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醒悟
痛苦之后就是愤怒。
琅华推开门冲进去,拿起了墙边的棍子狠狠地向地上的卢妈妈打去。
她要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出来。
卢妈妈想要去夺顾琅华手上的棍子,然而她刚刚伸出手,一块石头就打在她的手上,几乎将她的手指都打断了,卢妈妈痛得缩起来。
琅华的棍子也“啪”地一下打在了卢妈妈身上。
她不像某些人能够高台看戏,能够不发怒不动情,上辈子种种一下子都回到她的脑子里,将她气得发抖。
她不能忍。
也忍不下这口气。
卢妈妈躲闪,琅华就跟上去,棍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卢妈妈身上。
前世她将母亲当成最亲的人,感谢卢妈妈将母亲照顾的很好,天气冷了她不是为自己添衣裳而是先让绣娘为母亲做好厚衣送过去,自然也少不了卢妈妈的一份。
陆瑛特意从酒楼带回来好吃的点心,她总会想着母亲爱吃的榛子糕,卢妈妈爱吃的乳酪,一刻不等地打发人送过去。
那时候她怎么能想到,母亲并不是一个慈母,卢妈妈也并非忠仆。
她对这些狼心狗肺的人,付出的是真情。
现在她要她们都还回来。
将她对她们的好都还给她。
卢妈妈尖叫着求饶。
卢妈妈哀求的模样,让琅华的怒火反而烧得更旺。
卢妈妈也会知道疼?这些不过就是皮肉之苦罢了。
她们欺骗了她一辈子,何曾手软过?
说到底,前世她那般对待卢妈妈,是因为心中有情意在,如果没有了这份情意,卢妈妈这个卑贱的下人,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琅华将棍子递给了萧邑。
萧邑心中也满是怒火,如果大小姐真的瞎了,顾家会是什么样子,老太太会被气死,大小姐会没了依靠,更可怕的是大太太竟然也舍得对大小姐动手。
平日里他是绝对不会打一个女人,可是现在……他要让卢妈妈好好尝尝苦头,萧邑扬起了手。
萧邑打得更准更狠,不会致命却能让人痛得说不出话来。
卢妈妈缩成一团,无力去躲闪,嘴上模模糊糊地哀求,“大小姐,饶了奴婢吧,大小姐……”
琅华看腻了,转身走出了屋子。
就这样简单,打够了,就两清了,她再也不会因为卢妈妈而生气,那些事对她来说从今往后不值一提。
琅华冷冷地道:“卢氏害主的罪名已经定了,拿上一百两银子送给狱卒,让狱卒好好款待卢妈妈。”
琅华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边,“不要让她死了。”
那些害她的人,都不能死了。
因为她要让他们知道,二十年后她会是什么样子。
那个死在陆家内宅的顾琅华永远不复存在。
活着的顾琅华,将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柴房里传来卢妈妈的哭声,“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能这样狠……你……你好狠的心。”
琅华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
……
胡仲骨等在琅华的屋子里,见琅华来了立即道:“我去给大太太请过平安脉了。”
大太太开始并不情愿,后来仿佛是想通了,就让他诊起脉来,过程中一句话也没有说。
“大太太的脉象从容和缓,不迟不数,不浮不沉,”胡仲骨想了想,“按理说一个人的谎言被拆穿,应该会惴惴不安,尤其是大小姐方才说了那些话……”
琅华明白胡仲骨的意思,顾大太太会这样坦然,要么是根本不在意,要么是一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琅华到现在才发现,她根本不了解顾大太太。
前世她就是顾大太太手中的牵线木偶,带着她一起去陆家寄居,将她嫁给陆瑛,嘱咐她待在内宅里,不要去问外面的事,她带去陆家的嫁妆也是由大太太打理,这一切都在大太太的掌控之中,包括她请陆瑛在东山给大太太置办了一套带温泉的宅子,只要到了秋天,大太太就会搬去温泉宅子里休养。
大太太不见她,不是因为身子不好,而是根本就对她毫不关心,她从前听说有狠心的父亲,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狠心的母亲。
琅华道:“如果照大太太现在的样子,再过十年,有没有可能脾虚失运,肺气虚弱造成久咳不止。”
胡仲骨想了想,“如果是十年光景太长,我不好断定,但是三五年内绝不至于如此。”
虽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但也足以说明一切。
按照前世的发展,三五年后,顾大太太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咳嗽的症状,然后以怕过给她病气为由,跟她分开住了,之后病越来越重,她才会经常在屋外听顾大太太咳嗽难过不已。
怪不得重生后,她会将卢妈妈的咳嗽声认成了是顾大太太,当年在屋子里咳嗽的人根本不是顾大太太而是卢妈妈。
如果顾大太太离群索居不是因为厌倦红尘,那是因为什么呢?住的偏僻不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引人注意,或许早就已经走出了那院子,寻常人上门随随便便就会打发了,她上门去,就用卢妈妈将她支走。
她想不明白,如果顾大太太不想要住在陆家,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走?反而要玩这种把戏。
“大小姐,”阿莫进来禀告,“大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真相总会有被揭开的那一天。
……
琅华进了屋子,顾大太太笑着拿起手中的衣服在琅华身上比对,“要不是你四婶说起来,我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手艺。”
桃红色的褙子,上面绣着兰花,看起来十分的漂亮。
“母亲给你试一试。”顾大太太声音温软,拉起了琅华的手,却对上了琅华冰冷的目光。
顾大太太笑容有些僵,“你这孩子,还跟母亲记仇不成?别人怨母亲,你也怨起来……”说着眼圈顿时红了。
“你真的是我母亲吗?”
稚嫩的声音却让顾大太太心中一颤,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无比尊贵的女人被人簇拥着走过来,任她百般哀求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从此之后,这一幕就深深地烙在了她心头。
“你这是什么话,”顾大太太声音颤抖起来,“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就是为了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母女都可以相依为命……”
不等顾大太太说完,琅华就道:“承欢膝下,让您颐养天年,做个孝顺的孩子,”她抬起头来,目光却清凉得如刚凝的晨露,“我已经试过了,不会再做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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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惩戒
琅华想起那些过往,如同就在她眼前。
那时候她虽然是个瞎子,却觉得顾大太太比她更加可怜,用一己之力护着她这个残缺的孩子。
于是她尽量不去忤逆顾大太太的意思,她想要将快乐带给顾大太太,修补顾大太太那颗被世事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心,这是她前世倾尽全力做的事。
最后不过是换来一个冷酷的结果。
所以这一生,她将永远不会回头。
做过一遍的事,再做也会得到同样的结果,既然如此,虽然是母女,也不必再强求。
这显然让顾大太太出乎意料。
平日里信手拈来的事,今天却忽然没有了用,顾琅华板着脸,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顾大太太忽然慌张起来,她这十年来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害怕的情绪。
顾大太太攥起了手,仔仔细细地看着琅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试过了?不会再做第二遍,你试过什么了?”
顾大太太自然不会知道那些事。
琅华道:“父亲去世的早,祖母是怎么待你的?家里上上下下都随着你的意思,每次你提到父亲,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触到你的伤心事,如果你真的看重这个家,看重骨肉亲情,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顾大太太听到这话,豁然笑起来,仿佛是想到了很遥远的往事,“你终究是向着你祖母,从来没替我来想想,你的痘疮好转,我没有告诉老太太,只是为了带着你离开这里,去杭州养病罢了,那里有我的母家,你的舅舅,将来你嫁给陆家,我们娘俩也算有了依靠,谁知道王家会在这时候落井下石,买通了那个恶仆……”
琅华看着顾大太太,“这么说,你并没有做其他事?”
顾大太太满面颓色,“我是你母亲,还能害你不成?”
“这里有什么?自你祖父开始就守着这片田地,结果得来了什么?如今有了战事,我们根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祖母是疼你,可是她的病越来越重,万一有个闪失,你三婶掌家,我们会落得什么下场?你早晚都是要嫁到陆家的,跟着陆家去杭州有什么不好?”
“我会让采回帮忙送消息,也是为了想要见你父亲,”顾大太太眼泪掉在手背上,“只有你父亲才是我们娘俩的依靠。”
琅华听着顾大太太这些有条不紊的辩解忽然不耐烦起来,“说到底你想的都是为了你自己,并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琅华忽然厌弃地道:“与其这样,不如你大归吧,反正父亲已经死了,你也不想留在这个家里,你娘家还有舅舅、舅母,一样会接纳你,不要再用我和父亲做借口,为自己谋划将来。”
顾大太太愣在那里,顾琅华从进来到现在居然连母亲也没喊她一声。
这样的绝情,还真是顾琅华的本色。
有哪个孩子能够开口休掉自己的母亲。
顾大太太忽然气的胸口疼起来。
这个孽障。
她重活一世,最终就得来这样的结果?让顾琅华来开口休她回娘家。
这可是她的地方,顾家是八抬大轿将她抬进门的,顾琅华算是什么?居然站在这里向她发号施令。
顾大太太的目光忽然冷如寒冰,“这个家由不得你来做主。”
“祖母还活着,”顾琅华道,“我虽然年纪尚小,祖母却将整个家业交到我的手上。”
顾大太太额头上的青筋忽然跳起来。
顾琅华居然敢这样说话。
顾大太太皱起眉头,“小小孩子竟然学的这样狠毒,如此对待你的母亲,就算顾家休了我,我依旧是你生母,你仍旧要听从我的管教。”
“来人。”顾大太太喝一声。
门顿时被推开,进来的却是萧妈妈。
萧妈妈恭敬地站在顾琅华身边,“大小姐,都安排好了,大太太这边留了三个丫头,两个婆子伺候,四太太在院子里等您呢。”
顾大太太不由地吃惊,竟然这么快安排了她院子里的人手。
难不成在来这里之前,顾琅华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惩治她?所以布置好了一切,这要多狠的心肠才能做出这种安排。
她就算养条狗,八年间也与她有了感情。
她真是小看了顾琅华。
顾大太太觉得胸口发闷,她竟然会被孩子这样摆弄。
那一年,她醒来时发现回到了二十几岁,她心中狂喜,这是老天给她的恩惠,她发誓这一生绝不会白活,她开始小心翼翼地算计着一切,经过了前世,她就像洞悉了天机,只要她花些心思,就一定能博出个富贵荣华。
她苦口婆子劝说顾世衡攀交权贵。
顾世衡却是一副仿佛不认识她的模样,斥责她被猪油蒙了心,从那以后她就知道,与其想要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顾世衡早就被她放弃了,整个顾家也早就成了她的垫脚石。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八岁的顾琅华会这时候站出来,这样的年纪应该是围着母亲身后转,懵懂无知的天真孩童。
却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莫不是顾琅华和她一样,也重活了一遍……
顾大太太看向顾琅华,不,不会,如果顾琅华重生了,绝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所以是她想多了,这个孽障真的受了菩萨点拨,变得更加聪明伶俐起来。
她决不能让顾琅华这样挡了她的路。
顾大太太刚想到这里,却看到顾琅华已经向外走去。
没有半点的停顿,一去不回头。
走在后面的萧妈妈伸手关上了房门,豁然将外面的阳光隔绝起来。
顾大太太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如同老僧入定了般,眼睛里却是冰冷的目光。
……
“怎么样了?”顾四太太忙去拉琅华,“你母亲都说了些什么?以后……”
琅华道:“我劝母亲大归,如果母亲不肯,就要按照顾家的规矩,禁足在屋。”
顾四太太的手顿时抖起来,“琅华……那可是你母亲……是不是再想一想,就算你真的要这样安排,以后也由我出面去说,你小小年纪……将来是要被人非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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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斗志
听过有休妻,没有听说谁会休母,这件事传出去,她一定会被大儒骂的狗血淋头,甚至会有人想要替顾氏一族惩办她这个不孝子孙,顾大太太的娘家也会对她不依不饶,但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琅华摇了摇头。
顾四太太道:“不是人人都明白你的用意,多数人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就会人云亦云……”
琅华知道顾四太太的心思,她抬起头,“四婶,镇江马上就会经历战乱,现在是一步也不能走错,我们畏首畏尾,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喜欢我的就站在我这边,不喜欢我的,任他咒骂,无相干。”
顾四太太看到琅华脸上那坚毅的神情,烦乱的心忽然踏实了下来。
萧邑带着一个人走进院子,那人长了副黑脸皮,一道刀疤从右边的眉骨上划下来一直到嘴角,看起来好不骇人。
顾四太太看着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云常,”琅华道,“韩将军身边的护卫,这几日云常会在顾家帮忙训练护院,以防有什么闪失。”
云常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低头向顾四太太行了礼。
这样的人来教护院,还有谁敢不好好应对,定然会将顾家守得如铜墙铁壁一样。
“琅华,”顾四太太蹲下身来,脸上都是怜惜,“让你经受这些,是我们的不对,以后在顾家,四婶不会再让你受半点的委屈,你四叔已经去找顾家长辈做主,你……母……顾大太太,会被族中处置,从今往后四婶就是你的母亲,四婶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你。”
琅华眼睛豁然酸了。
前世镇江战乱时,四叔与官兵冲突被下了大狱,最终一家人只有四叔的儿子顾詹霖活了下来,她被害死的那一年,顾詹霖想要见她一面,但是母亲竭力反对,说顾詹霖为杭州的纨绔子弟办事,因为抢夺个戏子差点打死了人。还是她让萧妈妈安排,偷偷地见了顾詹霖一面。
顾詹霖见到她之后就像突然哽住了一般,几乎什么话也没说,临走之前拿了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弟弟身无长物,这些东西就留给长姐。”
萧妈妈说,顾詹霖来的时候精神振奋,像是有件大事要做,走的时候却十分失落,仿佛有口难言。
顾詹霖留下的包裹里面装着四十两银子,顾大太太认为顾詹霖根本就是想要通过陆家的关系谋求官职。她不相信,让萧妈妈去找顾詹霖问个清楚,结果还是晚了一步,顾詹霖已经走了关系被推荐入伍去了西北。
现在想一想,是不是顾詹霖早就发现了顾大太太狠毒的本性,想要在她面前揭穿顾大太太,可是看到她这个瞎子处境凄惨,狠不下心说明真相。
而现在的她已经是飞出笼子的鸟儿,可以展翅翱翔。
一股斗志忽然凝结在琅华心头。
重生一次很好,让她有了修正一切的机会。
所以在下决定的时候,她不能有半点的犹豫,她要带着顾家所有人找到一条活路,闯出一片天来。
……
顾大太太房里,管事妈妈低声禀告,“太太想给舅老爷送信,恐怕要和四太太说一声。”
顾大太太冷冷地道:“这是丹徒县,不是金坛县……不是她在管家。”
管事妈妈哭丧着脸,“那也是没办法的,现在就算是硬闯,也是出不去的了。”管事妈妈想到门口的黑脸大汉就瑟瑟发抖,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红着眼睛满脸的杀气,好像是心情不顺就等着拿人来开刀。
嫌弃顾家的那些护院懒懒散散,已经让他们围着顾家跑了十多圈。
顾大太太不由地攥紧了手掌,她就不信了,苦心安排了这样一个大局,真的就让顾琅华破坏了不成?
云常的确有些不高兴,他摸着口袋数着里面的糖块,他答应将军这些日子都要守在顾家,可是这些糖根本不够他吃的,一块糖要分成几块好呢?
在云常做筹算的时候,顾家下人已经跑了二十圈。
终于萧邑看不过去向琅华去求助,琅华让阿莫拿了两只锦袋给萧邑。
萧邑战战兢兢地扶着心口,将袋子送到云常眼前,云常黑黑的大手取走了袋子,然后扒开一条小缝向袋子里看去。
萧邑的心扑通扑通慌跳个不停。
终于云常露出一个笑脸,“呵呵呵……”那笑容沿着脸上的伤痕生生地将他的眼角斩断了,飞起的半截眉眼就像是被人斩成两段的蚯蚓,扭动着,说不出的难看,半晌他高兴地向顾家下人摆摆手,“好了,够了。”
够了,糖够了。
萧邑的脸豁然黑下去,走了一个吴桐又来了一个云常,这一黑一白……他怎么这样命苦啊。
……
陆瑛摊开了眼前的舆图,以陆家拖家带小的脚力,这几天应该没有走太远。
天气不好,下午又开始阴雨绵绵,老太爷多年的腿疾一定会不舒服,他们说不定会停下来找一户农家休息。
陆瑛眯起了眼睛,如果这是他,他就会让护院带上重要的细软,一路不停地直奔杭州,可是以老太爷性子,一日不摆谱都会觉得不舒坦。
这次是打开城门之后,几个大户一起结伴走的,在盗匪和流寇眼里就是几块肥肉凑在了一起,虽然有镖局护卫,也不会想要失去这个发财的机会。
只要有谁落了单,就会成为那些人的猎物。
程颐道:“我还以为三爷会在启程的时候去提醒老太爷。”
“有什么用,”陆瑛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我不过是个庶子,我说的话老太爷是不会听的,除非……让他受些教训。”
这就是他冒着危险留在镇江要等的机会。
陆瑛收起了舆图起身去顾家见顾琅华。
两个人坐下来,琅华示意阿莫拿来绢子,服侍陆瑛擦掉衣服上的水珠,陆瑛看起来有些兴致勃勃,琅华就算闭上眼睛,也能从他的呼吸声中察觉出来。
每次这时候她都会笑着听陆瑛讲他的心事,可是今天她却没这个心情。
屋子里安静下来,陆瑛也感觉到顾琅华有些不同寻常,她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不喝茶,一双大大的眼睛不时地打量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瑛忽然有些慌张,好不容易他才稳下自己的心绪,猜测着问出口,“琅华,你准备怎么处置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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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爱恨
琅华看向陆瑛,“你觉得呢,我该如何处置?”
陆瑛观察琅华,她平日里看人是静谧而平和的,现在却故意垂着眼睛,仿佛拿不定主意,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难免会如此,“权衡利弊吧,毕竟是你的生母,无论犯了什么错都会连累到你,能私底下解决的就不要放到明面上来,否则将来出嫁,进了夫家也要落人口实。”
陆瑛做事向来稳妥,他会将前前后后都想清楚,然后权衡利益关系,琅华突然想知道,她在陆瑛手心里会有多少分量。
陆瑛放轻了声音,“最好这件事交给长辈处理,这样你就可以置身事外,对外只是说让你母亲去庄子上养病,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会深究了。”
这是很稳妥的方法。
说到底,陆瑛的法子,只要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就可以替那些坏人做遮掩。
不要一时意气。
忍耐,找到机会,扳倒敌人,这才是陆瑛制胜的法则。
琅华忽然发现,她已经腻了这样的算计。
“陆瑛,”琅华忽然问过去,“如果我没有发现母亲是这样的人,将来……有一****带着母亲投奔你家中,你会不会察觉出我母亲的异样?”
琅华明显的是意有所指,陆瑛想到探究琅华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她却垂下了眼睛,遮挡了她的心绪。
陆瑛犹豫起来,“这毕竟是没有发生的事。”
琅华不禁有些失望。
对一个进退有度,左右有局的人来说,也许听到的永远都是标准答案,她明知道答案,却要奢求什么。
眼见着琅华眼睛里出现了疏离的神情。
陆瑛心中不由地有些焦躁,“不过,如果我发现了,一定会告诉你,这件事发生在陆家,我就可以用我的法子帮你处置,不会让你左右为难。”
陆瑛向来聪明,她知道陆瑛有这样的手段,可是她心里仍旧像是被绑了结,说不清楚怎么才能解开。
前世,也许陆瑛已经发现了,不理不睬就是他的处置手段。
迎上顾琅华那种淡淡的目光,不安和痛楚又在陆瑛胸口扩散开来,为什么他总会在她眼睛里找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影子。
从无例外。
他忽然有些害怕,怕她一眨眼,那个属于他的影子就会不见了。
陆瑛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不由自主地做出承诺,“琅华,答应我,无论什么事都要跟我说,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琅华点了点头,没了话。
陆瑛从琅华屋子里出来,走到院子里,站在廊下,阿莫拿着伞送出来,不知怎么的陆瑛站着听了会儿雨才慢慢地撑着伞走进了雨里,他的身影在雨水的冲刷下成了一道淡青色的影子。
琅华刚准备起身,萧妈妈迎面走过来,脸上挂着颇有深意的神情。
琅华不由地长喘一口气,撩开帘子大步就走进去,果然看到赵翎靠在软榻上,在看她刚刚让人买到手的《九章算术》,也不掀眼皮看琅华,只是道:“谁喜欢谁都清楚,谁讨厌谁也是那么明白。”
又是没头没尾的话,就像是之前他说的那句,“你要怎么办才好。”
琅华蓄起力气一脚踢过去,不料却被赵翎躲了过去。
他不躲还好,这样躲闪,让她心头的怒火烧的更旺,非要踢到他不可。
赵翎仍旧眼皮不抬,淡淡地翻着书,仿佛故意来惹她生气似的,让她那些本来压在心窝里的不舒坦,一下子都发泄出来。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将他的月白色的袍子踩满了痕迹。
力气发泄出去,胸口仿佛也舒坦了许多。
赵翎终于放下手里的书,望着琅华鼻尖那冒出的细细汗珠,很包容的一笑,“你母亲的事我不能确定,那时候即便是我说了什么,你也不会相信。”
“方才那句话,也是实话,”赵翎道,“在外面跟他好端端的说话,进屋里来……对我必然也少不了这几脚。”
这话说出来仿佛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知道我厌恶你就好,”琅华说出去就后悔了,岂不是等于承认了她喜欢陆瑛,本来方才涌起的那些愧疚之心,一下子去了干干净净,反而吐出两个字,“活该。”
“这书不错,但是你解的题有一道是错的,”赵翎将《九章算术》中夹的纸拿出来放在琅华跟前,“这个粟米不该这样解。”
琅华脸微红,一把将纸夺起来,“我用不着这些,只是胡乱看看罢了。”
赵翎深有同感,“也是,一个妇人在内宅里,学学筹算也就罢了,像粟米、衰分交给账房先生来算就好。”
琅华懒得理他。
赵翎道:“如果这有注解就方便的多,粟率五十,粝米三十,意思是……”
琅华虽然不想跟赵翎说话,却又忍不住听过去,可是赵翎说到一半却停下来,琅华杏眼微瞪,“接着说啊。”
终于将一章粟米讲完了,赵翎才拍拍袍子上的印记站起身来。
有件事,琅华必须要问清楚,“你说你趁乱做了什么?”
赵翎想也没想,“也没什么,就是运走了那一百多具尸体,趁着马车出城进城,官路上没人会注意,将他们的尸体送回了家乡掩埋。”
王仁智忙着与闵怀斗法,也没时间会发现尸体不翼而飞的事。
赵翎目光深远,如同天边那时聚时散的云烟,“我答应他们不论生死都要让他们清清白白,不能任官府将他们当成反贼扔在乱葬岗。”
这样的赵翎,忽然让琅华想到他身负重伤却支撑着屹立不倒的模样,不管赵翎是什么身份,在这一刻他也算得上是个英豪。
……
深夜。
韩御史皱起眉头伸出手来遮挡扑向他脸上的雨丝。
空气中是一阵潮湿又发霉的味道。
韩御史紧张地缩了缩肩膀,完全没有看到角落里伸出的一只大手径直抓向他的脖子,紧接着他就像一只布袋子被人拖进了黑暗的小院子里。
院子吞掉了韩御史之后,木门“咣”地一声关了起来。
街道重新静寂下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屋子里的灯被点亮,吓得面无血色的韩御史看到了几个粗壮的男人,他们虽然梳着四方髻,却仍旧难以遮掩头上曾经梳着小辫子的痕迹。
这些是西夏人。
辨识出这些人的身份,韩御史反而松了口气,“你们怎么才来,那韩璋……已经将粮草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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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开始
韩御史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西夏人扯着领子提了起来,“你不是说,我们来之前粒米不出镇江吗?”
韩御史被勒的喘不过气来,用手扒着西夏人粗壮的胳膊,半晌才挣扎着重新踩回地上,“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你们若是这样,我们合作就再无可能,你也知道韩璋的志向是主动攻打西夏,耗尽你们的军力,将你们永远关在大漠,只要有韩璋在,你们就休想在边关抢掠半点财物。”
西夏人脸上顿时露出狰狞的表情,这就是他们痛恨韩璋的原因,所以他们才愿意借助这次机会,帮助大齐杀掉韩璋。
韩御史道:“那些小小的反贼一定不是韩璋的对手,等他平叛成功定然会被加官进爵,让他手中一旦握住了权利,那以后……”说着顿了顿,“如果你肯依附我主,我主答应将来会分划城池供你们使用。”
韩御史看到西夏人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韩御史道:“夺敌一份粮,相当于节约二十份粮,诸位大人若是想要自己手下军队毫发无损,不如想想我的提议。”
“在韩璋军粮没有送到之前抢了粮食,也不枉我们从贺兰山下开了一条口子放你们兵马出来。”
韩御史刚想得意襟口又被西夏人揪起来,“你们放我们出来,还不是为了让我们对付韩璋,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当了****还想立牌坊不成?”
几个人顿时笑出声。
韩御史的脸涨成猪肝色,忍字头上一把刀,太子委任他此事时,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好做,但是只要办好了他就会成为太子身边的心腹能臣,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韩璋的人头就是他的仕途。等到利用完了这些西夏人,他一定会将今日所受之辱还给他们。
“别跟他废话,依我说,一路向南,杀几个肥羊,抢了他们的细软,我们就回贺兰山去,”其中一个西夏人大声喊道,“这几天从镇江城里出来的那些人……马车压出的印子可比米粮沉,可见带的都是些好东西,有了银子还愁不能买粮食和马匹,只要熬过了今年冬天,明年咱们部族就能活过来,还怕他个小小的韩璋。”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的人哈哈大笑,“当年兄弟被杀了,却夹着尾巴逃走的人是谁啊?听到韩璋的名字掉头就逃的人是谁啊。”
那人羞臊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再说话。
领头的西夏人把玩着手中的圆刀,那些大户离开镇江时,马车就有上百辆,也怪不得兄弟们看着眼馋,如果不是要跟韩璋打仗,他们自然早就下手去抢了,如果能将那些银钱带回西夏,别说熬过今年冬天,还能向其他部族换几匹上等的战马。
这样大的利益在面前,需要多大的克制力才能压住他们天生抢掠的性子。
只有对付韩璋。
韩璋这座大山倒塌之后,带来的利益不是用金钱能够衡量的,既然下定决心要对付韩璋,眼下最要紧的事显然就是军粮。
西夏人伸出手来,“将你们的舆图拿来给我,军粮走到哪里,韩璋如何布置兵力,要给我清清楚楚地标出来。”
韩御史脸上露出笑容来,这就相当于奉上了韩璋的人头,就看西夏的刀快不快了。
……
琅华趴在舆图上与韩璋下棋。
闵江宸不禁觉得又是枯燥又是无聊,她不明白韩璋和琅华怎么能为了几颗棋子折腾那么长时间。
比如琅华将白棋放在镇江外,无端地就拿走了镇江城韩璋的两颗黑棋,又用剩下的白棋将常州团团围住,问韩璋如何解局。
韩璋仔细看过去,根据军报,叛军没有这样的兵力,本来只想与琅华随便摆一摆旗子,琅华果然也像小孩子一样,手底下没有什么章法,说的也都是不明不白的话,不像他那些在军营里冲锋陷阵的副将,几句话将情势分析的清清楚楚。
韩璋想到这里,捏碎了手中的小核桃,自然而然地放到琅华面前的小碗里。
可是琅华这随手摆的棋子又有几分的道理。
江浙的局势可不就是这样,随时随地都可能陷入困局。
谁都知道,这次来镇江是个不讨好的差事,满朝文武能躲的都躲了,武将更是能病就病,皇上看好了元伯侯,可就在刚要下旨的时候,元伯侯却与自己的寡嫂有了首尾,元伯侯夫人进宫向太后哭诉,太后一怒之下让人打了元伯侯一百板子,元伯侯屁股开了花,自然就不能领兵前线打仗,只能坐镇杭州。
再后来他的名字就出现在题本之上,哥哥也去为他争取,却被皇上扣了满门忠烈的帽子,他不是不能躲,想要缩着不出头,他身边的幕僚也有千种方法万种手段,能让他得偿所愿。他可以比元伯侯做的更极致,但他不能这样做,因为他曾许诺过。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能做到的只有两个字:值得。
他韩璋今生所做的事,要配得上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命,他要为那些鲜活的性命去偿还,唯有此才能坦坦荡荡活在世间。
否则就算大齐江山,死去的百姓能饶了他,他也饶不了自己。
琅华看着神清气爽的韩璋,岁月还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沉积的痕迹,有着久经战场的老练又透着锐利的锋芒。
这样的韩璋绝不能被王仁智和李成茂那样的蠢货陷害。
韩璋围着舆图转了两圈,脑子却快速地转起来,战争并不是在两军对峙时才开始,而是早早就拉开了帷幕。
韩璋将所有的黑棋都投进了镇江城,不管是顾家还是闵怀,或者是镇江的百姓,他都一定要将反贼杀死在镇江城外。
放下了棋子,韩璋看向下属,“李成茂还没有来吗?”
下属道:“李大人遣了人来说,援军本就是从地方布防上调人,人员杂乱,无法立即点兵开拔,恐怕还要过些时日,他已经上奏朝廷禀告他的难处,朝廷已经准了再给他十天时间,也请将军宽限几日。”
韩璋不由地冷笑,李成茂这是拿朝廷来压他。
韩璋道:“那就照李大人的意思办,只是……我也有我的章法……李大人一日不到,李公子只怕就要受些苦肉之苦。”
“哥哥,”琅华拉住韩璋的衣角,“这事要慢慢办。”板子要慢慢地打,才能打出滋味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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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报信
李旭见到自家人到来,眼泪顿时淌下来,握着老家人不松手,“我父亲呢?父亲来了没有?”
李管家摇摇头,“还没有呢,老爷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到镇江。”
李旭脸色更加苍白,“那我可怎么办……哎呦……那韩璋不是人……他说……只要父亲一日不到镇江……他就会打我一日……”
“凭什么?”李管家瞠目结舌,“大爷不是公门中人,身上也没有罪名,韩璋凭什么将您关在这里,每日还要打您的板子。”
李旭垂下头,“因为韩璋发现了我身边的护卫都带着军籍,说我们李家将朝廷兵马挪为私用。”
李管家诧异道:“您就承认了?”
李旭点了点头。
李管家不由地叹气,“大爷糊涂啊。”
李旭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他是一时着急上了韩璋的当,如果他早有准备,绝对不会那般说话,“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现在,快想办法将我救出去。”
李管家何尝不想,大爷可是李家嫡子,老爷的心头肉,将来李家还指望着大爷继承家业,这样下去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时辰到了。”粗壮的声音传来。
李旭顿时打了个寒噤,挣扎着拉住李管家的手不放,“管家,快救我,答应他们,不论韩璋说什么都答应他。”
李管家这才发现两个隶卒拿着杀威棒走进来,李旭挣扎着想要逃走,隶卒挥舞着杀威棒将李旭绊倒,两根杀威棒趁机钻到李旭肚皮下,紧接着李旭就像是一条串在钎子上的鱼被人架起来然后平板地放在地上,一根棍子压住了他的腰身,一根棍子就向他那结实的屁股上打去。
一棍子下去,李旭哀嚎起来,隶卒一直等到李旭叫够了,下一棍子才又招呼上去,三棍子过后一勺盐水就泼在伤口上,这时候的李旭就像一条濒死的鱼浑身上下抖动个不停。
李管家看得汗毛竖立,屁股也火辣辣地疼起来,他听老爷说过,宫中打人就是这样的打法,不会将人打坏了,还会让被打的人吃足了苦头。
想到这里,李管家的眼泪“哗”地淌下来,公子怎么受得住。
……
听着李旭的哀嚎声,萧妈妈不禁抿嘴笑了,“这李公子也是精贵,才打这么几下就叫成这个样子。”
琅华当然知道李旭的品性,他不但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还是个无赖。
前世,镇江之战后李旭被送去边疆历练,却因受不了西北的寒苦,两年就跑回了京城。因为身无所长,总是将镇江之战挂在嘴上夸耀,逢人就提当年之勇。什么镇江城里死了那么多人,都是他带兵掩埋的。后来荣国公遍寻韩璋尸骨不得,找到了李旭,求问韩璋尸骨下落,李旭却看上了荣国公的小女儿,以此做要挟向荣国公府攀亲。
荣国公自然不肯答应,不知道李旭用了什么无赖手段,最终压着荣国公点了头,荣国公到镇江为韩璋收尸,这才知道李旭将韩璋的尸身装进了坛子,埋在污水渠下,荣国公小女儿愤怒于李旭作为,削发明志誓不嫁李旭,最终李家也无可奈何只好退了这门亲。
李成茂被夺爵之后,韩家问起为什么要将韩璋尸身葬于污渠,李成茂支支吾吾说受了玄学高人指点,这样就能借韩家运势,保证李家将来飞黄腾达。荣国公听了差点亲手诛杀了李成茂。
这一世,李家父子自然也想要借用韩璋的运势,只不过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想到这里,琅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陆瑛已经走进院子。
显然陆瑛是来找李旭的。
前世,陆瑛和李家周旋多年,颇能拿捏李旭的心思,不管陆瑛说什么李旭都相信,以至于李成茂被夺爵,李旭还上门请陆瑛帮忙向皇上求情。李家对陆家总有一份特别的信任。
所以给李家下套这种事,让陆瑛来做最好不过。
琅华向萧妈妈点了点头,两个人快步走出了院子。
隶卒一丝不苟地打完了十棍,李旭已经像一个破损的玩偶碎在了地上。
李管家唤着李旭的名字,李旭已经没有力气回应,过了好一阵子,李旭才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李兄,你这是受苦了。”
李旭顿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子撑起了身子看过去。
陆瑛端端正正地站在牢门外,一脸怜悯地看着李旭。
“陆三弟,”李旭声音嘶哑,“快帮我向韩将军说说好话,将我放出去吧!”
陆瑛看看左右,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只棉垫迅速地塞给李旭,“李兄将它垫在身后,就能少些痛楚,每天挨打的时候依旧照常喊叫,隶卒便不能察觉。”
李旭满脸感激,“陆三弟还是你想着我。”
旁边的李管家也深受触动,“我家老爷与陆二老爷是结拜兄弟,陆家三爷也这样对我们大爷,陆家的恩情我们李家一定记在心里。”
李管家向陆瑛拜下去。
陆瑛目光深沉地看着李管家,“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说着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来找韩将军,也是想打听打听李兄的情况。”
李管家点点头,“韩将军……对我们大爷实在……太狠了……”
陆瑛抿了抿嘴唇,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你还没见到我舅舅吧?”
李管家摇摇头,李旭却打了个寒噤,王其振当天落入热锅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想一想都觉得骇人。
陆瑛道:“王家那边已经开始操办我舅舅的身后事了。”
李旭突然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那些害王大老爷的人有没有抓到?”
陆瑛摇摇头,“那天到处乱成一团,审问了几个人没有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旭瞪圆了眼睛,所以人就白死了。
太可怕了,这里太可怕了,他要离开这里回到杭州去。
陆瑛面色肃然,半晌没有说话,“李兄也好自为之吧,这次韩将军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打一场胜仗,他在岭北多年,早就腻了,我听说,韩将军是想要借着这次的军功回到京中任职,机会难得,他不会让人坏了事。”
李管事听明白了陆瑛的意思。
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刻,死几个人是稀松平常的事,韩璋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这样一看,大爷的处境十分危险,他要快马加鞭去杭州报信才行。
李管事先安抚了李旭,低声向陆瑛询问,“看样子韩将军是想要死守镇江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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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指点
李管事跟着李成茂在军中历练多年,也懂得看战局。
也就是说,韩璋会将所有的军资都放在镇江城,镇江城墙高筑,有足够的米粮,大军驻扎进去,就算与叛军对峙几个月也不怕,但是镇江周围的城池就等于是废城,就算攻打下来也没有用。
这样一来,整个镇江就成了易守难攻之势,如果叛军到镇江与韩璋决战那就是死路一条。
李管事觉得汗从脊背淌下来,如果韩璋立下军功,回到京城,老爷要怎么向太子爷交代,他这次来镇江本是要接应陆家老小一起去杭州,现在看来他也顾不得去寻陆老太爷,应该带着人直奔杭州去报信。
李管事看向陆瑛,目光中闪烁着真诚的谢意,躬身下去,“大恩不言谢,请陆三爷帮忙照应我们大爷,受些苦自是难免……只是要想方设法保住他的性命。”
李旭听得这话脸色豁然变了,“李长贵,你要做什么去?你……”
李管事忙低声道:“我的大爷,为了老爷的大事,您就先忍着些,等到老爷事成,一定会替您出这口恶气。”说完不顾李旭的嚎叫,快步走出了衙门。
陆瑛等到李管事走远不见了,才去了衙门后面的小院。
琅华坐在锦墩上喝着热茶,旁边站着一个笑眯眯的妇人,正和琅华说话,“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小姐口味,我们将军特意交代的,让我做苏式点心,但是不要放太多的糖,小姐这两日嗓子不好,糖吃多了怕会齁着。”
陆瑛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是一副漂亮的画卷。
眉眼精致的女娃娃,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书吃着点心,豁然让人整颗心都暖起来。
“陆三爷您来了。”
萧妈妈先发现了陆瑛。
陆瑛也回过神,缓缓走过来。
妇人告退下去,院子里没有了旁人,陆瑛才道:“李管家听到韩将军对镇江的布置,匆匆忙忙就走了,我想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城门奔杭州去了。”
按理说,李成茂只是韩璋的副将,要听韩璋的统帅,就算知道了韩将军要如何用兵,也不至于如此紧张,只要按部就班带援兵过来辅助韩将军就好。
除非……李成茂是要对付韩璋,才会对韩璋的一举一动如此上心,甚至宁愿让李旭多受几日皮肉之苦。
琅华这样让他去试探李家,是因为早就察觉了李成茂的用意?
这怎么可能,她一个八岁的女孩子,甚至连李成茂都不一定见过,就靠着眼前的局势就能知晓一切,说什么他也不相信。
琅华看出陆瑛的思量,“是因为援军迟迟不到,李成茂百般推脱,韩将军才对李成茂起了疑心。”
陆瑛点点头,这就对了。
仔细想一想,也难免韩璋要疑心。
陆瑛向琅华解释,“李成茂是太子生母的亲戚,韩将军是宁王妃的哥哥,太后和皇上向来不合,镇江这里看似是一场战事,其实……恐怕牵扯着整个朝局。”
琅华点了点头,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前世陆瑛一直效忠的是皇上,陆文顕似是和太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按照陆瑛的话说,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站队,到她死之前,陆瑛到底有没有决定支持谁?
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她反而清楚的是,裴杞堂与太子交恶,这也是后来皇帝几次疏远太子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生她要站在哪一边?
重生之后,不管是保护祖母还是救闵大人和韩将军,她靠的都是自己的直觉,她只在乎对错,并没有仔细去思量其他,但是现在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与太子/党有了过节,她会不会就这样选择了阵营?
那陆瑛呢,陆瑛会不会和她站在同一阵营中。
不管将来会怎么样,琅华决定仍旧按照自己的心性去做事。
琅华抬起头看向陆瑛,“两日后的晚上,陆家应该是个不眠之夜,”说着顿了顿,“你不担心吗?”
陆瑛摇摇头,“以祖父的性子将来去了杭州也必然会栽跟头,与其那时候丢脸,不如现在受些教训。”
到了陆家接受教训的时候。
……
陆文顕很焦躁,他已经有四五天没有收到先生的消息了,这就说明镇江的情势不容乐观。
李成茂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贤弟你倒是说句话,你不是说韩璋气数将尽吗?怎么……怎么他会这样轻易就解了围。”
陆文顕也想知道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自从先生开始指点他以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从来没出过差错,现在何大掌柜被抓了,先生也不见了……
钱,他的钱。
只要想到这里,他就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费尽了多年的心思,才小心翼翼地养出这样一支商队,本来只要经过了镇江之战,他就可以有足够的本钱,在京城和杭州开上几个商铺,商铺赚来的银子,足够他打理仕途,还可以在杭州和京城为先生置办几处宅院,再也不用时时回家去跟王氏伸手要银子,面对王氏那张臭脸。
这些,却一瞬间化为乌有。
让他如何能不动气。
李成茂偏偏又这时候赶来,向他讨个主意,他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为李成茂指点江山。
陆文顕想起离开杭州时先生对他说的话,他也将这句话写在了纸上,让李成茂带给了太子殿下。
陆文顕道:“李兄不用着急,你还记不记得我托你递了一张字条给太子爷?”
李成茂点点头,他记得陆文顕的那张字条上写着:太后娘娘病符入命,宫中权力失衡,趁机应变定能主宰乾坤。
陆文顕望着远方的云彩,“李兄好好想想,就算现在情势对我们不利,我们也能找到机会扳回一局。”
李成茂不明白,陆文顕所谓的病符入命真的能实现吗?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情形?他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陆家下人慌慌张张地进了门。
“不好了,”陆家下人脸色苍白,“二老爷……不好了……老太爷他们被流寇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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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被劫
陆文顕脸上那高深莫测的表情顿时去的一干二净,“你再说一遍,什么叫被流寇劫了?我们家不是请了镖局,还有王家的护院一路保送吗?”
陆家下人也是一脸茫然,“就是镖局的趟子手来报的信,说王家大老爷出了事,就将王家所有护院喊了回去……”
这个该死的王家,竟然临时生变,陆文顕将手里的茶杯顿时摔在地上,“趟子手呢?趟子手在哪里?”
趟子手被陆家下人七手八脚地架了过来,一路的奔跑已经磨穿了他的鞋底,鲜血从袜子里透出来。
喝了两口水,趟子手才缓过气来,睁开眼睛看到了陆文顕,立即道:“快,快去救陆老太爷、老太太和太太……”
陆文顕瞪圆了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是不会有事的。”
“本来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都是因为走的时候太显眼,被流寇和盗匪盯上了,我们……劝陆老太爷加快行程……天气不好……下了雨……陆老太爷……如何也不肯走了。”
“如果那时候走……就不会有事……也不至于会落单。”
“第二天本来可以追回一些行程,陆老太爷却觉得马车太颠簸,想要改坐船……陆老太太劝说不住,陆二太太也没有主意……我们就离开了大路,”说到这里趟子手委屈地掉了眼泪,“早说不行……偏偏不肯……果然遇到了流寇,李大人的人急着去镇江探听情况,没有回来,我们寡不敌众……与老太爷他们跑散了,老太爷由我们三个镖师护送……”
“但是那些流寇都已经红了眼睛……早晚……早晚他们会被追上……早晚……”
陆文顕横眼看向李成茂,他给了李成茂一万两银子,没想到李成茂居然会靠不住。
李成茂一脸理所当然,“我派出去的那些人,是去镇江营救旭儿了,要不是韩璋怎么会出这种事。”
陆文顕差点将牙咬碎。
李成茂道:“事不宜迟,我们带人沿路去找,一定能救回陆老太爷。”
……
一辆马车在官路上狂奔着,赶车的镖师脸上都是鲜血,马车里的王氏紧紧地抱着黄花梨箱子。
陆老太太脸上惊魂未定,不时地咳嗽着,陆老太爷被两个丫鬟搀扶着,如今已经发髻散乱,整个人仿佛比往日看起来衰老了十岁。
“老二媳妇,”陆老太爷道,“那些东西呢?都被流寇抢走了?”
整整二十车物件啊,都是他让下人精心包好的,却一下子都没有了。陆老太爷狠狠地捶着胸口,旁边的丫鬟急忙拉住老太爷的手,“老太爷……您……消消气……只要……只要……人没事就好……”
陆老太爷顿时咒骂起来,“从遇到流寇到现在,我们躲躲藏藏两三天了,为什么还不到杭州?”
镖师的手已经被缰绳勒的鲜血直流,“老太爷您也看到了,我们遇到的不是一伙流寇,恐怕江浙所有的流寇都想要来分杯羹,如果不是他们在互相抢夺,哪里还有我们的命在,我们边跑边躲,到现在已是不易……”
“说到底,还是我们落了单,如果一直跟那些大户聚在一起,现在也能有个照应。”
陆老太爷皱起眉头,“说什么江浙一带最有名气的镖局,还不是中了流寇的道,流寇是有意将我们分开,为的就是逐个击破。”
镖师脸上出现厌恶的神情,早知道陆老太爷这般难缠,他是死活也不会接这单生意,他终于忍不住,“老太爷现在想一想,您实在不该在那时候出城。”
那时候镇江城里正因为米粮的事乱着,官府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些流寇,这才让那些人肆无忌惮地跟在大户的车马之后,伺机而动。
像陆家这样大摇大摆出城的大户,简直就是送出门的肥羊。
镇江附近的流寇恐怕是倾巢而出,如果这时候谁出来剿灭这些人,那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快了,就快到杭州了,只要再坚持一下,只要能进杭州城,他们就算安全了,只要过了今天晚上……
可是那些人会让他们过了今晚吗?
如果他是流寇,一定不会。
盯了这么长时间,到嘴的肥肉不可能就这样飞了。
果然,镖师刚想到这里,只听马儿一声嘶叫,拉车的三匹马顿时失去了平衡,镖师大惊之下站起身试图拉住缰绳,却因为之前马车速度太快,车轮断裂,整个马车摔翻在地。
车厢中传来陆老太爷等人惨叫的声音。
镖师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发现了路上的绊马索,也就是说,不管是流寇还是盗匪,早已经在这条路上设下埋伏等着他们。
镖师大声喊出去,“线上的朋友,我是扬威镖局九江八蔓的托线孙,只要朋友不伤性命,车上的红货请随意取。”
陆老太爷让陆二太太从车中搀扶出来,听到镖师的话,立即慌了神,他知道这句江湖黑话的意思,红货指的就是财物,如果让人将这最后几箱子财物都拿走了,他们日后要怎么办?镖师八成是被吓破了胆,才会这样。
陆老太爷顿时喊过去,“你胡说……你把东西给我搬上快……我花了一千两银子请你们,就是要保证所有钱财毫发无损,你……你……竟然……要送给这些……盗匪……我……”
陆老太爷话音刚落,不知从来飞来一支羽箭扎在了他的脚面上,陆老太爷痛的惨叫起来,陆老太太也吓得浑身颤抖,扶着倒下的陆老太爷不知怎么办才好。
镖师不禁暗骂一声,他早就看出这些人手段狠毒,如果能舍财保命是最好不过,现在好了,想走也走不成了。
镖师上前背起陆老太爷,“红货我们不带,请朋友们随意取。”刚要向前走,却发现陆老太爷异常地沉重,镖师回头一看,发现陆老太爷还拉着旁边的丫鬟。
镖师皱起眉头向前跑了两步,陆老太爷与那丫鬟拉着的手就松脱了,陆老太爷顿时喊起来,“春梅,带上春梅,春梅。”
陆老太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起来,在这样关键时刻,老太爷竟然想着的是那个春梅那个小蹄子,陆老太太还没来得及愤恨,周围忽然亮起了火把,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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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送礼
陆二太太顺着火光看过去,周围不知有多少人,脸上都是狰狞的笑容。
几支羽箭射过来,镖师放下陆老太爷挥刀阻挡,却仍有一支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线上的朋友,莫要伤人。”
笑声顿时传来,“我也不想伤人,只不过这些可是红货,放你一条活路让你报信,每人拿五万两银钱来赎。”
那人话音刚落,陆二太太就感觉到整个人被抓了起来,然后推上了马车,陆二太太想要挣扎着大喊大叫,却感觉到头上一痛,眼前发黑,顿时晕厥了过去。
……
天还没亮,叶家的门就被敲开,叶家下人打着哈欠,伸头看向外面的人,那人穿着青色短打,带着斗笠,脸色发黄的中年人抿了抿嘴唇。
叶家下人顿时不耐烦起来,挥了挥手,“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要饭到别家去。”说着就要那棍子将那人赶出去。
那人却从怀里拿出了一条手帕,手帕上绣着朵盛开的荷花,荷花花瓣上的水珠十分逼真,仿佛一抖就会掉入手心。
叶家是高门大户,虽然是门上的人也有几分的见识,这样的绣工不是寻常坊间能有的,就算他们府上的大丫鬟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手艺。
下人放下手里的棍子,再一次打量那人,“那你是?”
那人低声道:“请将这块帕子交给叶老夫人,就说王家小子来给老夫人请安。”
叶家下人不敢怠慢,一路捧着帕子来到叶老夫人屋外,叶老夫人刚用了早餐,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逗弄笼子里的翠鸟。
“老夫人,”下人禀告,“门房来了一个姓王的,说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
叶老夫人皱起眉头,“哪个姓王的,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没说,只是……让小的送来了一块帕子给老夫人,只要老夫人瞧上一眼就什么都清楚了。”
叶老夫人听到这里顿时来了兴致,转头向那下人手中看去,却仿佛没有看清楚似的微微眯起了眼睛,终于所有的往事随着这朵荷花回到她的脑子里,叶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你说他姓什么?”
“姓王,来跟您请安。”
“快,”叶老夫人立即伸出手,“快将他带进来。”
叶家下人匆匆忙忙地回到了门口,可是这一次他却张大了嘴,使劲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不对,方才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见了,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岁大的小姑娘,小姑娘脆生生地道:“这是叶家吗?”
叶家下人点了点头。
小姑娘道:“是走出了一位侍卫统领,一位中书舍人的叶家吗?”
叶家下人又点了点头,伸着脖子向四周望去。
小姑娘道:“那么方才那位大叔给我指对了路。”
叶家下人听得这话眼前一亮,“刚才那个人去哪里了?”
小姑娘扬起了脸,“他走了,不过他说叶老夫人一定会见我。”
……
叶老夫人让人服侍着换了一件姜黄色的衣服,戴了葱绿色的抹额,端坐在椅子上等着客人进门,却没想到帘子掀开从外面走进一个小姑娘。
叶老夫人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孩子,又抬起头向门口望去,没有其他人等待在外面。
叶家下人上前禀告,“老夫人,那位姓王的客人已经走了,他……给这位小姑娘指路找到了我们家。”
叶老夫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紧紧地攥住了帕子,她等了那么多年,以为今天一定会有个结果,却没想到就这样与她擦肩而过,“快……快去追……”
可是要往哪里追,又要追谁呢?
叶老夫人忽然说不出话来,叶家下人全都面若寒噤,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老夫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失望、痛苦、不舍又是那么的期盼,然后不得不放弃。
半晌叶老夫人才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叶家下人不知道话要如何说起,这时站在屋子里的小姑娘又开了口,“您就是当今皇上的乳母叶老夫人吗?我叫顾琅华,是从镇江来的,路上遇到一位好心的大叔帮我指路,他说您一定会见我。”
镇江。
顾琅华。
叶老夫人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她不由地又去端详那个孩子,她在宫中见过许许多多贵人主子,一个个都生得面若桃花,她也就比平常人懂得欣赏一个女子的美丽,若说这孩子十分漂亮,那是屈枉了她,眉毛长却不细,又有柳叶般的轮廓,眼睛比寻常人要透亮许多,大小适中将神态都蕴在其中,玲珑的鼻子出脱的十分整齐,人中很深,正好拢出了那桃红色的嘴唇,这样的面庞是不能单用漂亮去夸赞的,更出挑的是她的神采,如同枝头新生的叶子,夜空中刚刚升起的弦月,嘴角微微一弯都激起一串涟漪。
过个五六年,只怕整个大齐,也难找出一张脸能胜过她来。
叶老夫人不由地问道:“你说你为什么会来?”
琅华恭敬地道:“老夫人,丫头是来跟你送礼的。”
“那可怎么办,”叶老夫人微微笑着,“我什么也不缺,只怕是难有礼物能让我喜欢。”
“山贼、盗匪、流寇。”
几个字从琅华嘴里吐出来,“老夫人,我将ZJ内大部分的山贼、盗匪和流寇都给您送来了,如果您想要为叶七小姐报仇,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这其中可能就有您当年剿匪漏掉的那些。”
叶老夫人的目光顿时变得狠厉起来,“你怎么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我想要的人。”
“因为他们都一样,在江浙横行已久,除了要钱,他们还杀人,除了要红货还绑肉票,现在江浙眼见就要打仗了,他们没了财路,这一次冒险行事,从镇江一路跟着那些搬迁的大户过来,十分有耐心地等到大户落了单,然后果断围攻而上,将财物抢精光,人也不放过……”
听到琅华这样说,叶老夫人脑海中的往事一下子被唤了起来。
当年他们就是从扬州回杭州,路上遇到了那些人,她将所有的财物都给了他们,他们却还绑走了她的七丫头。
到现在她耳边还能听到七丫头的哭声。
她的七丫头。
叶老夫人眼睛有些潮湿,看向琅华,“你要什么?你给我送礼来,一定有所求吧?”
琅华再次行礼,“我想请您帮帮闵大人和韩将军,帮江浙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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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故事
叶老夫人想不起来这辈子被人求过多少次,理由是五花八门,无非是跟权和利有关。她也不记得帮过多少人,但是她知道在那些人眼里,她老太太不重要,她不过就是他们谋求富贵的工具而已。
从她离开京城之后,就将那些个东西都抛诸脑后,只想安度晚年。却没想到七丫头没了,她的小七,之前还趴在她膝头冲着她笑,转眼间就成了别人的手中肉。
她花了十万两银子,最终换回来的是一个小小的棺材。
叶老夫人的眼睛红了,她却很快遮掩了过去。这小姑娘风尘仆仆,眉眼中有疲惫的神情,不管她想不想听这小姑娘说话,都应该当她是个客人好好招待招待,何况在那之前……还有人给她递了东西。
叶老夫人想到这里,挥挥手吩咐下人,“拿些点心和果子来,”然后看向琅华,“先坐下吧!”
琅华看了看旁边坚硬的椅子,摇了摇头,“老夫人您还是赐我一个绣墩吧!连着赶了两天的路,我已经坐不下了。”
叶老夫人不由地“噗嗤”笑出声,这孩子说话还真是直来直去的,在宫中每个人说话都要带些隐喻,仿佛多长了一副弯弯肠子,她听得腻了,倒是喜欢这种痛痛快快的回答让她心里欢喜。
叶老夫人想了想问过去,“方才那个给你指路的人你认识吗?”
琅华摇了摇头,“不认识,也是第一次见。”她说的没错,赵翎只说会助她一臂之力,至于怎么帮忙她也没问,赵翎也没提。
她来到杭州一路由吴桐护送,既然能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马车前与她说话,只可能是赵翎的安排。
叶老夫人道:“我老了,孩子们又都不在身边,一个有出息的前两年没了,另一个日子过得也就是寻常,若是早上几年我说不得能帮上忙,现在……也没有这个精力了。”
琅华望着屋子里的摆设,叶老夫人旁边的矮桌上还放着一只小笸箩,里面放着七彩的毽子。
“老夫人,”琅华站起身,指了指那笸箩,“我踢毽子给您看看吧!”
那是小七的东西,自从小七走了之后还没有人动过。
叶老夫人恍然地点了点头,眼看着琅华拿走了毽子,在屋子里踢起来。
恍惚就像是当年小七的样子。
踢着踢着,忽然之间毽子失了准头,琅华却接毽子却摔倒在地上,叶老夫人忙站起身担忧地伸出手,“快……快……起来。”
琅华站起身,将毽子还给了叶老夫人。
毽子上还有琅华手心里那淡淡的温度,毛茸茸的羽毛拂在叶老夫人手背上,软软的,痒痒的。
“老夫人,”琅华低声道,“我要回镇江去了,我祖母还在镇江等着我。”
叶老夫人不由地心里一酸,“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帮忙?是因为我做过皇上的乳母?”
琅华摇了摇头,“不是。”
“您家七小姐小小年纪就命丧于流寇手中,听着让人惋惜,但是听听也就算了,因为比她悲惨的孩子到处都有。”
叶家下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位顾家小姐居然敢这样跟老夫人说话,她想要上前打断顾家小姐的话,却见到叶老夫人抬了抬手。
顾琅华接着说下去,“七小姐至少活着的时候锦衣玉食,更多的孩子也许到死都没吃过一顿饱饭,那日闵大人拿出米粮来想让镇江的百姓吃顿饱饭,但是……孩子们……不肯吃……因为他们不识得米饭……他们只认识米汤和饭水……”
“他们死了,不会有人记得,也不会有人大张旗鼓地埋葬。”
“死了,就是死了,扔在那里,剩下一把白骨,更没有人会留着他们的东西。”
“但是,他们却和七小姐一样,是一条条人命。”
“要想找一个人救他们不容易,因为江浙地面上,大多数人都选择做一个闭嘴的菩萨,我会来求您,是因为叶七小姐没了之后,您说了一句话。”
顾琅华抬起头眼睛亮起来,“就算把江浙翻过来也要为七小姐报仇。”
“这是一个有血性的人才能许下的诺言。”
“接下来的三年,江浙官府大规模地围剿流寇,也就让七小姐的故事传了下来。”
“老夫人,”琅华退后几步双手相叠触到额头,躬身跪下向叶老夫人行了大礼,“江浙虽然有闵怀大人,韩璋将军,但是依旧强敌环饲,如果您能帮忙我们就会多一份胜算。”
叶老夫人想了想,“如果……我帮不了这个忙呢?”
“那也没什么。”琅华脸上是平淡的表情。
“那就让我们也变成故事,流传下去吧!”
……
一辆马车就这样悄悄地来到叶家,不到半个时辰又悄悄地离开。
叶老夫人走进内室里半天没有说话,还是叶大夫人敲响了老夫人的门,进去与老夫人说话。
“娘,打听清楚了,从杭州搬迁来的大户在半途上遇到了流寇,几十辆马车被冲的七零八落,不过看样子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您知道那位行军司马李成茂李大人吗?”
叶老夫人点点头,凡是与皇家沾亲带故的人她都清楚的很,“那是太子生母崔皇后外家的人。”
叶大夫人道:“娘的记性真好,就算是我听了,也要仔细地掰一掰。那位李成茂大人一早就集结了人马追过去了,这样大动干戈地追捕,两三日之间一定会有眉目,用不着我们叶家帮忙。”
叶老夫人看了叶大夫人一眼,叹了口气,“你啊,还不如那个八岁的孩子办事清楚。”
那个孩子,进门之后说的话没有一句废话。
甚至连请她如何帮忙都说的清清楚楚,只不过是她们听不懂罢了。
“你以为,那顾大小姐真的是来求我们剿匪的?”
这下子连叶大夫人也糊涂了,“媳妇也觉得奇怪呢,说到剿匪,为什么又说要救闵怀,这两者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些被流寇盯上的大户里有闵家人?”
“真是长了一副木头脑袋,”叶老夫人说着道,“我记得李成茂任了副将是在杭州点兵去给韩璋做援军的?”
“那问题一定出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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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对弈
李成茂这么久了却不肯带兵进入镇江交给韩璋,那说明什么?
太子在暗中安排一切。
江浙对于太子来说是一块肥肉,他早就想要一口吞下去,可是却有太后娘娘这根骨头梗在那里。
说到底皇族的那些权利纷争,每次带来的都是灾难。
叶老夫人耳边回响着顾琅华的话:那就让我们也变成故事吧!
她捧起了手中的绢子,她的眼泪一滚落入了荷花中,当年她怎么会绣这样一块帕子送给庆王那孩子,现在看起来真是不吉利的东西。
叶老夫人从笸箩里拿起剪子要将帕子剪碎,可是却又舍不得。皇上,惠王,庆王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也看着他们都成了故事。
小七死的时候,她动用了手中的关系围剿了三年流寇,发泄着她胸口的悲愤,不光是因为小七,也是因为庆王。
庆王那个从小做事就规规矩矩,说句谎话都会脸红,只会将好东西分给兄弟的孩子,就被他们这样杀了。
她在宫中卑躬屈膝小心翼翼了蹉跎了大半辈子,像宝贝似的将他们养得身强体壮,可是到头来就是为那鬼头刀准备的。庆王死了,她却不能心疼,只能在人前表现得心硬如铁,因为只要她难过就会成为庆王党,就会被皇上下了大狱。
如果庆王在,江浙如何会乱成这样?
现在太子学着样子故技重施,将手伸到了宁王怀里,她真的还能坐视不理吗?
“大媳妇,”叶老夫人道,“去集合我们府上的护院和杭州城内有名的镖师一起帮助官府捉拿那些流寇。”
叶大夫人不明白,老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啊,“娘,现在这样的年景……您还是要多思量思量……”
叶老夫人点点头,“你放心,我自然有我的安排。”叶家也是家大业大,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叶家的子孙考虑,这时候她也不想再闹出什么事来。
“今天我们家来客的事,不许向外透露,”叶老夫人说着顿了顿,“但是有一点,该去抓流寇的时候我们也要动手,因为按照寻常,这也是我们叶家要做的。”
一切正常,就不会被人怀疑,就不会让叶家陷入险境。
叶老夫人将帕子递给身边的管事妈妈,“将它烧了吧,过去的东西不要再提。”
叶大太太松口气,婆婆忍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小姑娘的话,就大动干戈。
……
琅华心中忐忑,她不知道这步棋走的对不对。
但是如果李成茂不肯出兵,唯一能求助的也就是杭州的驻军。闵大人想要出面悄悄来到杭州求杭州守备刘显。
刘显是先帝在位时的老臣,与太子和太后都没有特别的联系,说不得在关键时刻可以帮忙。
但是闵大人出面,一定会被李成茂察觉,反而堵住了他们最后一条路。叶老夫人与刘家向来交好,他们就想到了走叶家的路子,于是由她这个无官无职的小姑娘出面,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叶家是他们最后能争取的外援。
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别人会怎么选择她不知道,她只要做好她的本分。
琅华看向马车里的胡仲骨,“药材都准备好了,等到了镇江,我们就一路向北将药材发下去。”
胡仲骨捋了捋胡子,“都说大战之后必行瘟疫,如果将这些都做好,这瘟疫也必然行不起来。”
……
陆文顕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李成茂的兵马也不知道找没找到父亲他们。
陆家死里逃生的下人在外面哭成一片。
“哭什么哭,”陆文顕瞪圆了眼睛,“又不是死了人。”
怎么没有死人,陆家的护院和镖师死了十几个,受伤的就不用数了,几乎遍地都是,现在那些人又绑走了老太爷、老太太和二太太,如果他们都回不来,陆二老爷一定会拿他们撒气,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卖出去。
陆静惊魂未定,要不是她与陆芸和三婶一辆马车,现在恐怕也被劫了去。想到祖父他们的遭遇,她就想哭,可是想到她安然无恙,又觉得庆幸。
“父亲,都是那个顾琅华,是她给韩璋出的主意,不准我们这些大户搬迁,如果不是她我们就不会晚走,也不会遇到连雨天,祖父就不会发了腿疾,临时要走水路到杭州,”陆静哑着嗓子,“父亲,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顾琅华进我们陆家,否则我们一家人都要被她害死。”
陆文顕不相信,这根本就是韩璋想出的法子,借着顾琅华的嘴来生事,他看了一眼陆静,“你祖父他们还下落不明,现在提什么退婚,这些话是不是你母亲教你的?”
王氏早就不满意顾家的婚事,就像先生说的那样,王氏想要利用陆瑛赚一笔嫁妆,将来用在陆静和陆芸身上。顾家虽然是乡绅,毕竟不如杭州、京城的那些贵女,王氏当然愿意退掉顾家的婚事,再另攀高枝。
想到这里陆文顕就气得咬牙切齿,王仁智被撤职,王其振不死也会变成残废,王家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可用的价值,这一次只要父亲、母亲能够平安回来,至于王氏……已经有了被掳走的名声,不活着回来反而是更好的结果,他突然暗暗期望李成茂能理解他的心思。
陆瑛看向陆静和陆芸,“先去歇着,有了消息就会去通知你们。”
陆静点了点头扶起了地上的陆芸,旁边的下人顿时惊呼出声,“二小姐,这是谁踹了您两脚。”
陆芸的后背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两个脚印,脚印不大不小,看起来应该属于一个女子,陆芸眼圈一红想要说话,立即被陆静拽了过去,“我在车厢里摔了一跤,结果没想到踹到了陆芸身上,差点将她踹下了马车。”
“快,”陆静吩咐下人,“快去请嬷嬷来给芸儿看看。”
陆芸低下了头,手指上满是鲜血,那是她紧紧地握着车厢留下的,如果不是她拉着车厢不放,一定被姐姐踹了下去,现在就会跟母亲一样落入流寇手中。
“芸儿,”陆静趁着众人不注意将陆芸拉到一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慌了神,你如果被流寇捉了,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陆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果她被捉了,流寇就不会紧追着马车不放了吧!但是她心里有悄悄期盼姐姐不是那个心思。
李成茂家的下人让人领着进了门,见到陆文顕立即道:“陆二老爷,宫中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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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谨莜
太后六十岁大寿,宫里宫外忙活了小半年,宫灯从里到外换了一遍,不止是这样,慈宁宫内不管是墙壁、亭榭、楼阁都重新翻修粉刷,十二监的人手不够,又从外面请了匠人过来,为的就是太后生辰那日,一切焕然一新。
终于一切准备停当,只等着太后高兴伸手赏赐众人。
可是突然之间“啪啪啪”宫中的云板叩起来,那声音如同击打在人心上,让人从头顶到脚底都“突突”跳个不停。这是不好的声音,更是不好的预兆,宫中要出大事了。一切会从这里出发,引得天下跟着风云突变。
“平安长公主薨了。”大家互相传递着这个消息。
平安长公主是太后的小女儿,这宫中唯一没有出嫁的长公主,去年皇上想把长公主嫁给南边的汝南侯,太后因此大怒,指责皇上将她身边唯一能说上话的人也远嫁走了,盼着她早日去见先皇。
皇上只得陪着小心,将这件事作罢。
这才过了多久,好好的长公主竟然就薨了,前几日长公主还带着人查看戏折,生怕太后娘娘想起惠王、庆王会伤心,将《五子拜寿》换成了《天女散花》,皇上听了之后也松了口气,无形中化解了可能会有的一场波折。
今天早晨,平安长公主还将所有事都安排一遍,生怕有个疏漏,可就在刚才突然头痛不已,宫人们忙传唤太医,当太医跌跌撞撞赶来的时候,长公主的脉都已经没有了。
太快了,这一切发生的毫无征兆,太后就像是一个毫无防备的人,被结结实实地捅了一刀。
慈宁宫中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太后坚持让全宫上下都系了孝带,自己也穿了素淡的衣服坐在了平安长公主床前。
本来穿得五红大绿来给太后拜寿的命妇们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忙吩咐家里人将素淡的衣服送进宫中。
好好的拜寿就这样变成了丧仪。
命妇们跪在长公主宫中请求太后保重玉体。
司礼监大太监提出要给长公主换衣服,却被太后扇了一嘴巴,在太后心里,平安长公主根本就没有死。
可是所有人不能就这样跪着等,现在这种天气过个一两日都要有味道散出来,到时候丢的不光是皇家的脸面,所有的命妇都要被牵连。
大家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几声翠鸟鸣叫声传来,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像跌入了冰窖。谁能在这种时候还有玩鸟的心情,不管是谁,太后的怒气一定都会撒放在她身上,就算不死也要受尽折磨。
果然太后震怒吩咐大监将玩鸟儿的人揪出来,大监还没动手,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孩子提着小巧的鸟笼从殿外走进来。
屋子里阴沉的气氛,让她脸上有些惧意,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嬷嬷,嬷嬷不为人知地向她点了点头。
小孩子这才战战兢兢地提着鸟笼子走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的手抖成一团,“谁让你拿鸟儿到这里来的?”
小孩子显然吓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外命妇中间有个人站起身快步走到小孩子面前跪下,将孩子拉到身后,“太后娘娘,是妾没有教好孩子,您要罚就罚妾吧!”
太后却不理那妇人而是看着孩子,“说,谁让你拿来的……”
孩子愣在那里,半晌才咬咬嘴唇,“我的鸟儿是给……是给……平安长公主的,平安长公主昨天看到了这只鸟儿,说……被关了这么久,明日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出去了。”
被关了这么久。
太后看着平安长公主静谧的脸。
是这孩子的心声吗?
“我想,原本……长公主是想要……将这鸟儿放出去的,现在拿过来,也许长公主心里会觉得高兴。”
长公主的手还没有完全冰冷,太后紧紧地握着,“她那时高兴吗?”
孩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又看了看旁边的嬷嬷,然后才道:“高兴,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很高兴。”
“我想,也许长公主也想变成鸟儿飞走……”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孩子竟然敢说这样的话,长公主是天潢贵胄,怎么可能会变成鸟儿。
这孩子的父母一定会被太后重责,这孩子恐怕也少不了被送去庵庙为长公主诵经超度。
可是太后却豁然笑起来,“所以我的平安只是飞走了,并没有死,她去做她想做的事,而不是被困在这宫廷之中。”
“对不对?”
满殿没有人敢说话。
小姑娘也低着头悄悄地打量着四周,仿佛真的被吓坏了。
终于太后身边的女官低声道:“太后娘娘,您知道长公主最喜欢鸟儿,有一次长公主还跟您说,她梦见自己长了双翅膀……”
太后的眼里豁然掉下来,平安为什么会说这种话,都说人走之前是有预感的,也许平安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要离开。
她的平安。
她可怜的平安。
娘的生辰,孩儿的忌日。
“平安……你放心去吧……母后不用你陪着了。”
太后站起身向那孩子走去,孩子有些害怕向后退了两步,却被旁边妇人扶住了她小小的身子。
太后低下身打开了鸟笼子,里面的翠鸟顿时扑棱着翅膀飞出来。
除了太后,其余的人都低下了头。
那翠鸟在大殿里盘旋了几周,终于飞了出去。
太后恍然看着外面的天空,“我的平安长公主,薨了,你们哭吧,好好地送她出去。”
太后说完话想要去拉那孩子的手,那孩子却瑟缩起来,蜷进了妇人的怀里,太后的手又缩了回去,眼睛里有淡淡的失望,“如果胆子再大些就好了。”
站在孩子身后的嬷嬷飞快地看了一眼,看到太后收回了手,她眼睛里“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一闪而过,很快她又低下了头恢复了谦卑的模样。
太后声音威严,“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抬起一双略微惊慌的眼睛,“回太后娘娘,臣女父亲是徐松元,任中书省参议,臣女徐谨莜今年八岁。”
太后点了点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徐大太太,“你们教的很好……赏……徐谨莜……”太后说完身体晃了晃,旁边的女官立即上前,大殿中顿时又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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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定局
太后刚刚晕厥在慈宁宫,就有几匹快马冲出了京城,去往四面八方送信。宫中更是不声不响地互相递送着各种各样的消息。
徐大太太带着徐谨莜从宫中回来,两个人刚换好了衣服,徐大太太就将徐谨莜拉到一旁,“谨莜,你跟太后娘娘说的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徐谨莜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说的。”
徐大太太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与平安长公主说了话,又怎么会提着鸟笼子进门。”
徐谨莜有些不安地扭动身子,“母亲别问了,我累了……我要歇着……我要吃马蹄糕……还要乳酪……能不能将这衣服脱了,我不喜欢这一件,这是去年的旧衣裳。”
徐大太太的脸沉下来,“不说清楚,不让你走。”
“有什么可说的,”徐谨莜鼓起脸生气,“平安长公主本来就是那么说的,当时何嬷嬷也在,不信你问何嬷嬷。”
何嬷嬷忙道:“真是这样,小姐没有撒谎。”
徐谨莜皱起眉头,“母亲怎么总是这样无缘无故地训斥我,明明大家都很高兴,太后娘娘还夸奖了我,送给我那么多礼物,女眷们见了都羡慕的不得了,母亲却不夸赞我,反而审问起我来了。”
徐大太太的声音软了许多,“谨莜,今天这件事弄不好就要惹祸上身,你年纪尚小不懂得,那些外人只是看到你得了礼物,只有母亲看到你身边的危险。”说着去拉徐谨莜的手,徐谨莜却挣脱开了。
“都说母亲喜欢弟弟,因为他是嫡长子,我……我是个女孩子,母亲就不喜欢我。”
面对女儿这样的指控徐大太太愣在那里。
徐谨莜低下头,“就像上一次,母亲从外公家回来,先拉了恺之的手,然后才去拉我。”
徐大太太半晌才想起来,那次是因为她得知恺之淘气挨了打,才匆匆忙忙赶回来,看到恺之一瘸一拐地样子,她心疼的不得了,这才轻轻地拉了拉恺之的手,本是想要安慰恺之,谁知道就忽略了谨莜。
徐大太太放开了徐谨莜,徐谨莜立即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望着谨莜的身影,徐大太太不禁叹了口气,身边的周妈妈忙上来劝慰,“太太慢慢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细得像头发丝一样,尤其是我们大小姐聪慧伶俐,难免想得多些,太太不能将对付大爷的那一套用在大小姐身上,大小姐毕竟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受不了直来直去的训问。”
“女孩子都像朵花一样,您得好好呵护着她,她才会与您亲近起来。”
徐大太太点了点头,“我是不想将她养的太娇气,大家闺秀要有大家闺秀的胸怀,太计较那些小事,心里也不快乐。”
周妈妈抿嘴笑,“真是望女成凤,大小姐才八岁,老爷急着找先生来给大小姐启蒙,您急着教大小姐这些道理,大小姐累死也达不到老爷和您的要求。”
徐大太太点点头,也许是她太急躁了,老爷七岁就能出口成章,是远近皆知的神童,她也想培养出像老爷一样的孩子来,不知不觉就用力过重。
周妈妈道:“不过,您的教养总算是有了成效,今天大家都在谈论小姐呢。”
这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徐大太太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徐松元大步走进了门,徐大太太忙上去服侍徐松元换衣服。
徐松元有些心不在焉,“老二来了,在书房,你让人招呼一下。”
徐大太太看了看周妈妈,周妈妈立即带着人下去。
“怎么了?”徐大太太望着徐松元那紧紧皱起的眉头。
“谨莜……”徐松元说到这里,眼前浮现出女儿那红红的眼睛,训斥的话也说不出口,眼下这也不是他最担忧的事。
徐大太太刚想要将慈宁宫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上一遍。
徐松元已经道:“这次……镇江、常州的百姓恐怕要经受战乱之苦了,韩璋、闵怀也会像当年庆王案的那些官员一样,不明不白地送了命,我想给刘显写封信,让他想方设法帮帮忙……”说到这里晒然一笑,“我信还没写,老二就来了。”
徐松元一脸疲惫的神情。
徐大太太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老爷想太多了,韩璋怎么对付不了那些叛军,再说,老爷跟闵大人交情也不深,突然之间就替闵大人着急起来……”
徐松元道:“我与闵怀没什么交情,但是他的考评我在吏部是见过的,他本要接任苏州知府,却因为战事自请留在镇江,甚至弹劾镇江同知王仁智打着捉拿庆王乱党的幌子欺压百姓。”
徐大太太听到这里倒抽一口凉气。
闵怀可是宁王妃的舅舅。
在这个人人都可能会被打成庆王乱党的时候,闵怀敢提起庆王,又说这样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人诟病。
这个闵怀要么真的一心为民,要么就是脑子坏了。
徐松元道:“你想想镇江成了什么样子,闵怀才敢这样上奏折。”
“王仁智一直风评不好,有几桩案子还压在御史那里,本来御史商量着这些日子就要上奏折一起弹劾王仁智,结果……太后娘娘病倒了,现在谁还关心王仁智,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宁王身上。”
“大家都猜测,太后没了的话,宁王会不会被发配去守灵……”
至于江浙的这场战争,本来就是太子和太后的角逐,皇上装聋作哑,静观其变,文武百官也纷纷效仿,束手站在一边。
“可怜了江浙的百姓和韩璋。”
“要花多少心血才能养成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更别提他手中的那两万骑兵,现在太后病了,观望的人都认为宁王即将失去最大的靠山,谁还会站在韩璋、闵怀这边?只怕是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徐大太太立即去捂徐松元的嘴,“老爷还是别说的太多。”
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
“老爷,”周妈妈上前道,“二老爷催您过去呢。”
“去吧,”徐大太太推着徐松元,“去跟二叔好好说说。”
“说什么?”徐松元冷笑,“说我绝不会给刘显写信,也不会让徐家经历第三次波折。”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徐大太太也是一脸忧愁,“也不知道陆家和顾家有没有从镇江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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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傻子
徐松元在书房里见到了二弟徐正元。
徐正元不安地喝着茶,见到徐松元立即站起身,“大哥,您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这件事您可千万别插手。”
徐松元不说话。
徐正元有些着急,“您没有听到大家议论吗?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镇江附近的大商贾、乡绅,反正家里只要有些门子的都搬走了,您没去东市看看,萃阳楼那边正热闹呢,都在抛售镇江附近的田产,价都掉到家了,可是再便宜又有什么用,谁都不会去买。”
“这说明什么?”
如果有利可图,谁也不是傻子,当然会趁着价低的时候去收那些田产,可是京中的达官显贵却没有人动手,证明镇江的局势不容乐观。
京城是最能感受到政局变幻的地方,太后这一病,给了太子最好的机会,太子当然不会放过,就算有人想要扭转乾坤恐怕也没这个力气。
一切都太晚了。
“真的没有人买了?”徐松元问过去。
徐正元不知说什么才好,“您自己去看看吧,现在是一边倒,太后那边的人都在为太后的身体发愁,等到缓过味儿来,韩璋恐怕都打了败仗。”
“原来是十余两一亩地,现在一两一亩地都没有人要,遇到战乱人死的多了,就算有地谁去种?算下来十年都恢复不到现在的光景。”
徐松元觉得可笑,战乱迫在眉睫,大家关切的却是这些。
不过这次太子的反应真的很快,好像早就料到太后会生病,他今天一早在中书省发现了弹劾韩璋的奏折,说韩璋去年在岭北发现了一块写着“九”的石头让人悄悄地送给了宁王,宁王今年去祭拜先皇的时候将那块石头放在了先皇陵寝周围,那块石头据说可以增添运数,宁王头上再添一笔运数,他会变成什么?九五之尊。
这种事如果让太后知道了,一定会指点御史骂回去。
可是现在太后却病了。
太后一病,紧接着弹劾韩璋养寇自重的奏折就如同雪片般飘了进来,将韩璋这个一心为国的常胜将军,说成了贪财好色,骄傲自大的奸臣。
万一皇上看到这些奏折,动了除掉韩璋的心思,放任太子去安排,那韩璋就必死无疑。
徐正元仍旧在苦口婆心地说着,徐松元挥了挥手,“我知道了,我刚进中书省,资历最浅,官职又低,没有人会卖给我人情,这件事我就算想要管也是有心无力。”
“这就对了,在我们这些兄弟里,大哥看得最清楚,要不然父亲怎么总说,我们徐氏要靠大哥光宗耀祖,”徐正元笑着去拍徐松元的肩膀,“我们哥俩儿好久没在一起喝酒说话了,今天弟弟可就赖着不走了。”
徐松元吩咐下人去准备酒菜。
兄弟俩正吃着,徐家下人来禀告,“老爷您说怪不怪,萃阳楼那边还是有人买走了不少的田产,而且挑肥拣瘦,稍差点的地一律不要,就捡了最好的肥地拿走了,连镇江城里的地他也敢买。”
徐松元顿时来了精神,“买地的是什么人?”
徐家下人摇摇头,“听说,这人是连夜赶路过来的,买了地之后,立即就离京了,大家只顾得卖地,连这人的主家是谁都没有打听。”
徐正元喝了口酒,“世上总有一两个傻子,这也没什么奇怪。”
徐正元醉得像滩烂泥,徐松元想了想还是写了封信送给了刘显,他决定也要当这一两个傻子。
……
刘显不是傻子,他见过朝廷上的风风雨雨,也知道李成茂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拜访他。
刘显与李成茂没说两句话,就保证手里的兵马只会守卫杭州城。
刘显老了,只想安安稳稳地致仕回家。
陆文顕听了眼睛亮起来,一扫多日的颓废,“真的这样说?”
李成茂笑道:“那是自然,贤弟啊贤弟,这次你可立了大功,太子已经让人嘱咐我,等到镇江的事了了,一定要我带你去见他。”
成了。
陆文顕简直高兴地要跳起来,可是他立即又垂下了脸,“那些该死的流寇还没有找到?”
李成茂道,“老太爷也是个福厚之人,叶家听说了也出了力,要论剿匪自然他们是最有办法,你放心这一两日老太爷就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李成茂话音刚落,陆家门上的下人已经惊呼起来,“老太爷、老太太、二太太回来了。”
“三爷也回来了。”
陆文顕忙迎了出去,果然看到已经被折磨的脱了人形的陆老太爷,陆老太太看起来好一些却也在不停地咳嗽,跟在他们后面的陆二太太蓬头垢面如同乞丐。
大家还没说话,陆瑛已经走上前,“父亲,还是让祖母他们先去梳洗。”
陆文顕这才想起来,父亲、母亲尤其是王氏这种丢人的模样,越少人看到越好,他挥挥手,仆妇们立即围了上来。
陆老太爷受了太多惊吓,看着陆文顕空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陆文顕心中难受,连忙道:“快,将杭州最好的郎中请来。”
一切安排妥当,陆文顕才诧异地看着陆瑛,“你不是留在了镇江,怎么却回来了?”
陆瑛向程颐点了点头,程颐忙招呼两个人抬着李旭进了门。
李成茂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儿子,李旭头发黏在了脸上,面目苍白,眼窝深陷,仿佛已经陷入晕厥当中,整个人湿哒哒的就像是刚刚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一样。
李成茂大声喊了两声,“旭儿,我的旭儿。”
李旭这才微微地睁开了眼睛,但是紧接着又昏了过去。
陆瑛道:“韩将军放了李兄,我怕李兄一个人回杭州会有危险,就将他送了过来,谁知道半路上听说祖父被人劫了,刚好遇到前去营救的叶家人,我就跟了过去,还好救下了祖父、祖母和母亲。”
李旭被抬进屋子里梳洗,李成茂气得哇哇乱叫,“韩璋这个狗贼……我李成茂与他不共戴天……这次不弄死他,我就……不姓李……”
看到陆瑛惊讶的目光,李成茂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他却不想解释,转身进屋去看李旭,此时李旭已经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李成茂顿时“哇”地一声哭起来,“爹……爹……儿……子……要……死……了……我的……亲爹啊……”
陆瑛狐疑地问向陆文顕,“父亲,刚才……李世伯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要……”
陆文顕立即遮掩,“你李世伯是气急了乱说,”说着顿了顿,“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样的本事,怪不得族里长辈总夸你行事稳重,等腾出功夫,我就托人在杭州帮你找个有名的西席,你好好读书将来为父一定找机会送你入仕。”
陆瑛低下头,“早知道祖父会遇到流寇,我就应该跟着一起过来,多个人总会多份商量。”
陆文顕叹了口气,显然没有将陆瑛说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急着问,“顾家怎么样了?顾……顾琅华她们都留在了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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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哄骗
陆瑛点点头,仔细地看着陆文顕脸上的表情变化,按理说父亲应该直接问顾老太太的情况,毕竟顾老太太是父亲的姨母,父亲却越过去直接问琅华。
陆瑛决定要试探陆文顕的心思,“父亲很关切琅华?母亲说与顾家的这门亲事还要再仔细思量。”
陆文顕立即皱起眉头,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上所有的毛都炸起来,“她懂得些什么?如果她能管好家,也不至于让你祖父、祖母被流寇劫走,顾家这门亲事是长辈早就定下的岂能随意反悔。”
陆瑛低头应了一声。
陆文顕声音轻柔了些,“我都是为了你好,虽说顾家门口不高,但总是有名的乡绅,顾琅华又得顾老太太喜欢,再说,她是正经的嫡女,冲这一点就比你母亲的那个侄女更合适。”
如果不是陆文顕说起,陆瑛还不知道王氏还为他物色了一个王家小姐。
陆文顕这话若是放在之前还算有些说服力,可是现在情况变了。陆、顾两家关系闹僵,顾家也没有跟着陆家来杭州,顾家能不能自保都不一定,陆文顕想要多说几句发现也难以继续。
郎中去给陆老太爷诊病,一碗急药下去,陆老太爷就拉起了陆文顕的手,“那些流寇……贼匪……还有……顾家……顾家那些人……都得死。”
陆文顕还没说话,李成茂已经道:“老太爷您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为您报了。”
陆老太爷含着泪点点头,“东西……都……追回来没有?”
陆家那些财物大部分都被流寇拿走了,剩下一小部分还是李成茂带兵帮忙找回来的,都收拾在一起不过是三四只箱子,陆文顕不想让陆老太爷才伤心,低声道:“找回来了,您放心……”
陆老太爷脸上露出笑容。
陆老太太却知道儿子是在哄骗老太爷,她是亲眼看到那些流寇怎么对待财物的,趁着别人不注意就塞进怀里和裤裆中,她头上的抹额中镶着一块祖母绿,那些人看到了,立即就将祖母绿扣下来吞进了肚子里,这些财物怎么能找回来?
真的让他们吐出来不成?
更别提那些如同蝗虫般跟在流寇后面的贼匪了,抢了东西就四散而逃,她眼看着自家的东西被哄抢一空,那是她多年攒下的心血,只要想到这里,陆老太太的就觉得气血翻涌。
完了,完了。
人活下来有什么用,东西都没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自从长房出事之后,他们二房一直都顺顺利利的,应该正是风光的好时候。
怎么能遭受如此的灾难。
“王氏呢?”陆老太太忽然想起来,看向陆文顕,“快去让人看着王氏,别让她想不开。”
陆文顕心中不情愿,却不得不装作关切吩咐下人,“去照应照应二太太,让她不要再伤心。”王氏如果真是什么贞洁烈女,就不该活着回来,蓬头垢面的模样,不知道被人拉扯了几回,他想一想就觉得厌恶。
陆老太太伸出手去拉陆瑛,“瑛儿呢,我的瑛儿,你快过来,没有你,祖母就死在外面了。”她以为会被流寇杀死的时候,没想到陆瑛会带着人赶过来,她没看错,陆瑛将来必定会有出息。
陆文顕将李成茂叫到书房里商量对策,“你准备怎么办?”
李成茂弯起嘴唇,“行军打仗老弟是一点也不明白,听为兄来跟你讲。那韩璋太过自大早早就已经将镇江布置好,准备在那里应战……我偏不让他如意,不日就会有旨意下来,让韩璋去增兵去扬州解围,等韩璋带兵离开,镇江就变成了一座空城。”
“至于韩璋那两万军队,他们的行军路线已经被叛军知晓,叛军更清楚来到镇江决战,不如半路伏击韩璋的军队,那些人从岭北那么远行军过来,已经耗尽体力,只有被打的份儿。”
“到时候韩璋首尾难顾,镇江就会被攻破,唯一能救他的只有我这支援军和刘显在杭州的守军,我就守在常州府,等待时机,就像贤弟说的那样,韩璋不死,不进镇江,刘显又答应我只会驻守杭州,韩璋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有太后在,这件事不会办的如此顺利,现在大家都纷纷倒戈。”
平安长公主怎么死的大家不用知道,大家只要知道太后如此宠爱的女儿,忽然之间就薨了,那只能说明一点。
太后老了,身边的人都护不住。
太子却是一轮刚升起的太阳。
陆文顕听得眼睛发亮,半晌才回过头,高深莫测地望着李成茂,“到时候李兄就是第一功臣。”
李成茂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果韩璋聪明,就该扣下旭儿,这样我还会投鼠忌器,而今我已经没什么可怕。”
李成茂说到这里,陆文顕的表情却有些僵硬。
李成茂是没有什么担忧的了。
可是他的一颗心还没有安稳,因为先生还没来到杭州。
一定要在李成茂动手之前,将先生带出来。
“二老爷,”陆家下人低声道,“那些讨债的人来了,您说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陆文顕有些烦心,吩咐下人,“二太太不是回来了吗?这种事要跟二太太说。”
不一会儿功夫王氏就苍白着脸出来,看到了那些借据她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哑着嗓子问陆文顕,“老爷怎么花了这些银钱。”
陆文顕叹气,“杭州花销多,我又是才上任,让人一眼就看到底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如果不是我早早就在杭州有所结交,你们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想到这里王氏嘤嘤哭起来,是啊,她怎么能埋怨老爷,“老爷,妾身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陆文顕耐心地安慰着王氏,想了想又将袖子里的一张借据给了王氏,“还有这个,都是为了打点才欠下的,你要想想办法,杭州城里你不是还有几门亲戚,你想方设法地去跟他们借一借。”
王氏心里更苦起来,这钱要怎么才能借到手,可她又怎么去责骂老爷,老爷说到底也是为了这个家。
陆文顕叹息道:“眼下这种情形,只有我们同舟共济了。”
王氏心里一暖,感动地要掉下泪来,老爷没有因为她被流寇抓走就有半点的嫌弃,有这样的夫君她还求什么呢,她紧紧拉住了陆文顕的手,“老爷放心,我一定想方设法让陆家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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