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公孙月娥
听一灯提到女儿，公孙月娥的凤目瞬间充满了泪水，嘤嘤的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原来她早上带着女儿离开，就是为了躲避吴元昊的追讨，因为事发时间很短，她虽然到处筹措，却也还没凑齐还债的钱。
而乐国是一个有奴役法的国家，如果欠债还不上，对方是可以要求欠债人用自己或者孩子来签订卖身契为奴抵债的。
她担心吴元昊会把女儿抢去，一早就躲了起来，没想到对方人多眼杂，还是找到了母女二人，并且把女儿公孙晴雪给带走了。
吴元昊走时放下话来，三日之内如果不能还清债务，母女二人必有一人要签那卖身契约，公孙月娥无奈，只好到处求情。
但是这几日她已经把能借的人借了个遍，还是短缺十数个金币，没办法只好跑到一灯这里，看看能不能借到一些钱来应急。
“姐姐你先别哭，告诉我你缺多少钱，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一灯见她哭的如此凄惨，虽然心为和尚，不近女色，但还是生起一股恻隐之心。
“赵公子，我还缺十七金币，你能借我十个吗，剩下的我再找别人想想办法…”
一灯在想着事情中的疑点，还没来得及说话，公孙月娥就以为他嫌多，赶紧改口：
“十个太多的话七八个也行，五个也行…”
“公孙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一灯见自己的犹豫让对方误会了，赶紧安抚道，然后对一旁的白灵说：
“白灵，咱们家里还有多少钱？”
“加起来还有五六十金币吧。”白灵掰着手指头估算了一下，回答一灯。
“快去取三十金币来，交给姐姐应急。”
白灵本就很憧憬公孙月娥的仪态，一直想要和她搞好关系，学学为妇之道。加上天性纯真，对钱没有太多的贪恋，毫不犹豫的就跑进内府取钱去了。
“赵公子…你这是…”
公孙月娥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大方，一下子就拿出三十枚金币帮助自己，心里更是感激，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姐姐不要多说了，我本就是住在你的宅子，咱们两家应当亲如一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
一灯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他心中的佛性，这本就是他所学佛法当中教导人们向善的基本思想，他也没有多去想些什么。
可是公孙月娥作为一个成熟的女子，就不是这样想的了。
女人都有一个天性，就是遇到困难就会依靠自己的男人，公孙月娥也是这样。
这些天她见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平日里那些生意伙伴都翻脸不认人，只有几个平日要好的姐妹还能接济她一些钱财。
而大多数男人，则是钱的事一句不提，嘴上说着的只是一些淫秽不堪的话。
此时一灯的所作所为，让她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只是个女人，无论她平日里如何逞强，可她本质上还是一个需要关爱的女人罢了。
公孙月娥一双凤目含情脉脉的看着一灯，心想之前还没有多注意，此时仔细端详，才发现原来赵公子眉清目秀，长得一表人才，加上彬彬有礼的性格，确实是女子心中偏爱的那种男人。
一灯的身体是赵去病的，因为之前生病，长期不能出屋也不能操劳，结果皮肤白净细嫩。
后来因为一灯附身在这具身体，又修炼了仙峰寺的内功，原本孱弱的身子骨也稍微健硕了一些。如此看来，确实是一副勾搭女子的好皮囊。
一灯被公孙月娥盯得有些别扭，正准备说点什么，正巧白灵取钱回来，他赶紧起身结果钱袋交给公孙月娥。
“赵公子…”
公孙月娥伸手接过钱袋，本想说句自己尽快还清，修长娇嫩的柔荑却无意间碰到了一灯的手，顿时害羞的说不出话。
一灯还以为她怕还不上钱才这样支支吾吾，嘴里忙不迭的说道：
“公孙姐姐，这钱你就拿着用，不要提什么还不还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这么定了。”
公孙月娥听他又一次提到一家人这件事，心里更是羞涩不已。
她知道一灯身边的这位白姑娘就是他的娘子，不由的把自己和对方摆在一起比了一番。
白灵年轻，可自己也不老，正是成熟诱人的年纪。
白灵性格清纯，外貌可爱，但是却没有自己这种成熟的高贵感，而且自己长得也不差。
白灵是原配夫人，黄花大闺女嫁过去的，自己虽然是寡妇，但是寡妇才知道怎么取悦男人，这点反而成了优势。
公孙月娥心里一喜，一番比较，自己非但不输，反而还有几分胜过之意。
更何况她知道自己是寡妇，本就没有夺人所爱的想法，心里想着的只不过是嫁过来做个小妾也就知足了。
打定心思，她看待一灯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仿佛眼前的翩翩公子就是自家相公一般，说话的声音也变的柔媚起来。
“那奴家谢过公子…”
她按照对夫君的礼仪给一灯施了一礼，一灯不懂这些，也大大咧咧的受了。
白灵也是个不懂这些的小丫头，唯独春桃在一旁看的真切，心想夫人她怎么对着老爷施起了这种礼。
不过春桃确实是个聪慧的丫头，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小手捂着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公孙月娥也是人中之凤，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看破自己的想法，凤眼一挑给了春桃一个眼色。
她跟一灯又寒暄了几句，还拜托对方明日和自己一同前去赎回女儿，一灯也没多想，答应了公孙月娥。
春桃送公孙月娥出门时，偷偷的对她说到：
“夫人，你真的…”
公孙月娥一把捂住春桃的小嘴，嘘了一声，然后放开手，悄声说道：
“就你这丫头聪明，以后帮我好好照顾赵公子，没事就来我那边坐坐，我有话问你。”
“是，夫人…不过夫人，你到底是为什么…”
公孙月娥明白她是要问自己为什么看上了赵公子，也不说破，只是出门而去，嘴里留下了一句话。
“你叫我夫人，叫他老爷，这不就是老天安排的缘分吗？”
第十六章：目标是你
翌日一早，一灯先派下人阿大去给一合堂掌柜送了个口信，告诉对方今日自己有事不能坐堂了，然后换了身轻便的衣衫来到旁边公孙月娥的宅子。
公孙月娥原本有两个丫鬟，一个是送给一灯的春桃，还有一个叫做夏兰，给一灯开门的正式这个丫鬟。
对方并不认识一灯，就叫来管家，结果管家也没见过一灯，这一老一小研究半天，见一灯不像恶人的样子，还是决定先通报一下夫人。
公孙月娥这时刚刚起来，听了夏兰的禀报，立刻意识到这人应该是一灯，赶紧让她服侍自己更衣，还用飞快的速度涂了一些胭脂水粉。
夏兰从未见过自家夫人如此着急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公孙月娥也不点破，对着铜镜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感觉差不多了，便来到了前厅。
“赵公子，你来啦。”
自打有了一灯的帮助，公孙月娥好像有了顶梁柱一般，完全不见昨日的慌乱，整个人又恢复了初见一灯时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
一灯也发现了这点，他昨天开始就一直担心女儿被抓会让公孙月娥一蹶不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不由放心了许多。
“公孙姐姐，不知咱们何时出发？”
一灯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面。
“现在太早了，咱俩先吃点东西再去找吴元昊。还有，以后叫我月娥姐就行，别叫我公孙姐姐了，听着生分。”
“成，那就听你的，月娥姐。”
一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让自己称呼她月娥姐，心想不过这也没什么，既然公孙月娥喜欢，那就随她吧，反正只是个称呼而已。
两人吃饭时，公孙月娥交待下人们记住一灯的模样，告诉他们这就是租自己隔壁院子的赵公子，以后再来的话不用禀报，直接让一灯进来就好。
吃过饭，一灯随着欧阳月娥来到吴元昊的醉不归酒坊。
吴元昊身高八尺，和一灯差不多，身穿金丝绣竹长衫，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可惜脸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破坏了这份感觉。
他此时正坐在正堂的红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盏小口喝着，一旁的下人正抓着挣扎个不停的公孙晴雪。
“吴公子，钱我带来了，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虽然刚才在家里的时候，公孙月娥还能保持冷静，可一见到自己女儿挣扎的模样，她再也维持不了自己的仪态，大声吼着让对方放人。
那吴元昊眼里闪过一抹阴狠，嘴角微微咧了一下，说道：
“真没想到，短短几日你还真能凑够五十金币，既然如此，那你把钱拿来吧。”
公孙月娥刚要给钱，却被一旁的一灯拦住了。
“别着急，我想问吴公子几个问题，不知吴公子能否为在下解答一二。”
“但说无妨。”
那吴公子见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钱，心想也不会出什么差子，便摆起了姿态，仿佛无所谓的样子。
“不知吴公子当时借给月娥姐多少钱？借期又是多久？”
“本金四十，为期一月，到期后连本带利共五十金币。”
“原来是这样，那月娥姐，你找的那进货商跑路的时候，距离这借款到期有多久？”
“那混蛋商人跑路时，正好是借款到期的前三天。”
一灯听完二人的话，想了一下，问道：
“那不知吴公子能否帮在下解答一下，为何这商人早不走晚不走，非要等到最后三日再走？”
吴元昊有些不耐烦，回了一句不知道，便催促二人还钱。
“吴公子，”一灯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的催促，不紧不慢的说着。
“做生意可以有竞争，耍一些手段也无可厚非。但是这种阴谋诡计，就稍微有点过分了，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赶紧把钱给我，把人领走。”
那吴公子渐渐失去了耐心，焦急的催促着。
“我的意思很明白，吴公子你的身份好像很多啊，酒坊吴老板，绸缎庄吴老板，商户吴老板，是吧？”
听到一灯的话，吴元昊神色有些慌张，但他并不承认，只是催促二人赶紧交钱。
公孙月娥听完一灯的话却有些回过味儿来了，仔细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确实好像和一灯说的一样，所有事情就好像是一场阴谋一样。
“可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希望吴公子告知。”
公孙月娥刚要质问吴元昊，就听到一灯又张口说道：
“吴公子本就经营这醉不归酒坊，利润远高于月娥姐的绸缎生意，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折腾。”
一灯走到吴公子面前，盯着他脸上的胎记。
“直到今日见到吴公子，你听说月娥姐凑齐五十金币的时候，露出不甘的表情，我才明白你的真正意图。”
公孙月娥不解，对方费这么大劲不是为了抢夺自己的生意，哪能是为了什么，开口问道：
“赵公子，那是为何？”
“回忆一下事情的经过，他盘下一个绸缎庄，又赔本卖了很久的货，虽然最后从月娥姐你那边拿到了一笔独占合同的费用，但是他也是赔本卖了你一批货物的，”
一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这样算下来，吴公子根本就是没赚到什么利润，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希望月娥姐你还不上钱，这样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但是如果他的目标仅仅是你女儿，虽然她现在是个美人坯子，但是无论如何还是太过年幼了，根本不值得吴公子费这么大劲的用计得到，莫不如找个穷人家的姑娘直接买了简单。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吴大公子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月娥姐你。”
“我？”
公孙月娥傻掉了，她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得到自己。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若是早点认识你，我便是豁出去了也要交你这朋友。”
没等一灯和公孙月娥说话，吴元昊便大笑着说道，此时他已经丝毫没有之前那副儒雅的样子，整个人透出一股阴险的气息。
第十七章：心理疾病
“这一切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也没打算追究吴公子做过的事。”
一灯见对方已经露出了真实面目，当下决定尽快了结此事，免得横生枝节。
“烦请吴公子把晴雪放了，至于月娥姐的欠款，我看就一笔勾销了吧。”
“好好好，赵公子不愧是我看好的人，果然有胆魄。”
吴元昊转头交待手下放人，刚一松手，公孙月娥的女儿晴雪便飞奔到母亲的怀里，大声的哭泣着。
公孙月娥紧紧抱着女儿，不住的亲吻着她的额头和发丝，嘴里念叨着没事了。
吴元昊看着二人这一幕，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正是公孙月娥的借据，轻轻几下，就撕成了一堆碎纸片。
“吴公子果然仗义，既然现在已经没事了，那我和月娥姐就先告辞了。”
“赵公子。”
吴元昊叫住了准备离去的一灯，轻声细语的说着。
“赵公子为何如此着急离去，留下来和我玩个游戏如何？”
一灯不解，问道：“什么游戏？”
“我们来玩老鹰捉小鸡怎样？”
“这是何意？”
“赵公子和月娥是鸡，晴雪小姑娘是雏鸡，我的手下是鹰，看看二位护犊心切的鸡夫妇能不能守得住你们的孩子呢？”
一灯听了他的话，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赶紧拉过公孙月娥和晴雪，把二人护在身后。
现在的门厅里除了他们三个，剩下四人都是吴元昊的人，一灯暗自运转起仙峰寺的心法，开始调动体内的内力。
“上！”
随着吴元昊的一声命了，打手们抄起手边任何能用的物件，冲着一灯三人就冲了过来。
公孙晴雪还小，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哭着。
看到对方的举动，一灯明白今日这是不能善了了，只好以一敌四，和对方缠斗起来。
平日里，如果是自己单独面对四名打手，一灯并不会有什么好怕的，但今天情况不一样，身后还有公孙月娥母女俩。
仙峰寺武功以拳掌闻名，但是腿法却很少，就那么几种，而且一灯还一个都不会。
况且原本可以边打边退的战斗，因为要保护月娥母女，变成了站桩，瞬间就让一灯落在了下风。
四名打手都手持木棒之类的物件，本就占据了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再加上几人轮番出手，可攻可退，很快一灯的双臂就因为防御而被打的全是青紫。
几人离墙角已经没几步了，再退下去，就会被完全逼入死角，那时再想突破就更难了。
一灯打定主意，护住脑袋朝四名打手冲去，打手们见他自投罗网，还以为他是被打傻了，赶忙一人一边把一灯围了起来。
见到四人上当，一灯松开护着脑袋的胳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一灯提起一口气，摆出了仙峰拳法的起手姿势，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扎了一个弓步，双臂在胸前交叉称握拳姿势。
他脚下动了起来，不需要考虑月娥和晴雪的一灯终于可以施展他的真正本领，一招大摔碑手就把离他最近的大手抛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正好落在吴元昊面前。
紧接着使出千叶手下了左右两侧打手的武器，然后依瓢画葫芦把二人也扔到了吴元昊面前。
吴元昊见到四个打手倒了三个，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嘴里怒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语，吓得月娥赶紧捂住女儿的耳朵，不让她听到。
那最后剩下的一名打手见情况不妙，扔下手里的竹棍仓惶逃回到吴元昊面前，嘴里说着：
“老板…这人实属厉害，我…唔…”
话没说完，一声闷哼从这汉子嘴里发了出来。
紧接着，他捂着腹部跪倒在地，嘴里念叨着“你…为什么…”，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一灯定睛一看，这汉子腹部出现了一个利器刺出的伤口，涌出大量的鲜血，估计是活不成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一灯这个和尚愤怒到了极点。
那吴元昊手里握着沾满血的匕首，缓缓走到他面前的三个打手身边，那三人中了一灯的大摔碑手，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疼，根本就站不起来。
“住手！”一灯怒吼着，可吴元昊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哪里会听他的话。只见他一刀一个，分秒之间便又杀了三个打手。
“吴公子！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吴元昊此时身上沾满鲜血，手里还拿着那把杀了四个人的匕首，愤怒使他的表情扭曲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从我生下来，你们就都比我好！比我有钱！比我长得好！连女人都比我的好！”
他疯狂的发泄着多年来积存下的不满，一灯怕他疯起来会伤到月娥母女，只好退到二人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们。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是最惨的那一个？为什么每个女人都不愿意答应我？那些大小姐看不上我，凭什么你公孙月娥一个寡妇也看不上我！”
他抬起手里的匕首，指着公孙月娥的方向怒吼着：
“就因为我脸上这块红斑？难道这是我的错吗？凭什么你们只看外表就拒绝了我！”
“就算你貌似潘安，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就是个变态杀人魔！”
一直保持冷静的公孙月娥在吴元昊连杀四人后也冷静不下来了，几乎是吼叫一样的说出了心里话。
“哈哈哈！”吴元昊笑着，笑声非常可怖。
“既然什么我都得不到，那我也不能让你得到！”
他抬起手中的匕首，把一灯吓得赶紧摆出应对的架势，没想到下一秒，他就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大腿，然后趔趄着扑到一灯身上。
一灯被他的举动搞迷糊了，等到他反应过来，身上已经被吴元昊蹭上了好多的血。
吴元昊拔出大腿上的匕首扔在一灯面前，然后强忍着剧痛跑去推开门，嘴里大叫着：
“杀人啦！救命啊！”吴元昊的声音里没有恐惧，反而有着一丝兴奋。
第十八章：收监候审
吴元昊冲到屋外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吸引了大街上人们的注意。
周围人群听到声音朝这边看来，发现吴元昊浑身是血，大腿上还有一个正在哗哗冒血的伤口，顿时惊慌失措。
一老一小两名巡捕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穿过把酒肆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见到了受伤的吴元昊。
询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吴元昊把想好的说辞一字不落的告诉巡捕，其中年纪大一些的那名巡捕对着另一位说道：
“狄飞，你现在这给他包扎一下，我进去看看。”
“师父，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不用，你先把吴公子照顾好，里面的事情交给我。”
这老捕快叫燕东，快三十岁时才当上了捕快，这一干就是十多年，因为年纪不小了，也一直没有得到升迁和提拔，连个捕头也没混上。
而这名叫做狄飞的年轻捕快前几个月刚满十八周岁时，便通过了捕快的层层选拔，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他本想和师父燕东一起进去，却被对方严厉拒绝，只好灰溜溜的掏出金疮药，去给门口的吴公子包扎了。
燕东进到厅里，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有些怀疑。
“谁伤的人？”
“人是我伤的。”一灯回答到。
一灯此时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并不是说他就不担心，而是因为他明白，此时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洗脱嫌疑，莫不如等到提审时再说也不迟。
燕东虽说能力有限，但毕竟也做了近二十年的捕快，他没有从一灯身上感觉到那种穷凶极恶感觉，便也没有多加防备。
走到那四具打手尸体旁确认了一下，燕东发现他们几人早已死透，刚问了“句人是谁杀的？”，旁边的公孙月娥就开口了。
“大人，民女公孙月娥。”
“公孙老板，久仰久仰。”
公孙月娥毕竟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绸缎庄，城里的人们几乎都认得她。
“这几人并非赵公子所杀，我可以替公子担保。”
“这…公孙老板，这嫌疑人我要是不带回去也没法跟上头交待啊。”燕东有些犹豫。
“月娥姐，人家捕快大人也是照章办事，这衙门我是必须要走一趟的，不然也没办法洗脱我的嫌疑。”
“可是…”公孙月娥还有些犹豫，一灯只好又劝了几句，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一灯站起身，对燕东行了个礼问道。
“不必叫我大人，我就是个普通的捕快，叫我燕东就可以。”
“燕捕快，这四人非我所杀，我现在暂无证据证明，不知能否给我点时间收集证据？”
燕东怎么看，也觉得眼前这人不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便答应了一灯的请求。
一灯并没有耽误时间，只是让燕东收好不远处地上的那把匕首。
这匕首正是当时吴元昊杀死四人后又捅伤自己的那把，半月形的刀身已经沾满了鲜血，把手上镶嵌着一些外族特有的宝石，看起来不像是乐国的东西。
燕东从怀中掏出个白帕子，把匕首包好，一灯告诉他这东西是提审时需要用到的，他便小心翼翼的把抱着匕首的白帕放入怀里，待到回衙门以后再提交上去。
交代了公孙月娥几句，一灯就跟随燕东一起回衙门去了。
路上狄飞还问燕东，这人犯为何不绑，燕东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少说话，多听多学多办事。
一灯有些不解，为何这师徒二人看起来关系有些僵硬，好像徒弟还挺正常，但师父燕东的态度就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
不过他没时间细想这个，一灯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现在凶器已经被收作证据了，证人除了自己和吴元昊两个当事人之外，就只有公孙月娥和公孙晴雪。
至于还有什么能作为证据的，一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
毕竟当时在场一共把人，除了刚才提到的四人，剩下四个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而公孙母女因为债务的原因，证词并不一定会被人们认可，毕竟为钱财杀人已经屡见不鲜了。
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燕东就出言打断了他的思路。
“赵公子，衙门到了，你先跟我去做个记录，然后先委屈你在牢中暂住几日等待开审。”
一灯道了声谢，然后随燕东去签了一份文书。上面记录着燕东收集到的证据和在场几人的证言，一灯看了看，确认没什么问题也就签了字。
之后的事情就是安心的在牢里等待审理案件了，一灯并没有被安排在杀人犯的区域，而是被关押在盗窃犯区域的一个单独的小牢房。
岳丽城的监牢是木头制成的，一灯悄悄用手推了推，发现这木头并不结实，如果他想逃狱，只要稍用内力便能破门而出。
不过他并没有这个打算，也就没有去尝试。
公孙月娥母女并没有一同来到监牢，所有人的证词里，她俩都和杀人无关，巡捕这边也就没有为难这对母女，而是直接让二人签了口供就回去了。
回到家中把女儿安顿好，公孙月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紧跑到隔壁一灯的宅子，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白灵。
白灵一听说一灯现在已经在大牢里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险些晕了过去，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嘤嘤的哭了起来。
“公孙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白灵毕竟年纪小，一灯不在，就好像没了主心骨一样，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
“白灵妹妹，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把赵公子救出来。”
公孙月娥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妹妹你去牢里看一下赵公子，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求，我则是去找朋友疏通一下，看看有没有谁能帮的上忙。”
“一切都听姐姐的。”
白灵也想赶紧去看看一灯怎么样了，两人商议一番，就分头行动，准备来一场一灯营救计划。
而一灯这时候则是在梳理着现有的线索，准备应对之后的审判。
第十九章：莫名其妙的胜利
“相公！”
一灯正坐在干草铺成的床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睁眼一看，原来是白灵跑来了。
“白灵，你怎么来了？”
“相公，公孙姐姐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她让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什么？”
“没什么需要的，在这里头待着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
“那…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吗？”
白灵有些担心一灯是认为她帮不上忙，所以才说什么不需要，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
“真的不需要什么东西，这样吧，你去帮我跑一趟一合堂，告诉掌柜的我这几天不去了。”
一听自己有任务了，白灵的表情立刻舒展开来，乐呵呵的答应了一灯。
两人聊了一会，狱卒就来赶人了，白灵没办法，只好跟着狱卒离开了牢房。
而此时的另外一边，公孙月娥正在吴元昊的父亲，城主吴秋风的客厅之中。
“吴叔叔，事情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吴叔叔，我可以不追究吴公子，但是你能不能出面解释一下，把赵公子放了？”
公孙月娥本来就不打算追究吴元昊，毕竟对方是城主之子，自己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太过于纠结这件事并不会有什么好处。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吴秋风听完这件事的态度。
“公孙老板，我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此事定有误会，还请回吧。”
“哪里有误会？我亲眼看到吴公子…”
“住口！此事休要再提，我也奉劝公孙老板，不要插手此事，不然…”
“不要插手？吴公子先是用计骗我，然后绑架我女儿，还杀了四个手下，你让我怎么当做不知道？”
吴秋风见她这样，心知此事可能难以善了，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既然公孙老板心意已决，那我们倒看看，最后是我儿子被关起来，还是你说的那什么赵公子被关起来吧。”
说罢，重重的哼了一声，起身甩袖离开，边走边对下人说了句送客。
公孙月娥心里也是一凉，她原来就认识吴秋风城主，本以为此人为人正直，没想到背地里却跟儿子一样，真可谓是有其子必有其父。
既然城主已经表明了态度，公孙月娥只好愤怒的离开了。
在她走后，客厅屏风后面一个娇小的身影溜了出来，好像全程都没有被发现一样。
当天夜里，一座大宅子的湖心亭上，这人和一位中年男性秘密商议着什么。
“你当真决定要这么做？”
“是的，舅舅，我一定要救他。”
“如果你执意如此，只怕会前功尽弃啊。”
“那我也非救不可！”
“你这孩子…罢了，罢了，那我便帮你上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去，你也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
“谢谢舅舅，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便回去。”
“去罢…这孩子…”
五天之后，一灯终于被提审了，这几日他衣服没换，胡子也没刮，蓬头垢面的样子让人看了还以为是某个落魄的书生一样。
押送他的捕快正是燕东和狄飞，二人偷偷拿出一套干净衣衫给他，让他换上再走，一灯感激的看了二人一眼，赶忙换上衣服。
“燕捕快，狄捕快，你们二位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假以时日，如我能脱罪，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可直接来我府上。”
“赵公子客气了，我们也是受人所托。”
燕东话音未落，狄飞便打趣般的说道：
“赵公子可真是好福气啊，娘子已经美若天仙了，谁知连那…”
“狄飞，废话少说。”
燕东想起那人拜托他们的时候，交代了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赶忙打断狄飞的话。
此时狄飞也想起了这事，赶紧把嘴巴闭上，这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生怕不小心说漏了嘴。
一灯见二人这样，心想公孙姐姐为何要如此呢，即使帮助自己也不用刻意隐瞒啊。
不过他知道即使自己问了，二人多半也不会说实话，还不如不问。
三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的来到了知府的提审堂，正前方有一张雕花木制长桌，上面摆满了文房四宝和各种审讯室需要的物什。
方桌后面，一个蓄着山羊胡的男人正襟危坐，身穿一件紫色绸缎官服，上面绣着对应四品文官的云燕补子。
这人是岳丽知府孙乾，在他右侧还坐了一位男子，他身穿棕黄色朝服，胸前的补子是一只白泽，一灯只知道文武百官的补子，却看不明白这白泽补子的含义。
知府孙乾举起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拍了一下，看着下面的一灯，问道：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禀大人，草民赵去病，岳丽城外赵家村人士。”
一灯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给知府孙乾，对方听过之后沉思了一下，然后问了一灯对此事的看法。
“知府大人，那吴元昊之所以会怒起行凶，是因为他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也就是癔病。
他自小面容特异，被身边的朋友所嘲笑，久而久之，他就产生了强烈的反社会人格。
这次他的计谋虽然未成，但其目标明确，是公孙月娥，相信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我估计，他是因为小时候每次收到欺侮，便会得到母亲的关爱，久而久之，就对公孙月娥那年级，已经生育的女性产生了某种强烈的欲望。
但是这种欲望是不正常的，也就导致了他追求的方式也不正常。”
一灯向孙乾解释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分析的结果，对方听完也点了点头。
说完所有的想法，一灯心想接下来该是对方出场的环节了，他最大的依仗还没有使出来，应当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刻将对方一军。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知府大人接下来的话。
“那吴家父子因骗取财物，强抢民女，故意杀人等多项罪行，已经被革职查办。”
说罢，他起身对着旁边坐着那位穿白泽服的男人说道：“朝廷安排的新任城主，就是我身边这位杜大人。”
第二十章：伤口的秘密
新任城主名叫杜舒朗，是乐国国主一位受宠皇妃的表弟，也就是传说中的国舅爷。
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对上任城主吴秋风和其子吴元昊的判罚。
吴秋风在任期间表面清廉，暗地里勾结商人，抬高物价，赚取黑心钱，又通过自己的权力替儿子吴元昊摆平罪案，欺压百姓，判处流放关外。
吴元昊则是强抢民女，夺人家产，设计陷害合法商人，再加上这次的杀人罪，判处斩立决。
至于父子俩这些年贪墨的黑心钱，官府从吴家搜到了一本账本，上面记载着父子俩这些年坑害过的商人和数额，杜城主宣布将会如数归还。
这条判罚让听审的百姓们高呼青天大老爷，给刚上任的杜舒朗积累了一波声望。
一场杀人案竟然随着城主的更替而草草结束，让一灯有一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
吴氏父子的判决下来了，杜舒朗随即也宣布了对于一灯的判决，无罪开释，并且从吴家父子剩余的钱财中拨出一笔作为给一灯补偿。
随即孙知府宣布庭审结束，一灯谢过两位大人，正准备离开衙门，却听到新任城主杜舒朗在叫自己。
“杜城主，请问找在下何事？”
一灯走过去，向对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杜城主并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好像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说道：
“这次的案件虽然结束了，但我相信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吧？”
“大人如何得知？”
“哈哈哈，如果你胸无点墨，怎么可能在这公堂之上丝毫不露慌张呢？”
杜舒朗大笑着说：“这公堂两侧的十六名衙役，本就是用来震慑犯人的，加之担心牢狱之灾甚至人头落地，大部分人犯在公堂上都会面露怯色，能够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已属难得。
可你竟如常人无二，在我和孙知府面前仍然能够侃侃而谈，字里行间毫无胆怯之色，可见你要么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要么就是已经对此案胸有成竹了。
而你刚才只是叙述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按理说并不会左右案件的判决，所以我相信你肯定还留了一手。说罢，让我听听你最后的依仗是什么？”
一灯听了杜舒朗的话，对这新任城主顿时刮目相看。他的分析很有道理，自己确是因为胸有成竹才能毫无怯色。
“禀告杜大人，我确实还有一记绝杀。”
“不知能否告诉我啊？”
“当然可以，杜大人，能否让燕捕快把当时在现场取回的那柄匕首拿来。”
杜舒朗喊了燕东，让他按照一灯的要求取来匕首。没一会儿，燕东手里就捧着那白布包着的匕首，交到了杜舒朗的手里。
“这是当时的凶器？”杜舒朗问道。
“回大人，是的。”燕东回答完，杜舒朗就让他回去了。
杜舒朗打开包裹匕首的白布，仔细端详着里面染血的凶器。
“赵公子，你说这凶器就是你最后的杀手锏？我怎么没看出来这有什么特别的。”
一灯笑了笑，跟杜城主要过这柄匕首，对方好像很放心一灯，把手中的凶器交给了他。
“大人，如果这柄匕首只是寻常路边买到的，那我可能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但是这匕首明显不是我国所有。
咱们乐国匕首，多采用直身双面开刃，类似小号的剑，但是你看这柄匕首，是才用了塞外马刀的造型，弯如月牙，单面开刃。
刀不同，用刀的方法自然不同。都知道塞外马刀适合砍人而不适合刺人，是因为刀刃不直，刺人需要有一个手腕的角度才能刺进去。
这匕首和马刀的刀刃一样，也就是说想要用这匕首刺人，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角度，刺别人还好，但是刺自己的话，就必须反手才能插进身体，不然只会在身上留下一条刀口罢了。
大人可以去检查一下那四名打手的尸体，看看伤口内部的走向，再对比一下吴元昊腿上的伤，就可以得知他的伤是自己刺的，因为他的伤口和尸体上的刀伤正好是上下颠倒的。”
杜舒朗听完一灯的话，豁然开朗，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嘴里喊着：“原来如此！”
说完，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又重新审视了一下这名叫做赵去病的年轻人。
原本他也是受人所托，才会对这人稍有照顾，但没想到此人竟然聪慧过人，能发现别人注意不到，思考不到的角度，顿时有了爱才之心。
“不知公子现在在何处高就？”
一灯以为对方就是和自己客气一下，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在下现在是一合堂的坐堂大夫。”
杜舒朗听完，心里有了计较，决定尝试一下撬一合堂的墙角。
“不知公子是否有意来我这边做个先生，祝我一同协助孙知府办案啊？”
“杜城主，你这是何意？”
一灯有些不理解对方的想法，问了一句。
“我初来乍到，身边也没个先生帮忙，见赵公子聪慧过人，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打算留先生在我身边协助一二，不知先生可有此意啊？”
一灯想了想，有些犹豫。虽然他之前就对一合堂看人下药的制度有些不满，但毕竟人家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忙，而且中间还夹着米员外的关系，他也不好说走就走。
杜舒朗见他犹豫，赶紧加大筹码：
“赵公子如果来我这就任，我每月给先生五金币的酬劳，每次请先生帮忙破案，还会将上面发下的奖金给你五成，不知先生满意不满意？”
“满意满意！”
五金币的基本工资，加上每次解决案件的提成，让一灯把他的仁义礼智信全都抛到脑后，心想米员外那边过后上门好好道个歉便是，谁也不会和这么一大笔钱过不去。
杜舒朗见他答应，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搂着一灯的肩膀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衙门，邀请他上门坐坐，顺便把聘用文书签一下。
一灯见新老板邀请，也不好拒绝，更何况这关系到自己以后每月五金币的工钱，自然是随他去了。
第二十一章：一场大雨
随着杜舒朗来到了位于以前城主府不远的一处宅院，一灯隐约感觉这里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是为什么，本就又累又乏的他懒得纠结这些小事，便不再去想了。
下人打开漆了红油的大门，将二人迎了进去，杜舒朗吩咐侍女让对方先给一灯准备一桶热水洗澡，然后又让老妈子去准备酒菜。
“赵先生近几日受委屈了，先去洗个澡去去晦气，一会你我二人定要喝个痛快！”
“多谢杜城主美意，我已吃斋信佛很久了，这酒恐怕不能陪您喝了。”
其实赵去病之前是喝酒的，白灵偶尔也会去沽一壶回来，但是自打成亲以来，自己夫君就再也不喝酒了，不禁让她有些感到奇怪。
“无妨，无妨。这酒可是好东西，先生不喝酒可是少了很多乐趣啊。”
杜舒朗听说一灯信佛，便不再让他喝酒了，其实杜舒朗也是个信佛的人，只不过没有在口舌上亏待自己罢了。
这时，洗澡的水已经烧好了，一个穿粉色侍女服的丫鬟走过来叫一灯去洗澡，他看了杜舒朗一眼，见对方挥手让自己跟着去，便跟在侍女的后面去了客房的方向。
这丫鬟名叫杏儿，她带着一灯进了一间客房，客房中有一扇屏风，屏风后隐约可见淼淼水汽升腾，那沐浴的水桶应该就在后边。
杏儿告诉一灯把衣服脱下来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就可以，然后就迈着小步款款而出。
一灯也确实很久没有洗澡了，身上脏的自己都有点嫌弃，赶紧脱了衣服钻进桶里，整个人泡进热水，连头都一起扎了进去。
毕竟是在仙峰寺休息过内功的人，一灯现在的身体虽不如以前健硕，但好歹也能闭气一段时间，他在水中呆了约莫半刻钟，才感觉气息不足，把头钻出水面。
足足洗了半个多时辰，一灯终于感觉身上的污垢完全没有了，这才离开木桶，用杏儿提前准备好的棉布擦干身子，穿上衣裳出了客房。
杏儿就在门口候着，见一灯出来，便带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拱门，门外廊亭水榭，红花绿柳，一片美不胜收的景色。
杜舒朗正坐在院内湖心亭上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边读边等一灯。
丫鬟杏儿带着一灯来到湖心亭，便站到一旁角落里去候着了。杜舒朗见他来到，也放下手中的书，问了句洗的怎么样。
“多谢城主招待，近日的疲乏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杏儿，上菜。”
杏儿听了吩咐便下去招呼下人们忙碌了，杜舒朗对着自己对面的石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灯回了一礼便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杜舒朗家的丫鬟小厮手脚都很利索，没一会儿就把菜都上来了，而且看这些菜色的外观，应当是刚出锅的。
杜舒朗在一灯沐浴的时候，已经吩咐了下人饭菜只准备斋菜，不要荤腥。一灯见整整一桌子八个菜都是斋菜，不由感激的看了杜舒朗一眼。
“先生对我家的菜色还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
“好，既然先生满意，那我们也就别客气了，开始吃吧。”
说罢，杜舒朗先为一灯夹了第一筷子菜，然后自己也开始吃了起来。
一灯之前在寺里吃饭时是不允许讲话的，在家中只是因为白灵说话才回答她，而杜舒朗家教甚严，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只是安安静静的吃了顿便饭。
等到下人把碗筷收拾走，两人才开始聊了起来。
从一灯之前米员外铺子的账本案，一直聊到了这次吴元昊杀人案的更多细节，二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连外边下起了连绵细雨也没有发现。
等到二人聊得口干舌燥，招呼丫鬟端茶时，才发现雨已经下得很大了，虽说府上有油纸伞，但杜舒朗还是邀请一灯今日暂且住下避避雨。
“杜城主，我家还有内人，如果不回去的话恐怕会担心的，还是先告辞为好。”
“这样，你今日就住下，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先生。一会你写封书信，我让下人带回你家通知你夫人，不知可好？”
一灯见对方如此热情相邀，便知今日肯定是走不了，只好招呼一旁的杏儿端来文房四宝，给白灵写了一封短短的信，内容大概就是说自己现在跟城主在一起，让她别担心。
杏儿找了张油纸，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一灯的信包好，然后才交给一旁候着的一个小厮，让他赶紧快马送到一灯府上。
白灵收到信，见信上说一灯受到城主青睐，已被对方聘为先生，现在正在城主府秉烛夜谈，便放下心来，伞也不打就跑到公孙月娥的宅子。
两女相见，白灵将信交给公孙月娥，看完信上内容，二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今日庭审时，白灵和公孙月娥都在现场，也知道一灯的案子被判无罪，但是后来城主邀请他的那一段，因为已经散了，二人并不知晓，只是见一灯迟迟不归而担忧。
此时收到一灯的信，终于能够放下心来。公孙月娥见雨越下越大，白灵又没打伞，衣服都淋湿了，赶紧让丫鬟准备热水和衣衫，然后邀请白灵在自家住一晚。
白灵本就喜欢这个姐姐，加之一灯今晚也不回家，便答应了她。
晚上两女睡在一张床上，聊起了关于一灯的事。白灵毕竟未经世事，哪里经得住公孙月娥的审问，很快就把一灯的故事抖了个干净，最后经不住困意睡去了。
白灵已经睡着了，公孙月娥听着窗外如瓢泼般的雨声，自言自语地说道：
“白灵妹妹，姐姐对不起你，不过以后进了家门，我肯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公孙月娥毕竟经商许久，心思比较老道，加上今日一灯又被城主青睐，便知他日后必定成就非凡，不可能只有白灵一个女人。莫不如早些拉拢白灵这个原配大夫人，这样以后在家里也能比其他小妾有些地位。
第二十二章：无名尸体案
翌日清晨，一灯正在杜舒朗家的客房睡着，就被屋外一阵喧闹吵醒了。
穿好衣衫，一灯出了房间，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杜舒朗已经穿戴整齐准备离开，见到一灯赶忙拉着他一起上了马车。
二人坐在车厢里，一灯有些迷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问了杜舒朗。
“赵先生，昨夜大雨，城中小巷子里的一口枯井灌了水，竟然浮上来一具尸体，今早雨停了之后被附近的王老三发现，通报了衙门，我正是要去和孙知府一起处理此事。”
一灯昨夜和杜舒朗聊天时，和对方签下了师爷的聘书，聘书内容大致就是关于一灯的职责，工资和工作时间。
作为师爷，一灯的待遇可谓是有些特殊。这世界正常的师爷都是帮助老爷出谋划策的，但是杜舒朗让一灯做的是破案解惑，有点类似一灯原来世界的刑名师爷，只不过这时还没有这个职位。
而工资待遇，则和之前说好的一样，每月五金币的礼钱，每个案件根据大小还有不同的赏金，甚至对方还跟一灯说好，如果涉及到罚没家产，还会私下给他分一份。
说到这里时，杜城主还把之前吴家罚没的家产中分出来的一份给了一灯，一灯偷偷打开一看，足足有三张加起来有百亩的地契，还有大约一摞合计一千金币的钱引子。
这钱引子相当于一灯原来世界的银票，他身为和尚，并没有使用过银票，只是见过一些在仙峰寺落脚借宿的客商拿出来过，知道这东西是可以换成现钱使用的，方便携带。
他本不想要，但是转念一想平时听到的传闻，这乐国国主贪玩喜乐，如果自己不收，这钱交公的话也会被浪费掉，还不如自己收了，遇到有困难的人还能帮助一二。
拿人家的手短，加之他已经是杜城主御用师爷了，此时发生案件，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帮忙处理。
“不知那具尸体现在是什么状态？”一灯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等到了衙门，咱们一起跟孙知府确认吧。”
见杜舒朗也不了解发生的事情，一灯也就不再多问，和杜舒朗一起在颠簸的马车上闭目养神。约莫一刻钟时间，车夫口中“吁”了一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停止了颠簸。
一灯揉了揉快被颠成几瓣的屁股，十分不理解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都喜欢坐在硬木头或者石头上，那感觉还不如仙峰寺的蒲团舒服。
下了马车，一灯帮杜舒朗掀开布帘，见到对方也是一边下车一边揉着屁股，暗自想笑的同时，更加不理解杜舒朗为什么不弄个垫子之类的东西。
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两人屁股上的酸痛已经缓解了不少，快步走进衙门，在之前提审一灯的大堂里见到了愁眉不展的孙乾知府。
“孙大人，我来迟了。”
杜舒朗对孙乾施了个礼，对方赶紧还礼表示不介意，然后转头看着一灯这边，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不是昨日的那个疑犯吗？案子已经审完，你也无罪释放了，怎么又来衙门？”
杜舒朗赶紧接过话，回答道：
“孙乾大人，忘记和你打招呼了，我昨日见此子聪慧过人，对于罪案有着独特的理解和分析，加之昨日我邀请他去我府上聊了一下，便生起了爱才之心。
如今他已经是我的师爷，签了文书，以后就会替我负责办案事宜了，这方面还请孙大人多多照顾。”
听完杜舒朗的话，孙乾心里清楚，这国舅爷是不想掺和衙门这些烂摊子，所以找了个人来替他顶缸，不由悲悯的看了一灯一眼。
其实他还真想错了，杜舒朗只是单纯的想要提携一灯罢了，而且一灯的工资比孙乾都高，只不过这事只有杜舒朗自己知道，另外两人都不知道罢了。
“杜城主，我给你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孙乾把杜舒朗和一灯领到衙门内院的客厅，邀请二人坐下说话。三人围坐在一张圆形红木桌旁，丫鬟给众人递上茶水，便离开屋子把门关上了。
“昨夜大雨，城里有一个废弃了十几年的枯井浮上来一具尸体，在清晨被居民王老三发现，尸体已经送到衙门来了，现在就在后面院子里放着。
那尸体不知死了多久，已经烂的七七八八了，没办法辨别身份，自然无人能够认领。而且死因也不明，现在根本没办法确定是投井自杀还是被人杀害后抛尸。
不过无论如何，在杜城主刚上任的时候就出现了这个无名尸体案，对杜城主的名声来说有些不好，我们还需谨慎对待，切莫大意了。不知城主和赵先生有何看法？”
孙乾把事情描述了一遍，一灯明白这事必须妥善处理，不然可能真的会影响到杜城主的声誉，进而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杜舒朗是个读书人，学富五车但是机智不足，对于案件这类的东西并没有一灯那样的思维。他听孙知府说完，就好像听了个故事一样，并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只好转头去问一灯。
一灯见杜舒朗并没有打算发表意见，还以为对方只是想要考校自己的能力，便说道：
“现在案件中的线索只有那句无名尸体，和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王老三，那么我们需要从两方面入手。
第一，就是这尸体本身，最重要的是确定死者身份。
但是孙知府说尸体已经腐烂，无法辨认，那就只好通过尸体上的线索来推断死者的一些信息，然后对照城里失踪居民的信息来找到死者身份。
第二，自然就是这王老三。作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他的证词非常重要。
我们需要了解发现尸体时附近的环境，和发现尸体之前他对那口枯井的记忆，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还可以找一下枯井周围的居民，问问他们之前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我暂时也没有什么想法，只能先从这两点入手，然后根据得到的线索再继续深入了。”
第二十三章：验尸
孙知府和杜城主听完一灯的分析，当即拍板决定此案由一灯负责，并且派了两名捕快协助他查案。
没一会儿，两名协助的捕快就来到大堂，一灯一看，不禁乐了出来，这两人正是当初逮捕自己的燕东和狄飞。
“燕捕快，狄捕快，近来可好啊？”一灯对二人打着招呼。
燕东师徒二人只知道自己被叫来辅助城主的新师爷查案，万万没想到这个新师爷竟然是一灯，当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直到一灯和二人打招呼，燕捕快才好不容易憋出来一个好字。
“你们几人本就认识，也算有一段孽缘。燕东和狄飞，你们二人以后要好好辅佐赵先生，同时保护好他的安全，如果出了任何差错，我拿你们试问！”
“是，大人。”二人恭敬的施了个礼，然后回头跟一灯也施了一礼，默默地来到他身后站定。
知府孙乾和杜舒朗商议了一下，决定按照一灯的意思，先从尸体和王老三入手。
对于尸体，他俩都不是很懂，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仵作这种职业，一般衙门遇到需要验尸的情况，都是请大夫来帮忙检查。
这就导致了每次验尸的准确性都有所不同，如果请来的大夫外科比较有经验，自然对于尸体的检查就会更加仔细，结果也比较准确。
如果请来的大夫是内科专家，而外科只通皮毛，那必定是乱查一通，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孙知府想了想，决定这次还是请东街的李郎中来检查，刚说出口，一灯就插嘴道：
“孙知府，不如这尸体就让我来验吧。”
“赵先生还会验尸？哎哟！你瞧我这脑子，竟忘了赵先生之前是在一合堂坐诊的大夫。”
杜舒朗一拍脑门，赶紧对孙乾知府说道：
“孙大人，既然这案子是赵先生负责，那验尸之事不如就交给他来吧。”
孙乾得知一灯是大夫，也正有此意，便顺着杜舒朗的意思把验尸的事交给一灯来做。
三人来到大堂后面的院子，院中一个旧木桌上盖着一层麻布，麻布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
孙知府指了指那桌子，告诉一灯尸体就在那里，让他自行检查便可，然后从兜里拿出两个红布小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赵先生，请上手。”孙乾把两个红色小布包递给一灯，一灯有些不明所以，并没有接。
杜舒朗赶紧给一灯解释起来：
“先生，这叫洗手钱，是检查尸体的大夫用来去晦气的规矩钱，你就安心收着吧。”
一灯心想，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好的规矩，自己以后一定要多了解了解风土人情，不然可能会吃亏的。
接过孙乾的红包，一灯偷偷捏了捏，估摸着两包一共有二十银币左右，看来这验尸还挺赚钱的，跟自己在一合堂的月钱差不多。
一灯走到桌前，掀开尸首上面盖着的麻布，露出了下面的尸首本身，还没来得及仔细检查，就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呕吐的声音。
也难怪杜舒朗他们看到尸体会吐，这尸身既不是埋葬多年的枯骨，也不是刚下葬的肉身，而是正在腐烂的状态。
一灯观察了一下身体的状态，正处于腐败巨人观的阶段，整个尸体都肿大了一圈，根本无法辨认生前的样貌。
巨人观是一种尸体现象，现在的时节正值秋季，天气凉爽，形成这样严重的巨人观大约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件杀人案的案发时间距现在大约是一个月左右。
根据死者身上的服饰，可以判断这是一具女尸，而且家境贫寒，因为服饰的材质多为棉麻，而非绸缎锦罗。
确认了尸体的性别，剩下的信息几乎就无法辨别了。
一灯可以根据骨头的细节来推断死者的年龄，甚至女性生过几个孩子，但是现在这尸体并未化为枯骨，而根据乐国律法，验尸不允许破坏尸体完整，只能检查外表。
所以验肉尸的全过程不过就是检查一下外伤和死因来判断一些案发的经过而已。
既然得不到更多关于死者身份的信息，一灯只好检查了一下死者的死因。
死者额头有一道很深很宽的伤口，直接穿破颅骨，这多半就是直接导致她死亡的原因。
剩下的伤口多是坠落枯井造成的骨折，这都不是死亡的直接原因，因为她在坠井时一定已经死透了，毕竟脑袋被人开了那么大一个口。
根据伤口的形状和大小，一灯画了一张图让燕东去查找有类似这样刃口的兵器，燕东刚接过那图纸，一旁的狄飞就开口说道：
“赵大人，师父，这不就是斧子吗？”
在场的几人一听，赶紧让他去找一把斧子，狄飞年轻腿脚利索，几息功夫就从厨房找来一把砍柴用的斧子交给一灯。
一灯拿着斧子，仔细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图，又去那无名女尸身上比划了几下，然后回到众人面前，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看来这凶器已经确认了，现在剩下的就是打探线索，找找看距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家里有没有报失踪的。”
孙乾知府毕竟经手了不少案子，听完一灯找出的线索，便得出了下一步行动的计划。
这尸体已经查验完毕，应该不会有更多的线索了，一灯正准备叫人包好，忽然看到那女士后脑有半根簪子。
他找了块白布，将那半根簪子从女士凌乱发臭的头发里取了下来，然后命人找了盆清水冲洗干净，这才仔细端详起来。
这簪子的做工还算精美，材质也不是纯玉，而是一种颜色类似玉石的特殊石材。
这世界上的纯玉是可以当做钱币的，因为其中包含着浓郁的先天真气，可以直接供武者吸收来提升内力，吸收完后玉石便会化为灰烬。
而这石头虽然长得像玉石，但却没有任何的元力在内。
一灯闲暇时也陪白灵逛过几次街，却从未见过这种材质的簪子，心里不禁疑惑起来。
第二十四章：王老三
一灯将半截簪子的事情告诉了孙乾和杜舒朗，孙乾立刻摇头表示从未见过这样的材料，但是杜舒朗却沉吟了一会，没有答话。
见杜舒朗好像有什么想法，一灯也不打扰他，没过一会，杜舒朗双手一拍，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
“这玩意我隐约有点印象，之前丹国送来的礼物当中有过类似的材料，但是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这样，赵先生你先继续探查下去，我派人把这半截簪子送到皇城找人鉴别一下，结果出来了咱们在继续研究该怎么办。”
虽然杜舒朗也无法确定这簪子的材质和来源，但既然他是唯一有可能找到簪子线索的人，一灯只好把半截簪子交给他。
“杜城主，那这簪子的事情就交由你来办，我先去找那王老三询问。”
定下了大致方向，几人兵分两路，一灯带着燕东狄飞师徒俩前往DC区找那王老三询问。另外一边，杜舒朗则是差人将那半截簪子送回皇城找人鉴别。
孙乾知府有点无聊，因为两路人马都没有他的事，以前知府查案，基本都是捕快随便查查，很多案子都是无疾而终。
但是这次一灯的查案手法，让他想起了皇城赫赫有名的捕头展鹏，那也是个可以根据蛛丝马迹探明按键真相的人，如今已经升为平安寺卿，专门负责乐国重大案件的侦破。
他隐约感觉一灯这人不简单，日后定有大作为，决定通过此案来判断一灯的能力到底如何。
半个时辰之后，一灯带着燕东师徒来到了东城的一处小街，街角有一口石井，现在已经被两个捕快守卫着，禁止入内了。
燕东上去和守卫们打了个招呼，然后掏出自己的腰牌和孙知府的手书，守卫捕快得知一灯便是此案的负责任，赶忙和他施礼，然后退到两旁。
“赵大人，这井便是发现死者的现场，那王老三就住在拐角的那件旧屋。”
守卫其中一人对一灯介绍了一下，然后便一句话也不多说，默默的继续守着。
一灯超井中看了一眼，里面除了干草和灰尘以外，就只剩下积累的雨水了，并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至于痕迹，现在正是秋雨纷纷的季节，这一个月里不止一场，只是昨夜雨量很大，加之死者已呈巨人观，才让井底的尸首浮出水面，所有的痕迹早已经冲刷干净了。
放弃了对枯井的调查，一灯带着燕东二人来到王老三居住的旧屋门前。
这屋子非常破败，四面墙当中三面都是竹子木头搭起来的，靠城墙的那一面竟然直接把城墙当做墙壁，地面隐约还能见到黑色的痕迹。
房顶是茅草扎成的，手法非常的烂，有肉眼能观察到的缝隙，一灯心想昨夜这房子估计和自己在赵家庄的老房子一样，已经成了个水帘洞。
最神奇的是，这王老三家的门板竟然是一块不知从哪里淘弄来的棺材板，上面霉菌斑斑，让人看了就恶心。
一灯并不像去碰这扇门，便叫燕东去叫门，燕东看了也犯恶心，就把这活交给了徒弟狄飞。
狄飞已经是三人中最小的一个，没有能叫的手下了，只好抽出腰间的铁尺，用尺尖朝那棺材板上磕了几下。
铁尺，是这个世界捕快的兵器。捕快毕竟不是兵，拿人而不许杀人，所以才有了铁尺这种兵器。
这兵器形似三叉戟的前端，握柄以上是三根川字形排列的铁棒，两侧的铁棒弯曲向外，中间那一根较长，铁棒前端被打磨成尖锐的模样，具有一定的攻击性，是一种非常适合格挡或者反击的武器。
狄飞敲了几下，这棺材板便从里面被人打开，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随即传来一股类似食物腐败的味道。
“几位官爷，你们找我有啥事啊？”
王老三见三人里有两个捕快，还有一个玉树临风的先生，自然知道对方应该是衙门派来的。
“你就是王老三？”一灯看了一下这人的打扮，看起来和街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小人就是王老三。”
“我是孙知府派来的先生，负责查明那枯井尸体一案，有些问题要问你。”
“小人一定据实回答。”
王老三赶紧对着屋里摆了个请进的造型，不过门口一灯三人根本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咱们就在这说吧。你告诉我，是何时发现的尸体？”
“那雨停了之后，大概是卯时刚过。”
“你又为何要去那枯井边？”
“回禀大人，小人家中漏雨，用木盆接了好多的雨水，我端着要去井里倒。结果刚到那井边，就看里面有个吓人的鬼在看着我，小人就昏了过去。醒来才发现原来是具尸体，就赶紧报官了。”
一灯心想这人胆子也忒小了，一具尸体还能给吓昏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劲，便继续问道：
“你说你看见尸体被吓昏了过去？”
“是的，大人。”
“你撒谎！”一灯气沉丹田，一声怒吼，顿时把王老三和燕东狄飞都吓了一跳。
“大...大人...小的不敢骗你。”
“你分明就是在撒谎，还不速速招来。”
一灯见他还在嘴硬，只好威胁道：“如你再有半句虚假，我就让身边这二位先把你送进大牢，看你在牢里还能不能说谎！”
王老三一听，顿时吓得瘫坐在地，嘴里忙不迭的解释着：
“大人啊，小的真没骗你啊...我是无辜的啊...”说罢，双眼还流出几滴泪水，看起来好像真的被误会了似的。
一灯自然不会被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所骗，指着他家门板说道：
“还说自己无辜？你这门板是个棺材板，棺材里面定有腐败的尸体！你连棺材板都敢当门使，难道还能被一具尸体吓昏？还不速速招出实情！”
燕东狄飞一听，这才明白一灯为何说王老三撒谎，想到一灯能注意到这种细微的线索，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人，我招了，我招了！我确实没昏过去...”
第二十五章：一包钱
一灯见王老三招供，便不再为难与他，那王老三也把当时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大人，小的确实是在卯时刚过发现的尸体，不过那时我并没有昏过去。
我先是把那尸体从水里拖了出来，本想报官，但是当时一股邪念，便先搜了一遍这尸体身上，发现了一包...一包钱币。”
众人一听，这家伙竟然连死者身上的财物都不放过，都是气不打一处来，狄飞年纪小，嫉恶如仇的他飞起一脚就把王老三踹倒在地。
“你这人竟然干出这等下作之事，真应该把你抓了送进大牢！”
一灯赶紧伸手拦住愤怒的狄飞，他的话还没问完。
“你接着说，除了找到一包钱币，还有什么别的吗？”
“真的没了，真的没了！”
王老三艰难的爬起来，跪倒在地，给三人磕着头。
一灯估计这王老三应该说的是真话了，便让他把拿包钱币拿来。
王老三一脸心疼的回到屋里，从木板搭成的床底翻出一个腌菜缸端了出来。
还没走到眼前，一灯等人就闻到了和他屋里一样的那股腐败味道，估摸着就是这腌菜缸传出来的。
打开腌菜缸的盖子，王老三伸手进去，从里面摸出一个青色布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大人，这就是我在那尸体上找到的。”
一灯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会，把那布包打开来看了一下。
这布包外皮子是一块青色的方布，里面用油纸裹着一包钱币，大部分都是银铜币，只有一枚金币，总共大概有两个多金币的价值。
一灯盯着王老三，仿佛要把他看穿一样，让对方不禁打了个冷战。
“说罢，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给我听的？”
“大人，小的真的没有骗你啊。”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灯眼神越来越冷。
“大人...”王老三还是没有把握住一灯给他的机会。
“燕东，把这王老三绑了押回大牢，罪名是盗窃他人棺椁和破坏遗体。”
“是，大人，我这就去办。”
燕东领命，抽出腰间的麻绳把王老三捆了，然后告辞一灯，先把这人押回衙门。狄飞不解，开口问道：
“赵大人，不知你这是...”
一灯明白他想问什么，回答道：
“这包里有金币一枚，银币和铜币价值加起来也有一金币多，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把钱都换成金币还是都换成零散的银铜币？”
“如果是家中使用，自然是银铜币方便，但要是远行出游，带上金币会比较轻快，也好藏与身上。”
一灯笑了笑，说道：“这不就得了。”
狄飞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这里面的钱并不全是布包里的？金币和银铜币分别来自不同的地方？”
一灯解释道：“没错，能用的上这么大一块青布包裹，我相信那些银铜币才是原本布包里的，而那金币应该不是。”
一灯拿起那枚被擦得锃亮的金币，仔细端详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估计这金币应该是王老三从某具尸首嘴里盗出来的。”
乐国的前朝叫良朝，国姓为郑。良朝丧葬习俗有将金币置于死者口中，以保后世平安，财源滚滚的说法。
“既然这金币不是包里原本的，那这包裹里原本的钱币自然就是剩下的这些银币铜币。
根据你刚才的说法，银铜币是百姓家中常用的货币，但是尸体又是在枯井中被发现，那无非就是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死者在家中被杀，然后尸体连带家里的钱币一同被扔进枯井，但这一种说法是不太符合道理的。
首先，死者是被斧子一击毙命，尸体怎么可能在家中找出钱币，然后用布包好放在身上呢，这岂不是闹鬼了？”
狄飞听到闹鬼二字，吓得一阵哆嗦，感觉背后凉风阵阵，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
一灯见他的样子，顿时笑出声来，解释道：
“放心吧，这世界上没有鬼，如果有的话，那也是人在装鬼。是吧，两位守卫大哥。”
狄飞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两个守卫枯井的捕快。二人听到他们的谈话，觉得很有意思，便跑到狄飞身后来听。
那一阵阵阴风只不过是守卫的呼吸罢了。
一灯看着眼前等待故事后续的三人，继续说道：
“既然第一种可能被否定了，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
那就是死者当时有急事需要离家，没有把零散钱币换成金币的时间，只好找了块布，把家中的钱币都包了起来放在身上，但是却意外被人杀害，之后丢在井里。
所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就是，只要在城中仔细盘查，找到距今一个月左右搬走的人家，基本就能确定死者的身份了。”
“大人英明！”
三个捕快听完，都被一灯的聪颖所折服。尤其是狄飞觉得自己脸上有光，跟另外两个负责守卫的捕快显摆着自己是一灯的跟班。
一灯让守卫的捕快把王老三家一并查封，无关人等禁止入内，然后便带着狄飞回到衙门复命，正巧碰到刚刚把人押进大牢的燕东出来。
“师父，你不知道啊，刚才大人他太厉害了...”
狄飞正要给燕东说刚才一灯的推理，就被自己师父打断了。
“大人，小的正好有事要向你禀报。”
一灯有些疑惑，不就是把王老三送进大牢吗，怎么还有要禀报的。
“说吧，什么事。”
“报告大人，刚才我将那王老三的事情禀告知府大人之后，大人下令将他关进大牢，择日审理。我把他送到牢里，没想到碰到了一个认识他的犯人。那犯人是名乞丐，因犯盗窃罪被关进牢里，我见他认识王老三，便问了他一些问题。”
燕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喝水，嘴很干，只好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那王老三以前跟那小偷一起，是名无家可归的乞丐...”
“等等，你说什么？”一灯赶紧打断燕东。
“大人，我还没...”
“后面都不重要，你再说一遍刚才说的什么？”
燕东不明所以，只好重复了一遍：“那王老三以前是名无家可归的乞丐。”
第二十六章：火灾疑点
讲述一个月前一场大火，独眼刘一家全都死亡的故事
“乞丐？”
一灯脑中仿佛闪过了一丝什么，他让燕东先不要出声，自己则是开始回忆今天审问中的一些细节。
所有的疑点在他的脑海中连接成线，一灯终于明白了他一直以来感觉到的不对劲到底是什么。
“我明白了。”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旁边的燕东和狄飞不明所以，也不敢随便开口，只好傻乎乎的看着一灯。
“那王老三之前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那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什么？
为什么这房子使用的材料并不是很久，但是看起来却总有一种破败的感觉？
墙壁只有三面，另一面为什么选择用城墙？为什么用一块棺材板做门？”
一灯把所有的疑点都说了出来，把一旁的师徒俩说得一脸懵逼。
“赵大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狄飞小声嘀咕着，生怕被一灯听到，离他比较近的燕东赶紧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小心说话。
“是了！神神叨叨，神神叨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一灯确实听到了狄飞的话，不过他并没有怪罪狄飞，反倒是抓住他的肩膀，兴奋的摇晃起来，把狄飞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燕东！”一灯转头对着一旁同样发呆的燕东叫了句。
“小的在。”
“赶紧去翻一下上个月的卷宗，王老三住的地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小的这就去办。”
说罢，燕东便小跑去了衙门的档案间。
“狄飞，你去王老三家，打听一下周围邻居，他住的那地方上个月具体发生了什么，要事无巨细，完事速速回来禀报。”
“是。”狄飞答应了一声，离开了衙门，飞快的消失在街角。
一灯现在很兴奋，虽说他发现的事情并不一定和无名尸体案有关，但至少算是一个突破口，说不定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时间慢慢过去，燕东这边首先有了发现，他拿着一本卷宗气喘吁吁的跑到一灯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大...大人，我找到...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一灯不等他说完，就抢过燕东手中的卷宗翻看起来。
燕东赶紧帮一灯翻到折了角的一页，指着中间部分的一段记录。一灯估计他暂时缓不过来，也不等他说话了，自己读了起来。
“东城刘家深夜走水，现场发现两具尸体，已经烧焦，无法辨认。
其中一具尸体根据体型判断为儿童，猜测是刘氏夫妇的女儿，另一具猜测为夫妇其中一人。
刘氏一家三口，因现场只有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故判断作案凶手可能为夫妇当中的另外一人。”
这是一个月前，在城东区发生的一起火灾记录。卷宗上还记载了一段证词，邻居们声称因为夜深，大家都已经睡着了，所以并没有发现刘家着火，导致现场烧了个干干净净。
记录上虽然这么写着，可一灯还是有一些疑惑，正当他想不通的时候，出去询问的狄飞回来了。
“大人，我已经询问了王老三家周围其他邻居的口供，还带了住在他隔壁的吴木匠回来。”
狄飞指着身边一个精壮的汉子说道：
“吴木匠，这是城主的幕僚赵先生。”
“赵大人，草民吴大牛，是个木匠，大伙都叫我吴木匠。”
那吴木匠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见到一灯竟然不行礼，反倒是大大咧咧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不过一灯毕竟不是那种官僚主义的人，并不是很在意这方面，反而跟着吴木匠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提出自己的疑惑。
“吴木匠，你就住在王老三家隔壁？”
“是的，赵大人。”
“那一个月之前，你隔壁住的是谁？”
“是独眼刘一家三口。”
“独眼刘？你跟他熟吗？”一灯终于得到了关于刘家的第一条信息。
“怎么可能熟啊！大人，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个放高利贷的！东街好多人都欠他的钱，之前还有一个被他逼得家破人亡了。”
“那你知道他有什么仇家吗？比如那种想让独眼刘死的。”一灯继续问道。
吴木匠想了一会，回答道：“仇家不清楚，但是想让他死的人可多了去了！那些欠他钱的，哪个不是天天咒他早点死啊。”
一灯有些无语了，像独眼刘这种混蛋，仇家肯定不是一个两个，估计想要在这里面找到线索，纯属是大海捞针。
在心里捋了一遍，他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便对吴木匠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天夜里，没有人救火吗？”
吴木匠以为一灯是要追究他们见死不救，赶紧大呼冤枉。
“大人，不是不救人啊，是这大晚上夜深人静的，我们根本不知道着火了，哪里救得着啊！等到火烧大了大伙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救人，夜深人静，不知道，烧大了，晚了。
几个关键词在一灯的脑海里反复的出现，他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你说，那天晚上夜深人静，周围所有人都没发现着火？”
“是啊，大人，着火的时候刚过丑时，大街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大家伙都睡得正香呢。”
“没有一点声音，难道刘家着火，里面烧死的那两个人都没有呼救吗？”
“啊！对啊！”
吴木匠和燕东师徒俩顿时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为什么两个人被火困在屋子里竟然不呼救也不喊痛，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烧死？
燕东把心里的问题提了出来：“大人，难道凶手不是那夫妇中的一个，而是一起纵火自杀案吗？”
“不，正是因为刚才吴木匠的话，才让我确定了这就是一起谋杀案。”
接下来的话涉及案情，吴木匠就不适合继续待在这了，一灯便取了几枚银币赏给他，让他回家去了。
一灯看了看满脸期待的燕东师徒俩，慢慢悠悠的说道：
“刚才说到我确定这是一起谋杀案，原因很简答。”
话不说完便打住了，一灯决定吊吊这师徒俩的胃口。
第二十七章：忙里偷闲
“大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燕东和狄飞见他不说了，急得是抓耳挠腮，完全不顾平时的尊重了，嘴里催促道。
一灯闹够了，这才继续说道：
“因为即使是纵火自杀，那种疼痛也会让人不禁喊叫出来，尤其是有一个死者是儿童的情况。
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全身着火而不发出任何声音，那就是——”
一灯吸了一口气，燕东师徒俩以为他又要吊自己胃口，差点骂出声来，谁知一灯只是喘了口气，就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因为他们当时已经死了，只有死人燃烧时才不会喊疼。”
燕东师徒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给一灯施了一礼表示敬佩。一灯让燕东去把这件事告诉知府孙乾，自己则是继续翻着他找来的那本卷宗。
卷宗后面还记录了当时火灾现场两具遗体的记录。虽然当时因为误以为两位死者是意外身亡或自杀，所以并没有详细的验尸记录，只有很白开水的一句介绍。
记录上面写着：尸身两具，一大一小，已烧成炭状，无法辨认身份性别。
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其他记载。连尸体当时的姿势，口鼻中有无烟灰这种判断生前死后的信息也没有，让一灯不禁对这个世界法医知识的薄弱而感到无耐。
这两位死者已经入土为安，一灯也不敢顶着律法去刨人家的坟墓，只好放弃了这条线索，先从别的方向查案。
没过一会，燕东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知府孙乾。
“赵先生，听说你又有新发现？”
对方急不可耐的问着，一灯便把至今为止的收获一一给他讲了一遍，把孙大人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赵先生断案如神，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么多的线索，看来破案的日子不远了啊。”
说完这句，孙乾便大笑着回了后衙，只留下一灯在原地苦笑。他心想这才刚有一点头绪，想要破案哪有那么容易？
现在这边的线索只剩下那具无名女尸，想要继续就必须先搞清楚那尸体的身份。
一灯让狄青去找衙门里的画师，把那女尸的服饰画出来，然后送到独眼刘家附近去询问，看看有没有人能通过这身打扮认出死者。
不过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事也不是急于一时，一灯便让他明天再去办，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回家休息便可。
返回家中，一灯让春桃给自己准备洗澡水，他累了一天，很需要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一灯来到内院，叫了几声白灵的名字，却发现对方并不在家，赶紧把阿大喊来。阿大听到老爷叫他，忙不迭的扔下手中正在劈柴的斧子跑到一灯面前。
问了他几句，一灯终于知道了白灵的去向，原来这丫头昨夜就去了月娥姐家里，因为大雨的原因便没有回来。
今天虽然天气转晴，但是两女相谈甚欢，她就差月娥姐家中的丫鬟跑回来问了一下，发现一灯还未回来，便接着留在了那边。
一灯让阿大去对面，给白灵和公孙月娥送个口信，说自己回来了。
阿大赶紧一路小跑的出去送信，春桃这时也招呼一灯进房间沐浴。一灯一听水准备好了，便进了屋，把衣服一脱跳进木桶，舒舒服服的泡了起来。
此时，隔壁宅子里的公孙月娥和白灵正在聊着关于刺绣的话题。
白灵因为从小身边没有母亲，刺绣的手艺并不是很好，但是公孙月娥作为真正的大家闺秀，女红自然是出类拔萃的。看着公孙月娥闺房里精美的绣品，引得白灵好一顿羡慕。
“月娥姐姐，你这对鸭子绣的好漂亮啊！不过还没有绣好，等姐姐绣完了送给我好不好？”
白灵注意到公孙月娥床头的一个竹篮里，有一副绣了一多半的帕子，一眼看去便喜欢上了。
“哎哟！我的好妹妹，那可不是什么鸭子，那是鸳鸯。”
她赶紧伸手抢过白灵手里未绣完的帕子抱在怀里，嘴里说道：“其他的绣品妹妹喜欢什么都可以拿走，唯独这个不行。”
白灵哪里知道公孙月娥的真实想法，还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这方帕。听到她说其他的都可以随便拿，更是开心不已，根本没有把鸳鸯二字放在心上。
此时阿大已经到了公孙月娥府上，夏兰把他的口信带给了闺房里的两女。白灵一听一灯回来了，顿时把刺绣之类的事都抛在了脑后，急不可耐的要回家。
她跟公孙月娥打了个招呼，就一路小跑离开闺房，屋里只剩下了手里还捏着那鸳鸯帕子的公孙月娥。
“白灵妹妹，姐姐对不住你了...你年纪还小，不会明白姐姐的感受...等以后姐姐做了你家二奶奶，自然会把你这大奶奶伺候的舒舒服服...”
她自言自语的低估了几句，就把帕子放回竹篮，然后迈着她那标志性的妖娆步伐，也往一灯家里出发。
两人前后脚到了一灯家门口，白灵惊讶的看着公孙月娥，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之前的事还没有好好感谢赵公子，今日他回来，我想过来跟他打个招呼。”
“好呀！那姐姐不如在这边吃饭吧，我晚上做几个拿手菜给姐姐尝尝！”
“谢谢妹妹，那姐姐便却之不恭了。”
公孙月娥怎么会放过这大好机会，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心里还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盯着白灵，就这大大咧咧的性子，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两人进屋看到正在扫地的阿二，问起了一灯在哪。家里除了春桃，没人知道他正在洗澡，全都以为他就是在内院休息。阿二也一样，只说了老爷在内院，却没说在干嘛。
两女来到内院，见院里没人，还以为一灯在屋里歇着。公孙月娥本不想打扰他，但是白灵却大大咧咧的直接推开了一灯卧室的门，公孙月娥见她已经开门了，就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啊——”
屋里响起了一声尖叫，不过这不是女人发出来的，而是某位佛系男子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还钱
话说白灵和公孙月娥刚进房间，就看到眼前一片水汽弥漫，心觉不妙，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纷纷往那水汽的源头看去。
只见一灯正舒舒服服的坐在木桶里，嘴里还哼着一首他们没听过的曲子，那曲子调式平稳，虽没有什么特色，却能给人一种安抚心神的感觉。
一灯这时正一边哼唱着金刚经，一边闭着眼睛享受着热水带来的舒适感，正惬意的不能自已。忽然感觉屋里空气好像有些冷，就像没有关窗户一样，便睁眼看了一下。
不看便罢，这一看差点把他的魂魄都吓飞了。自己名义上的娘子和住在隔壁的房东不知为何竟然站在自己眼前，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正在洗澡的自己。
白灵和公孙月娥都没想到屋里会是这样一幅景色。两人一个是自从嫁给一灯就没有同房过的白灵，一个是已经丧夫许久未尝男人味的公孙月娥，见到一灯这幅造型，自然是两眼放光，就像那饿狼看到了肉一样。
直到一灯那一声尖叫，才打断了两人即将扑上来的想法。她俩脸色通红，赶忙捂着脸跑出屋外。
经历了这一场闹剧，一灯这澡也洗不成了，钻出浴桶擦干身子，换上春桃准备好的新衣服，一灯迈着羞涩的步子来到了院内。
白灵和公孙月娥正坐在院内的石凳上，两人小脸还是红彤彤的，煞是好看。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对美色如此没有抵抗力，一灯赶紧在心里默念般若经，然后不停的给佛祖道着歉。
“白灵，月娥姐，你们怎么回来了？”一灯作为男人，还是选择了先出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你还好意思说！”白灵性格本来就很直爽，听到一灯的询问顿时有些不满。
“你既然在洗澡，干嘛要让阿大去姐姐家里找我们回来？”
一灯听完，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便问道：“我什么时候让阿大叫你们回来了？”
“还说没有！明明是...”白灵还要再说，却被一旁的公孙月娥给拉住了。她附在白灵耳边说了几句，只见白灵的耳朵瞬间变成了血红色，紧接着蔓延到脸上脖子上。
白灵捂住脸，趴在面前的石桌上，嘴里念叨着坏死了之类撒娇的词，把一旁的一灯和公孙月娥笑的不行。
闹了一会，三人在聊起了正事。之前虽然送了封剪短的信，但内容并不详实，如今人已经回到了家里，自然要把发生的事仔细的说一遍。
尤其是说到每个月五金币的俸禄，外加上还有破案的奖金时，两女都是兴奋不已。
一灯见她俩为了这点小钱就乐成这样，一脸牛逼哄哄的从腰间掏出了杜舒朗交给自己的，那份吴家抄家以后分下来的补偿。
“相公，这是什么？”
白灵不认得地契和钱引子，反倒是旁边的公孙月娥两眼放光，伸手就抢过一灯手上的几张纸。
“这...这么多地，这么多钱！赵公子你这是抢劫去了？”
“月娥姐你别逗了，这是城主大人赏给我的。”
一灯把补偿的事和她俩说了一下，白灵知道这几张纸就价值良田百亩和上千金币，已经乐的找不着北了，把那几张地契和钱引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反倒是心思缜密的公孙月娥感觉有些不对，虽说乐国确有抄家之后补偿受害者的先例，但从未有过如此之多的补偿。
更何况以她对吴家的了解，这些钱财估摸着有吴家接近一半的财产了。她不禁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以为那城主刚刚上任，只不过是用钱财笼络一灯为他效命罢了。
想起钱财的事，公孙月娥赶紧从腰上摘下一个刺绣精美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张钱引子递给一灯。
一灯并没有接那钱引，只是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公孙月娥，问道：“月娥姐这是干嘛？”
“之前家中遭难，从赵公子这里支取了三十金币周转。现在事情既然过去了，孙知府也用抄没吴家的财产把我损失的钱财补了回来，我便想把这钱还给公子。”
“月娥姐你这可是看不起我了。”
一灯脸色微变，继续说道：“当初我都说过了，咱们两家不分你我，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把账算明白啊？”
“可是...这三十金币也不是小钱...”
“那也不要，月娥姐如果非要跟我算账，那我便收了这钱，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一灯假意要去拿那钱引子，公孙月娥听了他的话，哪里能让他拿到，忙不迭把那钱引子从衣服开襟处塞了进去，只留下一灯那只大手在她胸前尴尬的不知该去何处。
“钱没有，要的话自己拿！”公孙月娥挺了挺丰满的胸脯，凤目轻挑，一脸挑衅的看着在那里发呆的一灯。
一灯被她的举动给吓蒙了，赶紧收回手来说道：“这就对了嘛，以后咱们姐弟俩不要提钱，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吱一声就好。”
话音刚落，一灯便注意到她刚刚装钱的袋子，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钱袋，钱财都是直接加在腰带上，很不安全。
“月娥姐，你这钱袋哪里买的？做工真不错。”
听到一灯夸奖，公孙月娥一脸骄傲的神色说道：“这是姐姐自己绣的，赵公子想买还买不到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这是她多年前绣的，本想给自己的丈夫用。没想到还没绣完，丈夫便病逝了，她自己就一直用着这个钱袋。
这钱袋里本就只有一张钱引子，如今已经转移到了公孙月娥的胸口。她把钱袋塞进一灯手里，樱唇微启：“你喜欢就拿去用吧。”
这是她第一次不叫一灯公子，而是用你来称呼。她的声音很小，一灯听完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便没有放在心上。
几人又聊了一会，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安排春桃和袁婶去准备晚饭。白灵也想起自己答应公孙月娥，要给她做几个拿手菜，也蹦蹦跳跳的去厨房忙活了。
第二十九章：醉酒美人
一灯获得了师爷身份，又赚了一大笔钱财，整个家里上下自然是喜气洋洋。袁婶也特意多准备了几个菜，加上白灵的三道菜，石桌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十菜一汤。
“赵公子，恭喜你当上城主的师爷，姐姐敬你一杯水酒。”
公孙月娥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抹了淡妆的精致脸庞因为酒精的原因显得红扑扑的，煞是娇媚。
一灯感觉自己的佛心又一次发生了摇摆，本想背一会般若经，但公孙月娥却没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一直不停地在给他敬酒。
一灯虽然不喝酒，但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只能以茶代酒一杯杯的喝下肚。
酒喝多了会醉，茶喝多了会憋尿，这是人之常情。酒过三巡，茶过五盏，一灯感觉自己已经被茶水给撑满，再也喝不下了，只好告饶。
公孙月娥也不是不讲理的女人，见一灯确实喝不动了，再加上自己喝了不少的酒，也有了几分醉意，便不再继续敬酒，反而开始给他夹起了菜。
白灵不会喝酒，这半天只能在一旁干瞪眼，虽然她不介意自己的好姐姐给相公敬酒，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介意对方给自己相公夹菜。
“相公，多吃点菜，这个菜你平时最喜欢吃了。”
“赵公子，来，常常这个茼蒿，这季节的茼蒿香味最为浓郁。”
“相公，吃菠菜。”
“赵公子，吃白菜。”
“相公...”
“赵公子...”
“你们都给我住手！”
一灯眼看自己碗里的菜越摞越高，眼看就要倒了，实在忍不住，终于制止了两人的行为。
“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呢？我自己夹菜就好，你们吃自己的。”
说完，三下五除二的吃光了两女夹给自己的菜，然后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公孙月娥和白灵见他不高兴了，也不敢再给他夹菜，只好低头小口的吃着碗里的米饭。
一灯见她俩好像有些不高兴，又想起刚才自己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太好，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嗔贪痴三毒中的嗔毒。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灯已经越来越不在意师傅曾经教导自己的戒律，忙不迭的在心中向佛祖请罪。
其实一灯并不知道，虽然他的意识占据了赵去病的身体，但赵去病曾经的记忆仍然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一灯，只不过这件事情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在心里念了一会阿弥陀佛，一灯张嘴对两女说道：
“白灵，月娥姐，刚才我态度不好，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说完还微微的鞠了一躬，两女赶紧起身给他施福礼。
在赵去病的记忆里，关于女性礼仪这一部分是缺失的，所以一灯有些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实际上，在这个夫为妻纲的世界，丈夫是不会向妻子行礼的。
一般来说，除非见到女性的王公贵族，否则都没有主动行礼的必要。而一灯刚才不自觉的那一鞠躬，可把白灵和公孙月娥吓了一跳。
“相公，你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太任性了。”白灵撅着小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
“是啊，赵公子，姐姐刚刚喝多了，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和白灵妹妹多多包涵。”
公孙月娥说完，又给一灯施了一礼，完事还对着白灵也施了一礼，白灵赶紧扶住公孙月娥，嘴里叨念着没事没事。
三人心情转好，一边聊天，一边赏月，可算是吃完了这顿升迁饭。
公孙月娥后来又喝了一些酒，等到吃完饭都有点走不动路了，白灵只好扶着晃晃悠悠的公孙月娥去了客房。
一灯赶紧差春桃去隔壁院子通知公孙月娥家里一声，别的他倒是不担心，唯独有点担心公孙月娥的女儿公孙晴雪。
没过多久，春桃回来禀报，说夏兰已经哄着公孙晴雪睡着了，让一灯不必担心，他这才放心下来，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一灯按照平时的作息时间起床，在院子里练习着仙峰寺的武功。客房门突然打开，里面冲出来一个衣衫有些不整，但样貌十分美艳的女子。
这女子当然就是公孙月娥，前一晚上她喝多了酒，被白灵扶到床上就睡着了。在酒精的作用下，感觉身子发热，便自己把衣衫解开透气。
今早醒来时，她感觉头痛欲裂，还带有宿醉的一些后遗症。当她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时，当即吓了个半死，连衣服都没有穿整齐就冲了出来。
一灯正专心的练功，眼前就忽然出现了公孙月娥娇媚的身影，他顿时感觉自己内功散尽，提不起一丝力气，赶紧摆了个收势，装作已经练完了的样子，跟公孙月娥打招呼。
“月娥姐，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一灯说这话的时候老脸通红，毕竟刚刚还看到了公孙月娥半边丰满，他还没修炼到那种见美人如见白骨的境界。
“赵公子，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公孙月娥手忙脚乱的把衣服整理好，虽然还是有些凌乱，但至少该挡住的地方都挡住了。这才给他施了一福，不过美艳的脸蛋上和一灯一样，都是红扑扑的。
一灯正要开口说点别的话题，忽然听到春桃在叫自己，赶忙回头望去。
“老爷，一个叫燕东的捕快来找您，说有要事禀告。”
“你让他在前厅等我，我马上就来。”
一灯给公孙月娥道了声抱歉，毕竟公务在身，只好先去应付燕东，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情，竟然一大早上就找上门来。
公孙月娥也不是个喜欢纠缠的女人，见他有事，便知趣的回客房补觉去了，毕竟昨晚喝酒喝的多，睡得不够踏实。
一灯回屋换下身上被汗湿透的衣衫，然后才来到前厅来见燕东。
“大人。”燕东对一灯抱拳问了声好。
“不必多礼，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着急？”
“禀告大人，那玉簪的事情有眉目了。”
一灯一听，赶紧拉着燕东坐回椅子上，吩咐春桃给他上了杯茶，让他速速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