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战报传来
慈宁宫里。
琅华给太后娘娘揉捏着肩膀,太后拍拍琅华的手:“好了,你也歇一歇,整日家里外面的忙碌,还要来陪哀家。”
琅华笑着坐在了太后娘娘身边。
程女官过来禀告:“舒王爷已经启程了,皇上派了一队禁军,舒王府还有护卫跟着。”
太后点点头:“没想到舒王真的去了,从前先皇就说,舒王将来不得了,皇室宗族那边的事要交给他。”
“哀家当时觉得,舒王看起来没有精气神儿,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哪里能担起重任,为此哀家和先皇还辩了两句,现在看来哀家不如先皇,有些事不一定非要做好,但是能接下来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琅华想到舒王那坚定的目光:“舒王爷一定能办好。”
太后道:“但愿他能随机应变,若是金国果然有企图……太子可就变成了祸根,蒋老将军的事就在眼前,绝不能再旧事重演。”
琅华点点头。
“走吧,去广南吧,看你的样子,心都已经散了,京里的事有我在,舒王那边不管办成什么样,我都可以接应。”
太后没有用“哀家”,而是用了“我”这样的称呼,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其实太后心里也很惦记裴杞堂。
“太后娘娘,福建有战报传回来了。”
内侍进门禀告。
琅华听得这话,顿时屏住了呼吸,不由地心跳加速。
内侍喘了口气:“福建水师被交趾偷袭伤亡惨重,请求朝廷增派援兵。”
太后皱起眉头:“你再说一遍,福建水师怎么了?”
内侍道:“福建……福建打了败仗。”
琅华的心沉了下去。
周焱带着交趾军队赢了福建的尚济,那裴杞堂呢?裴杞堂到了福建一定会联系尚济,如果福建水师出了事,是不是就代表裴杞堂那边也……
琅华不敢想下去,虽然他们事先有所准备,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裴杞堂的确不懂得统领水军。福建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形,她一定要知道。
“快去问,”太后道,“都问个清清楚楚。”
……
勤政殿里,皇帝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即抽出宝剑,将眼前这个送军报的传令兵给杀了。
“朕每年拨款让尚济建水师,他们竟然这样不堪一击。”
传令兵日夜不停地赶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是……蛙人,交趾的蛙人太厉害,无声无息的就摸上了船……”那些蛙人全都是死士,前仆后继,他们防不胜防。
“我们被突袭之后,本来准备要退去兴化军,却在半途遇到了周将军……周将军竟与交趾里应外合……”
周焱会做什么,在场的所有人不听就已经明白。
刘景臣皱起眉头,朝廷知晓周焱的事之后,立即派人送消息往福建,消息还没有送到,福建的战报已经传来。
“尚济呢?”
“提督大人生死不明。”
皇帝只觉得头皮发麻,怒气不停地上涌,整个人仿佛被泼了冰水般,抑制不住的颤抖:“让宣威将军陶异立即带兵去福建,调江陵、潭州、衡州的水军与交趾决一死战,不能击退交趾军队,不能杀了周焱,全都不必回来了。”
皇帝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狰狞着怒吼。
角落里新晋的秘书郎微微抬起了头。
……
琅华回到裴家,裴十小姐、裴七小姐就在门口接应。
“四嫂,”裴十小姐急着道,“说的都是真的吗?福建……打了败仗?”
琅华点点头:“是真的。”
裴十小姐、七小姐脸上更加难看,裴十小姐紧紧地拉住了琅华的手:“四嫂安心,四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琅华道:“我也相信。”在盐州裴杞堂带着人挡住了西夏人,这一次也一定能够大获全胜,她心里虽然这样想,却就是静不下心来。
进了院子,就看到忙碌的裴家下人。
下人上前行礼。
琅华问过去:“这是要做什么?”
下人道:“老爷要去广南,让我们准备好东西,这就要动身了。”
裴思通已经急得坐立不安,见到琅华进门立即道:“我带着几个人先去广南看看情况,你就留在京中帮着夫人照应家里,到了那边我就送信回来。”
裴思通是牵挂着裴杞堂又担心她的安全。
“爹,您不能去广南,”琅华目光坚定,“因为我得走,无论如何我都会离京。”她必须早日见到裴杞堂,哪怕早些收到他的消息。
他们约定好,她写一封信,他就会回一封,可是她始终没有见到那封早就应该到她手里的信函。
就算是福建打了败仗,裴杞堂也应该先送消息回来,而不是在传令兵之后,她让周升跟着裴杞堂,就是为了这个。
整个大齐,论送信的本事谁也不如周升手下的人,就算到了战场上,那也是最好的斥候,连斥候都走不通的路,她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思通正不知如何是好。
裴家管事已经带着顾世衡走过来。
“父亲。”琅华上前行礼。
裴思通道:“亲家来的正好,快劝劝琅华,不要让她去广南,现在情势不明,过去一定会有危险。”
顾世衡叹了口气:“我这个女儿的脾气,亲家还不知晓?亲家放心吧,这次我就跟着琅华一起去。”
裴思通睁大了眼睛:“您这是……”
顾世衡道:“皇上对广南的战报不满意,让皇城司前往勘查,我知道琅华定然要动身去广南,我与其在京中担忧,不如跟她一起前往,再说有皇城司的人手在,也就更加安全些。”
琅华心中一酸,父亲凡事都为她着想:“那家里呢。”
顾世衡看向裴思通:“家里的老母亲就托付给亲家帮忙照应。”
“顾老太太自然……顾家的事就是……裴家的事……”本来要走的人是他,现在他却被硬生生地留下来,裴思通将话说出来才觉得不对劲,这父女两个将他绕了进去。
……
“走了吗?”萧修容抬起眼睛看向院子里,明媚的阳光仍旧照不亮她的脸,更加驱不散她的病容。
宫人道:“走了,禁军调走了十万人,走的时候地动山摇的,好像整个京城都跟着晃起来。听说交趾就是个小国,这么多人过去……交趾会不会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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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死而复生
萧修容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皇上驾到。”内侍的声音传来。
萧修容让人扶着站起身去接驾。
“别起来,快去歇着。”皇帝进了门,就慌忙不迭地道。
不等萧修容行礼,皇帝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搀扶着她坐在软榻上:“朕听说御医说你身子不适,连忙过来看看。”
萧修容摇摇头:“皇上不该这样牵挂臣妾,将来臣妾不在了,皇上要怎么办?千万莫要因为臣妾而伤心。”
听到这话,皇帝脖颈后的汗毛都竖起来:“怎么会不在。”
“每个人都有这一天,”萧修容脸上一片平淡,仿佛已经对所有一切都毫不在意,“臣妾能够到今日已经很好了。”
皇帝紧紧地攥住萧修容的手:“朕让你还好活着,将来你还要看朕开疆拓土。”
萧修容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皇上下了决定?”
皇帝目光一盛:“朕觉得你说的对,再这样放纵交趾,将来大理、回鹘也会纷纷效仿,这一次大齐定要打个胜仗,”说到这里神情十分的激动,“若是陶异不行,朕就御驾亲征,定要让那些交趾人受到教训。”
“皇上一定会打胜仗,”萧修容扯出一个笑容,“臣妾早就知道,只是不知为什么皇上不让荣国公前往广南,荣国公的骑兵定然能赢过周焱的兵马。”
皇帝一脸得意的神情:“朕已经让韩璋去往海州,免得交趾的大船来犯,韩璋的军队,都能用来做死士,若是有个万一,他定然能为我们挡住交趾人。”
原来韩璋已经出京了。
“朕陪着你歇一会儿。”见到萧修容满脸的倦容,皇帝不禁心疼。
宫人立即上前服侍。
迷迷糊糊中皇帝听到一阵呢喃,随即睁开了眼睛,不远处的萧修容不停地摇着头,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
“修容,修容。”皇帝急切地呼喊。
萧修容半晌才醒过来,一下子缩进了皇帝的怀里,惊恐地向四周看去:“臣妾看到了……臣妾看到了……”
皇帝急忙问过去:“看到什么?”
萧修容紧紧攥着皇帝的手:“臣妾看到宁王……宁王……满身是火的宁王,他要害皇上,要害臣妾。”
宁王?
皇帝皱起眉头:“宁王已经被关起来了,他不会在这里。”
萧修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来:“皇上,臣妾害怕,要不是皇上,臣妾一定会死在这里,宁王一定会杀了臣妾。”
皇帝轻轻地拍着萧修容的肩膀正要说些安抚的话,常安康跌跌撞撞地进来:“皇上,宁王……关宁王的那处宫殿着火了。”
皇帝不禁愣在那里。
半晌萧修容才回过神来,将皇帝攥得更紧:“皇上,臣妾梦见的都是真的,是宁王……宁王死了……他方才……方才……”
“宁王怎么样了?”皇帝顾不得怀里的萧修容,立即问过去。
常安康摇摇头:“火势很大,已经调动了不少的宫人去灭火,听守门的侍卫说,他进去的时候在着火的屋子里看到了一个人影,看起来像是宁王,他想要上前营救,火却烧的太大,宁王身上已经被烧着了……”
高宗时吉安殿曾着过火,就连扑火的宫人都死了五个,如果宁王真的在大殿里,等到火扑灭了将人弄出来,也早就烧的面目全非。
“皇上,您现在是不是相信臣妾了,那……就是宁王,宁王已经死了,臣妾看见的是……是他的……”萧修容说到这里一阵喘息,整个人仿佛就要晕厥过去。
皇帝不禁焦急,立即吩咐下人:“快……快传御医……”
萧修容静静地躺在榻上,泪珠凝在睫毛上,看起来楚楚可怜,皇帝看了只想将她揣在胸口好好呵护。
“他活着朕不怕他,他死了朕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朕是真龙天子,就算是邪祟也要远远地避开,朕立即就让天师来作法,将那些邪祟驱的干干净净。”
萧修容点点头:“臣妾不怕死,臣妾只是怕再也见不到皇上。”
等到萧修容的情绪平稳下来,皇帝才走出内殿吩咐常安康:“立即去盯着,到底是不是宁王要弄个清楚,不能有半点的差池,今夜宫中出了事,让禁卫封锁宫门,一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常安康应了一声,立即退了下去。
大火从黄昏烧到了深夜,火终于扑灭了,从屋子里抬出一具烧焦的尸体,在高温之下,那尸体大部分已经烧化,再也辨认不出他本来的模样。
常安康禀告:“八成就是宁王,皇城司过去看了看,确定是个男子,年纪也和宁王相符。”
宁王真的死了。
皇帝忽然觉得很可惜,他就剩下唯一的兄弟,他还想要多留宁王几年,让宁王好好尝尝世间的疾苦。
却没想到宁王这样不经折腾,竟然就烧死了。
皇帝问过去:“慈宁宫那边怎么说?”
常安康道:“太后娘娘让人来问了问,再就没有了动静。”
人都死了,太后还能做什么。
皇帝弯起嘴唇,他的几个兄弟终于全都先他一步走了。
“皇上宁王真的已经死了吗?”萧修容撑起虚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咬了咬嘴唇,“求皇上应允,让臣妾去行宫住些日子。”
宫里着了大火死了人,所以萧修容才会害怕。
皇帝将萧修容搂在怀里:“朕陪着你过去住几天,等我们回来那宫殿已经清理干净,你就不会再害怕。”
萧修容神情一变:“那怎么行,太后娘娘会……”
“不怕她,”皇帝淡淡地道,“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怕太后了。”
太后手里已经没有了棋子,他和太后的这盘棋已经下完了。
……
一辆马车驰在官路上,很快整个皇宫就被抛在身后,马车里的人脱掉了身上的斗篷抬起头来。
宁王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马车外传来声音道:“我们大金答应您的事已经做好了,祝您早登大宝。”
太子归国让皇帝放松了警惕,周焱怂恿交趾起兵,调走了京中的禁军,裴杞堂失去了消息,顾世衡和顾琅华都急着离京,否则以顾家父女的手段,说不得能发现那具尸体并不是他。
不但如此,皇帝还有离开皇宫去往行宫。
行宫不像宫中那样禁卫森严,那里动手更加的容易。
一切都安排妥当。
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他上场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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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为谁而战
徐松元看了一会儿书就放下,心里如同有一群蚂蚁在爬,说不出的难受。
“老爷这是怎么了?”杭氏端了一杯茶送过去。
徐松元抿了一口茶道:“琅华也离京了。”
杭氏点点头,谁能想到了转眼之间儿女都离开了京城。
徐松元忍不住抱怨:“那臭小子还没有信送回来。”
“大约是路不通,”杭氏道,“就连裴家也没有收到消息。”
这样等下去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老爷是怕广南有什么变故,还是收到什么消息了。”杭氏很害怕徐松元有什么事瞒着她,她的一颗心不禁提起来。
徐松元眼睛一沉,“我只是觉得他们这一趟不容易,朝廷虽然派了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广南。”
说到底还是担心,顾世衡跟着琅华一起走,他心里又是担心又是羡慕。
徐松元想了想:“顾世衡带走了不少的人,顾家那边估计人手也不多,现在情势不好,你常去顾家看一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衬的,就尽心尽力的去办,我在朝廷里也打听着消息。”
杭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虽然她知道一定会惹老夫人不高兴,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顾家的事就是他们的事,一定要办好才行。
“琅华也不容易,嫁给裴杞堂,”徐松元叹气,“其实嫁个文官比武将要好得多,免得牵肠挂肚,等到恺之回来,还是要督促他好好读书,将来……”
杭氏埋怨地看着徐松元:“好像老爷这辈子的官途有多顺利似的。”
徐松元脸上一红。
杭氏道:“都是一样的孩子,顾家怎么教琅华的,我们也该学学,恺之……就随他的心思吧,只是盼着他能平安回来。”
这就是做娘的心思。
……
徐恺之此时此刻已经快要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吐了出来,上船之前生龙活虎,上船之后昏昏沉沉,简直生不如死。
交趾的大船上,一个个火球撞过来,弄得他们人仰马翻。
不过还好,他们扬起帆,掌着舵拼命地在大海里躲着,每一次出去都能活着回来。
“早知道就把你小子留在广南了。”顾炳之一脸嫌弃。
徐恺之这个智囊如今成了一颗烂白菜,扔了觉得可惜,只能每次将他提起来放进水里涮一涮,将就着还能用。
徐恺之恹恹地在木桶里泡着,顾家兄弟嚼着用粟米做的干粮,两个人晒的黝黑,两排白牙看起来格外的明显,一副饿死鬼托生的样子,大口大口往下吞着吃食。
徐恺之忍不住想要笑起来,可是很快他却皱起眉头:“姐姐好久没信来了,也不知道京城现在怎么样了,姐夫也没有消息,周焱兵强马壮……”
顾家兄弟也跟着忧虑起来。
“呜呜呜。”号角声响起来。
徐恺之一下子从木桶里爬出来,顾家兄弟也将干粮揣进了怀里。
“走走走,走了。”
冯师叔在外面指挥着:“最后一个上船的就留下在岸边等着接应。”
所有人都一股脑地向前挤去,生怕成为最后一名。
福建水师提督尚济还没有卸掉身上的甲胄,站在岸边看着这些争先恐后上船的人。
其中还有三个年纪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
再回头看看他身后的将士,站得整整齐齐,却还没有这些人的精神。让这些人去迎战,大齐的水师却站在岸边观火。
“我们将军跟你说好了,我们的船七天之内不被交趾击沉,你给我们五十条战船,包括船上的将士,”冯师叔说着微微提高了音调,“不过尚大人是想要我们赢呢,还是想要我们输。”
尚大人而不是尚将军。
因为在这些人心里,他就是个一心仕途的“大人”,不配为一个武将。
尚济一双眼睛已经被海风吹得通红,他该因为这话生气,可是他气不起来。
他不在乎这些话,更不在乎打赌的五十条战船,他在乎的是这些人怎么敢一次次地出海迎战。
“为什么?”尚济问过去。
“因为你们只是守在这里不准交趾人上岸,”冯师叔道,“我们却敢迎战。”
尚济握住了手中的剑,自从上次战败之后,朝廷就有法度,不准他们擅自迎战,只让他们严防死守。因为朝廷将多年前福建水师战败的原因归咎于他们轻敌。
交趾水军是厉害,他们的蛙人死士也让人胆战心惊,他们敢这样肆意妄为,是因为他们知道,大齐的水军没有皇帝的命令,只能守不能攻,这些年福建水师训练的就是防守的战术,也就是这样裴思通才会致仕,他接管水师之后,按照朝廷的要求练军,心中总有一股的郁气难以发放。
他知道朝廷不是不肯进攻,而是要等到何时时机进攻。
皇帝不相信他这个福建水师提督,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将所有的军权全都握在手心里,千里迢迢从京城指挥他们布兵。
皇帝怕给了他们权柄,他们会投靠太后,怕背离朝廷,做出谋反的事来。
可是该反的还是会反。
周焱反了,杀掉了那些不听统领的朝廷命官,占了整个广南西路,周家人为所欲为,而他们这些忠于朝廷的人,却只能立在这里,什么都不敢做。
“走了。”
大船起锚,一路向交趾的船驰去。
尚济眼睁睁地看着那船径直向交趾人撞去,岸边的将士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几艘船。
交趾的火球再次呼啸而来,大海上一片热闹,翻滚的浪花冲击着船身,仿佛要将那喧天的呼喊声埋没,但是却遮掩不住甲板上奋战的人影。
多么的痛快淋漓。
就算死也死的值得。
本就应该这样。
尚济喊着:“二十只先锋船起锚。”
副将惊讶地看着尚济:“大人……朝廷的文书还没有到,皇上的兵符……还没有……”
“起锚。”尚济又喊一声,额头上青筋爆出,一手扯过兵卒手中的号角,对着嘴吹起来。
徐恺之指着从岸边驰过来的船只:“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冯师叔擦掉脸上的海水“嘿嘿”笑起来。
“为什么呢?”顾詹霖忍不住问过去,“您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我们为什么敢战,他们不敢。”
“因为我们知道为谁而战,”冯师叔脸上浮起笑容,“只要打败他们,这里终究是我们的。”
顾詹霖愣在那里:“为什么?就是我们的了?”
冯师叔不禁摇头,上了贼船还不自知,是要说这三个家伙傻呢,还是称赞他们,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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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章 羞辱
二十几艘船追上来。
甲板上的弓弩手,手脚麻利地搭弓射箭,交趾兵纷纷倒下。
一阵慌乱之后,交趾的蛙人开始行动,大齐水军紧张地看着钻入水中的蛙人发呆,就连尚济也皱起眉头。
“别看了,看这些有什么用,既然防不住就不防他们,快点打,打完赶紧跑。”
冯师叔的声音传来,尚济抬起头。
冯师叔嬉笑着道:“你们总不能不如那三个小子吧。”
对面的大船上,顾家两兄弟和徐恺之在船上穿梭。
尚济不禁觉得窝心,这明明就是在嘲笑他。
“他们一定要凿沉你的船,你也没法子不是,”冯师叔从怀里拿出几张纸丢给了尚济,“不是你们的船不结实,是交趾人早就有备而来。”
尚济将纸展开,船只构造图映入眼帘,他诧异地睁大眼睛:“这是……这是……”
“尚将军觉得周家的爵位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交趾那么信任他们,自然是拿了东西交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您已经被人摸透了路数,只有被打的份儿。您想打胜仗还是在这里委委屈屈地挨打?想要打胜仗就要听我们裴将军的。”
哪个武将不想打胜仗。
尤其是他现在的窘境,还没有跟交趾正式开战就已经损兵折将,他无颜面对手下的将士。
而且若这些图纸都落入交趾人手中,他们只会打败仗。
他太需要一次胜利了。
唯有胜利才能鼓舞人心。
尚济目光一盛:“只要能让我打胜仗……”
“好……”冯师叔话音刚落,才发现整条船都在震动,士兵大喊:“蛙人,蛙人又来了。”
“哎呦,”冯师叔道,“这船不会又要沉了吧,快跑……”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已经握着绳子向对面的船上荡去。
溜的比猴子还快。
尚济望着冯师叔的人影不禁苦笑,真是匪夷所思,他竟然会相信这样一个人的话,尚济将手里的纸张紧紧地攥成了团。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只要赢,先赢了这一仗,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暂时抛诸脑后。
……
周焱看着舆图,他很有把握,在朝廷援军到之前拿下福建。
交趾王已经答应他,会派出百艘船攻破福建水师。只要福建被攻破,他们就有了更大的地方可以施展。
而且他知道,援军根本就不能到达广南西路,因为他们走到半路就会收到噩耗。
宁王那时候已经起兵了。
风餐露宿,一身疲惫的禁军,要立即回援京城,他们赶到京城,等待他们的却是守株待兔的军队。
这就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周家这些年付出了那么多,早就应该得到应有的地位,朝廷不给他们,他们就另投明主。
不管是交趾还是宁王都愿意招揽他,并且许给他爵位,他何乐而不为,为什么非要给朝廷卖命。
“国公爷,”副将上前禀告,“福建开战了,尚济带着百艘船迎战,双方损失不少,交趾的船一时半刻不能上岸。”
周焱皱起眉头:“朝廷不是不准福建水师迎战吗?尚济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听朝廷的号令,哪里来的胆子。”
副将也不知其中内情:“交趾那边让人来问国公爷给的消息到底是否准确,福建水师打前锋的几艘快船是怎么回事,还问公爵爷给的那些大齐水师战船构造图,为什么没有那几艘船的。”
周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副将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周焱一掌落在矮桌上:“我还要给他们多少,福建水师的战船构造图,我甚至连福建水师配备的武器,练的阵法都已经告诉了他们,这还不够?大齐有那么多船,我怎么可能全部都画出来给他们。”
交趾人真是贪得无厌,难道他们准备不费一兵一卒就打个胜仗。
周焱道:“不用跟他们解释,他们爱信不信。”交趾王握着他的手与他把盏同游,指着舆图将广南封给他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如今不过受了挫,就变得如此多疑。
副将抬起头来:“交趾的使臣还问,您和裴家是不是有书信往来。”
周焱皱起眉头:“什么书信?”
副将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奉了上去:“是……是裴家的信函。”
封口有裴家的漆封,虽然漆封已经被开启过,但是还可以看到“裴杞堂”三个字。
裴杞堂,他什么时候写的信。
周焱将信函展开。
亲家老爷的称呼立即映入眼帘。
周焱眼睛一跳。
几句称呼之后,就是正文。
只见上面写着:“亲家老爷欲将亲家老太爷身下行五小姐许配给晚辈,怎奈晚辈家有娇妻,又因五小姐应为长辈,晚辈本只该敬仰不敢造次,却不想亲家老爷引来交趾人逼迫晚辈就范,晚辈已受到教训,愿意迎五小姐为贵妾,只盼亲家老爷让晚辈小胜一仗也好向朝廷交代。”
周焱看得头脑发胀:“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要将五小姐许配给他,而且是贵妾……他这分明是信口雌黄,用的是离间之计,我怎么可能让他小胜,若是他在此,我会立即除掉他,永绝后患。”
周焱声音阴沉,副将急忙躬身道:“末将就去跟交趾人说清楚,这是裴家用的计谋,让他们千万莫要相信,再说公爵爷身下根本就没有什么五小姐。”
周焱只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他低下头立即又将整封信函看了一遍。
亲家老太爷身下五小姐。
老太爷那就是父亲,父亲身下行五的小姐没有。行五……行五的人只有他,他有个外号叫周小五。
五小姐。
周焱站起身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飞了出去,裴杞堂这是在侮辱他,侮辱他上赶着给人做妾室。
他一定要杀了裴杞堂。
“公爵爷,”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进来,“不好了富良江打起来了。”
“什么?”周焱道,“将话说清楚。”
传令兵道:“大齐的战船出现在富良江上了。”
富良江在交趾国内,他已经在交趾边疆设防,想要去富良江就必须要经过他设下的关卡,战船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在富良江上,就仿佛是他故意放了人进去,这一定会让交趾人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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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羞羞。
大家早些睡觉。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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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一战
交趾的水军前往福建,迎战大齐的水师,富良江上的防卫比往常要松散许多。
突然出现了大齐的船只,交趾顿时乱起来。
“敌军来犯。”号角声响起来。
几十艘船纷纷下江,大齐的战船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齐的水军都被困在了福建,怎么会绕来富良江。
“催促周焱发兵,”交趾将军元利望着江上的情形吩咐,“让他们火速来援。”
副将愣在那里:“为何……不过是这几艘船,末将带十艘战船迎战,不到两个时辰定然得胜而归。”
几艘战船,就算再厉害又能如何,能够一路南下攻城掠地?大齐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举动。
“你说为什么这几艘船出现在这里?”元利看向江面,“他们是在送死的不成?”
副将摇摇头,谁会来送死,所以他也弄不清楚这些人的意图。
元利道:“齐军万一趁着我们的战船开往福建,派出这样几艘战船来引诱我们出战……再找准时机渡江偷袭……那么我们就会被紧紧围住,广源州驻军又少,若是丢了城池,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他们这次本欲占齐地,若是被齐人反攻……
副将看向对岸,岸上是邢国公:“邢国公这些年对皇上一直忠心耿耿,每年都有税银奉上,广南西路分明早已经属于我们大越国,他心里应该清楚,就算投靠了大齐,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即便皇上封了他邢国公,他也与我们并非一条心,那封信函即便是假的,你又怎么知晓不是邢国公的计谋,”元利眯起眼睛,“万一我们上当,棋输一着,等到水师来援,一切都已经晚了,守住边疆要塞本就是周焱之责,跟周焱说,皇上有令,让邢国公火速出兵。”
……
周焱气得发抖:“元利那个老匹夫,明明手中有战船,清理这几条船不过是举手之劳。”
交趾的人就这样上了裴杞堂的当。
裴杞堂。
此仇不报他如何在交趾立足。
“走,”周焱道,“随我一起将那些人擒来,若是裴杞堂在其中,就拿他来祭旗。”
周焱登上战船,立即命人擂鼓,船向大齐的战船靠去。
双方船越靠越近。
周焱身边的副将一声大喊,“放箭。”
无数的箭矢向大齐的船只射去,那船不敢迎战,调转了方向想要逃走。
“追。”副将下令。
周焱的船队卯足了力气跟随而去。
对面的交趾军队立在不远处,没有半点要帮忙合围的意思。周焱皱起眉头,本来两边夹击万无一失,现在交趾却不肯出战。他引交趾去福建,交趾却怕他丢了一个区区的富良江不成?
“公爵爷,”副将低声道,“再往前就是天险,两边山间可以埋伏,裴家会不会要引我们前去……我们不能再追了,以免中计。”
周焱抬起头看过去。
“周小五,”清越的声音传来,“交趾的邢国公,却食我大齐的俸禄,这等乱臣贼子,还敢以齐字写自己的名讳。”
一支箭破空而来射向周焱船上的旗帜,巨弩的力量让偌大的“周”字立即从中间折断,却没有人看到这箭是从何而来。
旗帜折断,就像断了周家军的脊梁,周焱的脸色变得铁青。
“有埋伏,山上有埋伏,公爵爷我们撤吧。”副将一阵呼喊。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笑声。
周焱抬起头来,不远处的裴家大船上,所有人拿起了鼓乐吹奏起来。
鼓乐的声响惊了山中的飞鸟。
裴家船上走出一个人,他穿着红色的衣袍,站在船头,身上这抹艳丽格外的刺眼,望着眼前几十艘周家战船,微微一笑,语气淡然无波:“我是叫你周将军,还是邢国公,或者是周小五。”
江水汹涌,周家军千百支箭矢相抵,裴杞堂却仍旧含笑挺立在那里,他的目光深邃,透出一股冷峻、肃杀的威势,身上的红袍仿佛是用血染成的,让人遍体生寒。
整个周家军仿佛都怔愣在那里。
裴杞堂脸上是轻视的神情:“若是绾发做妇,低头伏小不便饶了你如何?”
周焱只觉得头上“轰”地一下,一股热流顿时迸发四散,怒气仿佛从眼睛中冲撞出来。
绾发做妇,低头伏小。
“无耻小儿。”周焱大吼一声。
然而他的声音却被裴家战船上的喜乐声遮掩。
周焱脖颈上青筋浮动,一张脸已经变得青紫:“杀了他。”他十六岁入军营,这么多年没人敢如此折辱他,就算是宁王、交趾皇帝也不敢如此。
现在一个小小的裴杞堂竟敢如此。
“杀了他。”他要将裴杞堂剁成肉酱,以解心头之恨,他要将裴杞堂的头颅高高地挂在旗杆之上。
“前进。”周焱又一声怒吼,即便裴杞堂有埋伏又能如何,他们有几千兵马,裴杞堂收揽了地方兵不过百余人而已。
周家的大船终于又向前驰去,成百上千只箭矢向裴家战船上射去,即便裴家的船退的快,仍旧有人中箭落水,裴杞堂仍旧站在船头。
好勇气。周焱不禁心中赞叹,就算是裴家祖辈也没有这样的胆色,怪不得宁王会如此肯定裴杞堂根本就是庆王之子。
杞堂,齐堂,就算他是龙子凤孙,也会死在他的刀下。
“向前……”
周焱抽出身边的刀。
不远处的裴家战船突然停了下来,所有人收起了手中的乐器。
刹那间周围一片安宁,周家的将士向周围看去,副将嘴唇微动,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中计了,他们肯定是中计了。
裴家就在此设了埋伏。
“公爵爷……”副将刚喊了一声。
一阵破空声响,上百支箭射出来,周家的将士们纷纷举起盾牌阻挡,那箭却强劲有力,不等他们喘息新一波箭就呼啸而至。
周焱想起一个东西:神臂弓。
从西夏带回来的神臂弓,据说有强大的威力,宁王让人带来图纸给他,他却没能将神臂弓造出来。
不是说大齐尚没有军队使用神臂弓吗?
为什么神臂弓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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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我家小枸杞在打仗的时候最有魅力。
嘿嘿,让我暗自笑一会儿。
还有五天这个月结束了,求**往上蹭一名。
第六百五十九章 打赢了
箭雨过后,一阵“隆隆”声响,滚石从山间砸落。
大树倒下,露出后面的抛石车。
周焱瞪圆了眼睛,裴杞堂在这里布置了这些,他竟然没有察觉,他甚至不知道裴杞堂到了这里。
他将子安、子建派出去,守着广南的关隘,看着曹嘉那些人。
以他的判断,裴杞堂现在应该在福建或者是向那些土司借兵,这样才能扭转战局,却怎么也没想到裴杞堂竟然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公爵爷,您还是进船舱里躲一躲。”副将的声音传来。
周焱抽出剑砍断了射来的一支箭,一把推开了试图保护他的副将,他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手中的一柄剑却还依旧灵活,能够保证不会被箭射中。
“呜呜呜。”号角声从交趾那边传来。
“交趾,”副将道,“交趾是不是出兵了。”
众人向河对岸望去,只见交趾的船纹丝不动。
“他们是在催我们进攻。”
周焱胸口一阵翻腾,他们已经与裴杞堂战在一起,交趾人却仍旧催促个不停,仿佛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交趾人欺人太甚,”船上的千户喊了一声,“将军……我们不该再向交趾示好,他们根本不将我们当做自己人,只是在利用我们。”
交趾人想要做什么周焱很清楚,这是利益的交换,他们在这里为的是宁王爷,只要宁王爷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交趾只能诚心来拜。
当今皇帝愚蠢,不愿与藩国邦交,宁王不同,事先已经与交趾有过约定,只要宁王登基,就会承认交趾的陈氏是皇帝,宁王会迎娶陈氏宗女为后,宁王与陈氏已经定下婚约,从此之后荣辱与共。
周焱咬牙,等到宁王大事已成,他定然会问元利之罪。
……
“有人下水了。”
箭雨、滚石之中,有人看到竹筏纷纷下江,向这边划来。
竹筏上的人气定神闲地指挥着。
周焱看过去瞪圆了眼睛,尚济,那个穿着短打,如同普通兵卒般打扮的人,竟然是福建水师提督尚济。
不可能啊。
尚济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会甘愿跟着裴杞堂来打仗,而且用的是竹筏而不是战船。
堂堂的水师提督怎么能让自己沦落至此。
“来了,他们来了。”开始有人疾呼。
“下令撤退吧公爵爷,再不撤退,我们的船都挤在这里,动弹不得。”副将上前劝说。
在狭小的河道中,战船没有竹筏灵活,尤其是几十艘战船挤在一起,反而互相掣肘。
“嘭嘭嘭”瓦罐被投掷过来,在周家的船上裂开,迸溅出黑色的液体,
“火船来了。”
浓烟滚滚而起,竹筏上燃起了火苗,竹筏上的兵士已经纷纷跳入水中,在尚济的指挥下,推动着竹筏向周家大船撞了过去。
一串串火箭从天而降。
火星落在船上,顿时将黑色的液体燃起来,青烟蒸腾中一片惨叫。
“退……”周焱见状瞪圆了眼睛,不得不下令撤退。
周家战船仓皇地逃窜,燃火的船仿佛已经照亮了整条富良江。
“尚济,”周焱大声喊着,“你就不怕朝廷治你的罪,我告诉你……裴杞堂……是庆王余孽,你们都是谋反……”
水中的尚济一惊。
谋反?难道周焱不是在谋反吗?
谋反算什么,至少没有通敌卖国。
尚济冷笑:“我只知道周家已经做了交趾的狗,这辈子再也撑不住身上的人皮。周焱你还知道你姓甚名谁,又是哪里的人吗?”
周焱的胸前仿佛被狠狠打了一拳,他当然是大齐的人,等到宁王登基,他就立了从龙之功。周焱失神间,一支箭飞来。
“公爵爷。”惊呼声响起来,周焱才感觉到手臂上一阵疼痛。
一支箭已经牢牢地扎在了上面,巨大的力量仿佛要折断他的骨头,疼痛几乎让周焱晕厥过去。
“护送公爵爷……”副将大声嘶喊,再也顾不得其他,护着周焱狼狈地逃命。
岸上的周家将士见到周家战船起火,都纷纷前来接应。
“让他们回去,”周焱苍白着脸,“小心裴杞堂偷袭中军大帐。”
周家的船挤在一起堵住了河道,众人看着那火光却无可奈何。这根本不是正常的两军对阵,大规模的会战,这甚至都不是正经的偷袭,可是转眼之间,他们却败下阵来。
周焱满身狼藉地被副将拖上了岸,看着火光冲天的地方,周焱伸出手:“拦着他们,他们这是要去……我们的铸造局。”
副将愣在那里:“不会……他们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他们将铸造局开在这样的地方。
副将仍旧不明白:“他们进我们的铸造局做什么?”
“土司,”周焱立即道,“他们要让广南的土司生变。”他们开的铸造局的事暴露在人前,那么土司就会知道,这些年周家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从他们身上谋利。
如果土司都投奔了裴杞堂,那么这场仗就不好打了。
“铸造局的秘密不能泄露出去,”周焱心中惊骇,“快……让人去……”
周焱看着江面,几十艘追击裴杞堂的战船被堵在富春江上,交趾人依旧隔岸观火。
第一次与裴杞堂照面,他就败在这里。
恐怕再也无法挽回,广南西路可能会乱起来,很多事都会脱离他的掌控。
周焱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他没想到裴杞堂会这样难对付。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周焱咬住牙,他要立即整顿人马,想方设法剿灭裴杞堂。
至于交趾和那些土司,只要宁王登基他们就都会俯首帖耳,不敢造次。
天下也会大定。
“让人去给宁王爷送信,告诉他广南恐怕有变,请他早些动手。”
……
土司的营寨中,曹嘉等待着消息。
芸娘将饭菜放在曹嘉眼前:“快吃吧,吃一顿少一顿,说不得一会儿就有人将你装进猪笼,沉进大海里,真不明白你了,地方的官员都对他们束手无策,你偏偏要来拜见,万一他们不顾念太后娘娘的颜面,你要怎么办?”
曹嘉拿起馒头来吃,并不说话。
芸娘不禁着急:“我问你呢。”
曹嘉并不回答芸娘的话,只是不慌不忙地继续吃着:“吃一顿少一顿,万一下顿没得吃了,总要做个饱死鬼。”
芸娘气得直跺脚,半晌才又坐回来:“我告诉你,周家在这一带很有声望,这里还供奉周家人的长生牌位。”所以胡先生到了广南,除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当地的人不肯找他们来看症。
“那就看着吧,”曹嘉道,“总会有个结果。”
“回来了。”
门口一阵嘈杂声,有人跑了进来。
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芸娘皱起眉头迎了上去。
果然几个血淋淋的人被抬着进了门,所有人浑身湿透,一身的狼狈。
“有没有人看到。”路城知府带着人迎了上去。
回来的人摇摇头:“没有,邢国公只看到了裴家的战船,没有看到我们。”
“那……你们看到了?”路城知府急切地看过去,他想知道他们到底带回了什么。
芸娘握紧了手,急切地向前看去,万一有什么闪失,曹嘉就会死在这里。
曹嘉坐在那里,没有半点的急切,仍旧吃着饭菜,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又有人走进来,这次他们抬着两只箱子。
路城知府迫不及待地上前将箱子打开来,那是一尊尊铜佛像和许多用铜铸成的器物。
路城知府睁大了眼睛。
这些东西。
他拿起来凑在鼻端,是铜,这些都是铜器。
曹嘉道:“知府大人应该知道铜的价值吧?”
路城知府看向手下:“怎么会有这些,你们有没有看到……”
手下点点头,脸上仍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们将铜钱融了,铸成了这些东西。”他们也曾听说过只言片语,只是从来没有当真。
路城知府的心仿佛要跃出胸膛,广南素来缺少铜钱,因此不能从外面买东西进来,只能与交趾人以物换物,朝廷却严禁与交趾交易,唯有周家帮他们遮掩,所以他们都相信周家人。
尤其是他们这些土司任命的官员,根本不与大齐下放的官员来往,那些人都当他们是未开化野蛮人,常年语言不通,礼仪不通,瘴疫横行,他们这些人全都已经被大齐朝廷放逐了,那些犯官来到这里,就是碌碌无为,也有几个与他们来往的官员,却全都死于瘴疫。
人人都知道广南是个晦气的地方。
路城知府眼睛中露出愤怒的神情:“大齐太祖兵败临安,要不是我们这些人收留和遮掩,他们早就被前朝人杀了,先皇时朝廷出兵迎击交趾、大理,我们所有人都成了军户,否则哪里来的广南西路,这些事你们却都忘记了,只因我们不是齐人,就对我们百般防备……”
“裴家……”路城知府冷笑一声,“已经逃离了广南,现在又回来做什么?现在要惩治周焱,就让你来游说我们为朝廷卖力,打倒了周焱,将来获益的还会是那些勋贵和皇族,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就算周焱如此欺骗我们,朝廷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不论是周焱还是裴家,我们不会插手你们的事。”
曹嘉没有惊讶,吃掉了最后一粒米才抬起眼睛:“你们不闻不问,直到这里被交趾人接管?还是眼看着这里成为周焱的领地,你们继续如此讨生活,到时候周焱不会因为你们没有帮裴家,就善待你们,反而会愤恨你们不肯说服所有的土司出兵相助。”
“除非你们现在就带着细软和妻女准备逃亡,不过是去齐地还是交趾,你可想好了?”
路城知府脸色变得铁青。
曹嘉道:“你们跟随太祖之后,在广南西路安身得以繁衍族人,先皇时迎击交趾和大理你们出兵是因为我们福祸相依,”说着整理身上的官服望着不远处的天空,“你们为何会追随太祖和先皇,因为那时候的大齐能带给人希望,我们大齐一片繁荣,从来不惧外敌,你们才不惜压上所有族人的性命。现在已经不是先皇在的时候,就连周焱这样的守边大将,竟然也接受交趾的封赏做了什么邢国公。交趾这样的小国,从前不过就是我大齐的属国,如今反过来敢在大齐土地上造次。这样的大齐的确不值得你的族人再去拼命。”
“但如果不是那个朝廷了呢?”曹嘉笑着看向路城知府,“你真的知道现在到了什么时候吗?太祖起兵之前,不过就是个守门官,先皇没有继承皇位之前,也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王爷。”
“大胆,”路城知府大声道,“你是要游说我跟你们一起叛乱吗?”
曹嘉挺起脊背,仿佛已经站起来,脸上满是骄傲:“那又如何,不瞒你说,来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跟随的是什么人,但是我仍旧欣然前往,若是能够睁开眼睛,你自然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
路城知府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低着头看向曹嘉:“值得吗?大齐朝廷杀了你整个曹氏一族,如今还利用你悲惨的境遇,让你来劝说我们这些人。”
曹嘉道:“我曹嘉虽然没有了脚,但是却敢在路上走,谁让我钦佩我就跟随谁,不用前思后想。”
曹嘉话音刚落,胡仲骨的声音传来:“人呢?伤兵在哪里?”
胡仲骨带着几个人走进来,见到有人要将人抬走,立即上前拉住木板:“这是怎么回事?”
“死……死了……”抬着伤兵的人,只会说两个字。
死了。
胡仲骨瞪圆了眼睛:“我没说死了之前,谁也不能说这两个字,听到了没有?”
“放下。”胡仲骨又喊一声。
抬着伤兵的人不由自主地将木板落在地上。
药箱被打开,里面的器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白色的布条立即被血染红了,眼前的场景仿佛变得更加骇人,但是却奇怪地给了人一线希望。
这些人自从来到广南之后,就四处寻找草药,听说有瘴疫就会上前为人诊脉,得到的结果却是所有人对他们不理不睬。
可他们依旧留在这里。
路城知府茫然地道:“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
曹嘉道:“你如今最想做什么?”
路城知府道:“像先皇一样迎击交趾人,治理广南……”
曹嘉接着路城知府的话说下去:“广南有灵渠,若是能改造灵渠,广南就不缺水源,水广、土厚,田家可耕。”
路城知府惊讶地看着曹嘉:“你都知道……”
曹嘉目光微远:“我不懂,也不善田事,这话并不是我说的,这是另一个人告诉我的,”说着顿了顿,“所以,谁让你做这些事,你就跟着谁吧,就像当年你的族人跟着太祖和先皇时一样,就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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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 劫杀
琅华在驿站吃了一口面条,就回到房里看书,还没有看几页,顾世衡就捧着一碗粟米粥进了屋。
琅华见了忙迎过来:“父亲怎么没歇着。”
顾世衡道:“你方才没吃几口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亲手将粥端到了琅华面前。
“没有。”琅华笑着道,她只是担忧广南和京中,希望裴杞堂打个胜仗,还希望家里能够平平安安。
顾世衡坐下来将勺子递到琅华手里:“那就再吃点东西,这是我看着厨娘煮的。”
虽然不想吃,却也不能让父亲担忧。
琅华盛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甜的。
糯糯的味道一下子在嘴里化开,让她紧揪着的心缓缓松开了。
她就想起小时候生病,祖母总是哄着她吃些甜粥。这次出来,祖母定然心里不放心,告诉父亲要好好照顾她,想到这里琅华就觉得心里一暖。
顾世衡望着琅华脸上浮起了笑容,这才道:“你放心,杞堂经常出入军营,就算广南有什么变故,也能随机应变。”
琅华点点头,曹嘉和冯师叔都是机敏的人,裴杞堂从江浙调去广南的兵马对他忠心耿耿,她也知道福建水师提督尚济是个好官,就算裴家和尚家曾政见不同,面对交趾也能同心御敌。
原本她不该这样牵挂,只是金国使臣突然来京,抛出了太子的事,好像有意要将他们留在京城似的。
她的心就乱起来。
琅华吃完了粥,父女两个坐在一起说话。
“离开京城,我又觉得应该留在家里,不该走得这样着急,好些事都没有交待,”琅华想到顾世衡去西夏那段日子,“父亲那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
顾世衡虽然已经年纪不小了,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直缀看起来仍旧很精神,琅华不明白许氏为什么会喜欢徐士元而不是父亲。
顾世衡道:“那时候还不能与你祖母商量,走的很匆忙,到了西夏之后我就想起了你,有几次能够通过周升送信回家,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做,怕万一被人盯上,给你们带来灾祸,那时候西夏不太平,李常显野心勃勃,随时都可能会起兵。辽国起了内乱,被金国牢牢地盯住……看着这些,我心里就更加惶恐,生怕大齐会有这一天。”
“听说镇江打仗,我急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即回来看你们,再也不管什么神臂弓,可那时候正在紧要关头,我又怕李常显趁机发兵,”顾世衡说着伸出手抚了抚琅华的鬓角,“你现在的心思,父亲最清楚。”
“许多事都是难以预料,谁也不能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当。”
琅华点点头。
前世她没有看到宁王造反,太子也没有被抓去金国,金国使臣更不曾来到大齐,许多事都已经和从前不再一样了。
“老爷,大小姐。”萧邑人还没有到,声音已经传来。
琅华抬起头看过去,萧邑这些年在外办事,历练的已经很稳重,突然这样急切,一定是有事发生。
“怎么了?”琅华问过去。
萧邑喘了口气:“京里送消息来,说是宁王殁了。”
琅华本来担心宁王会趁着这个机会联合金国闹出什么事来,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十分的惊诧。
难道是皇上想通了,觉得还是杀死宁王最为妥当,于是动了手?如果是这样,她要称赞皇上的雷厉风行,既然想要维护自己的政权,就杀死所有能够窥探皇位之人,尤其现在边疆起了战乱,攘外必须先要安内。
“是皇上?”琅华问过去。
萧邑摇摇头:“只是说关押宁王的宫殿起了大火,宁王被烧死在里面。”
这样的消息判断不出是皇上所为还是宁王用的计策。
琅华抿了抿嘴唇,压制着惊诧的心情:“慈宁宫呢?有什么动静?”
萧邑道:“太后娘娘动了气,让人在宫中宫外仔细探查,皇上去了行宫,太后娘娘也跟了过去。”
太后娘娘这样盘查宫中人,又紧紧地跟着皇上,看起来好像是疑心有人加害宁王,所以步步紧逼要让皇上给个交代。
可事实上,太后娘娘不会这样做,因为宁王的心思太后娘娘已经知晓,对于这样冷血的儿子早已经失望,宁王死了太后虽然会有些伤心,却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如今的时局,太后只会帮着皇上稳住朝局,免得让金国钻了空子,怎能无端生事。
不对。
如果宁王是被皇上处死的,慈宁宫现在只会让人帮着处置丧事,太后娘娘身子虚弱,平日里乏的厉害,就连御花园里都懒得去,更别提大动干戈去什么行宫了。
太后娘娘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宁王如果没死,他定然是借着这把火出了宫。
那么他会在这时候起兵吗?
宁王趁机杀入京城,登基为帝,掌控政权,裴杞堂在广南就等于输了,裴杞堂手中兵马不足,尤其是与交趾和周焱大战一场之后,哪里还有力气进京勤王。
更可怕的是,宁王和皇帝万一都死了,太子比裴杞堂更有理由登基为帝。
金国定然会扶持这个伪太子。
这个局面要怎么控制。
太后娘娘心里又有什么打算。
“父亲,”琅华看向顾世衡,“我们不能去广南了,我们要回京城,今晚就动身。”
她只能期望,裴杞堂在广南一切顺利。
……
天渐渐黑下来,三辆马车在官路上快速地前行,十几个穿着灰色短褐的人,紧紧地护着马车。
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而下,十几个人身上的衣衫瞬间湿透了,他们却仍旧面无表情,仿佛没有任何的感觉。
风吹起其中一个人的衣衫,露出了腰间的令牌。
皇城司。
他们是皇城司的人。
官路两旁几十个黑衣人埋伏在那里,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马车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是他们,”领头的道,“皇城司护卫,前后的马车都是下人,中间的就是裴顾氏,王爷有命,这些人格杀勿论。”
领头的黑衣人说完挥了挥手,几十条人影立即向马车扑过去。
………………………………………………………………
加油,加油。
还有三天啦,这个月结束了,大家手里的**投给教主吧。
第六百六十一章 真正的谋反
几十条人影就像山鬼,行动迅捷,眨眼之间就到了马车前。
几匹拉车的马顿时一声嘶吼,扬起了蹄子。护着马车的护卫纷纷抽出了腰间的剑,但是已经晚了,敌人的攻击凶猛致命,剑刃所指之处就是人最脆弱的脖颈,柔软的皮肤眨眼的功夫就被割开,鲜血顿时喷溅出来,与雨水汇流成溪。
死亡却没有让任何人退缩。
“保护大人和四奶奶。”有人大声喊着。
车夫压住了惊慌的马,扬起了鞭子,开始向前跑去。
黑衣人拿出禁卫的腰牌,看向皇城司的护卫:“庆王之子谋反,奉皇上之命召集各地驻军平乱,阻挡者以同罪论处。”
“去你妈的,你才谋反呢。”一身皇城司打扮的人破口大骂起来。
黑衣人皱起眉头。
“想要论罪,杀了我们再说。”皇城司的人扬起了手中的剑。
马车继续向前跑着,后面的黑衣人紧追不舍,大雨倾盆,仿佛照亮了天空,杀气和兵器交击的声响四散,黑衣人眼看着马车越跑越远,不禁急起来,一次偷袭不成,就给整个劫杀增加了难度。
“追。”黑衣人大喊一声。
皇城司的人却不准备放过他们,立即缠斗上来。
马蹄声响已经被大雨遮掩住再也听不到,直到双方人马都挂了彩,这场生死较量才平息,两队人继续上马追赶。
疾驰的马车里空无一人,赶车的车夫却用尽全身力气,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他们要一直沿着路往广南的跑去。
戴着斗笠顾世衡和琅华,在吴桐的护卫下在树林里穿梭。
“京城若是出了事,可能城门就进不去了,”顾世衡道,“要不然你在外面等我,我去看看情况。”
琅华摇头,裴杞堂将张同留在京城里,就是害怕会有什么闪失,如果老乐将消息递给张同,张同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们进城,现在的情况下,没有万无一失之策,只能尽力去搏。
……
“没有抓到人?”
屏风后低沉的声音响起,宁王从屏风后大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月白色的蟒袍,头发梳得十分整齐,头上戴着晶莹剔透的玉扳指,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高贵,已经不再是那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傻子。
他的眼睛里含着一道利光,仿佛能够看透所有一切。
从惠王死,不,甚至更早,他就已经开始筹备,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有什么改变。
“他们去哪里了?”宁王淡淡地道。
下属禀告:“往西走,应该是往润州坐船直接到广南,我们还会在润州拦截,这次一定会得手。”
“不过是个早晚都会死的女人,”有人走进来道,“王爷何必如此挂怀。”
下属立即行礼:“颜先生。”
宁王挥挥手让下属退了下去。
颜宗手里拿着一柄折扇,头发被小巧的玉冠束住,剩余的散落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眼睛里含着悠然的笑容,身穿着青色的直裾,宽大的袍袖一拂就落坐在椅子上,脚上是高齿屐。
宁王眯起眼睛,颜宗明明是个金人,却十分喜欢儒家这一套,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一心想要与大齐结盟:“本王并不在意,只是想要让她早些死罢了。”
颜宗微微一笑:“王爷怀疑她也是个先知。”
一下子说到了宁王的心里,宁王面不改色,仿佛毫不在意:“她是不是先知又如何,她所知晓的无非是许氏的那些事而已,既然她不识趣,留着她也无用。如今皇帝气数已尽,待我登基之后,天下大定,那庆王的孽种自然走投无路。将来平了战事,我大齐与你们大金两国联姻结盟,西夏、回鹘皆不值一提。”
“让庆王那孽种活着,不过就是给进京勤王,带兵平反一个借口,将来史书上也好记载今日之事,庆王一脉是叛乱的贼子,本王登基也是无奈之举。”
宁王说着微微扬起嘴唇,说到底,他还要谢谢他那个惨死的哥哥:“让姜从文从许州起兵,三日内到京城。”
……
皇帝觉得这一觉睡的很香甜,萧修容的气色好多了,这几日让他饱尝美人在怀的快乐。
两个人一起喝酒,写字,萧修容甚至还为他跳了一曲“太清舞”。
“天门阙锁烟萝。琼室瑶台瑞气多。欲识仙凡光景异,欢谣须听太平歌。”
恍恍惚惚他仿佛就在那九阙之中。
“皇上。”常安康惊慌的声音传来。
皇帝皱起眉头,就要一脚踹过去,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该扰了他的美梦。
“皇上,”常安康说不出的狼狈,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有人……有人反了……”
反了?
皇帝还没有完全从宿醉中醒来:“什么反了。”
常安康吞咽一口:“谋反……有人谋反了,侍卫司都虞候……王壇反了,将当值的副指挥使马威杀了……已经往这边来了,他们……他们是要……抓住皇上您……”
常安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皇帝睁大眼睛,愣在那里。
“皇上,您……”常安康见状,咬了咬嘴唇拿起旁边的茶水向皇帝泼去。
茶水淋在脸上,皇帝打了个哆嗦,整个人清醒过来:“是谁?王壇怎么敢背叛朕,他是朕的都虞候,朕信任的人。”
他登基的时候,王家在身边鞍前马后,他将自己的安全交给了王家,是给王家最大的恩赐。
王家却反了他。
王家为了谁?
“他们反了朕要立谁?太子?还是皇家出了五服的宗亲。”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人,难道是赵家……
除了这些,所有能够问鼎皇位的人都已经被他杀死了,他已经高枕无忧。
“皇上,现在快走吧,”常安康服侍皇帝穿鞋,“他们只要找不到您,就不能翻天。”
常安康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刺耳的响箭声,半空中炸开个火球,瞬间将周围照亮。
常安康道:“是赵指挥使在向禁军发讯号了,皇上只要从这里出去与外面的禁军会和,光凭王壇那些人也无可奈何,过这一两天叛乱也就平息了……”
“不可能,”皇帝咬牙,“王壇敢这样做,定然有后援,我们要回到城内,让禁军关上城门,接下来……要死守京城,朕是皇帝,只要有朕这个皇帝在,无论谁攻打京城,都是乱臣贼子。”
…………………………………………………………
皇帝,你心念念的谋反来了。
嘿嘿。
今天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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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 大难临头
“看来你还没昏聩到自绝后路的地步。”
太后的声音传来。
皇帝抬起了头。
太后盛装打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扫这些日子颓废的神情。
见到这种情形,皇帝心中警钟大作,难道是太后指使了王壇。
皇帝下意识地四处去找利器。
“不用找了,”太后道,“哀家若是想要害你,就不会跟你来到行宫,此时此刻也不会毫无准备地站在你面前。”
“王壇背后的人,定然是宁王,”太后说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宁王死的蹊跷,尸体也被烧的难以分辨,你就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一切没有查明之前,竟然敢来到行宫住,若不是带了足够了人手,只怕王壇的剑已经架在了你的脖子上。”
是宁王。
皇帝仿佛明白过来。他不是没有疑心宁王的死,是萧修容梦中见到了宁王的死状,他这才认定宁王就是被烧死了。
至于来到行宫,也是因为……萧修容。
太后着看向内室里:“你的萧修容哪里去了?将她找来审一审也就清楚了。”
皇帝这才察觉,那个本该在大殿里休息的萧修容,现在却没有了踪迹,一种奇怪的情绪立即涌上皇帝的心头。
有些酸涩,有些难过。
萧修容,不可能,她不会背叛他,当年她只是一个舞姬,要不是他吩咐御医仔细照顾,萧修容早已经死了,萧修容是他觉得唯一一个对他没有私心的人。
“哀家早就说过,不是番人不可信,而是你根本分辨不出真假,”太后微微一笑,“若是那个萧修容跟你要些赏赐,她图的不过就是那些罢了,偏偏她什么也不要……真正对你上心的女人不会一无所求,做了皇帝那么多年,连这点也不明白。”
皇帝的脸涨得通红,若是往常,他定然要与太后争辩,再不就是拂袖而去,如今却是这样的关头。
“皇上,太后娘娘,”常安康跪下来,“两位快想着法子出去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不会来不及,”太后淡淡地道,“王壇虽然厉害,一时半刻也不能杀死侍卫司所有人,你还有两个忠心耿耿的指挥使在。”
皇帝自从登记之日起,就防着有人谋反,这些年没有做别的,就是将京城和皇宫内外布置的如同铁桶。
宁王收买一个王壇已经是费尽心机,想要拿下京城,还需要动用京外的兵马。
她早就听说皇帝在皇宫和行宫修了密道,那些人平日里神神鬼鬼的折腾,如今也该派上了用场。
皇帝道,“走后面的密道。”说着看向常安康。
常安康立即捧出一只匣子。
“去吧,该是他们效命的时候了。”
常安康应了一声。
……
王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棘手,侍卫司有多少好手,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却没想到真的打起来的时候,那些平日在衙门里浑浑噩噩的人,一下子精神抖擞,全都换了模样。
皇帝在位这么多年,还是培养了不少的亲信。
损失了大量的人手,最终才靠近了皇帝的寝殿,王壇匆匆忙忙地踏进去,意料之中的是皇帝没有在这里。
“应该是有密道,”属下来禀告,“赵指挥使没有带人进来,定然是在外面接应。”
密道通往哪里谁也不知道,在行宫四处寻找,也要找上很久。
王壇道:“他们定然要进京,我们沿路搜捕,抓到了皇帝,宁王的大事就成了一半,将来你们都是功臣。”
“得令。”
……
刚刚下过雨,空气中有一股的凉意。
杭氏将斗篷送进了徐松元的书房:“老爷早些歇着吧,这样熬也不是个法子。”
这些日子徐松元将多少年不看的书籍都翻了出来,虽然暂时“养病”在家,却比在衙门里还要忙碌,每天钻在书房里不肯出来,吃饭、睡觉都要她再三去说,他才肯暂时放下那些书。
杭氏弯腰看过去:“老爷到底看出了些什么。”
徐松元眉头紧紧地蹙起:“我在看太祖和先皇时留下的那些关于广南的文书,”说着顿了顿,“广南的那些土司绝非善类,关键时刻能否出兵帮忙,谁也说不准,裴杞堂整兵和周焱开战,军粮从哪里来?若是没有当地人支持,怕是支撑不下去。”
“恺之也不知道会不会惹祸。”
杭氏心里一紧:“老爷就不能说点好的,”说到这里杭氏脸上一红,“我倒是有件事要告诉老爷,老爷想不想听?”
徐松元抬起头:“什么事?快说出来……”
杭氏嘴角翘起,就要说话,外面却传来一阵嘈杂声。
一下子打破了整个徐家的平静。
徐松元站起身来,杭氏也转身吩咐下人:“快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下人刚刚出门,徐正元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大哥,不好了。”
徐正元虽然一身的酒气,整个人却异常的清醒,一双眼睛大大地睁着,仿佛刚从阎王殿里爬出来似的,他喘口气接着道:“官兵打起来了,连城门口都堵住了,已经死了不少人,你说这是怎么了?”
杭氏愣在那里,徐松元忽然想起惠王谋反的时候,京城四处抓人,那些跟随惠王的人,也想要在京中杀出一条路,将惠王救出去,跟京中的禁军起了冲突。
如果不是这种事,谁敢去对付禁军。
“谋反,”徐松元道,“该不会是有人谋反了吧!”
听到这两个字,徐正元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谁谋反?惠王、庆王、宁王都死了,谁还能谋反?”
“我去衙门里打听打听,”徐松元看向杭氏,“你们将所有家人都聚在一起,守住家里的两道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问出消息立即就让人送信回来。”
徐松元说完向外走去,杭氏茫然地站在原地,眼看着徐松元走过了月亮门,她心中忽然满是恐惧,很想去将徐松元拉回来。
“大嫂,”徐正元却喊了一声,“您别愣着了,大哥方才的话您听明白没有?快去安排管事看门,我……我还得去告诉母亲,免得母亲会着急。”
杭氏这才缓过神来,她长长地吸一口气,看向下人:“让人守住前门、后门,所有的管事来我屋里,我有事要交代。”
杭氏忙着布置家里,徐正元一路小跑回了屋子,徐二太太正守在门口,见到徐正元仓皇的模样,就要开口询问,徐正元已经急着开口:“快,将贵重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一会儿若是出了事,我们就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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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分家
徐二太太呆呆地看着徐正元。
徐正元见状干脆自己进屋动手,将床底下的匣子捧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徐二太太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老爷是不是喝多了。”
喝多了?徐正元冷笑,这时候他比谁都要清醒,出了大事,必须要提前安排,随机应变,才能没有损失。
“你在家里收拾,我去找母亲,听到没有,”徐正元神情郑重,“我告诉你,城里已经乱起来了,若是情势严重,我们就要带着孩子离开,你将信得过的护院都叫过来,告诉他们,其他人不要管,只要护卫我们和孩子,若是这件事过去我们全都安然无恙,自然有他们的赏银。”
徐二太太这次觉得徐正元不是在说胡话。
“老爷,”徐二太太焦急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不能有事。”
“我知道,”徐正元抿了抿嘴唇,“我们不能出事,娘那里有不少忠实的老家人,我要去娘那里听消息……我交待给你的明白了没有?记得那些东西都要贴身藏好,越是关键时刻,越少不了钱。”
徐二太太点点头:“我……我都明白了。”
徐正元快步到了徐老夫人的房间,徐老夫人正在听管事禀告,脸色异常的难看,见到徐正元立即招手:“老二,快过来,我正要让人去问……这都是真的?”
徐正元点了点头,拉住了徐老夫人的手:“母亲别急,儿子想方设法也会护住母亲,我们一家人定然会安然无事,现在要弄清楚内情,才能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让人去找刘相问一问,”徐老夫人道,“刘相一定知晓。”
“老夫人,”管事道,“外面乱成一团,刘相恐怕也是自身难保,听说皇上都不见了,真的要变天了。”
变天了。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
不可能。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紧接着下人喊道:“有人进来了,快……保护好老夫人、夫人。”
徐正元听得这话立即跑到门口张望了一眼,然后吩咐下人:“快去将院门关上,”说着看向老夫人,“也不知道大嫂将护卫都调去哪里了,娘这里竟然一个也没有留。”
徐老夫人冷冷地道:“恐怕现在,她只顾得她自己。”
徐老夫人心跳如鼓,徐正元坐在椅子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眼睛看向旁边的窗子,生怕有人破窗而入。
终于声音越来越小,徐正元正要舒一口气,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站起身拿起了旁边的花斛。
徐老夫人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老夫人。”管事走了进来。
屋子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管事上前行礼:“是几个蟊贼,已经让人轰了出去。”
还好是蟊贼。
徐松元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管事道:“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是宁王……”
徐正元睁大眼睛:“宁王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谋反。”
“不是,”管事急着道,“是庆王……庆王之子造反……宁王进京平叛。”
庆王之子,徐正元和徐老夫人面面相觑。
徐老夫人忽然想起来,伸出手:“那不是,那不是……裴……裴杞堂吗?许氏不是说过裴杞堂是庆王之子。”
徐正元也恍然大悟:“是他,就是他,儿子早就说……那顾氏定然会为我们裴家招来祸事,现在……果然灵验了,这可怎么办,我们若是被当成了叛党,那可是死罪。”
“那些人不会冲进院子来抓我们吧?”
说到这里徐正元打了个冷战。
万一裴家人真的杀了皇上呢……他不敢想下去,宁王来平叛,宁王不是个傻子吗?傻子怎么能平叛,徐正元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我没有认她,”徐老夫人咬牙切齿,“她不是我们徐家的人,我们与顾氏分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的瓜葛。”
徐正元眼睛通红:“您是没有,但是大哥大嫂呢,大嫂经常跑去顾家,侍奉顾老太太,比来探望母亲还勤快,恺之还不是与顾家人一起去了广南,这些事不是我们说就能说清楚的。”
“在外面人看来,顾氏虽然没有认祖归宗,可是徐顾两家已经密不可分了。”
徐老夫人攥起手,说到底都是徐松元杭氏不听她的话,那顾琅华就是个祸根,他们却不知好歹的凑上去,现在果然被顾氏连累。
“娘怎么样?有没有惊着。”
外面传来杭氏的声音。
徐老夫人皱起眉头,脸上立即露出嫌恶的神情。
杭氏进了门向徐老夫人行礼:“娘,您别担心,方才进来的是几个贼人,那些人见城里乱起来,就想要趁机捞点好处,已经被家人打了出去。”
杭氏说完话抬起头,只见徐老夫人和徐正元脸上满是怒气和怨恨,杭氏不禁惊诧:“娘……怎么……”
“你知不知道京城为什么乱成这样?”徐老夫人劈头盖脸地喊过去。
杭氏一怔:“媳妇……听说了些……但是真正的消息还没传来,谁也不知道……”
“那裴杞堂是庆王之子,他谋反了。”徐老夫人不用仔细思量就能猜出来,裴杞堂说是去了广南,其实暗地里集结人马,等到皇上放松警惕的时候,由太后娘娘向皇上发难,结果没想到宁王没有死。
皇帝,宁王,裴杞堂三方,最弱的应该就是裴杞堂,裴杞堂身份不明,在朝廷里官职也不高,庆王党当年死了那么多,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追随他,这样正面的较量,八成会输,真的输了怎么办?
杭氏忙道:“那些话做不得真,裴四爷就是裴四爷,根本不是庆王之子,就算是……也不会谋反的。”
徐老夫人目光冰冷,杭氏这样的人一定要等到朝廷上门将她抓走,她才能明白。
杭氏恳切地道:“不管是裴家还是顾家定然都是被陷害的,我们这时候要想方设法帮衬才是。”
徐正元就要说话,却被徐老夫人拉了衣袖拦住。
徐老夫人看着杭氏:“你准备要怎么帮衬?”
杭氏抿了抿嘴唇:“顾大人也离开了京城,顾家老太太身子也不好,媳妇想要带着人过去看看。”她听说消息只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家,宁王的人会不会去顾家,万一他们捉了顾老太太,那可要怎么办。
“你真的要去?”徐老夫人声音低沉。
杭氏知道徐老夫人讨厌顾家,可这个时候硬着头皮也要说下去:“媳妇应该去。”
徐老夫人目光一盛:“如果你要去,就不要再回来了,我护着你们这么多年,如今你们翅膀硬了,处处忤逆我的意思,干脆就分家吧。”
分家!
在这个时候。
杭氏抬起眼睛,老夫人是怕琅华连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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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救驾
杭氏的脸如同被火烤了一般,又红又热,一股愤怒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立即溢了出来。
“娘怎么能这样,”杭氏道,“现在正是我们一家人该互相帮衬的时候,若不然怎么渡过难关。”
“嫂子说的轻巧,”徐正元道,“若这是我的女儿在外惹了祸,嫂子还会这样大方吗?不说我,就是谨莜这孩子,也没有犯什么滔天的罪过,您还不是一点不饶地惩办她。”
徐谨莜和顾琅华的那档子事,戳在徐老夫人心窝上,徐老夫人看杭氏愈发不舒坦。
徐正元说着顿了顿:“其实我也知道嫂子的心思,我们不是不想帮忙,只是整个徐家不能拴在同一件事上,当年大哥被查的时候,我们同甘共苦。现在可是谋反,我们帮不上忙,你的侄儿侄女还没有成人,你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出事……”
杭氏道:“所以为今之计,就是将老爷和我分出去,这样如果真的出了事,你们还能推脱,对不对?”
徐老夫人眉毛竖起来:“这路都是你们自己选的。”
淌过眼泪之后,杭氏脸上反而浮起一丝笑容:“万一琅华是被冤枉的,真正谋反的是宁王,娘和二叔岂不是站错了位置。”
徐老夫人心中一沉,徐正元目光闪烁。
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徐老夫人却冷冷地道:“我们徐家世代忠良,对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没有什么站不站队之说,松元能有今日,也是我苦心教导,若是他心里清明也该知道要怎么做,不能因为顾琅华可能是你们的女儿,心中就有了偏颇,她做错了事我不会维护她,将来富贵荣华我也不会求到她面前。人要行得正坐得端,才不会辱没了祖先,否则族里也容不得你们。”
说到底还是拿徐氏族人来压他们。
杭氏静谧片刻才道:“不管娘怎么说媳妇还是要去顾家,顾家曾对媳妇有恩,又将琅华抚养大,不管琅华将来有什么罪名,媳妇这个生母都与她同罪,至于分家……若是没有家了自然就不需要分了,若是这件事过去,该走该留,我们自然照办。”
徐正元心中一喜,母亲自然是不能跟着大房,说分家其实就是将大房分出去而已。
“拿来吧。”徐老夫人吩咐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立即捧了一只匣子过来。
杭氏不禁惊讶,没想到老夫人早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徐家能给你们的也只有这些,将来你们好自为之,要自己撑着一片天,”徐老夫人淡淡地道,“这话我原本不该说,毕竟松元没有在家……不过你们夫妻一体……对你说也是一样。”
杭氏心中一片冰凉,如果是老爷在家,老夫人未必会这样说,现在老夫人就等于将分家的罪过都压在了她头上。
“话尽于此,”徐老夫人挥挥手,“你想去就去吧,不过你要知道,我们徐家的大门,没有那么容易打开。”
杭氏站起身,旁边的管事妈妈立即将匣子送进了她怀里,望着冷漠的徐老夫人和徐正元,杭氏抿了抿嘴唇转身离开了屋子。
杭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徐正元立即道:“嫂子这样走了,不会有事吧!”那匣子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万一出去被人抢了,岂不是要一无所有。
“那是她的事,”徐老夫人淡淡地道,“等杭氏离开就将门关起,家里的防卫就交给你了,注意这京里的那些达官显贵,要与他们互通消息,京城真的有什么动静,我们不能在这里死守。”
话说到了徐正元心坎上:“娘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儿子去办。”
……
“快走。”
在黑暗中移动的身影蹒跚而笨拙,密道十分的狭窄需要半矮着身子才能通行。
皇帝不禁暗暗后悔,这条密道在庆王死了之后草草完工,因为他觉得已经没有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
若照从前的思量,这密道要通向京都御河码头,可是现在这条路只能到京郊,里京城还有三四里。
“皇上,赵廖前来救驾。”
赵指挥使的声音传来,皇帝脸上满是欣喜,张开嘴就要说话,却想起自己的身份咳嗽一声,让常安康扶着走出来。
赵廖跪在地上:“皇上,微臣救驾来迟……”
赵廖没有穿官服,身上的道袍被扯开绑在了腰上,脸上还有喷溅上的血迹,看起来十分狼狈。万万没料到平日里做事规规矩矩的王壇会起事,侍卫慌张禀告的时候,他正在家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四儿子说笑,惊愕之中差点将孩子摔在地上,根本来不及换衣服,拿着令牌和剑就跑了出来。
太后也从密道里走出来:“京中怎么样?”
赵廖将知晓的情况全都说出来:“侍卫司还好,除了王壇,兵马都在微臣手里,步军司左军指挥使叛乱,马军司情势不明,他们迟迟没来救驾恐怕也……以微臣来看,定是枢密院出了事,否则不能调动这么多兵马。”
自本朝一来,皇帝就将军权握在了手心里,禁军的所有官员全都是天子信任的重臣,平日里就在京中守卫,所以当年惠王伪造先帝诏书起事最终也难逃禁军围困。
这次是因为广南的事将禁军调走了不少,宣威将军陶异和枢密院中书都不在京中,才被人借此掌了权。
常安康忍不住道:“那……宫里还能回去吗?”
赵廖还没说话,皇帝却道:“朕定然要回去,传国玉玺还在宫中,让那些乱臣贼子握在手里四处下诏令,地方文武官员还当朕已经退位了。”
皇帝这几句话,不禁让赵廖等人心中泛起期望。
太后也不得不佩服皇帝,别的事也许皇帝犯糊涂,但是他将所有的智慧都放在了皇位上,这就是为什么惠王谋反会失败,因为他小看了皇帝对皇位的执念。
赵廖道:“臣会集结禁军,清理王壇的叛军,立即夺回京城。”
“皇上。”呼喊声传来,皇帝转过头看到了刘景臣。
刘景臣带着人过来向皇帝行礼:“皇上,老臣来了。”
君臣相见,皇帝心中一片怅然,之前他们还在行宫里议事,如今却沦落至此。
“皇上,我们在御河码头准备了船只,皇上想要进京,只要乘船前往。”
皇帝听得这话眼睛一亮。
刘景臣侧身道:“是陆秘书郎想到的。皇上去行宫小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事先做了安排。”
皇帝看过去,只见刘景臣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官员,官员上前行礼:“微臣陆瑛叩见皇上。”
一旁的太后仔细瞧着陆瑛,这个名字让她觉得很熟悉。
程女官上前低语了两句,太后才微微一笑,原来是他,与琅华有过婚约的陆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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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章 军队
皇帝点点头,心头还有几分的疑惑:“你又是怎么想到要准备船只的?”
眼下这样的情势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陆瑛躬身道:“臣看以往的文书,发现每次禁军到边疆轮防的时候,京师内外都会有些安排,虽然这次不是轮防,但是情况却差不多,所以微臣才向刘相这般提议。”
皇帝眼睛中流露出赞许的神情:“你想的仔细,倒是朕疏忽了。”
“皇上,太后娘娘,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
侍卫牵了马车过来,宫人立即服侍皇帝和太后上了车。
皇帝吩咐刘景臣:“刘相也过来,朕有话与你说。”
刘景臣坐在了车上,皇帝立即道:“让人写信给陶异让他立即带人回京勤王,宁王想要当皇帝,除非杀了朕。”
皇帝此时此刻脸上满是刚毅和雍容的神情,倒是有一国之君的模样。
“微臣有些担忧太后娘娘,”刘景臣低声提醒,“会不会站在宁王那一边。”
太后和皇上素来不和,刘景臣一直认为太后明里暗里都会支持宁王,可是这一次宁王假死,太后娘娘让人查案,又追到行宫提醒皇上,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帮宁王。
否则太后就应该在行宫中动手,与宁王里应外合,皇上就不会这样轻易地逃出来。
太后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景臣道:“如果太后是真心帮皇上,从前那些老勋贵应该都会伸手帮衬,宁王就更加不容易得手。”
皇帝道:“虽然现在太后没有偏着宁王,却也不能放松警惕,要让人看着太后。”
刘景臣点点头,太后毕竟听政那么多年,治国的手腕甚至比皇上要高明,眨眼之间就能掀起风浪,他也不相信太后心中没有任何的思量。
太后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养神。
“太后娘娘您喝点茶润润嗓子吧!”程女官道,“虽然这茶不好,水也不热,现在弄来这些东西,也不容易。”
太后摇摇头:“也不知道琅华有没有收到消息,宁王会不会在半路上埋伏,皇上让援军回京,裴杞堂在广南的仗也不好打。”
如果真的让宁王篡了位,裴杞堂将来对付宁王,只怕不容易。他们毕竟还没有自己的人马,现在匆匆忙忙正面迎敌,会吃大亏。
今天的局面如果迟来个三五年就好了,宁王爷心里清楚的很,现在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否则将来多出一个虎视眈眈的对手。
对于裴杞堂来说却也是这样,与其等时机,倒不如先想方设法更快地壮大自己,所以他们要去广南,她也没有阻拦。
时势造英雄,要适应如今的时局,而不是等待时局适合自己。
程女官揉捏着太后的腿:“裴四奶奶那么聪明,一定不会出事。”
太后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希望裴家、顾家都能平安。”
……
徐松元到顾家的时候,顾家的下人都拿着棍棒开始在院子里巡视了。
琅华和顾世衡走之前,安排了裴家人上门帮衬,所以乍看起来并不缺人手。
事实上,前些日子顾三老爷、顾四老爷已经回了杭州,顾家上上下下就剩下顾老太太一个人主事。
徐松元进了门向顾老太太请安。
顾老太太急着问:“有没有打听到京外的消息。”
徐松元摇摇头:“没有,宁王谋反定然会从京城开始,其他的地方他无暇顾及。”这也是安慰他自己的说法,宁王就算不能向广南动手,却能让人对付赶着去广南的琅华,现在只能期望琅华平安无事。
顾老太太叹口气:“我这把老骨头倒是没什么,徐大人有心就打听打听琅华的消息。”
“老太太不能这样说,”徐松元道,“琅华心里最担忧的就是老太太,琅华听到消息,很有可能会回到京城,所以家里不能乱了。”
顾老太太点点头:“难为你为顾家着想。”
徐松元脸上一红:“都是小子应该做的,”说到这里他向门外看去,“我怕宁王的人会直接来顾家拿人,除了皇上,裴家、顾家应该是宁王**最想要对付的……所以与其这样分开,倒不如大家都聚在一起,这样人手也不会被分散。”
裴思通也在京城,说不得很快就会来接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道:“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在这里你们也是担忧,不如听你们的安排,也免得你们为我分神。”
正说着话,下人来禀告:“徐夫人来了。”
徐松元没想到杭氏会跟过来。
杭氏进了门,瞧见徐松元,眼睛不禁一红,却很快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躬身向顾老太太行礼:“我也是过来看看,有没有地方需要帮衬。”
“有我在这里就行了,”徐松元吩咐下人,“将夫人送回去。”
下人欲言又止没有动。
杭氏的眼泪掉在手背上。
“这是怎么了?”顾老太太先看出端倪。
“没事,”杭氏急忙道,“我只是……有些害怕,外面乱成一团,那些盗匪也趁机作乱。”
杭氏的模样一看就是在说谎。
顾老太太却心中清明:“是不是徐老夫人又为难你了?”
“没有。”杭氏急忙否认。
杭氏身边的管事妈妈终于忍不住:“老夫人突然说要分家,将写好的分家文书丢给了夫人,还说夫人走出徐家就不要再回去。”
这时候分家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徐松元很惊诧,没想到母亲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没关系,”徐松元安慰杭氏,“这是早晚的事,我们心里都清楚。”在琅华这件事上,他们一直和徐老夫人背道而驰。
杭氏知道这个道理,她抹掉了眼泪,如今最要紧的是和顾家一起渡过难关。
从前顾老太太不太喜欢徐松元,总觉得徐松元为人太过迂腐,身上有那些官宦人家才有的陈旧气息,无论什么事都对徐老夫人言听计从,可是今天她看徐松元却觉得顺眼多了。
“来了,”管事的小跑着进了门,“老太太、徐老爷、徐夫人,军……军队要来了……,京中的达官显贵都收拾物件儿,要从东门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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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父亲的力量
“别急,”顾老太太道,“起了战事有人要逃很寻常,我们又不是没有经过这样的事。”
管事应了一声:“是。”
顾老太太看向徐松元:“若是真的有人进门,你们先走,他们也不能将我一个老太婆怎么样。”
徐松元却摇头:“老太太听我的吧,这些事都交给我,”说着看向杭氏,“你扶着老太太去后院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们人手足够多,寻常不会让人进门,若果然守不住,我会让下人护着你们逃出去。为了以防万一你们都将身上的衣服换了,想必那些人也不识得你们的模样,到时候你们和城中百姓混在一起,他们也就无可奈何。”
杭氏颌首,立即上前去搀扶顾老太太:“老太太,这里就交给老爷吧,我们是女眷究竟做不了这些事。”
顾老太太见到徐松元坚定的神情,也就不再反驳,看向旁边的管事妈妈:“给我们拿两套衣服来。”
顾老太太和杭氏换了衣服让人护着向后院走去,走到月亮门,杭氏不禁拉住了徐松元:“老爷,您可要小心。”
徐松元攥了攥杭氏的手指:“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让你们跑的时候,你们不要再犹豫立即出门,要向东城去,裴家在那边,说不得半路上会遇到裴家人。等到危险过去,我们再聚。”
杭氏鼻子一酸,眼看着徐松元带着人往前院去,她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可眼下不是脆弱的时候,她重新搀扶起顾老太太:“老太太,家里还有几个门,您讲给我听听。”
徐松元带着人站在院子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喊叫声,他虽然面色沉稳,但是一颗心却紧紧地攥在一起。
他方才去衙门里打听消息,已经知道来龙去脉。
宁王没有死,他谎称裴杞堂造反,集结人马进京“平叛”,其实想要弑君,登上皇位。
好在皇上没有被王壇抓住,否则现在的京城就成了宁王的天下,他们就没有半分的胜算。可即便如此,宁王也会想方设法竭力一争。
除了对付皇帝之外,裴家、顾家都是宁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宁王一定会派人对付裴家和顾家。若是抓住了“叛党”宁王就可以大做文章,利用这件事蛊惑人心,这对裴杞堂和琅华会大大不利。
所以他一定要守住顾家。
“谁。”墙边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徐松元心中一凛。
眨眼的功夫,墙头突然多了十几个手握利器的人,他们一身劲装,动作利落,刀尖一转就向顾家家人砍了过去。
家人刚刚举起手里的棍子,整个人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不是盗匪,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进顾家来抓人,谁挡在他们面前,谁都要死。
“大人,”云常道,“这些是官兵。”他在国公爷身边那么久,每日都要跟官兵打交道,即便官兵乔装打扮,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徐松元点点头:“他们是宁王的人。”
空气里有一股血腥的味道,官兵手里有利刃和弓箭,能够轻易夺人性命,顾家护院手里的只是棍棒。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法子,他们不能退缩。
徐松元吩咐云常:“一定要守住内院的大门。”
已经到了要拼命的时候。
……
王壇抿着嘴站在城墙上,一部分人攻打皇宫,一部分人对付裴家和顾家,这是宁王的想法。
京中的禁卫虽然调走了不少,剩下的人手却足够他们应付的,尤其是他一击不成,给了皇帝喘息的机会,想要扭转局面,现在他只能盼着援军早些到京城。
“大人,我们人手不够,先去裴家还是顾家。”
王壇皱起眉头:“去顾家。”
裴家曾是武将又是大族,家中男丁多,一时半刻恐怕啃不下来,顾家不一样,他早就打听过了,只有一个顾老太太守着家门,而且顾琅华十分在意她这个祖母,若是能抓到顾老太太就能用她做饵,去对付顾琅华。
“要快,”王壇道,“一个时辰之内必须拿下,万一朝廷人马杀过来,我们就要暂时退出去。”
属下应了一声,带着人消失在黑暗中。
……
徐松元握着剑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失去了太多的气力,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他开始后悔平日里只与书本为伍,没有练练拳脚。
不过,这样的思量却让他心安下来,因为好在一双儿女都不像他这样,只知道要埋头苦读。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被教的太过迂腐了,现在的大齐也不是从前昌盛的时候,更需要的是能文能武的人才。
他让恺之跟着琅华是对的,将来他们都会比他强。
徐松元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其实这样就足够了,他应该觉得欣慰。
顾家是徐家的恩人,如果没有顾家教导琅华,还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局面,所以他就算死在这里,也可以闭上眼睛,因为他至少做了值得做的事。
“徐老爷,”云常道,“您也去内院里吧!这里有我在,你们快些离开。”
“不用再多说,”徐松元道,“我虽然能做的不多,却也能多添一双手。”
云常很佩服徐松元,在他心里这些文臣见了血都会吓得瑟瑟发抖,徐松元还能站在这里,真是不易。
云常道:“他们没有要撤的意思。”
徐松元一笑:“他们是想要抓住老太太去对付琅华,这是好事。”
云常不禁愣在那里,徐大人是不是傻了:“怎么会是好事呢?”
徐松元道:“这就证明了琅华安然无恙,否则他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她们都平安,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怕了的。
徐松元撕开长袍,将手裹在剑柄上,也止住了虎口涌出的鲜血,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看着扑过来的黑衣人,扬手将利刃刺过去。
然而,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还是将顾家众人逼退到了内院的月亮门前。
徐松元感觉到力气一点点抽离他的身体,他虚弱地喘着气,也许很快他就会死在那些反贼的刀下。
眼见着黑衣人冲过来。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就在里面……快……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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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营救
徐松元靠在角落里,紧紧地盯着靠近的人群。
周围瞬间安静。
如果这些是宁王的人,眨眼之间就会将他们全都清理掉,如果是来帮忙的……
徐松元期望是裴家的人。
“这是顾家吗?”
有人喊了一声。
徐松元的心顿时沉下去,裴家不会不知道顾家在哪里,不常来顾家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疑问,他看向云常:“你先走,看看她们是不是已经脱身了,我……过去也帮不上忙。”
他已经走不动了,更加没法护卫顾老太太和杭氏,让云常走开是最好的选择。
云常摇摇头。
“快走,”徐松元道,“反正都要死,就是早死晚死而已。”在这里是死,被追上也是个死,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黑衣人冷冷地道:“大人命我们速战速决,不要再拖延时间,快……”顾家人已经难以支撑,他们只要再攻一波,顾家的防卫就会被击溃。
黑衣人再一次亮起兵器。
徐松元一把推开云常:“国公爷将你留下来,就是要你照应顾家,你怎么反而意气用事了。”
徐大人这是将自己豁出去了,云常咬了咬牙,不再说别的话,躬身行了礼慢慢退下去。
黑衣人再次发动了攻击。
凌厉的力道扑面而来,徐松元提起剑来阻挡。
“咣”地一声,虎口再一次被震裂,温热的鲜血迸溅,剧烈的疼痛让徐松元忍不住颤抖,紧接着他感觉到腋下一凉,闷闷的疼痛立即传来,他知道必然已经中了一剑。
可是他顾不得这些,对他来说,哪怕多站在这里一瞬也是好的。
“哼。”
冷笑声传来,森然的刀锋再一次向他逼近,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刀尖,巨大的力量,将徐松元整个人抵在了墙上,徐松元喉头一甜,鲜血从嘴里涌出,紧接着他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人都在这里。”
火把终于照亮了周围一切,也将徐松元的脸照了个清楚,徐松元那本来温雅的脸上满是迸溅的鲜血,身上不知多少处挂了彩,鲜血顺着道袍淌在地上,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黑衣人顺着火把看过去,只见来的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衫,为首的缺了一条臂膀,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手上都提着染血的利器。
黑衣人皱起眉头,这些人从何而来,要做些什么,他刚要开口询问,拿着火把的人忽然张开嘴,喷出一片水雾,他握着的火把“忽”地一下猛烈地燃烧,发出了灼目的亮光。
黑衣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阵破空声响传来,十几支箭已经到了眼前,黑衣人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看着箭尖没入了身体,三四个人被击中要害纷纷倒地。
“找死。”为首的黑衣人顿时被激怒了,他放开徐松元,挥舞着手中的利器向拿着火把的人砍过去。
剩下的黑衣人也揉身上前。
“来吧。”那些人大声喊着,向后退了两步,紧接着火把晃动,几个人前后换了位置,静静地等待这黑衣人靠近。
眼见着黑衣人的刀到了眼前,一柄长枪如灵蛇般刺出,冲在前面的黑衣人立即乱了阵脚。
这是军阵。
黑衣人不禁惊诧,难道是朝廷的兵马到了?可是这些人为何没有穿戎服。
“顾家人快走吧,”拿着火把的人喊道,“这里有我们在。”
那些人趁着黑衣人慌乱之际,快速转移位置,代替顾家下人堵住了内院入口。
那些人行动并不快,有些人甚至走路一瘸一拐,可是他们行动十分有章法。
领头的黑衣人心中一动,顿时明白过来:“你们是伤兵。”这些人一定是在养济院的伤兵,只有伤兵才懂得阵法,才会是这种模样。
伤兵啐了一口:“算你们有见识,老子打仗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呢!”
“不就是三衙的人吗?这辈子都被出过京城吧,别看一个个得意洋洋,上了战场一准要尿裤子。”
伤兵们大声地笑着,黑衣人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纷纷挥刀向伤兵砍过去。
其中一个伤兵吩咐顾家人:“快带人离开这里,快走啊!”
“你们,”徐松元不禁道,“你们是……”
伤兵道:“这里我们能应付的了,你们先离开,记住不要去东门,要去南城,不要问原因,是……萧邑告诉我们的。”
徐松元知道萧邑。
可是萧邑跟着琅华去了广南,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中,难道他们已经回来了?
那就太好了。
想到这里,徐松元不禁舒了口气,这样一松懈,却觉得腿脚发软,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去,好在被顾家下人搀扶住了胳膊:“徐老爷,我们先去后面给您看看伤吧!”
徐松元没有拒绝,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留下反而是拖累。
顾家下人带着徐松元向后院退去。
路上的颠簸,让徐松元感觉到身上的伤口更加疼痛,他不禁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老爷,老爷……”
不知过了多久,徐松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到了满脸慌乱的杭氏。
杭氏眼泪不停地淌下来:“老爷,您怎么样了。”
徐松元想要安慰杭氏,却记得那些伤兵的话:“事不宜迟……我们……快……快去南城……”
“老爷,您都哪里受了伤?”杭氏一面询问一面在徐松元身上找着伤口。
徐松元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疼,手脚仿佛被冰水浸过一般,麻木又冰冷:“没事……我没事……快些走,不要耽搁时间。”
徐松元被抬上马车,伤兵用布条简单地将徐松元腋下的伤口缠住:“外面到处一片混乱,你们还是要小心。”
杭氏点点头。
“这时候千万不能睡,”顾老太太关切地用帕子擦了擦徐松元脸上的血迹,“琅华说不得就要回来了,她一定会治好你身上的伤,这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父亲、母亲,你们可都要好好的。”
徐松元听得心中一暖,是啊,他还要等琅华和恺之回来,一家团聚。
他一定得等到那一天。
马车开始向前走去,刚刚出了胡同,就听有人道:“是不是顾老太太……”
是裴思通的声音。
徐松元强撑着精神看过去,帘子掀开,裴思通的脸探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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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 进城
裴思通头发凌乱,脸上也满是污迹,显然刚刚也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见到徐松元,裴思通脸色一变:“这是……”徐松元显然受了重伤。
杭氏声音沙哑道:“老爷为了我们阻拦宁王的人……所以……受了伤,还是养济院的伤兵来帮忙……我们才逃出来。”
这样的时候,伤兵却能伸出援手……
裴思通心中不由地受到触动,立即吩咐人:“快进去,帮着伤兵一起对付叛党。”
安排好了,裴思通登上了马车,关切地查看起徐松元的伤势。
徐松元的手脚冰凉,鲜血早就透了衣袍,虽然用布条包裹,却并没有止住血,看着这些伤口,裴思通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想要说话却发现徐松元摇了摇头。
裴思通心中凄然,徐松元是不想让顾老太太和杭氏担忧。
他们必须立即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让郎中来处置徐松元的伤口,想到这里,他割下衣袍的下摆,将徐松元腋下的伤口又裹了一圈。
杭氏忙道:“我们老爷怎么样?会不会有大碍。”
裴思通现在才发现,他根本说不出谎话:“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落脚地。”
“那些伤兵让我们去南城,”顾老太太道,“亲家老爷可收到了消息?”
裴思通道:“可能我们出来的急,所以……不过既然伤兵这样说,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应该去试一试。”
希望南城那边真的会有安排,即便是这样徐松元也恐怕是性命难保,裴思通整个人像是被石头压住。
他要怎么向琅华交待,明明该是他来照应顾家。
……
京城外,颜宗洒脱地骑在马上,虽然脚上蹬着木屐,马背上没有鞍辔他也坐得十分自在:“如果三妹看到这些,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颜宗淡淡地一笑,旁边的下属立即道:“您希望谁赢?”
颜宗慢慢展开手里的扇子,扇面上是一首词句:重檐飞峻,丽彩横空,繁华壮观都城。云母屏开八面,人在青冥。凭栏瑞烟深处,望皇居、遥识蓬瀛。
他自从看了一首词,就一直想要来大齐都城,亲眼见见这京都的繁华。
如今,他也算是见过了。
“谁都不要赢,打得越高兴越好,越慢越好,越乱越好。”直到大齐的国力被耗尽,就像那辽国一样。
“你们要好好看着,我们自己不要闹出这样的事来,早晚会被人利用。”
下属立即道:“齐人向来狡诈、自大,我们自然不同。”
颜宗摇摇头:“任何事都有可能会发生,不过现在是我们观战的时候,如果大齐的皇帝愿意,告诉他我们会援助他平息战乱。”如果宁王和皇帝两边相差太多,那么就没有了意思,他可不能让任何人占了便宜。
不管是皇帝还是宁王,或者是远在广南的裴杞堂。
下属应了一声。
……
侍卫司的人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护着皇帝到了宫门口,他们还是一脸的恍惚,平日里睡在一起,乐在一起的兄弟,突然就成了敌人,面的面真刀实枪地斗起来,直到杀死对方仍旧没有缓过神。
真的发生了。
眨眼的功夫,所有人乱作一团。
宫门好不容易才打开,马车迫不及待地驰了进去。
第一步算是做好了,赵廖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守好皇宫,等待援军到来,不知道大队人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京城。
皇帝刚刚进了宫,还没有放下心来,忽然马匹一声长嘶,整个车厢随着左右晃动。
“护驾。”惊呼声再一次响起。
然后是女子的惨叫。
皇帝掀开车帘,看到内侍和宫人手中握着利刃,冲了上来,他们眼睛中满是恨意,像一头饮血茹毛的野兽。
皇帝心中一阵慌张,立即放下了车帘,退回角落里。
连内侍和宫人都为宁王效命。
皇帝脸色苍白,他何曾亏待过这些人,为什么他们都要反他。
那些人刚刚被擒拿住,内侍又是一阵疾呼:“起火了,京城四处起火了。”
王壇找不到皇帝,攻不下京城,就开始四处放火,制造混乱也会给侍卫司平叛带来阻碍,侍卫司只能保卫皇城,不能分开人手应付火势,他们可以趁机在京中藏匿人手,等待援军到来攻城。
那些缩在家中的高门大户,终于尝到了慌乱的感觉,纷纷打开家门逃出来。
风势助长了火焰不停地燃烧,在朝日没有到来之前提前将京城照亮了。
……
顾家的马车进了南城,车夫正不知要往哪里走,有个人走过来拉住了缰绳。
车夫看过去发现了萧邑,脸上顿时浮起惊喜的神情:“萧邑……你……怎么在这里。”
裴思通也掀开了车帘。
见到萧邑在这里,裴思通的心莫名安定了许多,琅华一定是在半路上收到了消息或是看出了端倪。
“四奶奶呢?”裴思通问过去,“他们怎么样?”
萧邑道:“四奶奶和老爷在路上遇到了埋伏,好在我们之前收到了关于宁王的消息,事先有所准备……”
萧邑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思通打断道:“有没有郎中……徐老爷受伤了。”
裴思通神情严肃,萧邑心中“咯噔”一下,他先进了城,大小姐还在后面……
“快去接大小姐,”萧邑下意识吩咐,“快去城门口等,大小姐应该很快就到了。”
……
张同见到琅华的时候,满心愧疚,如果他能早点出城找到四奶奶,四奶奶也不至于会是如今的模样,幸好宁王的派出的人没有伤到四奶奶,否则他不知道要怎么向少爷交代。
琅华不敢耽搁直接进了城,城里是什么情况,祖母还好吗?裴家怎么样,徐松元和杭氏能不能应对。
也不知道萧邑能不能将消息送过去,让祖母和裴家去南城的院子里。
“老爷、大小姐,”萧邑见到顾世衡和琅华立即迎过来,“大小姐,您……快……快去看看徐老爷吧,徐老爷受了很重的伤,请来的郎中不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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