”蓝朵朵嘟了嘟嘴巴,有些委屈的说:“这些干我什么事情啊?不都是阿离干的么?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却把气撒到我身上,这可真是不公平。”

    叶寻一拳砸在蓝朵朵背后的车壁上,那弄出的声响不仅是蓝朵朵吓了一跳,就连车外守着都人也是吓得不轻。。

    蓝朵朵看着叶寻,发现他双眸翻腾着怒气,那些怒气好想要实质化般,几乎将她灼伤。

    蓝朵朵又觉得委屈了。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干,只是把一些话说出来,却要受这样的气。虽然她觉得自己实话实说没有什么不对,却也悻悻的背靠着车壁,不敢再说话。

    叶寻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问道:“我再问一次,阿离叫你来这里到底为何而来,不必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那艘画舫上,有着那批柳嗣安一直在寻找的官盐。阿离一直这么费尽心思的靠近江清然,若是说她不是另有所图谋,打死叶寻都不信。这个女人无利不起早,若是没有别的目的驱使她,她是不会耗费这么大的心力去守着这艘画舫的。

    只是她嘴巴怎么都撬不开,叶寻无从得知阿离的目的,现在有一个更好对付的蓝朵朵送上门来,叶寻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蓝朵朵眼珠子转了转,她瞟了叶寻一眼,道:“不是她让我来的,我只是见她这几日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不归,觉得很奇怪,所以跟来瞧瞧。”

    蓝朵朵偏了偏脑袋,指向一旁,“我都在这树上坐了好几天了。只是什么也没有见着,只见她天天和那个男人待在一块,别的什么事情都没干。她估计,就是和情郎谈情说爱来了。”

    蓝朵朵一直都不知道阿离的目的,只觉得她神神秘秘的,整天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她又在家里待得无聊,小小想和她玩,那个叫覃歌的大个子却守着,不让小小靠近她,蓝朵朵呆的久了也觉得无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没事干就跟着阿离出门了。

    她坐在树上这些天,阿离也曾威胁恐吓她,只是蓝朵朵又哪里是那种轻易被吓到的人,阿离不让她待,她却偏偏要待着。即使她觉得天天看着阿离和那个叫什么江郡王的人卿卿我我也无聊得很,但是为了让阿离不痛快,她还是耐着性子,天天在这儿守着,讨阿离的嫌,让她不痛快。

    叶寻将信将疑,“果真如此?”

    蓝朵朵不满的瞪他一眼,“难道我还会骗人不成?”

    叶寻坐正身子,他冷淡的道:“你可以下去了。”

    “诶?”蓝朵朵一惊,“你不继续问了么?”

    还有什么好问的?这蓝朵朵虽然也是个煞星,却对所有的事情一知半解,叶寻上次是倒了霉才会吃她的亏。既然她和这案子没有什么关系,那便没有什么好问的。

    “下去。”叶寻道:“或者让我扔你下去。”

    最后蓝朵朵还是被推了下来,她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最后化成小小的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的天际,恨恨跺跺脚,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她真想不明白,阿离对她不客气便罢了,为何叶寻也这么对她,对于她这种漂亮惹人疼爱的小姑娘,不是会有很多人喜欢的么?只是她现在几次三番在叶寻这里碰壁,蓝朵朵都快要气死了。

    她有时候真恨不得配点毒药都把那些人毒死算了。只是阿离防她,叶寻也防她,她根本无从哦下手。

    蓝朵朵越想越气,她对着早已看不见马车踪迹的空地,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后转身就要走。只是她被人拦下了。

    蓝朵朵看见眼前的这一袭青衣,怒火又瞬间涌了上来,她指着阿离大声问道:“你不在船上呆着,下来做什么?”

    阿离偏过头,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刚才和他谈了什么?”

第二百一十五章 威胁相逼

    蓝朵朵笑了起来,她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她眉眼带着得意的张扬,一直拿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阿离,带着挑衅的意味。

    阿离笑了笑,并不在意她此时的挑衅,“其实你不必说我也猜得出来,那把叶寻坑得那么惨,现在还能对你有什么好脸色?想必又是碰了一鼻子灰吧?”

    让阿离说中了,蓝朵朵气结,她指着阿离说道:“你可别得意,现在他是我的了!那些事情,没有一件事我干的,全是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干的好事。大哥哥说了,他喜欢温柔善良的姑娘,你可不是。我劝你还是好好的跟在江郡王身边吧,大哥哥是我的!”

    蓝朵朵一扬脑袋,说不出的得意。

    她总是要跟阿离对着干心里才能舒坦点。只是在平时,这个女人百毒不侵,蓝朵朵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拿叶寻做筏子,惹得她不痛快。

    此时画舫上,从里头走出来个人,站在栏杆边迎风而立。他一直静立着,看着这边的动静。

    是江清然。

    阿离偏头过去看了一眼,很快又把头转回来。

    她扯着蓝朵朵,拽着她来到一株大树后边,接着树干的遮掩,避开了船上那人的目光。

    蓝朵朵挣扎着,她气恼道:“你放开我!”

    阿离不仅没有放开,反倒是用手紧紧的揪住她的衣领,压低脑袋靠近她,“蓝朵朵,我发现你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阿离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蓝朵朵先是一愣,之后才有些得意的哼了一声。她一直自认是个美人,只是这句话从阿离口中说出来,她莫明的觉得得意,比得到了别人的夸赞还要更加的得意非凡。她似乎想借此证明什么,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你以为你夸我,我就会给你好脸色瞧么?”蓝朵朵瞟了她一眼,因为她身高比阿离娇小许多,所以看上去她现在处于完全没有压迫的姿态。为了不让自己的气势被阿离压下去,蓝朵朵一仰头,不甘示弱的和阿离对视着。

    只是下一刻,她脸上刚刚浮起的笑容便僵住了,因为阿离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匕首,那冰冷的刀身此时正拍在她的脸颊边,那冰冷有尖锐的触感传来,蓝朵朵立马僵直了身体,不敢再动弹。

    她最爱的就是她这张脸,一直以为自己就是那凝在枝头即将绽放的豆蔻,她还在等着自己完全绽放的时候,可不想在此之前,她的这张脸会出什么差错。

    阿离低笑,口中的语气很低柔,但是却说出让人汗毛倒竖的话来,“你不必给我好脸色瞧,因为你很快就没有脸色可以瞧了。让我看看,要在你这张脸上划几刀。”

    蓝朵朵有些怕了,却还是说道:“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你就能杀了我不成?你别忘了,旁边还有人在看着你呢,要事我就这么死了,肯定要追究到你身上来的。”

    蓝朵朵吃软不吃硬,阿离出的这手对付她正好,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即使在叶寻和阿离面前都曾吃过亏,但是气焰依旧嚣张,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就不知道厉害。

    “我不需要杀死你,我只是要在你脸上划几刀。”阿离又坏心眼的用刀身在她脸上轻拍着,弄得蓝朵朵的眼皮也跟着一跳一跳的,就怕她就这么丧心病狂的一刀给划,下来。

    “你知道我杀过很多人,知道怎么下刀人死得最快,怎么下刀不会死人。我只需要把你这张脸毁去,左边三道,右边三道,这样你就变成了神憎鬼厌的丑女了。”

    蓝朵朵捂住自己的脸,怪叫一声,“你、我不许你这么做!”

    阿离把匕首插进树干了,蓝朵朵偏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刀刃离自己也不过几寸之遥,她恨恨瞪了阿离一眼,伸手又往自己的怀中摸去。

    其实在她住进济世堂之后,在厉怀仁的施威下,蓝朵朵已经把身上的许多毒药都上交了,只不过她还私藏了一些,现在拿出来正好,虽然毒不死人,却能让阿离吃吃苦头,不让她继续嚣张。

    只是她的臆想虽然很美好,但是在她把手探进自己怀中的时候,阿离却似有所觉般,提前捏住她的手腕。

    蓝朵朵惊呼一声,是疼的。

    她的手在齐腕处被捏着,就像命门被人捏住了。阿离轻笑,又是用力一扭,蓝朵朵瞬间疼白了脸。

    对上阿离,她从来都不会有赢的时候。

    “你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姑娘,让我想想,当你这幅皮囊埋葬在地底下,开始腐烂变臭,全身都爬满了蛆虫的时候,看看你会不会比现在更可爱一点。”阿离眼眸半眯着,她盯着蓝朵朵,说道:“你想变成那样子么?要不要来试一下?”

    蓝朵朵急得用脚蹬她,只是阿离很快避开,她转了个身,顺带着把蓝朵朵翻了身子,换了个方向,让她脸挨着树干,背对着自己。

    “看看,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安分。”阿离低声道:“我最讨厌不听我话的人,你以为我还能忍你多久?若是你再这么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

    阿离难得有这么动怒威胁人的时候,一般用最嘴解决不了的事情,她都喜欢直接动手,只是这蓝朵朵实在难缠。她又不能直接就取了她性命,若是蓝朵朵死了,回去先生又要说她,小小也会跟着伤心,真是烦的很。

    蓝朵朵不服气的道:“我碍着你什么事了?你现在如此,不过是因为我刚才和大哥哥谈了一会儿话么?你醋了么?”

    阿离听她这么一说,脸上反而是笑意吟吟的,“你还不够格。”

    蓝朵朵大怒,她挣扎着,脸上蹭到了不少树皮屑,只是已经没有办法挣脱阿离的禁锢。

    蓝朵朵偏头看她,声音软了下来,“阿离,你就先放开我吧,我答应你就是,再也不惹事了。”

    阿离轻嗤一声,把蓝朵朵放开了,你现在轻飘飘这么一句话就让我放过你,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六章 凿船沉舟

    

    现在天气日渐热了,虽然春光大好,那些树木苍翠欲滴,葱葱茏茏,看上去使人赏心悦目,只不过却还有一些不好的地方,那便是虫蚊也多。

    特别是在这郊外,没有一些艾草来驱蚊,蓝朵朵总是受到蚊虫的骚扰。

    她本来是坐在树上的,但是树间蚊虫更多,到了晚上之后,比白天更甚,那些蛰伏着的虫子蚊子全都出来了。她现在也只好跳下来,蹲在地上。

    蓝朵朵痒得厉害,那些蚊子还嗡嗡的一直响个不停,要是可以,她现在也想撒一把毒药把它们全给毒死了。但是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用手抠着自己的脖子,没一会儿皮肤上就起了几条血痕。蓝朵朵苦着一张脸,越发恨透了阿离。

    这个女人简直太坏了!

    她忿忿的想着,又是“啪”的一声,反手拍在自己的脸上,待拿下来时,发现手掌心有着一具蚊子的尸体。就这船上那些昏暗投射过来的烛光,还可以看见手上沾染了一点血迹。

    这可都是她的血!

    蓝朵朵嫌恶的甩了甩手,开始思量着要不要干脆跑到那江郡王的船上去,好度过这一晚。

    只是阿离让她一整晚都要待在这里,观察那两艘画舫的动静。

    蓝朵朵可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只是阿离又不知道给她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蓝朵朵虽然热衷于下毒,解毒的本事却实在是拿不出手,她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忍了下来,乖乖的在这儿守着。

    不过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阿离就是想把她扔在这里喂一夜的蚊子的。

    蓝朵朵又痒又难受。一听到那些画舫上传来的丝竹享乐之声,她瞬间更加愤恨。

    阿离今晚不在船上,她在天色将黑的时候,就已经和江郡王一同上了马车在了。

    一想到阿离此时可能舒舒服服在家里睡觉,蓝朵朵就恨得牙痒痒。

    明天,等明天阿离回来的时候,她就不不要在这里守着了!

    月上中天,夜已经渐渐的深了,船上那些寻欢作乐的人声也已经渐渐的停息下来。四下只有偶尔飘出的一些细碎的几声低笑。还有那些在野外不是蝉鸣几声的虫子。

    蓝朵朵昏昏欲睡,她脑袋一点一点的,只是在被蚊子骚扰得实在烦了,才稍微出手挥一挥,驱赶那些虫蚊。

    那些水波击打着船底,发出了轻轻的响动,在深夜时听起来轻柔无比,像是母亲抚慰孩子入睡的摇篮曲。

    蓝朵朵却觉得烦,因为她觉得这些声响影响她到她睡觉,若是可以的话,她现在也想往河里面投几块石子,以此来报复他。只是她现在睡得有些迷糊,懒得动,所以就一直忍受着这声音。

    蓝朵朵皱着眉头,半睡半醒之间,却突然听见一声声的叫喊。

    此起彼伏,很快,一直寂静的夜空下,就想起了喧嚣的声音。那些声音实在是噪杂的厉害,这下子,即使是蓝朵朵想要睡觉也睡不着了。

    她干脆站起身来,她决定,要是要她抓到这个打扰她睡觉的家伙,一定要将他抽筋扒皮。

    只是她并没有找见那个打扰她睡觉的人,因为她往河面上往去,发现那些船上的灯火都逐一亮了起来,很快河上就重新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根本就分不清声音最开始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蓝朵朵皱了皱鼻头,有些疑惑不解。

    这大晚上的,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弄得她连觉也没法睡了。

    她凝神静听,依稀能够听见那些船上的人在大声的呼喊。

    “有人凿船!”

    “船要沉了!赶紧跑呀!”

    “快点,那人好像在那边,抓住他!”

    紧接着的是一声声尖锐的呼叫,虽然蓝朵朵看不清船上的那些情形,但是光是听这些声音就能够判断得出,现在船上的情况一定是非常混乱的。

    她撇了撇嘴巴,虽然这些是死是活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是看见他们倒霉的,还是很开心的。

    蓝朵朵又麻利地爬上了树枝,她借着高度,一直往船的那一边探头探脑,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她本来是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来瞧的,但是她越看越不对劲。

    因为她发现那个半只船身都已经倾斜到河底的船,就是阿离待的那艘,也是阿离要她看着的那一艘。

    本来蓝朵朵也不放在心上的,但是她却转而想到,要是明天阿离来到这里,看到这种情形,把所有的一切都赖到她头上,到时候又来找她算账,又该如何?

    反正这些事情全都是他们自己弄出来的,但是赖账的时候,却总都喜欢赖到她身上,蓝朵朵已经屡见不鲜。

    蓝朵朵急了,她掉下来树枝往河边跑过去。

    现在船上正混乱着,那些人没头没脑的全都往岸边冲,蓝朵朵一跑过去,马上就逮着一个人。

    她有些着急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被蓝朵朵拽住的人也是一个姑娘。她现在身上的衣裳穿得有些不妥当,明显也是在睡梦中的时候被惊醒,看着众人跑下来的。

    她回道:“我哪里知道呀?睡得好好的,就听见有人说船要沉了。”

    蓝朵朵放开了她,现在船上的人拥挤着都冲了下来,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

    不过所幸局势很快就被控制住。

    蓝朵朵跺了跺脚,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阿离那个女人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要是明天阿离问起的时候,她一问摇头,三不知铁定是要吃苦头的。

    蓝朵朵想做什么来挽救一下,但是现在她又能做什么呢?她只能在案边看着干着急,她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阻止这一切发生。

    那船沉下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那些水还一直在往船舱里面渗着,现在想要补救也是于事无补。

    那些人凿船的时候,动作悄无声息的,行动的非常的隐蔽,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蓝朵朵觉得,这老天爷简直在跟她作对。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闲,偏偏要选在今晚的时候来凿船,却害苦了她。

第二百一十七章 活个明白

    “你说什么?”阿离猛的站起身来,带倒了一干器具,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容,道:“蓝朵朵,你要是敢骗我——”

    阿离顿住,没有再说了,只是她话虽然还未说完,蓝朵朵却能听出她话里的威胁。

    蓝朵朵往后瑟缩了一下脖子,此时乖顺得不像话,“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船莫名其妙的就沉了,谁让你昨晚不待在船上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顿了顿,蓝朵朵又忙道:“这可不是我干的啊,我发誓,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阿离只冷眼看她,随后快步走出了济世堂。

    等阿离来到运河边的时候,此处还有些慌乱。人声噪杂,场面有些混乱。

    阿离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发现江清然的那艘船此刻已经沉了一半了,就那么歪歪斜斜的泊在河面,倒也没有完全的沉下去。

    阿离眸色深沉,她在人群中找到了画舫的管事,问道:“怎么回事?”

    因阿离这些天来和江清然形影不离,是以管事认得她,管事答道:“昨夜有人凿船,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好,阿离姑娘还是离开吧,免得惊扰到你。”

    阿离推理也没有理他,她往船上张望了一眼,之后一提起裙摆就走了上去。

    管事一愣,之后赶紧追了上去。

    现在船上可不安全,要是阿离上去了,发生了什么好歹,到时候江清然还是不得把他的皮给揭了。

    阿离上船就直奔船舱底部,船舱里面进了不少的水,现在还没有清理干净,她刚一脚踏进去,裙摆就湿了。

    一片狼藉。

    许多器具都损坏了,东西东倒西歪的,都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阿离的脸色变得很阴沉,她突然蹲下来,用指尖蘸了蘸水,随后放在口中尝了一下。

    咸的。

    虽然一夜过去了,被河水冲散了不少,但是那么多的盐食,即使有河水带去,现在尝起来还是有咸味。

    管事一见阿离,刚要出声叫住她,只是阿离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又匆匆忙忙的跑下来。

    她的衣裙都湿了不少,可是此时她却全然都顾不上了。

    这一次,她的目的是国公府。

    阿离没有避嫌,就这么大咧咧的站到门口。因这一路走来,她身上的衣裙都已经干了,看上去倒也没有很狼狈。只是她的脸色依旧很阴沉,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之前阿离那段日子可不是白住的,几乎全国公府的人都认得她,虽然在外人看来,她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阵,但是现在,当她再度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那些守门的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阿离姑娘?”

    阿离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就要抬步走进去。那些门房也不知道要不要拦着,在他们犹豫之间,阿离已经走了进去。

    她直奔叶寻的书房,果然在里面找见了他。

    今天并未上朝,叶寻正坐在书房内批阅卷子。突然一片阴影罩过来,他还以为是七宝冒冒失失,正想抬起头来呵斥一声,整个人就不由得一顿,要出口的话也咽下去了。

    过了片刻之后,叶寻才咧着嘴巴笑了一下。

    “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叶寻重新低下头去,他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阅着他的卷子,对阿离的到来漠不关心,“你该知道我这里不太欢迎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请出去。”

    阿离垂眸,冷眼看他,对叶寻的冷落并不放在心上。

    “你做了什么?”她问道。

    叶寻没有答话,仿佛就当她不存在一样。

    阿离抢过他手中的卷子,双手撑着桌沿,身子往前倾,靠近叶寻。

    “叶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阿离气的声调都变了,“我把盐食的下落告诉你,你为什么要去凿我的船?”

    叶寻抬起头来和她对视,“既然你猜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除了你,没有人希望这件事情闹大。事已至此,死无对证,你还是尽早放手,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

    叶寻的声调非常的平静,没有一点点的波澜,好像他承认的事情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根本就不值一提。

    阿离哪里能够那么容易就放过他?

    她伸手揪着叶寻的衣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如果你再坏我好事,我会对你不客气?”

    叶寻只觉得好笑。事实上,他也的确笑起来了。

    “对我不客气?什么不客气的事情你都干过了,现在再来说这句话你不觉得可笑吗?”

    阿离现在,真想撕烂他脸上的笑容。这些时日来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什么也没有了,那些盐食现在已经溶在水里,即便她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再挽回。

    阿离一直盯着叶寻的眼睛,最后却是把手放开了。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阿离咬着下唇,轻声的说道:“只是你以为如此就可以阻止得了我吗?”

    叶寻正整理着自己的衣领,闻言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他一直都知道,阿离固执的要命。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么说也不对,她即便是见到了棺材,她也不会掉泪。

    叶寻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因为这一件事情,就让阿离放弃。

    叶寻垂眸静立,片刻之后,他才有些涩然的问:“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阿离也奇迹般地平静下来,没有初时那样怒气冲冲。

    她目光变得有些涣散,她好像是在看着叶寻,却又不是在看着他。

    “先生曾劝我说,人生难得糊涂一场,不需要活的那么明白。可是我从来都不愿意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人,什么但愿长醉不复醒,这些事情,我不会去干。我只想活个明白,该做什么,要做什么,我都会一一去做。”

    她再度看向叶寻的时候,眸光变得阴冷无比。而此时,叶寻又重新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就像是那一次,他揭破她的身世之后,阿离也想杀了他。

第二百一十八章 跋山涉水

    叶寻和阿离对视着,对她眼中的杀意恍若未觉。

    他甚至还笑的出来,“除了杀人,你还会什么?阿离,你这是不是恼羞成怒了?”

    “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阿离挑眉,她此刻的确是怒气横生,只不过她早已习惯了掩饰和隐藏,对于情绪,她总是能控制得炉火纯青的,就如同她做戏天衣无缝一样。

    “会。”叶寻叹了一声,道:“只是杀了我,你就要惹麻烦了。你现在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去策划一场谋杀而不让别人发觉?”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阿离咬牙道:“你死了,就不会再来坏我的事了。”

    对于叶寻,阿离总是失策的,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在她的计划中,叶寻应该是她的一枚棋子才对,可是这棋子总是不听她的话乱走,弄乱她的整盘棋局。

    “我死了你也走不出去。”

    叶寻眨了眨眼睛,半真半假的道:“你想和我死在一处?”

    叶寻突然想起来,他好像是没有和阿离好好的说过一句情话。说出来的那些像情话的话,却总是带着杀气的,不是他死就是她死。

    阿离双手撑着桌面,斜坐在桌子上,又横腿一扫,桌面放着的东西全都被她扫落下来。

    砚池打翻了墨迹,洒落在叶寻方才批阅的卷子上,弄出了黑色的痕迹,连字迹都看不清了。

    叶寻愠怒的看了阿离一眼,正想要弯腰去捡,阿离却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溜至自己眼前。

    “放开我!”

    又是这种强硬的姿态,叶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受辱。

    阿离就像个欺凌姑娘的恶霸般,总是对他动不动就动手动脚,还不容他反抗。而叶寻……则是被恶霸欺凌的那个姑娘……

    这种性别上的转换,让叶寻很不能接受。只是阿离的脸皮却比城墙厚,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笑意盈盈的,全当你在夸她。而打……他又打不过她。

    阿离听了,不仅没有把他放开,反而是双手搂着叶寻的脖子,紧紧的抱住。

    她坐在桌子上,叶寻坐在椅子上,她的位置比叶寻高些,这一搂,叶寻的脸就埋在了一处柔软的地方,位置不高不低,偏偏正好。

    阿离抱着他的脑袋,死死的不撒手,对胸前的异样恍若未觉。

    “叶大人,你方才说我恼羞成怒,那你倒是说说,这种时候,我该做点什么来泄愤?”

    叶寻听不进她的话,只是使劲的挣扎着,想要把头抬起来,只是阿离力气大得很,一时间他倒也不能摆脱阿离的禁锢。

    阿离低头,眼眸中含着笑意。她伸手,捏了叶寻的耳垂。

    “叶大人,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激动的时候,耳朵很容易变得通红?”

    顺着耳朵的轮廓,她指尖一直向下,最后停在他的衣领旁,这里有衣服的阻碍,使她无法向下。

    “真是恬不知耻!”

    叶寻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他不想和阿离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一点都不想。

    可是阿离却不放过他。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好事——”阿离的怒气刚起,却又很快的消散下去。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轻笑了一声。

    她放开叶寻的脑袋了,却是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强制使叶寻和自己对视。

    “叶寻,我听说有很多有情人,为了他们心爱的姑娘,可以跋山涉水。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为什么为我做一点事情你都不肯呢?”阿离皱眉,有些疑惑不解的问他,眉眼居然带上了一点委屈的神色。

    叶寻冷笑,“跋山涉水?那也要看你值不值得。”

    阿离弯着眼睛笑起来,“这么说来,你果真喜欢我?”

    叶寻蓦然噤声,他只盯着她,并不答话。

    有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叶寻也曾试图说服自己,但是真的没办法。

    但是他是真的不想再和阿离有所接触,倘若阿离就此罢手,离开京城,那……再好不过。

    可是叶寻也知道,让阿离放弃,这可比登天还难。他们两个人,也只好一直纠缠不清,到了今天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阿离所求的,本就和他相悖,而他本也身处官场之中,要抽身又谈何容易。

    阿离看叶寻沉默,一时间笑得更欢了,好像全然忘记了,她来到这儿,本是来找他算账来的。

    她伸手戳了戳叶寻的脸颊,咕哝道:“你喜欢我,却放任我一个人,都不帮帮我,真是个狠心的人。”

    “你想得太多。”叶寻不留情面的道:“对于一个天天想要杀我的人,我不会有那种心思。我今后,将会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姑娘,我们门当户对,琴瑟和鸣,她将和我一起,将这国公府的门楣撑起,成为我的贤内助。”

    他推开阿离,“你走吧。今后我不会再管你了。”

    阿离一顿,不过很快就笑起来,这次,她笑的很平和,“若是真有那天,你带着你的妻子来我的坟头,给我倒一杯薄酒,让我瞧瞧,她是何等的贤良淑德。”

    坟头?

    叶寻皱眉道:“你还没死,哪里来的坟头?简直胡说八道!”

    阿离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轻声道:“现在没有,以后也总会有的。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要死的人,谈生论死也没有什么不行,现在不过是事先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到时候忘了。”

    她这话说的奇怪,叶寻还想问什么,阿离却从桌面跳下来,“我走了。你今后不再管我,也别再来坏我的事情,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她冷眼看着叶寻,明明刚才,她还那么温柔的和他说话,现在却又变了脸。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叶寻嗤笑一声,他正想反唇相讥,可等他再度看向阿离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走了出去了。

    罢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也只有如此了。等官盐的事情尘埃落定,把柳嗣安捞个干净,那么这件事情,就真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叶寻心里想得欢快,却从唇齿间,轻叹了一声,久久不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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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冤录介绍:
祁佑年间,兵部侍郎于家中暴毙。一时之间,满朝哗然,皇帝震怒,叶寻受命查案。
扑朔迷离的案情,暗流涌动的朝廷,叶寻能否还大白于天下……
算计与反算计,扑倒与反扑倒,且看谁棋高一着。沉冤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沉冤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沉冤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