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紧迫
琅华陪着叶老夫人吃了早饭。
叶老夫人才带着琅华去内室里说话,“你先别急,让人先问出来到底是什么罪名,就算是皇城司也要划出个道来。”
琅华点了点头,到了中午叶家人就带回了消息,“我们拿着老夫人的帖子去了寿州,却没见到顾四老爷。”
叶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
按理说叶家的拜帖不论送到哪里都应该会给几分面子,怎么会连人也见不到。
琅华的手紧紧地握起来。
叶老夫人道:“有没有打听出什么话?一个买卖药材的生意人,没有杀人放火,能有什么大罪。”
叶家下人看了看琅华,才低声禀告,“听说在顾家的药材里发现了西夏产的青白盐,还有西夏剑。”
琅华如同被一道强光刺进了眼睛,顿时眼眶发热,顾家清清白白做事,却被这样冤枉。
这就是沈昌吉的手段,就光凭青白盐这一样,轻则杖责,重则斩首,更别提还有武器。叶家连四叔都没有见到,只怕是闵大人出面也会一无所获。
叶老夫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挥挥手让下人出去,这才看着琅华叹气,“你到底怎么得罪了皇城司。”
琅华咬唇不语,半晌才道:“老夫人,还是那句话,整件事来龙去脉我不能轻易跟您说,除非,您答应我那件事。”
叶老夫人摇摇头,“我不是不答应你,只是,顾家不过是一个乡绅,而你也只是个小孩子,你们说的话虽然能打动我一个老太婆,却不是对谁都有用的。”
琅华垂下头,“也许这就是顾家的命吧!顾家命该如此。”
……
琅华从叶家出来回到顾家。
顾家下人还像往常一样打扫着庭院,琅华没有去给顾老太太请安,而是走进内院坐在了长廊上。
萧妈妈忙过来道:“大小姐,这里凉,您还是回去歇着。”
琅华摇摇头,“我只想一个人坐一会儿。”她要整理一下脑子里的思绪,沈昌吉步步紧逼,叶家束手无策,她还要熬多久才能见到她想见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坐在了她身边,琅华侧头看过去,是顾詹霖,顾詹霖慢慢地靠近她,然后低声道:“长姐,我……你……眼睛……红了……是不是……没睡好。”
顾詹霖小小的手使劲地扭着,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整个人绷得像是一张弓,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有情绪爆发出来。琅华一时恍惚,也不知道前世顾詹霖是怎么过来的,没有父母,没有族人,一个人流落在外。
琅华拉起顾詹霖的手,“霖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四叔救回来。”
这样的劝说,这样的许诺,顾詹霖不明白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更加难过,恐惧,委屈一下子就压制不住涌了出来。
顾詹霖靠在琅华肩头“呜呜”地哭出声。
萧妈妈看到姐弟两个这样相互依靠,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掉了眼泪。
顾詹霖只听到琅华低声道:“霖哥,长姐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是的,她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了,她要伸出手臂来保护所有的人。
琅华站起身,吩咐萧妈妈,“走吧,我们去卫所看看。”
……
沈昌吉在听人禀告,“顾家昨晚就将消息送去了闵家和韩家,顾大小姐亲自去了叶家。今天闵大人和叶老夫人都让人送了拜帖去寿州,韩将军是亲自去的,闵家、叶家的人好打发,韩将军就要闯进大牢去,寿州知府跪在地上哀求,才算是拦住了韩将军。”
“不过他们见到了青白盐和西夏剑也就相继离开了。”
沈昌吉冷笑一声,有了真凭实据,谁也不能公然挑衅大齐律法,尤其是闵怀,一个背负着清官之名的人,更不能轻举妄动,至于韩璋军权在握已经被皇上忌惮,现在闹出事来就永远别想离开京城了。
叶家,已经远离皇宫政权那么多年,能有多少的威势,叶老夫人的帖子根本敌不过皇城司的腰牌。
他要让顾家尝尝,什么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下属低声道:“顾家不会宁可舍掉顾四老爷,也要藏匿那个人吧?”
顾四老爷可是顾家最后一个能用得上的男丁了,就像是一颗稻草,早晚会压倒整个顾家,而他还会让顾琅华失去最后一线希望。
……
卫所里,琅华正在为伤兵换药。
伤兵们仿佛也发现了顾大小姐情绪失落,笑着跟顾大小姐开玩笑,“大小姐不会舍不得我们这些大老粗吧,那也没什么,过些年岭北稳定了,大小姐可以过来看我们。”
“不对,不对,我说错了,兴许我们就能来看大小姐了。”
“是啊,不打仗了,还要我们这些人白白吃军粮做什么,早些回来务农。”
琅华知道这都是玩笑话,军户就是军户,永远不会务农的,而且这些人都习惯了岭北的气候,就算脱了军籍也只会在岭北附近安家。
“明日我们就要启程了,这些日子劳烦大小姐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大家就要这样离开了,琅华仔细地看着屋子里每一张面孔,她多么希望多少年之后,大家还能聚在一起,像今天一样说话。
可如果西夏偷袭大齐,这些人都要被赶到战场上去。
也许这一别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就是永别。
永远都见不到了。
这些保卫国家在战场上苦苦抗争的人,也许他们没有输在英勇上,却会败在那个执掌大齐权利的人手中。
琅华忍不住心中难过,她抬起手郑重地向众人行礼。
兵将们顿时被吓了一跳急忙道:“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琅华摇了摇头,没有说太多,只是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伤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要注意,路过各地卫所时,都要去换药,养好了伤日后才能接着打仗。”
众人纷纷点头,“大小姐的嘱咐,我们都记下啦。”
卫所里正一片热闹,门外传来冰冷的声音,“拿出军籍册一个个地查问清楚。”
琅华抬起头看到了皇城司的人。
整个卫所已经被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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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借势
卫所里的伤兵都面面相觑。
从外面进来的人不是衙门里的皂吏,而是穿着甲胄,握着武器的士兵,一看就是属于地方驻防上的。镇江打仗的时候他们还并肩作战,现在这些人却来到了这里。
“这是要做什么?”
开始有人询问。
士兵们脸上也是一片茫然,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城司的人大步走进来,手里拿着军籍册。
琅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杭州知府谢长安、守备刘显很快也进了门,刘显皱着眉头低声询问,“这些人碍着皇城司什么事了?”
谢长安也是一头雾水,沈昌吉突然拿着腰牌来找他,他们哪有不配合的道理,“我们就照他们说的去做,总不会有错。”
“他说让点人,我们就点吧,反正也就是几十人而已,很快就能交差。”
刘显看向卫所里的顾大小姐,“那……这些医官,郎中……在卫所帮忙的人也要查吗?”
谢长安道:“当然要查,沈大人不是说了吗?但凡是离开卫所的人都要盘查清楚,尤其是要注意……一个少了一只耳朵的人。”
少了一只耳朵的人,按理说十分显眼,但这里是卫所,身上有伤,脸上缺这少那的大有人在,谢长安目光所及处就看到了少了两颗门牙,鼻子被削掉了一半的人。
皇城司的人已经开始动作,差役一边检查伤兵一边记录,“你这是在哪里受的伤?什么时候受的伤?”
然后仔细核对那人的五官。
“你家是军户吗?将父亲以上三代人的出身和名字报一下。”
终于有人开始质疑,“这是查些什么?莫不是将我们当成了奸细?”
“是啊,问的这么仔细,将我们当成了什么人?”
“我们可是从前线上下来的,身上受的伤都是打叛军和西夏人留下的。”
“凭什么查我们。”
皇城司的人却不以为意,拉着方才被盘问的士兵,“去找两个能证实你身份的人过来。”
士兵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情,“老子不去,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整个卫所爆发出哄堂大笑。
“打仗的时候怎么没问老子是谁啊?现在问晚了,老子已经杀了西夏人,杀了叛军,还负了伤,该做的不该做的老子可都做了。”
人群中开始有人鼓掌。
然而皇城司的人却抽出了身边的刀刃,“不肯说的人,明日就不能回岭北。”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脸上都是愤怒的神情。
“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岭北。”
开始有人撸起袖子蠢蠢欲动。
皇城司的人接着道:“不但你们回不了岭***璋也不能回岭北。”
这句话就像是惊雷,劈开了众人头顶的天空,震慑住了所有的人。
韩璋当然不能不回岭北,岭北必须有韩璋。他们都是生死与共的韩家军,只要韩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勇往直前。早就传言说韩将军会留在京城一阵子,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他们可以不守规矩,但是不能拖累韩将军。
皇城司的人看了看顾大小姐,她站在那里,脸上开始有几分错愕,现在却已经平静下来,眼睛里如同一片安宁的湖水,不起半点的波澜。
一个没有耳朵的人想要出城,当然是万分困难的,除非他混在伤兵之中,而明日伤兵就会启程回到岭北,这是那人最后的机会,也是顾家将人送走的唯一机会,顾大小姐与卫所的伤兵十分要好,伤兵们可以为那人做掩护,韩璋也可以为那人做个假军籍,毕竟镇江之役死了那么多人,伤亡兵士的册子还没有正式递交朝廷,随时都可以更改。
现在皇城司已经想到了这一步,将所有伤兵盘查一遍,这样一来谁也别想浑水摸鱼。
这就是顾家的最后一线希望,不但不能救顾世宁,也不能送察子出城,不论前进还是后退,都是死棋。
顾家只能来求皇城司网开一面。
刘显见情势紧张起来,立即上前,“皇城司在办案,大家都配合一下,不要给韩将军找麻烦,盘查过了明天大家就能回家了。”
所有人的情绪渐渐被抚平,顾琅华也坐在了小杌子上开始整理她的药箱。
……
“没有查到。”
沈昌吉听到下属的禀告十分的惊讶。
下属抿了抿嘴唇,“查了三遍,没有任何疑点,这些人虎口上都有印记,不但彼此之间可以作证,而且……还能将家中情况说得清清楚楚,面目和身体特征也跟军籍册上写的一模一样,只有两个人耳朵有缺损,但都是刀剑伤,身形也和吕遇见到的那个人不一样。”
查到这里仍旧一无所获。
连沈昌吉都有种错觉,也许自己真的猜错了,顾家怎么可能做的滴水不漏。
一个十岁的孩子而已,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沈昌吉冷笑,“我偏不信,我看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明日出城的伤兵都给我盯紧了,随军走的物品都要打开查看,就算那人变成了一粒米,你们也要给我找出来。”
必须找出来。
……
顾家出了事,叶老夫人也寝食难安。
叶老夫人望着面前的人,她沉着眼睛坐在大炕上,神情不卑不亢,说话做事让人无隙可乘,从她的神态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要不是庄王死皮赖脸地向太后讨她做侧妃,非要抬她回去打理庄王府,恐怕她还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
不,现在也没有变,她仍旧是太后的人,只不过是在宫外帮太后做事,否则太后也不会在这时候将她遣过来。
庄王侧妃抬起头,笑着看叶老夫人,“老夫人还没说是怎么认识这个顾琅华的。”
叶老夫人想起那日的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了我家小八的事,上门来求我帮助整个镇江城脱离险境。”
“我那时真没想到,这把老骨头还有用武之地。”
叶老夫人缓缓地道:“我还以为战事平息了,大家也都能安稳地过日子,却没想到皇城司却来了。”
“我不明白,皇城司的沈大人,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小的顾家过不去。”
庄王侧妃整理一下手中的帕子,是啊,皇上最信任的皇城司就这样来到镇江对上了顾家,这两日发生的事,更加让人奇怪,人人提之色变的沈昌吉沈大人,不遗余力地对付着这个十岁的孩子,不但动用了皇城司所有的人手,还用腰牌调动了地方驻防的兵马,这样的阵势活像是准备抓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沈昌吉大约没有察觉,他的做法已经将顾琅华高高地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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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等待
名声是件很奇怪的事。
有时候不一定要富贵荣华才能被人注意,一个不起眼的人突然置身于风暴的中心,也会引人侧目。
裴杞堂靠在软榻上,听着身边的东元先生说外面的局势。
东元先生是庆王留下的人手,对朝廷纷争十分的了解,庆王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对于他们这些幕僚来说,如受奇耻大辱,苟活下来就是要看着世子爷恢复身份,为庆王爷翻案,如今公子已经逐步走入正轨,让他们如何不高兴,恨不得不眠不休拉着公子分析眼下的政局。
“公子,”东元先生又喊了一声,“您在听我说话吗?”
裴杞堂点了点头,“先生接着说吧!”
东元先生道:“如今太后和太子已经不仅仅是面和心不合了,镇江出了事后,太子去给太后请安,两次被挡在外面,大家都等着看什么时候会撕破这层脸皮,太后真是年纪大了,放在从前,现在早已经让御史拟定了弹劾太子的奏折,就算没有一鼓作气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也会借机砍掉太子的手脚,让他孤立无援。太后却按兵不动,只是任由皇上处置太子,也许这真是一个讯号,太后有了交权身退的意思?”
“这可不好。宁王先天不足,太后的人马也只是勉强能保住他的性命,想要与皇上、太子争权是不可能的了。大齐有这样的储君,将来……恐怕是要乱的,必须要想个办法让太后打起精神来。”
裴杞堂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东元先生终于发现了裴杞堂的忧虑,低声道:“公子是有什么难题吗?”
裴杞堂看着窗外。
没有什么难题,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当中,不冒险就没有收获,这是他早就知道的道理,所以他才会留在镇江,而不是像父亲安排的那样早早就去裴家躲避,如果不是沈昌吉前来,他大概会一直用赵翎的名字走入朝堂。
可是只要想到她深陷顾家在受苦,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明知道这些是必须要走的过程,他还是心乱如麻。
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如果失败了,他也要想到后路保她的平安。
裴杞堂皱起眉头,看向裴钱,“你去将张同叫来。”
这时候叫张同来做什么?现在江浙明面上谁也不敢驳裴大人的面子,可是公子还准备动用张同……除非是皇城司。
东元先生想了明白,“公子,您现在动沈昌吉是要打草惊蛇的啊!”
动了沈昌吉就等于告诉皇帝,江浙有不听皇命的权利在,皇帝会立即想到庆王,公子的力量现在还无法明着与朝廷抗衡。
东元先生有些激动,“公子,您要着眼于大局,一个沈昌吉太不值得了,万一被沈昌吉察觉,那您岂不是就身处险境。”
裴杞堂却满不在意地笑了,“什么是值得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事,走上这一条路,就有可能随时被察觉,面临最后一搏,如果就想着苟延残喘,只会被逼得步步后退,在江浙我都做不到的事,何提将来掌控朝局。”
顾琅华已经赌上了所有一切,他也陪着她豪赌一回,这才是他说的同心同德。就算有一天她算错了,无路可走,他就来做她的后路。
他在江浙这么多年,只是学到了一件事,只有互相不辜负,才能一起向前走。他的老班底就是这样留下来的。
安排好了一切,裴杞堂立即有了精神,拉着东元先生说话,“太后是有隐退的意思,但是她也要能退得下去。”十五岁就入宫,在先皇身边那么多年,看到了朝局起起伏伏,难道真的要眼看着那样的太子继位。
东元先生却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涛骇浪中回过神,“公子,您真的要跟沈昌吉硬碰硬?”
裴杞堂眯起眼睛,“只是要保证万无一失,不过……也要给他一个教训。”
张同兴冲冲地走进来,一脸的激动,“公子,您可终于叫我来了,这今天衙门坐的我屁股都要长出蒺藜来,我就想着,公子不可能看着皇城司在江浙上蹿下跳。”
“什么时候动手?我们兄弟们可都等着呢,这次我们定要痛痛快快地闹一闹,”张同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们之前捉到的那几个西夏人,养了他们那么久,这次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裴杞堂让张同将关押枢铭的大牢地图展开,“沈昌吉带着人离开时,就是你们动手的时候。”
皇城司弄丢了枢铭,看沈昌吉要怎么向皇帝复命。
只是可怜了琅华,还要忍耐几日。
也不知道她此时在做些什么,她不但要安排一切,还要安抚顾家人的情绪,这样的重担就落在她的肩膀上。
如果他能正大光明地站在顾家帮忙就好了,就站在她身边,让她可以依靠。
裴杞堂不由地一愣,他在想些什么?
……
顾老太太已经手脚冰凉,顾四太太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
“寿州知府说了,明日过堂之后,就会定下四老爷的罪名,听说……要……施重刑。”
明日就要过堂。
顾四太太几乎喘不过气来,老爷这一次真的是要九死一生了。
“大小姐,”萧邑不知怎么办才好,“要不然我们再去想想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该找的人都已经找了,该用的银子也用了,现在人没有见到,却得到要被定罪的消息。
顾老太太一掌拍在矮桌上,“这是要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怎么办?”顾四太太看向琅华,“要不然我去求沈大人。”
琅华看向顾四太太,“四婶准备怎么去求?说些什么?拿什么去求?”
顾四太太脑海里一片茫然。
“我们不求了,”琅华站起身,吩咐萧邑,“我们顾家不会就这样低头。”
琅华话音刚落。
萧妈妈快步走进门,“大小姐,不好了,四老爷今天已经被过了堂,朝廷的布告已经贴了出来,说是……说是……”
顾四太太瞪大了眼睛,“说什么?”
萧妈妈半晌才道:“布告上说……明日就要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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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逆转
顾四太太看着琅华发愣,一动不动,她甚至不敢呼吸,她怕动作稍稍大一点就会有更可怕的噩耗传来。
怎么办,怎么办?仿佛这一瞬间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琅华拉着顾四太太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在软榻上,然后盖上了薄薄的被子,顾四太太死死地攥着手帕没有吭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顾老太太吩咐下人,“快给太太端碗热水来,”说着顿了顿,“还有将朱砂安神丸拿过来。”
屋子里顿时忙乱起来。
琅华望着下人进进出出。
顾老太太只是低声安慰顾四太太,顾四太太边流泪边点头,却谁也没有将她叫过去再跟她多说些什么。
大家各自承受着悲痛,谁也不愿意再往她肩膀上压半点重量。
这一刻她才真正的体会到,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
沈昌吉等待着顾琅华上门来求他,以他的算计顾琅华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前就来到了这里,可是沙漏走的飞快,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顾琅华真的不管顾四老爷死活了?
他在钱塘江上见到顾大小姐的时候就发现,她虽然年纪很小,却浑身有一股的狠厉劲儿。
“大人。”
下属上前叫醒了沈昌吉。
沈昌吉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他居然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顾家那边有动静了。”
沈昌吉皱起眉头,脸上出现一丝冷笑,果然有了动静。
下属端了一杯温茶给沈昌吉,然后禀告,“顾家一早买了白布和香烛,抬了棺木,写了诉冤状纸递去了裴家,看样子是要给顾四老爷伸冤。”
如果诉冤状子没有救顾四老爷,那些就是为顾四老爷准备的,被处斩的人死的会很难看,所以很多人家就会选择用白布裹尸,然后找人来将脑袋和身子重新缝合在一起,再进行下葬,顾家显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顾家终于走投无路了,但是顾琅华却没有来求他,而是接受了这个噩耗。
沈昌吉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带上人去顾家,从顾家货物里搜出了西夏的武器,我怀疑顾家借着买卖药材勾结西夏人。”
顾世宁的罪名已经坐实,他搜查顾家就算裴思通也无法阻拦。
皇城司的人直奔顾家的小宅院,如同一阵寒气席卷了整个顾家,沈昌吉挥了挥手,手下的人立即四散开来,不多一会儿就将宅院里所有人都赶到院子里。
沈昌吉看向顾琅华。
顾琅华脸色有些憔悴,但仍旧笔挺地站在那里,安静的脸庞如同磐石雕刻的花朵般亘古不变,一双冷峭的眼睛直视着他,声音仍旧清澈,“沈大人,我们顾家犯了什么罪,要您带着人来查抄。”
沈昌吉冷冷地道:“我想顾大小姐比谁都清楚。”说着他挥了挥手。
皇城司的人立即冲进了屋子,将信件,账目,所有带字的纸张都被收进了箱子,然后四处翻找,甚至将花斛都仍在地上摔碎,仔细地查看里面是否藏着什么东西。
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早被吓得瑟瑟发抖。
顾三老爷想要上前说话却被顾三太太死死地拉住。
沈昌吉十分满意眼前的一切,他淡淡地道:“顾老太太,有些时候,该说的话,就要说出来,否则过一会儿,只怕你们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顾三太太脸色铁青忍不住上前,拉住顾老太太的手,“娘,到底是什么事?您……您就告诉沈大人。”
顾老太太皱起眉头,怒其不争看了顾三太太一眼,“我们顾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顾三太太立即又去抓顾四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看向沈昌吉,“沈大人,他们虽然跟我们同族却不同房,顾世宁做的事,我们什么也不知晓。”
顾三太太哀求着,“沈大人,您就放了我们吧。”
沈昌吉知道,他一定会有收获,他很有耐心,他会慢慢地等着,等到了顾四老爷行刑的时辰,顾家人就会像顾三太太一样,一个个在他面前惊慌失措。
顾四太太先站不住瘫坐在那里。
顾琅华不时地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太阳,仿佛也在确认着时辰。
等到太阳快到头顶时,顾琅华脸上浮起了讥诮的笑容。
“大人,”下属说着,将一张纸递到沈昌吉面前,“这是顾家水路通货文书。”
水路通货文书?
沈昌吉心中一沉,厉眼看向顾琅华,“你们要运的是什么东西?”
琅华微微一笑,“大人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大人什么都知道呢。”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嘲笑他。
这话意有所指。
琅华耐心地解释,“当然是药材,浙江的药材栀子、桑叶、杭菊花在京城的药铺里从来都是供不应求的,至于为什么走水路,因为走水路比陆路更快,大人跟我说话的功夫恐怕船已经离开杭州快到苏州了。”
沈昌吉的心沉了下去,他怎么忘记了这一点,察子有很多水性都很好,就像皇城司的蛙人,前朝将他们叫做水斥候,只要入了水,谁也找不到他们,更何况还有顾家的船接应,那简直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沈昌吉咬牙吩咐,“从官府里调官船,立即给我追,”说着冷笑,“你现在得意未免太早了些。”
顾琅华垂下了眼睛,“我有什么得意的,得罪了沈大人,随时都会家破人亡,人都死了还要那一船草药做什么。”
十岁的女孩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仿佛真的被逼入了绝境。
顾家就要这样被灭门了。
沈昌吉眼睛中迸发出了杀机,那夜在钱塘江上,他还以为顾家是个小角色,不值得他用皇上的信任来冒险,早知道会有今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顾琅华,这样顾琅华就不会坏了他的大事。
可是谁又能想到呢?不过是个十岁的女娃娃。
“将顾家所有人都带回去。”
沈昌吉刚刚下令,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闯进了顾家。”
裴思通和闵怀大步走进顾家。
沈昌吉慢慢亮出了皇城司的腰牌,“皇城司奉命办案,两位大人不要阻拦,免得差事办砸了,我没法向皇上交代,两位大人也要跟着担责。”
地方官员怎么也不能与皇上的亲信皇城司动起手来。
闵怀皱起眉头,“着老老小小上下几十口人,不能没有个说法就被你们带走。”
“事关朝廷,”沈昌吉目光阴鸷,“不管有什么罪责皇城司一力承担。”
皇城司立即上前拿人,衙门里的差役就要阻拦,整个场面无法遏制地紧张起来。
沈昌吉冷哼一声,威风凛凛地站在院子中央,“闵大人,阻碍皇城司办案,你可知是什么罪。”
闵怀当然知道,或许他就会因此被召回京城查办,但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家老小被皇城司这样带走。
“是什么罪?”
一个女音慢悠悠地传过来。
穿着藕色褙子,头戴幂离的妇人被人簇拥着慢慢地走进了门。
看到满院子的皇城司和差役,妇人身边的管事妈妈惊讶起来,“这不是开了百草庐的顾家吗?我们没有走错吧!”
那妇人望了一眼沈昌吉,“沈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样的声音,让沈昌吉几乎立即想到了一个人,他还没来得及上前确认,目光就落在妇人身边的人身上。
眼前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沈昌吉僵立在那里,紧接着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进了他的眼睛,将他整个人变得狰狞而可怕。
妇人身边的是个少了只耳朵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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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失败
沈昌吉恨不得立即就将那人抓起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在顾家找了这么久的人现在就在他面前。
那人就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半点的惶恐和惊慌。
沈昌吉忽然之间十分的愤怒。
这个人应该瑟瑟发抖地躲在顾家或者什么地方,最终难逃皇城司的追查,而不该是一脸笑容,如此逍遥自在地显露在人前。
闵怀和裴思通显然没有看出这妇人的身份,正要询问,管事妈妈却很有眼色地递出了自家的帖子。
那是庄王府的帖子。
庄王爷是先帝最小的弟弟,高祖大行时庄王爷才五岁,先皇继承皇位之后,就将这个小弟弟留在了宫中,每天朝夕相处下来,虽说名义上是兄弟,却有着如同父子般的情意,先帝大行之前将庄王叫到床前嘱托他尽心辅佐新帝,还有人传那晚先帝还给了庄王一道手谕,至于手谕上写了什么,谁也不知晓。
庄王学识渊博,待人如谦谦君子温和有礼,心中记着先帝的恩情,在皇上才继承皇位的时候,倾尽全力帮助皇上稳定了朝局。
皇上登基之后,庄王功成身退,做了一个闲散王爷,远离朝廷,直到惠王、庆王接二连三被杀,庄王才上了一道奏折,大概的意思是请皇上念及手足之情,不要再大开杀戮,可是朝廷这些年仍旧到处抓捕所谓的庆王余党,庄王渐渐地就站在了太后这一边,不但求了太后身边的女官做侧妃,庄王侧妃还经常出入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现在庄王府的人到了这里,这是一个讯号,说明太后已经插手此事。
沈昌吉不是个傻子,他立即想到了这些,所以任凭他再恼恨也只能攥起自己的手。如果他要找的人在庄王府手上,顾家这边他就只能是一无所获,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最终却没有个结果,闵怀随随便便上个奏折,都有可能会引起皇上对他的不满。
为什么会这样。
他用尽全力去扑一样东西,却发现扑了个空的时候,他脑子里有的只是不甘和愤恨。
是不是顾家与庄王联手做出了这样的局。
或者顾家早就是太后和庄王的人。
沈昌吉越想越觉得不对,难道从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太后的陷阱?
不可能,如果太后早就插手,他不会毫无察觉。
那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王侧妃已经走到琅华面前,仔细地看了看顾家众人,“哪位是顾家大小姐。”
琅华忙上前行礼。
“好俏丽的孩子,”庄王侧妃仔细瞧了瞧琅华才笑着道,“听说你开的百草庐能够妙手回春,你手下的一个姓胡的郎中,更有接手续指之技,是也不是?”
琅华摇了摇头,“那都是坊间夸大其词的传言。”
庄王侧妃失望地叹了口气,“那我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琅华却道:“虽是夸大其词,我们也未必没有如此的医术,接手续指不好说,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许多被开膛破肚,我们胡先生也硬是将他们救活了。”
听到这样的话,就连旁边的管事妈妈也用帕子捂上了嘴巴,庄王侧妃却笑道:“你倒也有趣,”说着向身边的人挥了挥手,“这是我家的一个管事,去年的时候帮我去北边办了些事,冻坏了耳朵,他这个样子在外行走总是诸多不便,你们可有办法将他的耳朵治好?”
沈昌吉顿时皱起眉头。
庄王府的下人?
庄王侧妃这样一说,就等于将这个人归于庄王府的名下,如果他想要调查此人,就要明着与庄王府为难,暗地里对上了太后。
琅华脸上也没有异样的神情,她走上前去仔细去看那人的耳朵,“您去别的药铺,只怕立即就会被拒绝,但是来我们这里,我们却愿意想方设法地试一试。”
庄王侧妃看了一眼管事,管事立即奉上一包银钱。
庄王侧妃点了点头,“别看你小小年纪,我却喜欢你的脾性,你放心去治,就算治坏了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琅华蹲身行礼,却不接那包银钱,“顾家感谢您的信任,只是……如今我们……已经身不由己……只怕我无法医治,”说着目光挪到沈昌吉身上,“因为这位皇城司的沈大人要将顾家所有人都抓入大牢。”
顾琅华目光灼灼,像一朵肆意绽放的花朵,颜色鲜艳而璀璨,蜇得沈昌吉几乎要眯起眼睛,也让他心烦意乱,恨不得立即上前掐住顾琅华那纤细的脖颈。
庄王侧妃有些讶异,转过脸来,“沈大人,这些人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进皇城司的大牢?”
沈昌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所有的事都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甚至不能肯定这个少了耳朵的人,就是向吕遇传递密信的那个察子。
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理不出半点头绪。
闵怀冷哼一声,“之前就有传言说,沈大人为了沈、顾两家当年的私怨,差点逼得顾家大小姐跳了钱塘江,我本来还不相信,今时今日却是亲眼所见。”
闵怀说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昌吉的身上。
沈昌吉面色阴沉。
他已经安排好了,只要闵怀等人提出质疑,他就将西夏信使之事冤在顾家头上,判顾家一个通敌之罪。
可如今……他猜不透顾家是否已经与庄王合谋,他怕用这件事做由头反而会让他自己深陷泥潭,不能自圆其说。
难道他今天就要败在这里?
不,他还是不甘心。
反正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沈昌吉上前几步,就要伸手去抓那男人的手臂。
一个长期在外的察子与庄王府的下人一定有许多不同之处,只要他仔细盘查,就能弄清真相。
沈昌吉的手还没落下,下属快步上前,低声禀告,“大人,监牢那边有了动静,那个西夏人……被人救走了……”
沈昌吉如同被一根刺贯通了心脏,立即抬起头,“你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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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败走
皇城司把守的大牢,却被人闯了进去,将朝廷重犯救走了。
沈昌吉惊得眼睛瞪起来,如同是有人从头到脚泼了他一盆冷水,还狠狠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枢铭不是他抓到的,却在他手上丢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坐实了,别说他,就是皇城司也要颜面扫地。
今天他不过就是来查抄顾家,却接二连三出错,先是遇到了庄王侧妃,然后就有人劫狱,仿佛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样。
沈昌吉收拢了手指,指节被他攥得发青,现在他带着人离开,就是眼看着顾家从他手心里逃脱,但是现在的情形,他已经无法将顾家定罪。
沈昌吉皱起眉头,“马上带人回去。”如果丢了枢铭,他就更加没有了退路。
“沈大人,”顾琅华显得有些茫然,“那我们呢?我们该怎么办?”
沈昌吉眼睛一跳。
顾老太太立即笑道:“我们顾家虽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也懂得这里面的道理,我们琅华年纪尚小,沈大人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今天的事是我们顾家主动配合沈大人查案,沈大人一心为朝廷办事,绝没有半点的私心。”
一老一小就在他面前演起双簧来。
他恨不得直接将她们抓进大牢,让她们尝尝被他割肉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可是现在却只能任她们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大人。”下属催促的声音传来。
沈昌吉黑着脸,转身大步前行。
皇城司的人急忙跟在沈昌吉身后,一行人快速撤出了顾家。
沈昌吉刚刚走到顾家门口,就听院子里传来顾老太太哽咽的声音,“闵大人,您可要为顾家做主,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被折腾几回,我们家世宁……无缘无故就遭了难……如果沈大人非要有个说法,就拿走我老太太这条性命……”
然后是顾琅华惊呼的声音,“祖母……祖母,快……快去请胡先生。”
又是在演戏。
沈昌吉抽出腰间的长刀向顾家的大门砍过去,那扇梨木门立即裂开来。
……
枢铭已经习惯了在大齐牢里的日子。
心情从开始的忿郁,到后面的庆幸,然后到现在是对大齐的轻视。
被捉那一瞬间,他还想着,不久的将来恐怕大齐会将大夏牢牢地锁在贺兰山,他们的豪情壮志最终会化为乌有。
因为大齐也有虎狼之师,他们看似软弱,但是面对异族人时毫不逊色于大夏的勇士。
可是当他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他却庆幸了,庆幸大齐皇帝仍旧是那么的昏聩,他们的官员依然只知内斗,甚至借着战争的机会排除异己,对一个本来该被奉为英雄的人,却比他这个俘虏还要狠。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计谋,最终也只是用在大齐人自己身上而已。
而他们大夏再也不用怕那个人出现在两军对阵的战场上。
过了这么久,大齐竟然还没有杀他,他身在大牢之中,没有受到任何的审问,每日的牢饭倒是按时送来,仿佛生怕他会有什么闪失,如果这是在大夏,他这样的俘虏早就被割下了头,挑在长杆上。
就凭这一点,大齐也没什么可怕的。
牢门又被拉开,紧接着进来一个跛脚的老头先给看守大牢的官爷送了饭。
“官爷,今天的菜很好,油水多,您多吃一些。”
老头向狱卒们谄媚。
狱卒抓了一只鸡腿送进嘴里,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你那侄儿放进来吧,”说着顿了顿,“我们可不是收了你的好处,我们是看在你腿脚不便,才让他来帮你的忙,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他能帮忙,我们可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他。”
老头连连点头。
说话间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快步走进来,先向两个大吃大喝的官爷行了礼,然后站着听老头训斥。
“做事麻利点,如果敢偷懒,我就将你的腿打断再退回你老子那里,换你弟弟过来。”
青年不敢怠慢唯唯诺诺地应着,然后提起食桶向大牢里走去。
终于,青年的脚步停留在枢铭的牢门外,他拿出饭菜送到大牢里,然后轻轻拽了拽牢门上的锁链。
清脆的锁链撞击声响起,枢铭抬起了头,那青年送完了饭没有走,而是在枢铭面前慢慢地挪动了步子。
枢铭的眼睛顿时亮了,那是他们击缶时随着乐声起的步法,这人是在向他传递一个消息,枢铭立即上前拿起了地上的饭碗,用手指在里面寻找,果然从里面找到了一把钥匙。
热血豁然冲上了枢铭的额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要离开大牢,离开这里。
钥匙送进锁眼轻轻地转动“咔”地一声,锁头被打开了。
枢铭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他将重获自由。
他还会带着兵马回到这里,那就是他一雪前耻的时刻。
几声细微的“闷哼”声从大牢外传来。
来了。
枢铭迅速甩掉手脚上的锁链扑向牢门口,方才站在外面的青年已经将锁打开。
狱卒也发现了异状,刚要大喊出声,身边那瘸腿的老头立即抽出手里的短刃上前抹了狱卒的脖子。
两个人顿时软软地倒在地上。
大牢中巡逻的几个狱卒,抽出手中的刀刃,“快……来人啊……有人要劫狱……”
刚刚喊了一声,却被迎面冲进来的人捂住嘴放倒在地上。
大牢中的犯人纷纷站起身,拼命撼动着牢门,“放我们出去……将我们也放出去……”
劫狱的人不理会众人,迅速围在了枢铭牢门前。
枢铭大步跨了出来,他竟然还能重见天日,大齐人果然都是傻子。
枢铭用西夏语询问,“是谁让你来的?”
青年立即行礼道:“我奉张太后之命营救大人回大夏。”说着拿出了一块玉牌。
这块玉牌枢铭认得,正是张太后之物,张太后是他的堂姐,如果有人不遗余力地营救他,自然就是张太后,此时此刻他心中再无戒备。
枢铭环顾四周,“为什么今日这里的人这么少?”
青年道:“大齐皇城司的人大约是要捉什么人,倾巢而出,我们见时机难得,就趁机来营救大人。”
“做得好,”枢铭大力夸赞,“我们要如何离开这里?”
青年道:“已经安排好,大人请随我们来。”
果然已经安排好,停在牢门外的就是几辆专门运送泔水的马车,枢铭利落地钻进了泔水桶中,泔水车慢慢地向前驰去。
等到巡逻的狱卒听到大牢中的响声,再去查看的时候,泔水车早已经走的无影无踪。
沈昌吉看着地上浅浅的车辙痕迹,他怎么也没想到西夏人会趁机营救枢铭,巨大的恐惧忽然遍布他的全身。
他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枢铭被救走,那就意味着大齐与西夏和谈时,丧失了一个交换的条件,如果没有枢铭在手,西夏还会不会与大齐和谈?就算是和谈还能不能放回东平长公主。
这最关键的一环,被太后和皇上都十分看重的这一环,如今就要败在他的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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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欣赏
枢铭一个人自然不可能从大牢里逃脱,从痕迹上来看,至少有四五个人来接应,而且他们非要里应外合才能做到。
里应外合。
多么的可笑。
他们皇城司就是抓这些探子,察子,奸细的,竟然会让西夏的奸细混进了他们皇城司的大牢,沈昌吉面色铁青,不对,这不是皇城司的大牢,只是刚好关押了皇城司的犯人,这是杭州府的大牢,出了事谢长安也是难辞其咎。
沈昌吉吩咐道:“立即让谢长安调动所有人马,将江浙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枢铭和那些西夏人。”
……
琅华将庄王侧妃迎进了堂屋,庄王侧妃摘下了头上的幂离,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仔细地看向琅华。
琅华看向顾四太太,“祖母气色不好,这里有我陪着王妃,您就服侍祖母去歇着吧!”
王妃?面前的这些人只是向闵怀等人递了帖子,自始至终也没有向他们明说自己的身份,琅华现在却这样说,是不是证明琅华与这些人早就相识?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她都已经难以支撑,琅华却仍旧目光清澈,肩上扛着顾家整个门庭。
顾四太太心中对琅华又是钦佩又是心疼,她上前向庄王侧妃行了礼就去扶顾老太太,“老太太,闵大人那边可能还要拜会您……”
这边有琅华在,闵怀和裴大人都还等在外面。
顾老太太向庄王侧妃告罪,庄王侧妃一脸笑容,“老太太别这样说。”十分亲切地将顾老太太送出了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
庄王侧妃端起茶来喝,然后才抬起眼睛与琅华对视,“听说你才十岁,真是胆子不小。”
琅华不躲不避地让庄王侧妃打量,“如果再不反抗,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并不是我胆子大,而是我们顾家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旁边少了一只耳朵的人不禁动容,顾家的确走入了绝境。
庄王侧妃道:“所以你让叶老夫人出面告诉太后……”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你可知道,如果你欺瞒了太后,你会后悔还不如落在沈昌吉手中。”
琅华豁然笑了,“王妃,您说这些话是让我后悔不应该帮忙传递密信吗?”
如果不传递密信顾家只要好好地做乡绅,哪会有这样的麻烦上身。
可如果密信是真的,那么很有可能大齐面临的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
庄王侧妃想到这里不由地叹息,她在宫中见过那么多事,为国为民的人不一定会得到好下场,那些只是谋利的贪官却能稳居高位。就因为皇上拎不清这些事,太后不想插手朝政,可是事到跟前,又看不下去。
就像这次与西夏和谈,看到了叶老夫人送来的密信,太后就动了心思,让她来杭州查看实情,说白了就是不相信皇上,不信任皇城司。
因为西夏主动提起和谈,这件事来得太蹊跷了,如果西夏那么容易低头,这些年也就不会与大齐战事不断。
然而,只有皇城司掌握着边疆的那些消息和秘密,也只有皇城司能打听到其中实情,皇城司说有就有,皇城司说没有就没有,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能从边疆打听到消息,太后收揽了这个人,也等于有了自己的耳目。
最重要的是东平长公主。
东平长公主能不能平安地回到大齐,这让太后最为关切。
但是太后也不是那么好见的。
不是谁说一句话都可以得到太后的庇护。
庄王侧妃看了看那少了一只耳朵的老乐,又看了看琅华,“告诉我吧,什么理由,你认为太后一定会相信你。”
琅华垂下眼睛,“舔犊之情。”
“如果和谈是假的,大齐和西夏交战,第一个陷入危险的就是东平长公主,太后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形。”
“就算东平长公主侥幸保住性命,大齐因此次和谈损兵折将,付出如此的代价,恐怕日后再也不会有人重提迎东平长公主回齐之事。得到好处的西夏,也就更加明白东平长公主在大齐心中的分量,他们就会将东平长公主握得更紧,直到长公主身上再也榨不出任何的利益。”
“所以,这是东平长公主归齐最后的机会。”
庄王侧妃忍不住惊讶,顾琅华,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居然说出了和太后娘娘一样的话。
东平长公主最后的机会。
太后对皇上说过,但是皇上并没有明白太后的意思。
此时此刻,这个小姑娘却说得清清楚楚。
……
枢铭细数着马蹄落地的声响,在马背上一辈子,马走多少步走了多远,他闭着眼睛都能算出来。
马车已经出了杭州城。
路面越来越不平整,枢铭知道马车一定是向偏僻的地方走去。
果然,马车停下来,泔水桶的盖子被打开,枢铭一眼看到了蓝天白云,这方天空与贺兰山外没有什么不同。
他有些错觉,仿佛自己已经回到了贺兰山,已经要与家人团聚。
枢铭伸出了手,利落地从泔水桶中跳出。
“大人,我们进入树林,这样官衙的人就更难以搜捕。”
枢铭点了点头,齐人都是傻瓜,他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地方。
“走。”
枢铭挥了挥手,先一步前行,几个人快速地在树林里穿梭,树林里说不出的安静,只能听到头顶鸟儿的鸣叫声。
“等一等,”枢铭忽然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影。
是齐人。
他下意识地去抽腰间的刀,可是那些人的脸孔,却隐隐约约让他有些熟悉。
枢铭有向前走了两步,他终于看了清楚,没错,这是他带来的西夏勇士,他们在劫韩璋军粮时被齐人抓获。
这些人被绑在树上,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陷阱。
这是一个陷阱,枢铭豁然转过身来,那些本来跟在他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将他围了起来。
林子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枢铭,你真的以为你还能回到西夏吗?”
“你回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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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身死
枢铭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他一早就认定了大齐不会随随便便杀了他,否则就不会迟迟不押送他进京,那些京官比地方官员还要胆小,只要他到了京城,京官就要给个说法出来,要么杀了他,要么放了他,对他不理不睬,就显示出大齐朝廷的软弱。
所以他才会见了信物就跟着那些人逃出来。
他输了。
不管怎么说,他再一次输了。
这次又是谁?将一切安排的如此周密,他竟然半点没有察觉,就这样主动地来送命。
“是谁?”枢铭狂吼着喊过去,“你们不是大齐朝廷中的人,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胜败乃兵家常事,做了大齐的俘虏本该劝你归降,”一个声音淡淡地道,“但是你手里有太多齐人的血,你就只能死在这里,也让西夏人知道,入侵我大齐会是什么下场。”
通身雪白的骏马被驱使上前,这样的山林中,虽是崎岖的小路却仍旧腿蹄轻捷,显得它是那么的威武,但是及不上跨在它背上的那个人。
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袍,斑驳的树影投在他的身上,仿佛化成蟠龙般的暗纹,顺着他的肩膀蜿蜒而下,为他增添了几分的威势,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眼睛,满是绝傲的风采,衣袖舒展。
那种气势,让人觉得站在他面前是多么的脆弱。
枢铭耳边仿佛响起隆隆战鼓声响,枢铭向后退去,终于退无可退。
到头来,他枢铭就是个丢盔弃甲的败军之将。
“是你,”枢铭伸出手来指向马上的裴杞堂,“是你抓住了我,就是你……”
“不可能,你明明被齐人杀死了,你明明死了……”
原来并没有死。
是啊,这样的人怎么肯随随便便地死去。
枢铭只觉得心窝一热,一口热血顿时喷了出来,“你是谁?”这样将所有人都玩弄在手心里,他们杀了朝廷里的人,又将他弄出大牢,显然并不听从皇命。
“你这样为所欲为,就不怕被大齐的朝廷追捕。”枢铭瞪圆了眼睛,再厉害的人都要听命于皇帝。
裴杞堂微微一笑,抽出了身边的剑,随手一掷剑尖插进了土中,紧接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枢铭,“只有一次机会,你能冲出去就能活命,否则,只能再被我抓一次。”
周围响起了笑声。
枢铭心如刀绞,西夏的勇士,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侮辱。
裴杞堂轻轻扯动了缰绳,白色的骏马调转了方向,将后背对向了枢铭。
如此的狂妄,是在告诉枢铭,即便不去看,枢铭也会败在他手中,而他的手心里只是握着一把短匕,那匕首在阳光中发着粲然的光,昭示着他的雄心万丈。
枢铭再一次觉得心窝滚烫,嘴里又涌出一口热血。枢铭就像伤痕累累的困兽,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斗志,那柄剑在挥舞的笨拙无比,很快就被两个普通的护卫封住了所有的攻势。
大势已去。
枢铭红着眼睛,嘶吼着,“我不明白。”为什么大齐会这样不同,一会儿衰如蝼蚁,一会儿有强如猛兽,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大齐。
终于裴杞堂又回过头来,他望着远方天边的云朵,淡淡含笑,“因为这里,我说了算。”
枢铭愣在那里,一柄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终于他的鲜血涌出来,洒在了大齐的土地上。
裴杞堂挥挥手,张同也扯下了脸上蒙着的黑布,踢了一脚枢铭的尸体,“在扬州时还威风凛凛,没想到时隔一年竟然变成这个模样。”
一个人只要没有了信心,没有了斗志,就必然会一败涂地。
裴杞堂道:“将他处理干净。”
张同笑道:“你放心,定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裴杞堂看向绑在树上的那些西夏人,“这些人也不能活,不过要让沈昌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杀。”
张同点点头,“明白,这些人被关了这么久,现在又被围攻,自然会想方设法地逃出去,而且这些人吃了毒药,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毒发而死,沈昌吉只会认为这些人是留下阻拦皇城司的死士,人死如灯灭,即便沈昌吉有所猜疑……也找不到任何的凭据。”
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沈昌吉玩的了。
裴杞堂点点头,裴钱立即上前道:“公子该走了,早走一步总是好的,免得遇到了沈昌吉……再说了,您的伤还没有好,如果那位顾大小姐知道了,定然要发脾气。”
裴杞堂眼前浮起琅华的模样。
她给他敷药治伤的时候总是板起脸来,嫌弃他不够听话,伤口才会好的那么慢。
他就喜欢看她那般的模样,那么的自信,那么的从容。
他强忍着才没有去哄她。
她现在做什么呢?心情有没有舒畅一些。
裴杞堂吩咐裴钱,“跟张同说一声,让他陪着沈昌吉好好玩一玩。”
张同换下衣服,就成了地方布防上的副将,很快就会跟着皇城司一起去抓捕枢铭,只要张同多发现些线索,沈昌吉就要奔忙不停。
沈昌吉的好日子到来了。
……
沈昌吉命谢长安带着人追捕枢铭,很快整个江浙都知道了西夏人逃走的消息。枢铭能找回来则罢,找不回来,沈大人恐怕要在江浙跌个大跟头。
许多官员都习惯了见风使舵,于是闵怀去寿州要求重审顾世宁的案子时,寿州知府不敢怠慢,立即将案卷全都拿了出来。
最终是寿州的一个隶员上前顶罪,承认了他将青白盐和西夏剑放进顾家货物中,只是因为知晓顾家是士绅大户,想要敲诈些银钱,谁知道正好遇到了皇城司在搜查西夏奸细,顾世宁才会被当成奸细问斩。
顾世宁在大牢里被皇城司动用了私刑,被抬回来时已经遍体鳞伤,顾四太太立即哭出声。
顾世宁安慰着众人,“都是皮外伤,很快就能好起来。”
胡仲骨前来给顾世宁医治,琅华拉着霖哥一直守在外面,等到顾世宁醒过来,霖哥立即扑进了顾世宁怀里。
顾世宁轻轻地拍着霖哥,“好了,父亲已经好了。”
琅华坐在锦杌上,好不容易才将眼泪吞了进去,着看顾世宁,“四叔,你受苦了。”
顾世宁仍旧有些担忧,“那沈昌吉……”
琅华摇了摇头,“您放心,沈昌吉不会来了,至少在江浙他是绝对不会来了。”
现在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再向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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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沈昌吉带着人仔细地查看,从大牢到城外,车辙痕迹很清楚,那辆泔水车他们也找到了,里面的确藏过人,车上有清楚的脚印,从痕迹上来看是属于枢铭的,能看到枢铭从车中逃了出来。
然后这些散乱的脚印就像山林中而去。
这符合所有逃犯的心理,他们觉得越是偏僻的地方越容易藏身。
线索在这里是完整的。
种种迹象表明,就是西夏人劫狱营救了枢铭。如果西夏真的早就定好了计划劫狱,为什么又要与大齐和谈?
“大人,那些西夏人都死了。”下属前来禀告。
沈昌吉眼睛里顿时迸射出杀机,“不是说了要留活口审问吗?”
“那些人都服用了毒药,我们用了解毒的药丸,却……没有效用……”下属低下头,“而且衙门里那些来帮忙的人没有章法,说好了四面一起攻上山,结果……有一队人马迟了,没有将那些人困住,现在也不见那枢铭的踪迹。”
最终还是让枢铭逃了。
旁边的谢长安顿时黑了脸,“这也不怪他们,我们府衙里的好手都在守监牢,你也知道监牢里都是才收的土匪和流寇,我好不容易凑到这些人来帮忙……那枢铭都能从大牢里逃走,现在到了城外,想要抓他自然更是不容易。”
谢长安一下子将责任推开,他们只是来帮忙的,丢了枢铭是皇城司的责任。
谢长安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沈大人,您可能不知道,顾家还在告您假公济私呢,状纸已经递到了闵怀和裴思通那里,寿州那边也将案子推到了杭州,杭州府衙必然要受理,您说这件事可如何是好?”
沈昌吉眯起了眼睛。
谢长安这种人竟然也敢威胁起他来,他已经让隶卒去顶罪,闵怀不会查到真凭实据,但是免不了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顾家是动不得了。
现在他担忧那个西夏的察子落到了太后手里,会做什么用处,顾家会不会因此鸡犬升天。
沈家和顾家从前朝斗到今朝,难不成沈家还会输在顾家手上?
……
胡仲骨在看老乐耳朵上的伤。
是冻坏了又被硬生生的撕裂,通常面对这样的伤口,郎中能做的也只是清创缝合,胡仲骨摇了摇头,“我只能是将伤口做些清理,让它不会继续烂下去,伤口愈合之后,不会留下太难看的伤痕,也不会影响你听声音。”
老乐不停地点头,“这样就够了。”已经很好了,不但保住了性命,还能将消息传给顾家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喝上一杯热水。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
暖暖的水流淌进他的身体里,是如此的舒服。
老乐嘴角边忍不住流淌出舒坦的笑容。
胡仲骨看到坚强的老乐不禁叹气,“回回医书上写过续耳之术,不过也是在耳朵被撕裂之后缝补,你这样已经缺少了一大部分……想要恢复原状是不可能的。”
老乐低下头笑,“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将腿治好,这样才能在一个月之内赶回去。”
胡仲骨胡子一翘,“你这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当然能治好。”
老乐拍拍胡仲骨的肩膀,“那就多谢你了。”
庄王侧妃仔细地看着屋子里的人。
那个从皇城司手中逃脱的察子,脸上没有半点的紧张和害怕,端正地坐在那里喝一杯热水,仿佛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顾大小姐站在胡仲骨身边,将药箱里的物件儿递到胡仲骨手中。两个人十分有默契地配合着。
她在京城只是听说乡绅和百姓帮助朝廷一起抗击反贼,江浙的郎中帮着卫所沿途治疗伤兵,但是她也以为这些百姓做的事不过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关于顾家的那些传言,也都是夸大其词,如今亲眼所见,却发现自己所想,太过理所当然。
顾家如果能与皇城司周旋,自然也就能够帮助韩璋加固城墙,劝说苦行僧运送军粮,顾家果然不同寻常。
庄王侧妃看向老乐,“你在西夏那边多少年了?”
老乐很腼腆地回答,“没有几年,只是来来回回这样跑,西夏那边不善农事,经常要从边疆村子里抓人过去做劳力,收割粮食之后,又不愿意养着那些嘴吃饭,就会将他们放回齐地。”
“很多人撑不到第二年春天就会冻死饿死,死的人多,逃走的人也多,也就没有人仔仔细细去核对户籍,所以我留在村子里也没有被人怀疑过。”
“你的妻儿呢?”庄王侧妃又问过去。
老乐摇了摇头,“我们这种人,是不能有家室的。”
庄王侧妃感觉到了和这些察子之间的距离,虽然她救了这个人,但是并不被他信任,所以不是谁都能用这些察子的。
“王妃,”琅华接口道,“您不能怪他们,他们身后什么人都没有,一个没有任何退路的人,他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就像我们顾家,即便是有心为朝廷做事,这些年也只能沉寂在镇江做一个乡绅,因为只要我们有所动作,就一定会找来杀身之祸。”
琅华说着低下头,“我父亲……就是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现在我……”
琅华声音有些哽咽,半晌才露出一丝苦笑来,“您也看到了,沈大人一直抓着我们顾家不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沈昌吉也许是放不下两家的恩怨,但是不至于会这样大费周章的对付顾家,那么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顾家手里的察子对沈昌吉是个威胁。
如果顾家只是个乡绅,就算全族被灭太后也没必要为他们出头。
只有他们有大用处,太后才会愿意帮忙。
庄王侧妃轻轻拍了拍琅华的手,“你也不要太伤心,如果你父亲还活着,说不定将来你们父女还有团聚的一天。”
琅华感激地看着庄王侧妃,“王妃相信我们了?”
庄王侧妃不知怎么的很喜欢这个顾大小姐,这个孩子做事果断,身上那种无所畏惧的感觉很像一个人,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骨子里就有这股百折不挠的勇劲儿。
她觉得太后见到顾大小姐一定会喜欢。
庄王侧妃放下手里的茶杯,“你跟我进京吧!我救不了你们顾家,能救顾家的只有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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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逢生
听着庄王侧妃说完话,琅华看了看旁边的老乐。
老乐点了点头。
琅华回过头来,“庄王妃,我们现在不能去京城,也不能去见太后。”
庄王侧妃有些意外,对于顾家来说投奔太后已经是他们唯一活命的机会,难不成他们现在还犹豫要站在哪一边?
琅华摇了摇头,“庄王妃,我们现在手里还没有投名状,就算去了京城又能如何。”
就这样匆匆忙忙去了京城,也得不到太后的信任。
所以,顾家要纳投名状给太后。
庄王侧妃目光亮起来,“你们准备要怎么做?”
琅华沉着眼睛,“王妃您想一想,现在东平长公主是什么处境?长公主的性情太后和您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所以也更能体会长公主的心情。”
“如果我们大齐为了长公主与西夏和谈,您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庄王侧妃并不介意顾琅华这样询问她,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对东平长公主和太后来说都十分的重要,她顺着顾琅华的话想下去,虽然她还是个小小的宫女时,东平长公主就嫁去了西夏,但是关于东平长公主的传言,宫里始终没有断过。
当年先皇为了夺回夏州、银州故意以结亲为饵,让西夏对大齐放松警惕,率大军分兵而至夏州城下,连夜突袭击败夏军。之后,西夏欲以东平长公主为条件让先皇归还银州,先皇本已经答应,却收到了长公主自缢的消息,先皇以为长公主已经薨逝在西夏,再也没有了顾虑,带着大齐军队一路攻打到了灵州。
许久之后,东平长公主给太后娘娘写过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既然她敢嫁过去,她就知道她该做些什么。
老乐抿了抿嘴道:“我们在西夏打听到了消息,东平长公主的两个孩子是得了喘症,西夏缺医少药,两个孩子才会相继没了。”
庄王侧妃只是听说东平长公主的两个孩子生了重疾,却没想到只是喘症。
小小的喘症,就算是生在大齐的穷苦人家也未必就会死,更别提达官显贵家的孩子,她的丞哥才咳嗽了几声,就立即连夜将太医招来,太医将药熬成了三勺喂给丞哥喝,她看着丞哥哭着推勺子,就心酸的不得了。
东平长公主的小女儿也才三四岁的年纪,那么小的孩子,生了病却没有药来治,长公主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渐渐衰弱死去,会有多难过?嫁去了西夏,长公主已经失去了全部,如果现在大齐再牺牲利益来接长公主回国,根本就不是在救长公主,而是将长公主逼上死路。
庄王侧妃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太后的舔犊之情,差点就害了长公主。
琅华眼看着庄王侧妃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猜得没错,前世,就是因为太后不知道长公主真实的想法,一个盲目地营救,一个痛苦的挣扎,最终的结果就是,长公主为了维护大齐的利益,自戕在了西夏。
庄王侧妃看向琅华,“你真的有办法救长公主?”
琅华目光清澈而明亮,“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会尽力一搏,说不定能为长公主走出一条路来。”
庄王侧妃居然觉得顾琅华的话,十分具有说服力。
也许,顾家真的能做到。
……
许家。
许氏听到枢铭逃走的消息不禁惊地张大了嘴。
怎么可能,枢铭怎么可能从沈昌吉的手中逃走,沈昌吉的阴狠他已经见识过,被皇城司看守的大牢就像是铜墙铁壁,没有沈昌吉的同意谁也别想从里面走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是沈昌吉故意放走了枢铭。
许氏看向许崇智,“那……朝廷到底有没有抓住那个西夏人?”
许崇智摇了摇头,“西夏派了许多死士,就为了保护枢铭脱身,我们赶去的时候,满地都是死了的西夏人,唯独没有枢铭的踪迹。”
“整个江浙设了层层关卡,也是奇怪了,那个枢铭就像是凭空没有了一样,竟然查不到半点的消息。”
许氏半晌才道:“那要怎么办?”
许崇智叹了口气,“事出在沈昌吉手上,应该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说着顿了顿,“倒是顾家……”
“顾家怎么了?”许氏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一下子跳起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许崇智。
许崇智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将这个消息说出来,他迟疑着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许氏却已经没有了耐心。
“大哥,你话就说一半,要急死我不成?”
许崇智治好将庄王侧妃的事说了,“不知怎么就听说了百草庐的医术,登了顾家的门,正好遇到沈大人在查抄顾家。”
“庄王侧妃就替顾琅华说了两句话,然后……沈大人得知枢铭逃狱,闵怀趁机弹劾沈大人以公谋私,玩忽职守。”
“看样子,沈大人不会再与顾家为难了。”沈昌吉恐怕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再去对付顾家。
许氏听得头皮发麻,脑子如同那散落的豆腐花混沌一片。
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连沈昌吉也对付不了顾家。
庄王是太后的人,庄王侧妃前世里就是……那畜生的帮手,今生今世居然又在那畜生为难的时候赶了过来。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上天已经定好的命数,即便被她改变了,却依旧会得来一样的结果。
望着失魂落魄的许氏,许崇智叹了口气,“妹妹,你也不要想太多,这些日子就好好休息。”
许氏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许崇智坐了一会儿就离开屋子。
周围死一般的沉寂,许氏觉得自己如同已经躺进了棺材里,就等着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虽有满腹的心事,却不知要向谁去说,哥哥不明白,老太太也不明白,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也没有人知道顾琅华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许氏脑海里浮起了陆文顕的影子,只有陆文顕从始到终都知道她在做什么。
许氏支起了身子,将紫嫣喊过来,“去准备马车……我……要去小院子……”这个时候她要叮嘱陆文顕,千万不要露出马脚,那顾琅华说不定下一个对付的人就是他们。
紫嫣应了一声立即走了出去。
……
陆家。
陆瑛刚写了一篇时文,程颐就进了门,“二老爷在外面那处院子又有了动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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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密会
陆文顕这些日子表现的太过异常,就算是他不出面去查,王氏也应该有了警醒,养外室这种事,是早晚都会被揭开的。
所以对那个小院将要发生的事,陆瑛并不是很在意。
陆瑛奇怪的是,以王氏现在的地位,陆文顕想要纳妾,直接抬回来就是,根本用不着顾及王氏的感受,陆文顕却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将人养在外面。
莫不是风尘女子?
陆瑛让程颐去查,程颐好不容易进了院子,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女主人。
一处空院子,陆文顕很少过去,却安排了心腹看着,还有下人每日打扫的干干净净。
陆瑛想到这里不禁冷笑,陆文顕一定是在跟什么见不得光的人来往,如果这件事被揭开,陆家定会颜面扫地。
他希望王氏能够有些脑子,抓住了陆文顕,也不要太过声张,悄悄将所有事处理好,免得让陆家所有人抬不起头来。
程颐道:“我看到二太太身边的人也跟了过去,如果那个女人出现一定会被捉个正着。”
陆瑛颌首,“你看着点,如果王氏闹得不像话,就禀告给老太爷,让老太爷出面。”
不知道这件事与陆文顕被皇城司盘问有没有关系。
陆文顕虽然回来之后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却一下子就又变回几年前那个没有玄学傍身的陆二老爷,没有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陆瑛知道真相就在眼前,他只要坐在这里,很快就能收到答案。
陆瑛问向程颐,“顾家那边怎么样了?”
只要现在提起顾家,程颐脸上就会露出些许惊诧的神情,“这个顾家真是奇了,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有高人指点,顾四老爷不但回来了,还治好了庄王侧妃身边的管事,庄王侧妃一高兴,就介绍了条商路给顾家,顾家这些日子正在挑选伙计准备出去走商了。”
陆瑛点了点头。
顾世宁出事的时候,他让程颐去找琅华,希望能帮忙。琅华告诉他,已经想到了办法,让他在家中听消息。
他听到顾家脱险的消息很高兴,可是又疑惑琅华是什么时候认识庄王侧妃的。
他和顾琅华之间有了太多秘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从前那么亲密了。
这也是他想要得知一切秘密的原因,顾家,王家和陆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包括那个裴家,就像是缠在一起的线绳,等着他一点点地解开。
……
王氏蜡黄的脸上满是怨怼、愤恨的神情,“他就不能等一等,等我们孝期过了,他随便抬什么样的女人回来,我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现在父亲才去世,整个王家都要支撑不住了,他不肯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外面的狐媚子。”
“太太,”王妈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您消消气,这件事还没有确定,兴许二老爷购置院子是为了别的事。”
“别的事?”王氏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什么事要这样偷偷摸摸?他要的银钱我都支给他,就算是陆家的家资都被土匪和流寇抢走了,我还为了给他撑脸面向娘家的亲戚借钱。”
“我说他怎么会要这么多银子,原来是在外面办了宅院……”王氏说到这里捂住了胸口,“那些钱,都是我舍着脸皮借回来的啊,我甚至打着给哥哥治病的幌子向远亲伸手……我哥哥疼成那个样子,我想要用借回来的银子给哥哥买点好药,他怎么说?说哥哥吃了也是没用,这样活着也是拖累王家,最后王家败了,哥哥也是要死的。”
“我听了之后,心里如同被放了一块冰,到现在……也是冷的。”
“从皇城司里回来之后,他就更加变本加厉,半夜里看着我就尖叫起来,说我故意睁着眼睛吓唬他,我哪里是吓唬他,我是担心父亲睡不着觉。”
王氏伏在软榻上,整个人仿佛已经没有了力气,空剩下皮囊苦苦支撑,“我们王家是没落了,可是之前……我们也帮了陆家不少,他怎么就不记得从前的恩情。”
“他经常早出晚归,我早该想到他有了外心,”王氏说着掉下眼泪,“可我就是相信了他。”
王妈妈忙上前拍抚王氏的后背,“就算是查出来太太又能怎么办?王家已经不能依靠,太太只能留在陆家,您若是惹得老爷不高兴,以后的日子恐怕就更艰难了。”
王氏的目光就像已经烧尽了的银霜炭,一片死灰的颜色,“我已经不在乎了,反正我也再难有身孕,一个没有子嗣的正室迟早都会被扔在一旁,我就是想要知道真相,就算是死,我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
王家的外院里,许氏刚刚下了马车,躲在大门口的陆文顕立即扑了过来。
许氏吓一跳,立即呵斥,“你做什么?也不怕被人看到。”
陆文顕这才收敛了,规规矩矩地跟着许氏去了堂屋。
许氏坐下来,陆文顕的目光就贪婪地缠了上去,“我……没想到……你还能……再见我……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我也是……没有法子……”
看着陆文顕的嘴脸,许氏忍不住想要吐出来,只要想想在皇城司大牢里受的那些苦,许氏恨不得立即将陆文顕杀死在这里。
但是陆文顕知道她太多的事,尤其是这一次顾家攀上了庄王府,万一陆文顕透露出什么话,那她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想来想去她也要暂时安抚住陆文顕。
许氏沉着脸,“顾家和皇城司闹出的事你应该都听说了,我只是提醒你,别出去乱说,否则,王仁智的下场你也瞧见了。”
陆文顕不禁打了个冷战,王仁智的模样顿时回到他脑子里,这些日子只要看到王氏他就会想起王仁智那森然的目光,让他不禁胆寒。
王氏吓唬他也就罢了,许氏竟然拿王仁智来恶心他。
陆文顕望着许氏冰冷的表情,“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我还以为你找我来,是因为你已经原谅了我……”
许氏摇了摇头,“我只是告诉你,现在的情况,你闭嘴不提,或许将来还会有你的好处,否则……只怕在沈大人面前,我也不能替你说话。”
陆文顕睁大了眼睛,许氏的意思是沈昌吉已经站在了她那边。
许氏站起身来就要离开,陆文顕像是被人抢了心爱之物,眼睛都冒出了火花来,他立即上前死死地搂住了许氏的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攀上了沈昌吉就要将我一脚踹开是不是?这么多年了,我就像条狗一样跟在你身后,我为了什么?你走可以,先要将欠我的还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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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捉奸
许氏没想到从来都很听话的陆文顕,突然像疯子般抱上来,她猛烈地挣扎着。
紫嫣也吓了一跳,立即上前拉扯。
陆文顕的两条手臂却像铁环一样将许氏锁住,任凭许氏和紫嫣再用力都纹丝不动。
许氏只觉得脚上一轻,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陆文顕抱起来。
“陆二老爷,你放开我们家娘子,你快放开。”
陆文顕火冒三丈抬脚将紫嫣踹倒在地,一鼓作气将许氏带到内室仍在床上,吩咐跟过来的下人,“都出去,谁也不要进来。”
陆家下人二话不说立即退了下去。
许氏顿时害怕起来,现在的陆文顕就像是一头疯了的野兽,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好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她今天就不应该过来,更不该用沈昌吉来吓陆文顕。
她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以为陆文顕对她表现出来的迷恋,已经足够用来辖制陆文顕,却没想到陆文顕会在这时候失控。前世,陆文顕不是一直用满怀期待的目光望着她吗?怎么这一世他就敢动起手来。
她到底是哪里错了?
为什么现实发生的事却与她的期望相差那么多。
许氏瞪圆了眼睛,嘶声道,“陆文顕你听着,你敢动手,我就自尽……”
陆文顕停了手,可是当他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许氏涨红了的脸,是那么的昳丽,她那双冰冷的眼睛,现在就像是含了一汪的水,如此动人。
陆文顕表情笃定,“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名分,我会休了王氏,让你做我的正妻,我不在乎你成过亲,也不在乎你被顾家休弃,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说着将手伸向了许氏的衣襟。
许氏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她的心仿佛也跟着被撕碎了。
陆文顕欺身上前,牢牢地将许氏压在了身下。
……
王氏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是个女的没错,马车到小院子外停下,然后……”
管事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陆静。
这种事不该让未出阁的小姐听到。
王氏吩咐陆静,“你出去吧,一会儿再过来。”
“不,”陆静一脸的坚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母亲还要瞒着我不成?我不能走,这个时候只有我才能帮母亲。”
王氏心里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只有女儿才会全心全意地站在她这边。
王氏点了点头,管事这才接着道:“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斗篷的女人,径直就进了院子,那女人进去之后,马车就离开了,显然是怕被人发现,而且……院子门口也守了人,那几个人小的也不认识,应该是二老爷留在外面的人手。”
王氏手脚冰凉。
培养几个心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陆文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外心?她到底被糊弄了多少年。
王氏攥起了手。
陆静立即问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有没有查出来?”开始她以为是个见不得光的女妓,现在看来绝不会是一般人,否则父亲不用这样偷偷摸摸大费周章。
管事抿了抿嘴唇,“我看着那个赶车的人有些眼熟,好像是顾家的人……不对……是许家的人……”
听到顾家两个字王氏脑袋都要炸开,可是管事又说到了许家,王氏一下子愣在那里。
管事忙解释,“赶车的原来是顾家人,后来就去了许家……”
“什么又是顾家又是许家……到底……”说到这里,王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头发仿佛都根根竖立,“难不成是许氏?”
能够将顾家和许家联系起来的女人,不是许氏又是谁?
王氏僵住了,怎么可能是许氏,许氏那个没有心机,只懂得哭的女人。她从来没有将许氏放在眼里。不可能是许氏,老爷看上了许氏什么?会哭还是软弱无能?
陆静已经道:“你确定是许氏?顾琅华的生母?”
管事摇了摇头,“小的……小的……也不敢确定……小的就是远远地看着像是……不过……我们家人都在门外……那女人还没有出来,只要我们闯进去就都知道了。”
这一层遮羞布扯开之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陆静像是抓住了什么,“那个许氏……不是被顾家休了吗?”
王氏没明白陆静的意思。
陆静吞咽一口,“许家……是杭州的大户,许氏的哥哥不是临安知县吗?在我们大齐,被休的女子能够再嫁吧?”
所以说。
陆文顕如果想要休妻再娶,也……也不是不可能。因为许家现在可比王家要强许多。
王氏摇了摇头,“不可能,那个许氏是被休了的,怎么能再做正妻,你父亲好歹身上有官职,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陆静抿着嘴唇,她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万一父亲真的有心要休掉母亲,“母亲,我们要以防万一,这件事倘若被扯开,许氏就算进门也是妾,而不能威胁到您的地位。”
王氏望着陆静,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陆静攥住王氏的手,“母亲您要听我的,我们要闹得越大越好。”
王氏觉得陆静说的有道理,她看向管事,“多带几个人,给我冲进去捉奸……一定要将那女人给我捉到……”
……
程颐匆匆忙忙进了门,脸色十分的难看。
陆瑛瞧了程颐一眼,心中不好的预感慢慢地扩大,他松开了手,直接将笔丢在了字帖上。
程颐道:“是……许氏……顾大小姐的生母。”
是她,竟然是她。
陆瑛眉宇中又添了几分的阴郁,都是假的,这个家还有什么是真的?陆文顕一直支持他娶琅华进门,原来不是因为陆、顾两家的情分,也不是觉得他与琅华般配,而是为了许氏。
“三爷,我看到管事去了二太太那里,您说,以二太太的心思,她会咽下这口气,还是会……”
陆瑛微微思量,“她认为许氏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一定会将事情闹大,这样一来许氏就算进门也是个妾。”
程颐弄不清楚眼前的情势,“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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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愧疚
陆瑛看向窗外的几棵银杏树。
买这处院子就是因为陆文顕看上了庭院的布置,当时陆文顕拿着玄学书四处走动,非说这银杏树能保家业兴旺,现在想起来,那所谓的玄学不过就是唬人的罢了。
现在看似是抓住了许氏,其实是陆家站在了风暴边缘,一个不慎可能就会满盘皆输,将来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如果不是许氏,他一定会帮着陆家遮掩,可偏偏这件事牵连到了顾家,他不知道琅华是怎么想的。
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再加上这件事,他与琅华也就没有了可能。
陆瑛看向程颐,“给我备马,我先去顾家。”
“三爷,”程颐不明白,“您疯了不成?现在大家都往小院子里去,您再不动手,恐怕就要……”
“别的不说,您马上就要明经考了,陆家有了丑事,您的名声也跟着受损,那些大儒不会让您中榜的。”
明经考的都是儒家经典,那些大儒尤其重视礼数,本朝极为重视明经考,对经学和时务策擅长的陆瑛来说,这次考试十分的重要。
“三爷,前程重要。”
陆瑛淡淡地道:“我知道。”却仍旧整理了衣衫大步走出去。
……
琅华正在和顾世宁一起商量商队的路程,萧妈妈进来禀告,“陆三爷来了。”
顾世宁皱起眉头,“陆瑛是来找谁的?”陆家没有几个好人,顾家与陆家的婚约也迟早会取消,琅华还是少见陆家人的好,“琅华你回避一下,我来跟他说话。”
顾世宁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只大公鸡,伸开翅膀护着她。
琅华笑起来,“四叔父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去问问就回来。”
陆瑛应该在准备明经考,就算是来见她也会提前让人知会,现在突然上门,应该是有什么事。
顾世宁也只好点头。
琅华带着人去堂屋里,撩起帘子就看到了陆瑛。陆瑛穿着淡蓝色的长袍,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像往常那般从容自若。通常在面临左右为难的决断时,陆瑛才会这样的安静。
“怎么了?”
听到琅华的声音陆瑛才回过神来。
陆瑛将手里的茶碗放下,琅华会意立即让屋子里的下人退了出去。
陆瑛望着琅华笑起来,“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你比谁都了解我。”他们相处的时间明明不长,可是与琅华在一起却是那么的舒服,让他有种虽然人世沧桑却能相互依靠的感觉,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沉沦进去。
本来眉宇中带着些许忧虑和急躁的陆瑛,现在却安静下来,外面的风吹着竹叶沙沙得作响,陆瑛却已经安静下来,门外的程颐也仿佛得到了什么讯息,干脆走到了院子的角落里坐下。
陆瑛主动出击的时机已经过了,陆家势必要遭遇动荡。
淡淡的笑容从陆瑛脸上褪去,他能享受的安然也只是这片刻而已,接下来他要承受的可能会更多。
陆瑛道:“许氏与我父亲有染,之前害陆家的人表面上是王家,背地里可能是许氏和我父亲。”
琅华早就安慰自己,无论许氏做出什么事,她都不会觉得惊讶,可听到这样的话,仍旧不免动容。
许氏与陆文顕有染,所以许氏虽然身在顾家内宅却仍旧能将手伸向外面。何掌柜怎么被救出大牢,又怎么能经营起米粮的生意,父亲为什么会被杀,这些一下子都有了答案。前世,许氏和陆文顕就是这样操控着顾家。怪不得许氏会跟着她去陆家,而不是在她出嫁之后回到许家,因为这样一来两个人就能更加方便的联系。
许氏到了陆家之后,非要住进离主屋稍远的偏僻院落,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让人发现她和陆文顕的丑事。
弄瞎她的眼睛,也是为了方便控制她。
一个人就算再聪明,没有了眼睛什么事也做不了。
“松开手,”陆瑛拉住了琅华,“她已经被休了,对你没有半分的母女之情,你也可以不用将她放在心上。”
琅华这才发现自己握紧了拳头,指甲刺入了她的掌心。琅华坐在了椅子上,“你们怎么知道的?是谁发现的?”
许氏虽然已经大归,只要没有跟陆家过明路,被发现了就是丑事一桩,王氏没有才智将这件事化为无形,只会跟大多数人一样,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可她怎么没听到半点的风声,难道是……
琅华诧异地看向陆瑛,“这件事刚刚发生?”
陆瑛点点头,“王氏和我的人看到了许家的马车,我们已经猜到是许氏,王氏准备带着人去捉奸,我……就到了你这里。”
对陆瑛来说,这是陆家的大事,处理不好就会酿成灾祸,如果站在陆家的利益上,虽然捉住了许氏,却不能声张,只要拿住了许氏的把柄,王氏就能保住正妻的地位。大闹起来,许氏固然没有了脸面,但是陆文顕的德行也会被质疑,整个陆家名声都会受损,陆家还有准备入仕的子弟,尚未出嫁的小姐,对于一个主母来说,家族利益才是首先要考虑的,接下来才是个人得失。
琅华望着陆瑛,“你能阻止王氏。”
陆瑛点点头,“但是我不能这样做,陆文顕和许氏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我如果粉饰太平,从此之后你绝不会再理睬我,我不能哄骗你说,先将整件事压住,总会有合适的时机来惩办他们。”
“这件事不管压不压下来,许氏的名声也完了,对你来说伤害已经产生,所以我不能伸手,我只能立即来告诉你。”
陆瑛的神情,仿佛一下子又长大了十几岁,陆家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熔炉,他在其中煎熬着,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整个过程的艰辛。
琅华道:“如果,事情闹大了,你准备怎么办?”
“离开陆家二房,过继到族里随便哪一支,只要还能应试,”陆瑛微微一笑,“我也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琅华心中油然生出几分的愧疚,陆瑛为她做了这些事,她要拿什么来回报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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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羞愤
陆瑛饱读诗书又善谋算一定知道被王氏过在名下做嫡子和过继给旁支之间有多大的区别。
前者可以名正言顺地有个嫡子的身份,后者总会被人诟病。
琅华虽然恨陆家,但是对于陆瑛她却埋怨不起来。
或者前世陆瑛也是被蒙在鼓里吧,毕竟他的目光停留在朝堂上,内宅中的事他并没有在意。
“陆瑛,”琅华看过去,“你回陆家去吧,这个时候你不能在外面。”不管事情怎么变化,陆瑛要怎么做,都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陆瑛摇摇头,“我再坐一会儿就走,就这样不说话也好,等一等我就走了。”
琅华有些心酸。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陆瑛都没有从这种孤单和哀伤中解脱出来,她希望有一天,陆家所有事都不再能成为他心上的伤口。
陆瑛过了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萧妈妈叹口气,“陆三爷也是不容易,怪不得小姐放不下,不过这样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琅华点了点头,如果陆瑛能像裴杞堂那样看得开就好了,那个人背着血海深仇,却依旧活得自在洒脱,就连他身边的人也都被养得无拘无束,不论到哪里都张扬的很。裴杞堂这些年留下的势力,如今都已经成长为江浙的骨骼和脊梁,以后会成为裴杞堂的最大的底牌。
陆瑛呢,毕竟陆家什么也没给陆瑛留下。
琅华叹口气收回思绪,转头吩咐萧妈妈,“我们去老太太房里吧。”她要将许氏的事告诉祖母,让祖母心里有个准备。
……
王氏让身边的管事带着十几个人一路杀气腾腾去了小院子。
这一次他们定要抓到那个女人为太太出口气。
管事吩咐下去,“一会儿见到人就闹起来,你们只管大声的喊叫,最好让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只要发现那女人是谁家的,你们几个就带着人找上门去,就像太太说的那样,不怕撕破脸皮。”
下人听着不停地点头。
管事的道:“我们都是太太这边的人,万一太太真的地位不保,我们这些人早晚也会被清出陆家,哪里会像现在一样自在。”
下人都明白这种事。
管事挥了挥手,“走吧,一会儿不管老爷说什么,你们都不要理,只要去闹,坚持到太太来就行了。”
小院子里,许氏眼前不停地浮现出前世种种,难道她这辈子会比从前更凄惨吗?
不会的,她不会的。
她怎么能败的这样惨,被顾家休了不说,现在还要毁在陆文顕的手里。她不能就这样任凭陆文顕折辱她。
她的心已经被撕裂,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她不甘心,她宁愿死也不能委身在陆文顕身上做小。她重活一世不是要得到这样的结果。
许氏抽出了头上的簪子,趁着陆文顕没有注意奋力地向前刺去。
尖锐的簪头刺破了陆文顕的皮肤,陆文顕疼的大叫起来,随随便便一拂就将许氏手中的簪子甩在了地上。
陆文顕瞪圆了眼睛,“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我就不信了……”
陆文顕扬起手狠狠地向许氏打过去,许氏顿时被打得眼冒金星,“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想要杀我。”
许氏大声骂过去,“陆文顕,你这个畜生。”
陆文顕笑起来,眼睛里满是淫邪,“我就是个畜生,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畜生。”
两个人正在床上纠缠,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紫嫣哭喊着,“快进去,姑奶奶被……在里面……”
许氏顿时来了精神,一定是等在外面的许家人发现了情势不对,所以冲了进来,只要来了人就好,来了人她就能想方设法地脱身,然后只要将一切处理好,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们想要做什么?”许家人闹腾着。
“里面也是你们能进去的。”陆家人接口过去。
两伙人打在了一起。
陆文顕瞧着许家人一时半刻闯不进来,笑着道:“何必闹成这样,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你不来招惹我,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说着向许氏脸上亲去。
陆文顕刚亲了一口,许家下人就闯了进来。
看到屋子里的情况,许家人愣在了那里。许氏衣衫凌乱,陆文顕衣服已经脱了大半,两个人就这样压在了一起。
许氏羞愤欲死,她居然这个模样被下人瞧见了,她颤抖着声音道:“还愣着做什么……将他拉下去……”
听到许氏的话,许家下人这才硬着头皮上来,陆文顕只得下了床应付,许氏缩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几乎无意识地呢喃着。
紫嫣慌忙拿了斗篷盖在许氏的身上。
“快走,”许氏望着紫嫣,“快,不要再被人瞧见,我们……快走……”
趁着没有人知道,她要立即回到许家。
紫嫣点点头,忙去给许氏穿鞋,不知道为什么许氏的鞋却怎么也穿不上。
眼见陆家又有人进了门,许氏就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裹着斗篷就向外跑去。
她要走,她要离开这里。
陆家下人看到衣衫凌乱的许氏不知怎么办才好,怔愣间已经被许氏跑出了屋子。
“快,快去拉车,我们……走……”紫嫣看向院子里的车夫。
车夫应了一声,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车马就在外面。
“要快,要快,”许氏手脚冰凉,不停地催促着,“快……快……快……”再耽搁一会儿她就会死在这里。
许家的车夫却很快折了回来,他惊慌地看着许氏,“姑奶奶,不好了,门外来了好多陆家的人,看样子……是来……”
是来,捉人的。
“关门,”许氏竖起了眼睛,“快关门,不要让他们进来。”
她宁可死,也不能让陆家人看到她衣不蔽体的模样。
大门被许家下人七手八脚地关上,许家人的目光落在院墙上,“姑奶奶,关不住的啊,他们就算跳墙也能进来……”
只要陆家人准备进来,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
陆文顕也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大声问过去,“谁来了?”
陆家下人立即道:“是太太身边的管事,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这里,看样子一会儿就要进来了。”
陆文顕笑着看许氏,“不用怕,不过是王氏的人,我应付过去就是了,如果她闹起来,我就休了她,娶你进门。”
陆文顕的声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喊起来,“快来看看啊,这是许家的马车,是许家的小姐还是姑奶奶在这里啊?”
“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做什么?许家也是杭州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会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女眷。”
听到这话,许氏几乎要晕死过去。
………………
写了好多,又删了好多。
我这个毛病不知道啥时候能改。
第二更奉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着火
许氏咬了咬嘴唇看向陆文顕,“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文顕十分得意,许氏狼狈的样子,让他心中生出几分欢快来。这么多年都被许氏使唤着,现在终于轮到许氏来求他了,陆家人一闹,许氏没有退路,必然要委身于他。
陆文顕腆着脸笑,“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许氏强忍着心中对陆文顕的厌恶,耐着性子,“我手里有几间商铺你也知道,如果你能将今天的事遮掩过去,那些铺子就是你的了。”
陆文顕眼睛转了转,“你嫁给我,那些铺子也要当做嫁妆……”
“不可能,”许氏皱起眉头,“闹出这样的事,我就算想嫁给你,无论是陆家还是许家都不可能答应。”
“是要钱,还是两手空空,你自己去算。”
外面一片慌乱,眼前是许氏盛怒的脸,陆文顕有了几分的清醒。
许氏接着道:“你才到杭州为官,没有任何的建树,却在孝期闹出笑话,你也知道闵怀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在江浙一日,你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许氏淡淡地道:“再说,你被王氏握住了把柄,就不可能将她休回家,你要让我给你做妾不成?我不是你买来的丫鬟奴婢,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你抬回去。我犯了错,处置我的是许氏族里,王氏将事情闹得那么大,许家为了脸面,一定会逼死我,”说到这里她潸然泪下,“我已经活不到明日了。”
陆文顕见到许氏的眼泪顿时慌了神,他没想要许氏去死,都是王氏那个贱人竟然查到了这里。
方才他是太得意,竟然忘记了许氏是正经人家的妇人,跟那些娼妓和下人不同,由不得他来做主。
陆文顕一下子慌了神,“那该怎么办?”
……
许家大门已经被陆家敲开。
许老太太听着十分惊讶,“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我们许家的小姐都好端端地待在屋子里,我看陆家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这样冤枉我们。”
许二太太脸色十分难看,“娘,姑奶奶不在家里,我去看了,姑奶奶平日里用的那辆马车和身边的下人也都不在家,莫不是……”
莫不是陆家说的那个人就是姑奶奶。
“不可能,”许老太太脸色一沉,“你小姑守寡那么多年,一直门前清净,谁不知道我们许家女儿的名声,顾家诬陷你小姑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还要向她身上泼脏水。”
许二太太被骂的低下头,委屈地道:“娘,不是我要泼脏水,是陆家找上门,说已经将陆二老爷和我们家的女眷堵在了小院子里,”说到这里许二太太微微一顿,“您还记得上次小姑从庙里回来的情形吗?我管着家里,我知道……小姑动辄就去庙里挂单,我就担心这里面会出什么差错,果然……就让人找上门来……”
许老太太瞪圆了眼睛,“不能由着他们胡说,除非我看到了人,”说着看向许二太太,“交代下去,谁也不要去搭理陆家人。”
许二太太道:“要不要让人去看看。”
“看什么?看了就等于我们心虚了,我们许家是不会出这种事的。”许老太太沉下眼睛,眼下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心里怀疑也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就会被陆家抓住不放。
许二太太想要说话,却还是闭上了嘴。
万一真的是小姑就不去搭救了吗?
就任由小姑自生自灭?
……
沈昌吉听着下属的禀告,“陆文顕的那处小院子正闹腾的厉害。”
看来许氏被抓是一定的了。
许氏被抓住就算是毁了,这辈子再也没了脸面在人前抛头露面。
沈昌吉脑子里盘算着许氏说的那些话,至少顾家这一点她说的是对的。
“大人,陆家的那处小院子起火了。”
起火了?难道是许氏烈性怕给许家丢脸干脆放火自杀?不可能,他从那个女人眼睛中看到了滔天恨意,仿佛要纠缠到底不死不休,所以她绝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去死。
沈昌吉站起身来,吩咐下属,“走,过去看看。”
……
整个院子忽然之间着起火来,本来堵在门口的人见状立即呼喊着救火。
“快点救火啊,老爷在里面。”
王氏还没有下马车,先听到呼喊声,她立即撩开了帘子,面前的小院子黑烟滚滚而起,王氏顿时惊在那里,“怎么会着火了。”
陆静搀扶着王氏,“一定是那女人没脸见人,干脆烧了房子,”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笑容来,“死了好,死了就不能进门跟母亲争了。”就算许氏不死,她也会想方设法将许氏往死里整。
王氏看着火光害怕,“你父亲……你父亲还在里面。”
“没关系,”陆静将王氏拉过来,“您别担心,对父亲来说,这件事就算闹大了也不过就是有失礼数,父亲不会傻到往火里跑。”
命比什么都重要,父亲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许氏就不一样了,在她面前的只有死路,与其被绑去族里,还不如就这样死了干净。
陆静低声道:“如果抓住了许氏,顾琅华的名声也就完了吧?不是有话说的好‘女儿看母’,许氏毕竟是顾琅华的生母,许氏做出这种下贱事,顾琅华自然也好不了,”想到这里陆静就觉得欢喜,如果不是听说抓到的人是许氏,她才不会这样大费周章的劝母亲将事闹大,“以后应该不会有人娶顾琅华进门。”
王氏皱起眉头看着陆静,“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陆静笑起来,“我也是为母亲打算,我们陆家少了顾家这门亲,母亲过得就更加舒坦了。”
顾琅华死了父亲,母亲又做妾。
想一想,她就要笑出声来。
以后有顾琅华的好日子过。
陆静吩咐外面的婆子,“快进去看看,如果父亲没有大碍,就来报信,也免得母亲担忧。”
婆子应了一声。
陆静望着熊熊燃起的火光,烧吧,烧吧,能看到有人被烧死,也是件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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