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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白沉默不语。『雅*文*言*情*首*发』
当然有进步,这进步简直不要太快好吗!
短短五六个月,已经从初级武使晋级到高级武使,虽然不过只有两级,也能看出这家伙的悟性了。
--当然,这跟他喂下去的各自灵药也有关系。
想到这里,顾白的心里生出了一种诡异的自豪感。
看,顾小山以前十几年增加的实力还不如他稍微指点一下来得进境快啊有木有!
小孩子需要鼓励的……顾白有点纠结地稍稍仰脸。
就算长得比自己高了也一样。
好不容易克服了自己嫉妒心理的顾白,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很好,继续保持。”
果然收到了美青年亮闪闪的温柔笑容一枚。
亓官锐伸出手,笑道:“哥哥……”
哦哦哦又撒娇了真拿他没办法。
顾白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把他拉起来。
不得不说,尽管偶尔也会有想要胖揍亓官锐的想法,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挺疼爱他的。
两人的关系,也在时间的推移下越发融洽。
稍微切磋了一下后,顾白大概了解了亓官锐现在是处在什么阶段,就针对他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继续给予指点。
而亓官锐呢,他暴露的问题当然也不是随意暴露的,对他而言实力最重要,难得有子车书白这么个有底蕴的高手亲自指点,他当然不会错过,所以就把一些其他疏漏的东西,也混在其中一并暴露,借此得到解答。
所以也算是其乐融融。
教过之后,亓官锐开始苦练。
顾白则回到自己的密室里,也开始自己的修行,直到晚饭时间,再被亓官锐从密室里拖出来。
这些日子下来,对于能这么关心城主的亓官锐,府里忠心耿耿的大管家秦旭伯也看他顺眼不少。
尤其当亓官锐的武力值也逐步上升的时候,他也渐渐承认亓官锐是天都城主府的一员了。
这就让亓官锐在城主府中混得越发如鱼得水,上下一片好评。
快入夜的时候,顾白坐在榻上,心里有点犹豫。
不是别的,而是青羊镇又传出消息来了。
青羊镇早就是主角的地盘,最近的消息是,主角仍在闭关练功,.
照他脑子里想起的剧情,也的确差不多是时候了。
主角现在,应该是要去魔域了。
而魔域是个什么地方?
大家都知道,一个作者写一本书,总是有正派有反派,主角嘛,当然不管是好是坏,总是要占据正派的名义的,跟他作对的呢,那就都是反派。
但顾白的这本书特殊就特殊在,他的主角下了很大一盘棋。
从头到尾,最大的正派(主角)和最大的反派,他们是一个人。
顾名思义,这本书的名字叫做《魔皇武尊》。
武尊是这个世界上传说中最厉害的武人,是很多年没有人能达到的境界,可它一定能被主角达到。
要不然主角为什么会是主角?
与此同时,当然就还有一个魔皇。
而这个魔皇,就是魔域的主人,也是未来的主角的精分。
在主角干掉连横伍和掌控了青羊镇以后,他就开始韬光养晦了。
这时候的主角藏身在密室里闭关一段时间,之后他会抓住一个前往亓官家偷盗的小贼,同时得知魔域的消息。
既然是种马文,小贼的身份昭然若揭,她必然是个美女。
还是个被在魔域出生却被魔域驱逐出来的魔人,不得已只能躲躲藏藏,靠以前在魔域学到的手段偷取大户人家的钱财度日,也经营她自己的财富。
好了,说到这里,不得不再提起一个“魔人”的概念。
魔人,就是走火入魔导致武气逆行但活下来的幸运者,或者一开始就逆行武气以图得到更强大力量的人。
他们与武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武气的运行方式。
在武人当道的灵武大6,魔人修炼的功法是异端。
虽然他们最初只是走火入魔的受害者,可其中却有非常厉害的人创造出逆转武气的修炼方式,威力也更加强大。
要是仅仅这样,也不过是新兴一种修炼方式罢了,威力更大也应该受到追捧才是。
最初活下来的魔人的确受到家人的欢迎,武人也包容了他们存在,甚至有人为了追求强大而同样逆转武气,同时造就了一大批魔人出现。
可是魔人之所以称之为魔人,就是因为他们无法控制自己。
魔人的武学进展很快,武力级别也和武人一样,但他们每一次突破,都需要大量的精血。
换言之,需要充满能量的血肉,可以是猛兽,不过最好的,却是武人的血肉。
早期的时候,魔人还会自我控制,当魔人多起来,总会有人因此而不择手段--他们升级时候的无法自我控制,也让他们在那段时间里撕裂了不少活人,甚至有些小家族,都因为家族里的魔人而覆灭!
这样的情形下,武人和魔人之间很快发生了一场大战。
武人多年传承,根基深厚,人群广大,很快镇压住魔人,将他们驱逐到一片荒芜的大6,就是魔域。
从那以后,魔人只能在魔域生存,如果来到灵武大6、被人发现,就只有必死的下场。
当主角知道魔域的存在后,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短板,所以很快钳制那个女贼,要求她将自己带到魔域去。
这一路上跟女贼一起行动,在主角的伪装下,女贼当然很快芳心暗许,并且保证自己和自己弄出来的一点势力都归主角所用,甚至为了主角甘愿去求魔域中她本来不会原谅的长辈。
就这样,主角在魔域里足足历练了两年。
顾白现在收到的消息是主角还在闭关,但事实上,主角应该已经跟女贼一起到了魔域才对。
那么他现在,也应该有下一步的举动。
在这个东西方混搭的世界里,没错,照旧有一所高端洋气非天之骄子不能入的大名鼎鼎的学院--为了配合古武风格特别取名叫做“擎天书院”,专门培养人才。
要进入擎天书院最基本的要求是25岁以下成为武君--当然,这只是对“外地人”的要求。
而这书院所在的昊阳城以及周边数千武镇中的居民,不仅年纪限制放宽了,比如在三十岁以下就算满足条件,关于等级的要求也只是成为武师就行。
换言之,他们对内广为招揽,对外嘛,他们只招天才中的天才。
这所书院里,最出名的当然就是书。
位于擎天书院中心的藏书塔高有百层,每一层都有无数的武学典籍,书院本身更是存在极为悠久,很多早已失传的武学,在藏书塔里也有副本。
如果进入书院,那么藏书塔就会按照学生的等级为他们开放,如果能遍览武学,对学子的好处还要说吗?
就算是顾白,也有点心动的。
他今年二十三,马上二十四,赶过去的话,刚好在年纪限制以内。
而主角呢,在剧情不变动的前提下,应该是在魔域建立一定的人脉之后,走出魔域,然后英雄救美某个家族的小姐,从她的口中得知擎天书院的报名消息,决定进入书院深造。那个时候主角会是二十岁,已经是高级武君,也就是和现在的顾白一样的武力等级。
算一算,在两年的时间差里,顾白可以趁主角在魔域的时间里先去书院报名,然后借助藏书塔和书院的师资力量增进武力,只要能在这段时间里争取进入学院精英阶层,那么当主角到来的那一年,他就可以通过这个身份申请出去历练。
然后主角在书院里崭露头角发展小弟什么的,那都跟他没关系了。
尤其是,精英学生能够查询普通学生的部分资料,到时候就算顾白偶尔要回来书院,他也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来确定主角的踪迹,以便于进行回避——反正主角最初好几年都在扮猪吃老虎,主要是跟一些学姐学妹勾勾搭搭利用她们的家族力量,到主角也终于肯升级到精英区的时候,顾白就可以申请更高的进修机会。
总之,掌握剧情发展就可以回避主角。
想到这里,顾白终于做出了决定。
这时候,亓官锐从浴房里走出来,居然发现顾白在发呆,就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哥哥,你在想什么?”
顾白回过神,面瘫脸说道:“城里的书库已经不能满足我对武道的追求,下个月初三,我要去去昊阳城。”
亓官锐有些惊讶,微微侧头。
在顾白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神情有些阴沉。
这是要……将他抛下?
第二次被抛下吗……
明明第一次我已经原谅你了,为什么还有第二次?
亓官锐觉得有一股怒意从心底升起,让他的血液都有些躁动起来。
顾白继续说道:“我要去擎天书院,你……”他顿了顿,“我想带你去的,但那里只收二十五岁以下的武君,你如果要去,只能以现在的身份。你愿意吗?”
亓官锐将手背到身后,他运转体内血脉,要让那已经长出的一点鳞片消失。
不过这时候,他的躁动已经渐渐平复下来。
亓官锐微微一笑:“我当然愿意。”他的语气很温柔,“我怎么会和哥哥分开呢?只是我原本以为,哥哥是喜欢一直呆在天都城里的,所以有点惊奇。”
331 <
巨大的锻炼场上,幽深的蓝色笼罩,无数游鱼犹如星点,在自在地穿梭游走。『雅*文*言*情*首*发』
两道纤细的人影分别站在“海洋”的两端,周身漂浮着好像蚕茧似的银色丝线,将他们团团包裹,并且徐徐旋转。在每一次旋转的间隙,都有金色的细碎光点散开,看起来美丽极了。
因为精神力丝的动作太过规律,在“海洋”中似乎也卷起了一阵激流,使得那些金色光点并没有很快消失,而是在周围形成了一条条金色的光带,越发显得美不胜收。
很显然银发少年的技术更加熟练,因此在他身边的金色光带也更加密集,另一方黑发的少年身边的则要少上一些,然而随着时间的延长,光带也逐渐增多起来……
于是“海洋”被分割为三个世界,银发少年和他的周身范围、黑发少年和他的周身范围、以及两者中间的隔离地带——没有被卷入的金色游鱼们就挣扎在这一片夹缝里,一簇簇地向上涌起,又因为“水流”的缘故分到两边落下,形成了两个金色的半圆,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真没想到会形成这样的美景。”佰特看着自家小少爷,又看看努力追赶小少爷的方瑞,眼里闪过一丝赞叹,“从来没有人能跟小少爷拼到这个地步。”
何彦附和地笑笑,心里也有些震惊。他可是知道的,“方凯”自从进入他们精神力锻炼会所总共也不到半年时间,而在这期间几乎是疯狂地锻炼,才达到了完美成绩,至今仍在中级精神力锻炼上徘徊。
而“深海游鱼”,则是通过了高级锻炼每一个关卡后的更精深的锻炼方式。
这种比赛对“方凯”而言是不公平的,但是并不能因为不公平,就让格兰德小少爷放水吧?如果放水,反而会是对“方凯”的侮辱。
更何况,格兰德是举足轻重的世家的嫡系,从小资源以及见识自然都超过野路子的“方凯”百倍,出身造就了他,可精神力这种东西,如果不是自己下过苦工,光是资源也是没用的。
何彦对格兰德小少爷的了解不多,但也曾经听说过不少。这位小少爷对于精神力的运用异常痴迷,所以无论面对什么对手都是全力以赴。这样的人,即使天生骄纵,但他的确也有骄纵的资本。所以喜欢他的人会很喜欢,讨厌他的人……多半也都是因为他的态度。
想到这里,.
再怎么说,这一次的比赛对于“方凯”而言还是高端了一些……这种类型的比赛,一般都是在高等精神力者之间流传,格兰德早已有了这个资格,可“方凯”的资格还是不够的。
格兰德因为“方凯”打出了完美成绩而见猎心喜,立刻跑过来挑战,实在是有些……太过急切了。
不过“方凯”的表现确实让何彦吃惊了,他一直觉得“方凯”最大的优势在于他的勤奋与耐力,没想到,“方凯”的适应力也这么强。
从一开始根本在“深海”中动弹不得,到忍耐着抽出精神丝,再到能够用精神丝捕获游鱼……这期间用的时间,真的不太长。
及至后来,“方凯”更是很快熟悉了这种方式,到最后竟然能逐渐追赶、造成和格兰德小少爷相差无几的奇特景象——这种能力,可谓是天才了!
正如佰特一直盯着他们家的小少爷,凯斯也一直盯着他心爱的弟弟。在无数银丝形成的巨茧外,金色的丝带也逐渐凝聚成相似的形状,只留下一个很淡的影子被围在正中,显得那样渺小……可在凯斯眼里,却十分清晰。
凯斯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深黑的眼中却隐隐有一丝波动,而当那波动落到方瑞的身上时,就显出一点痴迷。
他曾见过可爱的阿瑞、专注的阿瑞、洗完澡后让他心跳的阿瑞、温柔看着他的阿瑞……这样美丽甚至显得有些神圣的阿瑞,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他的阿瑞,终于也告别了一心只依赖着他的少年时期,拥有了自己独特的技能。他长大了,变得更加独立,也活得更加开心。凯斯全部看在眼里,放纵着弟弟的同时,也难免有些伤感。
无论是作为大哥也好,作为将来想更进一步的那个身份也罢,他又怎么会一点也不失落呢?
可是,当感觉到自己心爱的这个人的确活得更加充实、更加快活之后……作为大哥的那一部分感觉到了欣慰,作为未来爱人的那一部分,也感觉到了欣喜。
复杂的情绪,惊艳的感受,这一切都让凯斯的视线无法从方瑞身上移开。
十分钟很快也很慢,慢在大家都集中精神在努力观看精神丝的行动轨迹,而快在一旦沉入进去,就让人在这样炫目的美丽中,情不自禁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光脑冷淡的声音响起:“时间到,现在开启‘深海游鱼’比赛锻炼场,进行比赛双方成绩数据统计……”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深蓝色的罩子整个褪了色,空间中满满的压力也瞬间一扫而空。金色的游鱼消失不见,只有银色的巨茧还没有完全消散。
方瑞只觉得所有的挤压力都犹如潮水一般从周围退去,本来无法呼吸的模拟感受也刹那间恢复如常。
精神丝们仍然很是振奋,方瑞深吸一口气,将它们全部收回。
没有了银色巨茧阻挡视线,方瑞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对面那位格兰德小少爷的眼睛。那双眼睛眼尾上挑,是很美的一双眼,而眼中所燃烧的战意和餍足,也同样让人震撼。
方瑞自己也觉得很酣畅,他已经好久没有在这么大的压力之下锻炼过了,不仅心情紧张,连精神丝的运动也超出了平常的实力。
很快,对面的人收敛了表情,又变成了那副傲慢到有些让人讨厌的样子:“现在干得还不错了。最开始的时候,你还真是笨手笨脚。”
这话还真是直白,不过比起假模假样的礼貌用语,方瑞觉得,还是这种态度更适合这位小少爷的“气质”吧。
方瑞摊手:“我之前没有进行过同类锻炼。”对于显然进行过更多锤炼的小少爷来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差得很远,也不耻于承认这个。反正,他以后会赶上去的——他以自己“总有一天要养活大哥”的心念发誓。
格兰德嗤笑了一下,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一眼何彦:“我们的成绩?”
何彦查看了一下,正色汇报:“格兰德少爷一共捕获‘游鱼’一万三千四百五十八条;方凯先生一共捕获‘游鱼’九千两百一十五条。”
这成绩相差还蛮大的,四千多条的差距啊……
方瑞顿了一下,他心里有点波澜——他也是男人,他也想赢的——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知道是自己在最开始为了适应环境花费了更久的时间,以至于后面再想赶上的时候,已经做不到了。
如果,能再多增加一点比赛时间的话,他应该能够将距离拉短一些的……
对面的格兰德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一勾唇,说道:“老实说你的天赋不错,虽然比我还差点。”
方瑞一愣。就算是事实,这样说出来未免也有点太自恋了……
小少爷又说道:“就算我们现在意识体都在光脑中,但精神力也不是无限的。‘深海游鱼’本身就是一种压迫式的锻炼法,在这种环境中进行比赛,要比平常在正常压强下的锻炼耗力太多了。”轻轻咳嗽一声,他好像觉得自己说多了,有些趾高气昂地侧头,“剩下的,佰特你来让这个家伙长点见识。”
佰特露出个优雅的笑容,替他的小少爷补充完整:“在‘深海游鱼’中锻炼,所需要的消耗是正常环境下的五百倍。也就是说,刚才只进行了十分钟的比赛,但事实上,已经等同于高度集中锻炼了八个多小时了。”
方瑞听着,吓了一跳。他平时锻炼那么刻苦,也只是高度集中六个小时而已,现在居然已经超出了两个多小时……
佰特继续说道:“所以这种比赛的要求限定在十二分钟以内,也就是最高选择相当于正常状态十个小时的那种,不然的话,非但起不到锻炼的目的,还有可能使精神力崩溃……就算退一步,超出这个时间后,所谓的锻炼也没有效率,根本没有作用了。”
“今天我们选择的时间已经比较接近极限时间,从您和小少爷的身体情况考虑,也不能再继续增加比赛时间了。”他唇边的弧度很完美,“但不得不说,您干得不错。”
等佰特说完,格兰德也是一挑眉:“菜鸟能做到这地步,的确算是过了关。这一局,姑且也算是平手。”
又算是平手吗……方瑞想了想,这是“文斗”,那么下面,应该是……“武斗”?
本来比赛只是为了换取那张免费卡的方瑞,在经过“深海游鱼”之后,突然对接下来的赛事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只见格兰德小少爷有些张扬地一笑,无数精神丝倏然窜起老高。跟着他看着方瑞,嚣张地开口:“文斗没意思,我们直接来‘短兵相接’吧!”
果然是武斗啊……不过,短兵相接是什么?
发现周围场景一点变化也没有的方瑞,忽然间懵了。
332 <
至此时,离玄武大会召开尚有半月,但城中人来人往,.
此城中武学之风十分浓厚,便是路上行人,也少有不会武者,堪称是一座武城了。
有玄武帖在手,云天罡与徐子青二人顺利入城,又顺利入住。其居所乃是玄天城城主四大别院之一,其中又有诸多独门独院,凡参加玄武大会者,皆可凭帖而入。
徐子青与云天罡两人被僮仆刚刚引至住处,还未收拾停当,就听到外头有些喧哗,更有许多呼喝、武器挥动之声,似乎有人正在比斗,就有些诧异。
城主的别院里,莫非还有人胆敢闹事不成?
那僮仆见二人疑惑,便解答道:“是有人挑院去了,两位住在此处,想必也能时时见到。”
徐子青就问道:“何为挑院?”
僮仆闻言,详细而答。
原来玄天城隶属车龄国,每逢玄武大会,全国但凡得了玄武帖的人才皆要来此,人数众多,实则并不能一一参加玄武大会。
故而就有一种安排。
持玄武帖者需得入住城主别院,而技艺高超者,可遂心向他人挑战,夺得对方玄武帖,为自己的功绩,而玄武帖被夺者,虽还能进入大会之所,但却不能参与其中,只能旁观了。但玄武帖越多之人,便能得到越多关注,在玄武大会上,亦是有更多资本,要被人刮目相看。种种好处,不需细说。
徐子青一听,便知这是为将一些实力疲弱者先行刷去,否则大会不过短短一日,如何能够让所有武人全数比完?缘由便在于此。只是如此一来,之后几日恐怕要多加小心了。
很快僮仆送来饭食,就转身离去。
徐子青将什物收拾妥当,就看向云天罡,问道:“天罡,你以为如何?”
云天罡道:“只消静待即可。”
徐子青了然。
与其一一上门,不如等他人来寻,反而容易遇到高手。而不肯出门挑战者,或是实力不足,或是心有忌惮,总是不太合适。而师兄将来者挑落,自然有名声传出,挑战者也越发能应声而来。
如此想过,两人就一同用饭。
果不其然,才至下午,就有人一脚将门踹开,闯了进来。
“速将玄武帖奉上,否则断手断脚,莫怪少爷无情!”
来人身形魁梧,筋肉虬结,一双大掌指节粗大,与旁人格外不同。他想必练就的是手上的功夫,而他的劲力,也在后天八重!果然是心有志气者,话是难听了些,但神气激昂,.
徐子青见状,就后退数步。
那武人身后也有人跟随,有同来者,也有观战者,都同样让出场地来。
云天罡自不会拒绝这一回挑战,这样的挑战,也确实不容人拒绝。
他便道:“来罢。”
大汉立刻双足发力,整个人正如一头猛虎,咆哮声出,惊天动地!
他那一双大掌仿若排风,又如巨浪拍下,声势极为震撼!
然而云天罡一动不动,忽然手腕一振。
刹那间,一道白光飞出,如长虹贯日,已然逼到大汉面前!
这一剑非常快,快得让人只能捕捉到残影。
在旁人尚未反应之时,那剑便刺中了大汉,让他一瞬停滞下来!
这时候,众人方才发现,那大汉两肩之上各有一个血洞,就在他那处穴位之上。而白衣的青年剑客仍是立在原地,他那长剑就仿佛从未出鞘过一般,依旧悬挂在他的腰间。
好、好快的剑!
从前武人们只见过一种重剑,剑势极强,有千钧之力。但今人所见的剑法却与重剑不同,那一闪而没的光芒就如惊鸿,如流星,要人见之就不能忘却。
它到底是何等精妙绝伦,又是如何拔出收回?并无人能够看清。
之前尚有几人对云天罡羸弱身形颇有不屑,但此时,也都多了两分慎重。
那大汉更是惊疑不定,他的两肩处就是罩门,若是被人击中,就会短暂无力,就算体内还有许多劲力,也不能使出来。
此人是凑巧为之,还是当真一眼就将他看穿?
若是前者尚算无事,若是后者,也未免太过可怕!
大汉倒不是不肯认输之人,他挑战数回,各有输赢,还有三张玄武帖在手。
他当即交出一张,干脆道:“我输了!”
云天罡接过来,交予徐子青手中。
徐子青收起,微微一笑。
随后大汉就入了旁观人群,却还有几人蠢蠢欲动。
当下又出来一位,同样抱拳,但这一次,言语间都客气不少。
很快又是一招定胜负,两人一触即分,挑战之人双腕各有一条剑上,不伤及经脉,也是让他不能再度出手。
此一回,依旧无人能看出剑势来路。
这人也是利落交了玄武帖,同样退去。
众人见云天罡并不杀人,亦不将人打成不愈重伤,都对其剑法极为好奇。
此后就有数人皆来挑战,一连过了有两三个时辰,轮番不停。
直至天色将黑,还意犹未尽。
这些挑战者都是好战之人,手里至少也有两张玄武帖,不怕交出。但战到此时,却见云天罡仍是同样静立院中,兴奋之余,心里忽然都生出后怕来。
云天罡每次都是一招,每招都必然刺中对方武学罩门之处,不论对方修为是七重还是八重,尽皆不能躲过。
且众人轮战一人,他竟毫无疲惫之色……此人,当真十分恐怖!
此时僮仆送来晚间饭食,众人纷纷离去,口里都是议论。
很快,新来的快剑云天罡之名,便借由众人之口传了出去。
夜晚,云天罡仍是同徐子青同榻而眠,待云天罡入睡之后,徐子青却蓦然睁眼。
屋顶上,有脚步之声。
这脚步声趋近于无,非寻常人所能为,而来人内劲之雄浑,气息之绵长悠远,必然也非是寻常的后天武者。
无疑,理当是一位先天!
徐子青神色微冷。
师兄如今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寻常武者,就算白日里剑法惊动一些人物,但也不过是七重、八重的好手,九重以上的后天强者并未过来,理应不会引起先天注意才是。更莫说,以如此宵小行径前来夜探了。
那么,究竟是为何?
徐子青并未睁眼,反而放松呼吸,只做出个熟睡的模样。
上方那先天将瓦片移开,便朝下方看来。
其目光轻若于无,在云天罡身上打量一番,似乎在仔细观察。
不多时,那视线收回,来人又将瓦片放开,就反身离去了。
但徐子青却不能让他这样轻易离开。
师兄此行来玄武大会,本就是武翱门的不怀好意,人便是想要将这不怀好意变作师兄的一场历练,如何能让他人坏事!
当是时,他就微微动身,出现在旁边地面之上。
随后他连连布下好几个禁制,护住云天罡,才再度一晃,化作一道微末青光遁了出去。
徐子青跟在那先天身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他一个金丹修士,体内真元运转时,就同这别院里诸多草木融为一体,莫说是要发觉他的踪迹了,就算是他的气息,也早已掩没在天地之间。
约莫掠行了数座院落,那先天就窜入一间大屋。
这大屋所在院子比起那些单人所居的院子大上不少,灯火通明,有不下于三道先天气息,就算是后天的高手,也有十余人,多数都在七八重间,更有两位后天九重的,极是厉害。
徐子青立在院中一株大树下,身躯仿佛与这大树融为一体。
但他却又将神识放出,直接笼罩住那整座大屋。
霎时间,内中的情景,便尽皆映入他的识海。
大屋里,所有气息都聚集于此。
那些后天的强者们,统统都是年岁在三十以下的青年,显然以其中一位锦衣青年为主,另一个后天九重穿着蓝衫,看模样,是锦衣青年的师兄,地位却也在锦衣青年之下。
之前去探测云天罡的先天身材矮小,他攒进之后,就和另外两位先天一道,坐在旁边的大椅上。
锦衣青年见他进来,有两分急切:“廖师叔,如何?”
那廖姓老者“嘿嘿”一笑:“放心吧,消息没错,那云天罡的确没有劲力。我看他的身形,就知他经脉极弱,就连寿数上都有妨碍,来参加这玄武大会,纯属寻死之举。”
锦衣青年松口气:“果然只有剑法厉害,只要把他力气耗尽,就不值一提。”
另一个先天提醒道:“听闻那云天罡一眼就能看穿他人武学弱处,也不可小觑。”
还有先天则道:“可惜此人经脉细弱,否则以他如此天资,若是能吸纳到本门中来,岂非是又是一位好手!”
锦衣青年闻言,只哼一声:“他虽有些微末之技,但本门功法岂是寻常之物?莫以为看穿一些二流功法就算了得,若是遇上本门中人,他可未必能够如何!”
他这话的确有些轻蔑之意,但室内众人却都是暗暗点头,不觉有何不妥。
另有蓝衫青年道:“既然那武翱门献上那般大手笔的供奉,就帮他们了结此人,也显出本门威风!”
余下之人也纷纷应道:“是极,正该彰显本门厉害!”
大屋里又说了许多话语,全部落入徐子青神识之内。
待他们各自散去后,徐子青才将神识收回。
此时此刻,他面上的温柔笑意,也早已消失了。
333 <
天都城位于南阳郡,是一座自留城,不必向郡守缴纳税款,.
前任城主子车雄,是一位高级武君,在整个南阳郡内,都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了,同时他也是个武痴,在不得不娶妻留后的时候娶来妻子生下孩子,之后就再度开始闭关修炼,外界之事,全都不管。
可惜他在想要突破武君、成为武王的关卡上走火入魔,暴毙身亡。
而如今的城主,是子车雄的独子子车书白,目前已经掌控天都城长达八年之久。
说起这个新城主,对城民而言,那可真是传奇式的人物。
想当初老城主因为太好武,惹来了不少仇家,在当年的少城主十岁时,生生地把他给掳了走。那时候整个城主府的人就没一个发觉不对的,找了好些天,也也寻到蛛丝马迹,过了一旬日后,都要发丧了,结果啊,那少城主突然回来了!
原来是多亏了少城主聪慧,趁着贼人不防备他这小孩儿,偷偷地溜了。一路上也不知道遇上多少危险,回来时穿的是破破烂烂,整个都瘦了一圈儿。
从那以后,城主府的防卫啊,那就是严密了不止一个等级。
也许是这回被掳吃了苦的,少城主一改以往的懒散作风,开始苦苦修行起来,基本就不见外人。
没想到少城主竟然是混元武体,那可是一等一的高级武体,吸收武气起来那是速度特别快啊,才过了一年,就“刷刷刷”地连冲五级,直接进入武使阶段,随后又是“刷刷刷”地突破突破突破,到少城主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武君初级了!
武君初级啊!十四岁的武君初级啊!只比老城主弱那么两个等级而已啊!
这种升级速度,怎么不让城民们骄傲呢?
可惜的是,少城主太低调了,完全不肯庆祝一下,也不让大家宣传,说是除非晋升为武王,不然就不值一提。
好吧,既然少城主这么谦逊……
城民:俺们忍。
结果忍啊忍啊的,在少城主也闭关的时候,老城主死掉了。
这时候,正要突破武君初级的少城主不得已出关,给老城主办理丧事再继承城主之位,各种事务那是处理得井井有条。
后来啊,新城主用了两年的时间,把整个天都城的规矩重新立了一遍,包括城内一些发展方向,也全部重新规整,.
不管是租贸了天都城城外田地的佃户们缴纳的税款有了固定的规划,城中的商号、摊贩、青楼、赌场,一应来钱的营生全都重新制定,不高不低的,也没了以前那么多麻烦。
因此,重利盘剥的情况几乎绝迹,城民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了。
这让城民们怎么不崇敬爱戴新城主呢?
只可惜,少城主变成了新城主之后,解决完城里遗留的弊端,就又闭关了orz
中间除了两次突破给城民们发布了一下消息以外,基本就没什么音讯。
城民:城主你也太喜欢闭关了喂!增强实力庇护俺们是俺们的福气可俺们也会担心城主娶不到老婆啊喂!
要知道城主今年可是二十三岁了,这深居简出的模样,竟然比未嫁的姑娘家更加夸张。
所以就造成了每逢城主出来,那大街上都得重重围观的盛景。
城民们表示,他们真的很关心城主的个人问题——虽然城主长得太好看也是原因之一。
而被城民们深切爱戴每天都翘首以盼的新城主子车书白,现在在做什么呢?
天都城外有一片清幽的树林,林中有一眼泉,泉水叮咚,淙淙流淌,十分美丽。
在那泉水里,正有个浑身湿透了的姑娘,微颤着娇躯藏身水中。
这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更有一种楚楚动人的气质,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男子见到她,一定会想要将她呵护入怀。
同时她又显得那么纯真,一双晶莹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惊惶。
——就像一头被惊吓了的、让人怜惜的小鹿。
泉水的前面,则站着一位身穿白色锦袍的年轻人,他长得极其俊美,仿佛天上的雪神降落人间,那样高贵而凛然不可侵犯,可他却面无表情,僵硬得好像一尊石雕。
但“石雕”的心里,其实此时正在不断地os:
小鹿泥煤啊!我特么的不去湖边肿么还会遇到这催命鬼啊卧槽!
是的,此时出现在泉水里的,拥有一个让“石雕”望而生畏的身份。
她·是·主·角·的·未·婚·妻。
白衣年轻人面瘫着看向对方,目光毫无焦距,内心疯狂咆哮:特么的这难道是孽缘吗!尼玛躲都躲不开啊!劳资都已经绕着各种大小湖泊走了该死的老天你还要闹哪样!
无疑,这个苦逼的俊男就是“被城民担忧的·新城主·高富帅·子车书白·伪”,或者可以叫他“真·杯具·穿越宅男·顾白”。一个试图逃脱炮灰命运,却遇上了炮灰根本原因的可怜人。
然后小鹿姑娘说话了,声音就好像黄莺一样动听:“你……”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了“咻——”的一声。
再然后,她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跑掉了。
刹那间,楚楚动人的神情,变成了气急败坏。
顾白跑得很快,特么的他是一分钟也不敢停留啊。
他不过是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还特别挑了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谁知道居然会在这里碰上这个大杀器啊!这简直太不可理喻了好吗!
果然还是要继续闭关……吧。
他一口气狂奔而回,只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白色虚影。
在这个城市里,再度留下了他动人传说。
城民甲:城主的身姿好潇洒!
城民乙:我们的城主东方不败!【咦哪里不对
城民丙:啊啊啊我居然看到了城主的背影!回去一定要炫耀一下!
然而这个被城民们再度崇拜了的年轻城主,却是飞一般地冲回城主府,一直奔入自己的闭关密室、布下了无数防护后,才喘着气瘫坐在地上。
顾白:玛蛋,再来这么一次劳资非得减寿十年不可!
等到气喘匀了,顾白才终于松了口气。
主角的未婚妻,还是有多远离他多远为好……至于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因为是第一个出现的女性角色,为了吸引部分特殊读者,想当初他也是很认真地描写了那女子的姿容的,尤其是有一个再容易辨认不过的特点。
比如“那精致的锁骨下,一只幽蓝色的魅蝶展翅欲飞,那仿佛梦境般的翼尾,悄然地落入了一抹雪白之中……”这样既暧昧又□同时还不显得庸俗的写法,他可是斟酌了很久的,致力于让读者们能轻易脑补出湖中妖精一般的女子的美貌,试图增加这未婚妻的诱惑性。
只不过当顾白看到真人版的“湖中妖精”时,第一反应却完全不是欣赏,那带给真·子车书白梦境一般感受的魅蝶,带给顾白的感觉,却是恐惧。
用力地揉揉脸后,顾白他依然是……面无表情。
距离他服下聚血芝修补体内缺陷,已经十三年。
在这十三年里,他头五年就是在不停地修炼修炼修炼,也许是因为顺利服下聚血芝、而他骨龄又小的缘故,他似乎比书中所写的进境更快,而这混元武体也完全没有辜负他的设定,修为什么的简直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了。
发现这一点的顾白非常高兴,他现在就觉得身后好像有鞭子在抽打一样,每时每刻都不敢放松,一直达到真正的子车书白在书中出现时的武君境界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才十四岁。而不知不觉间,他的天才之名也已经传遍全城了。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里,当然武力相关的名声是越大越好,顾白为了以后能够更好地管理天都城,是完全放任了这样的宣传。至于他为什么挽回他爹走火入魔的命运?
事实上他自从穿来以后,除了在重回城主府的时候跟他爹见过一面外,就是顺利成为武使的时候他爹出关给了他一本《传家武诀·完整版》,然后他爹再度闭关,再然后,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顾白也知道他爹为什么这么努力,除了本身对武学的痴迷外,也有寿命的关系。
他其实是他爹的老来子,根据设定,其实学武之人虽然地位很高,但也和普通人一样,只有百岁的寿命,就算可以延长,也顶多不过几十岁,绝对不可能超出一定的限制。可一旦成为武王,就有了两百岁寿命,再往上每进境一次,都能增加百岁。
子车雄是在八十岁的时候娶妻的,又过了三年才怀上子车书白。
子车书白他娘难产而死,到子车书白十五岁时,其实就算不闭关,他爹也只有一年的寿命了。如果顾白这时候如果跟他说“爹啊你要走火入魔会挂哎”的话……这到底是诅咒呢诅咒呢还是诅咒呢?
还不如让他爹拼一把呢,好歹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那也是满含憧憬饱含希望的。
所以到后来,子车雄还是遵循原著规律,在子车书白十五岁的时候爆体了。
在将子车雄与他娘合葬后,从此顾白接任天都城城主,开始建立自己的威严。
而他这一张无论何时都面瘫着的尊容,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强迫自己练出来的。
334 <
半空里,有一个人影如同一颗流星般急速撞来,那架势赫赫有风,正是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近前。『雅*文*言*情*首*发』
方才他打碎僮仆头颅的掌力,竟然是从数里之外送来,可见威势之猛,若是就在近前,又要更加厉害!
先天武者!
但凡先天武者皆能腾空飞翔,虽不如元婴老祖可在虚空站立,却也算是一种奇特之力。
此时这位先天疾奔而来,见到了那被斩杀的彭余,当真目眦俱裂,气得怒焰滔天。
“是谁——杀了我的孙儿!”
当时便有许多人认了出来,纷纷惊呼:“彭长老!”
车龄国有供奉先天之风,但凡是大些的门派、世家,甚至是朝廷,都要供奉先天。而先天等级越高,也自然更受重视。
这位彭长老,就是玄天城里的供奉之一,此回奉城主之命,更是督办玄武大会的巡查长老,许多武者对他都是尊敬有加。可他如今这般发怒,就也让一些武者胆怯起来,更有不解。
彭长老常年驻扎玄天城,却只是孤身一人,未有人听闻还有什么亲眷血脉。但现下他这般出言,莫非疾风剑彭余与他真有什么关系么?若彭余真是他的孙儿,又为何从不声张?
再说他落下地后,便急忙奔到彭余尸身之前,用手先是探过鼻息,又抓他手掌查他脉息,如此数遍,终是发觉无救,再站起身,足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已是牢牢地陷入地面之中。
彭长老抬起眼,正见到云天罡肃立院中,他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沉声问道:“是你杀了我孙儿?”
云天罡神色不变:“是我杀了彭余。”
彭长老发出一声怒吼,周身劲力一吐,双拳奋力砸来!
“你该死——”
不怪他如此愤怒,想他彭旱一生只得一子,那一子受他宠溺,纨绔不堪,后来得罪一个好手被人害死,只留下一个孙儿,就是彭余。当年彭旱找不到杀子凶手,心痛之下,对孙儿彭余便很严厉。于他看来,若非独子实力不济、嗜好享乐,也不至于落到那般境地。故而彭旱将所有心力用在孙儿身上,并不对外宣扬,让彭余以自身努力,奋发上进。
而彭余除了高傲些,并不曾让彭旱失望,小小年纪就闯出疾风剑的名头,但不过是一次玄武大会,他本意要让孙儿挑战天下高手,得以更进一步,却是被人生生毁在半途,竟折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儿手中!
彭旱已然老迈,彭余便是他唯一的血脉传承,如今被毁,怎能不怒!
这是让他血脉断绝的大仇!
故而他不顾颜面,以先天之力,向一个劲力都没能练出的后辈下手,只愿能够报仇!
云冽元神托生,常年锻炼能以肉身之力快速躲避各类攻势,但力量越强者,.
而这彭长老是先天二重的好手,根本不是现在**凡胎的云天罡所能对抗。
但云天罡却不惧怕,他目光冰冷,正是在搜寻那几乎渺茫不可追寻的弱点之处。
他的确找出来了,但是肉身之力,却并不能跟上!
徐子青稍稍向前一步,已然准备出手。
既然是对方先不懂规矩,他也不必太过宽容。
正这时,门外又有一人暴射而来。
那人动作极快,虽离得更远,身形却在彭旱双拳刚刚打出时,已然拦在了云天罡前方。
徐子青掌中青光一闪,又没入其中。
与此同时,有一个黄袍青年大步走来,口中喝道:“彭长老,速速住手!”
他话音落时,先前那人已伸手抓紧彭旱手腕,卸去了他所有的力道。
随后那人将彭旱带到黄袍青年面前,才退回了青年身后。
此时,这突然到来的两人,面容也呈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黄袍青年容貌俊逸,身形修长,气度雍容,正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贵气,让人一见就心生仰慕。他身后那人则身子精壮,肤色黝黑,整个人显得阳刚坚毅,也有一种英雄大气。
两人出现之时,就将许多人的气势全都压了下去,使人情不自禁将目光追随,忘了先前的动荡。
徐子青见到两人时,却是微微一愣。
就算已过去数十年,他亦不会忘却这两人的模样。
东黎熙,焦涂。
承璜国的尊贵的太子和被邪魔道胁迫最终对抗不得而坦然就死的大将军。
当时徐子青初入修仙之道,还不过是个小世界中独行的散修,没有门派,没有地位,没有资源。
唯独有的,只是个见识广博的知己“云兄”。
那时正是徐子青头一次见到嗜人的魔头,也是头一回与魔头对战,其中这一对本有情缘,却因邪魔道作祟而缘灭的有情人,对他而言印象自是十分深刻,难以忘怀。
也让他明白凡人脆弱,世事无常。
可如今徐子青却见到这两个相貌一模一样之人在这衡武小世界中。
他们的神态虽没什么太过亲密之感,但以徐子青却能洞察两人之间的默契,还有那隐藏极深的相互眷恋,与难以坦言的、对彼此的爱慕之意。
徐子青叹了口气,他神识扫过,已知两人前生,果然就是那两人。
居然……在今生续缘了。
这想必也是天道怜悯。
这时候,旁边之人的小声议论,也传到徐子青耳中,让他得知这两人身份。
原来他们两个,今生在车龄国居然还有好大的名气。
东黎熙转世之人名为秋玉臣,所在秋家原本是默默无闻的小家族,而焦涂转世则是一名乞儿,因年岁幼小又乞讨辛苦,一身的烂病。在乞儿濒死之时,意外被秋玉臣见到,不知为何秋玉臣竟对他投缘,不顾家人反对,将其带入自己的小院照料,将自己的分例挪出,为他疗伤。当时秋玉臣也不过六七岁,却生生将乞儿拉回阳间。
之后自然而然,乞儿留在秋家,被秋玉臣当做了私人护卫,为其取名秋扈,同他一齐练武学艺。
许是两人都天资极佳的缘故,十余年过去,两人齐齐在二十岁时进阶先天,竟成了车龄国千年来最年轻的先天高手!
秋扈并未签下卖身契,便有许多大家世族前来招揽,然而秋扈却紧随秋玉臣之后,不论多少财物美人,皆不动摇分毫。而几年过去,秋家有两位先天,投奔之人源源而来,又有大笔财富奉上,不过这短短时日,地位已然攀升许多,就连车龄国国主,也对两人青眼有加,让秋家一跃成为庞然大物。
如今秋玉臣已是先天四重的高手,秋扈更为强悍,已然进阶先天五重,就算是国主,也要给他们三分颜面。
现下他们也正是奉国主之命,督管这玄武大会,更是要监督众多巡查长老和跟随自家子弟前来的许多先天们,不让他们闹出事来。这时他们出手喝止,就是因职责所在。
徐子青听清之后,心里喟叹。
承璜国遭遇磨难之事,东黎熙身为太子,责任不轻,但他有龙气护身,且因凡人无力为之,罪过倒是不大。后来有多年弥补,终于恩怨全消,只是到底有对百姓护持不利,来世就不再成为帝王,而是投生于平常百姓家。
至于焦涂,他虽十分无辜,但血魔到底是借他之身,害了一国百姓,罪不可赦,天道至公,要他投生于乞儿之身,患上一身病痛,使人厌憎,不得救治。
但天道却又给他留下一线生机,便是使二人得以相遇。
若是东黎熙对焦涂并无爱意,自然秋玉臣也不会轻易对乞儿投缘,若东黎熙对焦涂心意至诚,他将乞儿认出带回,就能将他治愈。焦涂有幸,东黎熙即便转世,亦有前世烙印魂魄之内,便一意孤行,终是将他救回。
也是因此,两人才得以将那段缘分续上。
徐子青感叹之余,也为二人欣喜。
不过前生东黎昭与东黎熙的一段兄弟缘分,却又是因徐子青而断去。
越是修为精深,修士对凡人的命运便越是能推测、演算。
故而许多修士都对凡人高高在上,就是因其能很快窥尽凡人前世今生之故。
徐子青是金丹真人,先前见到东黎昭转世之云天恒,只感觉与他有一份师徒之缘。
两人关系较为亲近,便算不得他今生命运。
但如今见到东黎熙转世秋玉臣,就推知了原本云天恒的命运来。
若是云冽元神并未托生此地,徐子青未来,云天恒经脉细弱,直至十八岁也不曾练出劲力,终日郁郁寡欢,最后不忍拖累父母,一人离家远游。
在途中,云天恒遭遇猛兽追赶,险些受死之时,则被秋玉臣与秋扈所救。
秋玉臣对云天恒颇有眼缘,又忆起从前与秋扈相遇之时,就将云天恒带回府中照料。
后来时日久长,云天恒痊愈之时,已同秋玉臣很是亲厚,终于被秋玉臣挽留,被他认作义弟。
此后秋玉臣对云天恒十分看顾,请了各国名医为他诊治,虽未能让经脉拓宽,却变得牢固无比,他又以自身先天之力不断为云天恒疏通经脉,使云天恒总算可以凝聚劲力。即便最后只有后天五重境界,但比起从前,已是好过太多了。
这一份兄弟情谊,也一直持续到云天恒寿元终了,方才停止。
不过如今云天恒先遇到徐子青,此时仍在云家庄闭关修行,恐怕日后都不会如何远游,亦不会被区区一头猛兽难住、重伤,自然也就再难以遇见秋玉臣,更不会被他带走照料了。
他既然首先踏上仙途,就斩断了这还未及续上的亲缘。
所谓生死轮回,便是如此。
335 <
小院侧面有一张石桌,.
一个身着青衣的俊雅青年坐在右手处,身前是一张棋盘,而棋盘对面,有黄袍青年手捧清茶,正在与他对弈。
身材高大魁梧的硬朗大汉跨坐黄袍青年左边,目光炯炯,一刻也不肯离开青年身上。
这正是徐子青、秋玉臣与秋扈三人。
五日以前,因疾风剑挑衅,又服药杀机大起,云天罡斩杀此人,却引来彭余的老祖彭旱,要对云天罡下杀手。
徐子青本要出手,则有东黎熙与焦涂投生的两位先天强者突兀而来,生生将其阻止。
之后数日,两位先天日日前来,尤其秋玉臣,不知为何竟同徐子青有些交好起来。
徐子青心中轻叹,他从前对东黎熙十分赞赏,而今对秋玉臣,自也比旁人亲近两分。
秋玉臣前生与徐子青也算有点缘分,如今见面,就有这般亲切之感。
许是因着秋玉臣前世为帝王之身的缘故,棋风大开大合,有执掌江山之开阔气度,落子时运筹帷幄,仿若天下尽在其手,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睥睨气魄,同他俊逸外貌,倒是有些不太相合了。
但徐子青早已踏上仙路,悟出的更是生死轮回之道,这两人命运他略为观之,就全数窥尽,哪里又是轻易能够击败?
所以秋玉臣思忖片刻后,便投子而笑:“我输了。”
徐子青也是微微笑道:“承让。”
秋扈立时为两人分别将棋子收拢,两人此时,视线才落在了小院当中。
在那处,云天罡正与一人缠斗,此时双脚一错,将那人肩窝刺中,将其胜之。
紧接着,又有人抱拳而来,期间丝毫不给云天罡喘息之机,就长棍一抖,将棍法舞得密不透风。
且说自打彭旱被秋玉臣二人阻止,见已然不能成事,便拂袖而走,再不曾来过。
但自打那日过后,前来挑院者,却越发多了起来。
所来之人尽皆为后天八重以上的高手,而不论使什么兵器,又或是不论用的什么功法,全数都以“快”字为主,又有步法诡异者,轮番战来,全部停歇。
如此云天罡每日都自辰正而战,戌末而止,循环往复,他却如一柄长剑般,肃然而立,从不弯折。
今日也不例外,先前云天罡已击败八人,手里的玄武帖,.
可在那远门之前,依然还有数十人等候,更有许多围观之人,渐渐聚拢,将此事当做一项谈资,又看做一件趣事,纷纷前来。而众目睽睽之下,云天罡也越发不能出错了。
到如今,竟已有人开出赌盘,要猜一猜这云天罡究竟何时落败。
秋玉臣也看了许久,颇觉云天罡不易,就笑道:“子青,你还不出手么?”
徐子青叹了口气,说道:“天罡尚未到达极限。”
旁人自是不知,他可是清楚得很,师兄练剑时心无旁骛,绝不能有人相扰,师兄元神托生的云天罡,自然也是如此。
更何况,如今的云天罡虽日日疲累,可肉身的确还未达到极限,想必那十年来他日日练剑不缀,已然能日挥数万剑罢。
现下这些人正是有备而来,虽不知是彭旱差遣,还是那武翱门巴结的门派的诡计,但尽管的确是含恶意而来,却也依旧是对师兄的一种磨练。
师兄以最快之剑,也以最精准之剑破敌,若是足跟不动,同平日里挥剑练剑也无不同,便是被逼得不得不闪身躲避,也不是轻易就能耗尽力气。
所以,他更要成全师兄磨剑之意。
徐子青想道:当年师兄云冽年幼之时,无人教导,他十年磨剑,想必也是这样的强硬工夫。如今元神托生重演一回,也未尝不是一种体悟。
秋玉臣本也不过是为了打趣,以他眼力,自然也看出了云天罡的用意,心中赞赏之余,对徐子青与云天罡的关系,也有了一些好奇。
云天罡年纪不大,这一身剑法却是前所未见,着实让人惊异。而徐子青瞧着也是堪堪二十,但一身力量深不可测,就算是他和秋扈,也都不能看清,足以证明他更在两人之上——非他自视甚高,可年仅二十便有先天六重以能为、远超他与秋扈二人者,纵观诸国,也无一人!
若是徐子青驻颜有术,他年岁便是不小,或者便是教导云天罡武学之人。但秋玉臣却能觉察徐子青与云天罡气息截然相反,定不是同他一般将剑术练到极致之人,而且徐子青对云天罡的态度,也着实不像是个长辈……反而不经意间,有尊重……与十分的默契。
这样的默契,秋玉臣自认与秋扈也有,他对秋扈更有心意,那徐子青对云天罡,是否也是如此?
倒是云天罡终日冷漠,不能看出,只知他对徐子青,总也与旁人不同罢了。
如此两人,让他怎能不觉有趣?
只是他不知为何对徐子青也有些敬意,却不好妄自窥探,否则惹恼了人,失了这个朋友,又不值当了。
这般想着,秋玉臣不再多言。
他正要侧头再与徐子青说话,不料却见到他神情一变。
秋玉臣心里一动,这是怎么了?
徐子青神情很快恢复,他方才看到师兄……
云天罡与人交手越多,周身的杀气越重,围观者或者瞧不出来,徐子青却能看出,师兄的身上,渐渐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境界。这样的境界若是再度深化下去……无疑,那便是剑意了!
剑意乃无形之物,本身寄居于紫府,却是寄托于神魂。
当年师兄一抹天魂便可以剑意退敌,后来结丹后,三魂七魄化作元神,那么剑意转而寄托元神,就更加凝炼、刚硬,无坚不摧。现下剑意就要重现,师兄的元神……果然因着这诸多磨剑之事,也被慢慢地解禁了么。
晚上戌末时,秋玉臣二人告辞,而挑院之人,也只得离去。
云天罡静立院中,却一步不动。
徐子青走过来,伸手将他扶住:“天罡,可还好?”
云天罡道:“暂且歇上一时半刻,便可无事。”
徐子青知师兄性情,并不强行将他带走,只站在一旁,安静相陪。
两人之间,气氛十分宁谧。
外头有一人偷偷瞧了一眼,就飞速离去。
徐子青神识往那处一扫,略摇了摇头,并不以为意。
不论那是哪一方的人物,对他总是没什么威胁的。
那人很快穿行,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院中。
锦衣青年等人就在那处等候,见他来了,就问道:“如何了?”
那人答曰:“云天罡经由数日挑战,到此时已很疲惫。”
锦衣青年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才对其余人等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那师兄蓝衫青年开口:“少门主英明。若不是少门主要人挑拨疾风剑,也不至于让那蠢货惹怒云天罡,反而丧命。倒是让我等轻易得知云天罡实力,又让彭旱长老同云天罡架了梁子。”
其余人纷纷恭维:“正是,少门主睿智,让我等十分佩服!”
锦衣青年闻言笑道:“我不过只是试上一试,真是省了不少工夫。”
彭旱身为巡查长老,本就有许多人来巴结。他死了孙儿,如何能不报复?就算不能明面上亲自动手,却可以出些价钱,让这些个疯狂的武者出动。就算杀不死云天罡,总也可以让他累死。
这样一来,就正中锦衣青年下怀。
蓝衫青年带来的消息,也言明云天罡实力超卓,但气力并非无尽。眼下才区区几日,已能让他疲累,如此累积下来,到玄武大会召开之时,他怕是已然要到极限了。
以那般极限身躯参加大会,便容易失误,而锦衣青年在大会中动手,也没人能说个不是。
如此先借刀杀人,再以大会掩饰,从前到后,何人能找出马脚来?
能得到如今这局面,就算锦衣青年向来谨慎克制,在此时也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时日一晃而过,不多久,就是玄武大会召开之日。
因大会事忙,昨天秋玉臣二人并未前来,许是彭旱最后疯狂,挑院者自清晨就蜂拥而来,戌末后,直至深夜方肯离去。
云天罡正如那锦衣青年所料,日日被逼迫下来,肉身疲惫,确是将到极限了。
在这一日里,云天罡仿若寻常,但徐子青却能看出,他身躯紧绷,每行一步,都要有大毅力来支撑。
徐子青并未出手相助,他深知,师兄之磨剑,也到了一个关键之处了。
只是还差一点,就能让剑意迸发。
但这一点……究竟是什么呢?
徐子青有些猜测,却不能确信。
两人并不停留,很快随僮仆出行。
到门口,自有一辆马车迎接,将他们装载进去,一路送到玄武大会外门。
此处早已有许多马车前来,纷纷停下。
就有许多武者下车,各持武器,凭借玄武帖,连同其随行之人,都一齐进入门内。
徐子青跟在云天罡身侧,也步行而入。
这些时日来,因诸多挑院皆以玄武帖为注,云天罡手里已有近千张玄武帖,着实极为丰厚。
而这玄武帖的数目,在玄武大会之中,就有妙用。
譬如座次如何,便与它息息相关。
336 <
会场乃是一座巨大的擂台,旁边升起许多高座,一层一层,如同巨塔一般。『雅*文*言*情*首*发』
有不少先天在一座巨塔上,余下数座,则是分别作为与会之人的座位。
徐子青扫眼观之,此处虽不及修仙之人大比时那般巍峨,但雄伟之处,于凡俗界而言,也算不错了。
另几座高塔都坐了不少人去,但顶点的高位,则被人留下。
云天罡进门之后,就有僮仆过来说道:“云前辈身具九百五十六张玄武帖,乃大会中最多者,当仁不让,当居首位。”
他所指之处,便是居中高塔最高之处。
徐子青见状,心里自觉理所当然。
他师兄为云冽之时,以一人之力横扫元婴之下诸多高手,托生为云天罡时,也理应能得如此地位。
倒是僮仆见多识广,看到两个人神色都很寻常,便对他们更加恭敬三分。
于是很快,一行人就走到高塔之下。
两旁各有长梯,能直上顶峰。
但凡是习武之人都身具劲力,哪个若是徒步慢慢爬上去,岂非是不要颜面?
故而大多都是一纵身而起,至多不过足尖三点,就到了其位了。
可这场中却有人知道,云天罡本身并无劲力。
身无劲力之人,便是肉身再如何强大,也不能凌空而起,更无法身轻如燕。
以云天罡如今的玄武帖数目,他当之无愧该是坐在最高,可他自身却有尴尬之处,在心中有数之人看来,或者惋惜,或者怨毒,或者算计……只是云天罡自身,却仿佛毫不在意。
徐子青若是有心,自然能以真元送师兄直上高峰,并不让他人察觉。
但他若当真这般做了,他便是侮辱了师兄了。
云天罡面色冷淡,对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只走向右侧长梯,一步一步,往上行去。
他才踏出第一步时,那些目光,就都炙热起来。
不曾同云天罡对战过之人,满面嘲讽;同他对战而落败之人,心胸狭窄者也是幸灾乐祸。
便是他有数目众多的玄武帖又如何?在如此境况之下,也连手下败将都不如!
心弱者,将众人之心当作自己之心;
心强者,外来毁誉皆如微尘,一拂而过;
心虚者,便有万千赞誉,也如身负重石,不得解脱;
心坚者,心无旁骛,视外物如无物。
云天罡为心之坚强者,心志成罡,从无偏移。
因而他人之言语、视线,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种虚妄。
徐子青跟随其后,眉眼含笑。
师兄从来不曾变过,他这做师弟的,自也随他而去。
他步伐悠闲,与云天罡脊背挺直、步步强硬又有不同,外人看得越久,那些讽刺之意就渐渐减少。
到后来,几乎鸦雀无声。
许是过了颇久,许是只是一瞬而过,.
云天罡直接坐下,徐子青则稍稍矮些,坐在那座位旁的台阶之上。
秋玉臣与秋扈身为执掌此次大会的先天强者,自有视野极佳的位置,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微微挑眉。
照理说如徐子青这等力量更加强横的先天,即使是跟随他人进来,也可在先天高塔上寻个位置坐下,不必同寻常随从一般,坐在自家主子左近之处。但徐子青却不顾身份,也是随意而坐……如此自如态度,看不出半点勉强,也不觉伤了些许脸面,当真是气度非凡。
徐子青身为修仙人士,所修的是生死轮回之道,于他眼里,帝皇尊位,凡俗财富,生生死死,都只是轮回一面,前生纵有再多,来世皆为化尘土,种种无形之物,皆在天道规则之中。既然如此,一些虚幻之物,又何必得失太重、反伤自身?
就算是修道之人,也不能个个成仙,还应顺其本心,方能成就大道。
另有一些先天强者也窥见徐子青气息莫测的,同样见到他这般情状,心里情绪皆是不同。
那锦衣青年早已过来,原本也有看那云天罡笑话之意,但当真看到云天罡如此顽固,心里也将一些轻蔑之意压了下去。他之前不曾见过本人,见到本人之后,方知日前重重布置,着实不枉。
这云天罡年少而有如此心胸,若不铲除,必成心腹大患!
很快所持玄武帖者尽皆来齐,玄武帖有余者,也各凭数目入了座位。
那玄武大会,便于此时正式开始。
一声钟鸣后,就有两个武人跃上擂台。
大会规矩,除非有人叫名挑战,否则由手持一张玄武帖者先行对战,败者下场,胜者连战,三场之后,便可歇息再战。由此类推,玄武帖越少者,上场越早,对战场次越多,身负玄武帖多者,则可自行选择何时上场,不过一旦上场,亦要连战三场。并且比武之时,生死自负,成绩如何,则由众多巡查先天一并决定,再有督管此事的先天强者最后判定。
云天罡目光专注,便是那两个武人身手平平,他也仔细观之,不曾小看。
徐子青扫一眼后,就往另一侧看去。
那处正有数人坐在一处,彼此神色亲近,像是在做什么讨论。
略一顿,他就将神识放开,把那些人言语全都收拢。
果然,这些人又是在针对他师兄了。
原来那些人是雷霆门中人,武翱门中一位长老与雷霆门里一位弟子有亲,就攀上了这位少门主,长期供奉,得了两分颜面。后来武翱门在云家庄吃了亏,都是十分不快,就积聚不少财富,求这位门主在大会上将云天罡除去。少门主同他们算是有些香火情,又十分自负,便应允下来。前头种种都是他一手谋划,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将云天罡在擂台上置于死地!
但谋划之中,少门主却发觉云天罡不好对付,当下手段连施,将云天罡力量削弱,而今更不肯多给他时候休息,再过得几场,就要亲身下去,将人灭杀。
徐子青眉头微皱。
凡人间的阴谋诡计的确防不胜防,不过若是力量远胜,倒不必惧怕。
师兄现下磨剑正要到达极处,肉身渐近极限,那少门主必然比寻常对手可怕得多,又对师兄手法了解得多……却不知以他的威逼,究竟能不能成为师兄觉醒剑意的契机?
照理说,生死关头应是最佳,只是若是不成,这具肉身就毁了。
思忖片刻后,徐子青终是决定顺其自然。
左右师兄元神已然完整,就算肉身崩溃,他也可出手引渡,将元神送回仙魔之体内。
只是可惜这具云天罡肉身乃单金灵根,师兄又不曾醒转,倒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而若是此时剑意觉醒契机仍未来到,便也不必多想。
徐子青方才想过那些时,擂台上已是连比数场。
正此时,另一座高塔首位,锦衣青年纵身而下,直立在擂台一侧。
他出手如风,极快将先前胜者打下台去,随后抱拳开口:“小可久闻快剑云天罡之名,有心请教,今日上得擂台,还望云少侠不吝指点!”
锦衣青年语声铿锵,态度自信而不傲慢,一时之间,也引起许多先天赞许。
再看此人力量,正在后天九重,周身气息之厚重,更在寻常同等级武人之上。
凡是认得此人的,都惊呼起来:“雷霆门少门主雷厉!”
“原来是他,听闻他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已臻后天九重!”
“难怪有这般气势,雷霆门有后矣!”
雷厉心中自得,面上不显,而目光直逼另一座高塔,落在云天罡身上。
我向你挑战,你可敢来?
他眼光之中,尽是此意。
云冽从不畏惧挑战,云天罡自然也是如此。
他只站起身,也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肉身早已被云天罡锻炼得颇为强横,经脉里劲力虽不能容,但肉身微调之下,于半空里时而蹬足,几次之后,也能安然落下。倒是比以肉身腾空容易得多。
许是半途数度卸力,云天罡落在擂台上时,也未有太大的声响。
雷厉见状,双眼微眯。
此人果然不简单,对肉身之控制,正是前所未见。
到此时,他也不多言,身形一晃,已然抖出两柄长刀!
那刀刀背轻薄,刀柄反扣于掌上,舞动起来,几乎就如同身体延伸,简直是精细入微,使到了极处。
雷厉目蕴神光,动作凌厉,刀刀逼人。
他倒要看看,这云天罡今日可还能留下命来!
云天罡长剑一振,也同雷厉缠斗。
才刚过了两招,他便已看出不同。
雷厉的刀法很快,比他之前所见服过药物的疾风剑更快,而刀法之精妙,也远非寻常挑院者可比。若是如此,当为一个不错的对手,可其刀法处处都在云天罡的弱处,就非同寻常。
不错,如今的云天罡,也有弱处。
若说起剑法奥妙,这一个世界中人,也不能同他相比,可多日连连磨剑下来,肉身疲惫,就不能完美施展剑招,使得变换招数时,有了少许薄弱。
这少许的薄弱,平常人不能看出,而有些看出的一两个的,则比疲惫的云天罡更慢,无法击破。
但这个雷厉很快,而且,他似乎在比斗之前,就已然看出了那几个薄弱处了。
之后,刀刀都是绝杀之招,每一招,都双刀而至。
一刀破招,一刀切割要害。
云天罡的身形很稳,而手中的剑,也更稳了。
他是心性刚直,而非愚钝无知。
先前那许多人挑院,他就算不曾出口,也能推知其中怪异。
不过他为磨剑,自是来者不拒,旁人或以为是刁难,是算计,于他而言,都不过是打磨罢了。
越是濒临极限,他反而越有一种觉悟。
那么此时雷厉威逼之下,该当如何?
迎刀而上罢了!
或我磨剑,进境而胜,或我落败,将性命留下。
云天罡目光冷静,剑法上,仿佛隐约也有了一种意境。
雷厉的刀法快,因他肉身疲惫处不能跟上,倒是在一些细微处,留下许多刀口。
才几个回合过去,云天罡半身染血,仿佛已有颓势了。
雷厉心情却很凝重。
他占据了上风,却能感知到云天罡不屈刚硬之心,在此心之下,那种强烈的意念也随剑招传递而来,要他手中虽是轻巧,心头则压上重物。
越是打得久,越是预感不祥。
雷厉一横心,使出家传绝学,至强杀招!
他身形翻转,如同一团飓风,双刀转动,仿若鬼影魅踪!
杀——
眨眼间,一刀已刺向云天罡的腰腹,一刀要抹了他的喉头。
两刀寒芒,如同两颗寒星,倏忽间就在眼前!
云天罡似乎就要被斩与刀下,其躲避去路全都被刀势封住,再也没有逃生的机会!
他或许,当真就要死在此处?
雷厉胸中志在必得,双目中狠辣之意,直透前方。
他雷霆门的绝学,绝不会在此地失手!
云天罡一动不动,他闭上眼,像是认命了。
要……引颈就戮么?
下一刻,他的双眼蓦然一睁!
雷厉骤然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突兀地划过了一道黑金色的光芒。
几乎是立刻,他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绝强压力。
在这压力下他似乎被禁锢在一种无形的领域中,冰冷而纯粹的杀意自七窍灌入,淹没他的眼耳口鼻……
随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337 <
擂台之外顿时大哗。『雅*文*言*情*首*发』
方才——发生了什么?
那些先天强者亦是猛然一惊,以他们之目力,居然也不曾看出!
众人原本见到雷厉少门主双刀卷起,正是一面赞叹其武艺精湛,一面又惋惜云天罡这剑术超卓者当要就死。
孰料那双刀确是逼近了云天罡面门,却在下一瞬忽然仰面倒下,期间究竟发生何事,竟无一人看得明白!
这死的,居然不是云天罡,而是雷厉!
当下许多人都是站起身来,尤其那雷霆门之人,都是面色大骇。
雷厉师兄任平峰飞身而下,立刻揽起雷厉,就见他神情平和,只双目中有一抹惊疑之色,仿佛不明白为何如此,但偏偏已然丧了命去了。
擂台之上,生死自负,任平峰看一眼云天罡,眼中尽是恨色。
云天罡立在当中,便如一块亘古巨石,毫无动摇。
虽是许多先天都有不解,但任平峰并无玄武帖在手,也不能在台上继续同云天罡对战。
当下就有许多人释放出威压来,迫使任平峰离开擂台。
任平峰抱住雷厉,飞身离去,同时那些雷霆门的先天、高手们都跟随其后,一同走出了这偌大的会场。
而擂台外的看客们心情也是如同颠簸一般,忽上忽下。
此事当真出人意料……故而在看向云天罡时,目光也复杂起来,更有原先跃跃欲试者,此刻也露出些许惧色。
徐子青坐在高塔之上,瞳孔蓦然收缩。
即便所有人都不曾看清,但他却看得分明——那是剑意!
师兄的剑意,苏醒了!
那么……师兄的元神呢?
是醒了……还是没醒?
压抑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徐子青冷静下来,继续看向场中。
云天罡胜过雷厉,自然该当守住擂台,要得三场,方可下去。
然而他刚才灭杀雷厉,手段简直如同鬼魅,一时之间,竟没人敢再度上场了。
众多先天面面相觑,那彭旱见到雷霆门少主出手,本以为他能战胜,结果竟是如此。他现在见到云天罡这般威风,越发觉得自己孙儿死得不值,双目之中,几乎就要充血。
他一狠声,打了个手势。
彭旱除却彭余这捧在手心的后辈以外,还有一些依附之人,也被他指点过两招。
如今彭旱要那几人出手,那些人就算心中忌惮,也不敢得罪彭旱。『雅*文*言*情*首*发』
当下有人叹了口气,纵身一跃,上得擂台去。
云天罡睁目,就见那人一枪挑来。
枪尖挽花,如同春日盛放,朵朵都是杀机。
云天罡身形微动,长剑已然此种那人罩门。
来人肩膀一垂,便是落败。
他被逼而来,本无太多恶意,也就留得命在,认输下台。
紧接着,又是一人。
云天罡仍是三招之内,让人溃败。
到此时,云天罡也走下擂台,不再固守此处。
其余对战之人松了口气,云天罡这时再来攀爬长梯,就无人再敢以嘲讽视之。
徐子青站起身,迎接师兄得胜而归。
云天罡抬眼,正同他四目相对。
两人微微一顿。
徐子青温和笑道:“天罡,你……”
云天罡道:“剑意觉醒,此间当无人能再伤我。”
徐子青定定看去,那双眼中仍是同以往一般,不能让他窥见其他。
云天罡神色一缓:“我已记得,你是我亲传师弟。”
徐子青目光一颤。
云天罡续道:“只至你拜师之时,其后诸事,你且容我些许时日忆起。”
徐子青心头先是一紧,随后也不知是欣喜,还是失望。
良久,他暗暗轻叹一声,面上笑意则越发柔和起来:“师兄能记得我,已让我十分欢喜。”
云天罡伸手抚在徐子青发顶,说道:“还望你莫要怪我。”
徐子青摇头微笑:“皆是我心甘情愿而为。”
两人说了这几句,就都坐了下去。
旁人如何打量,又是如何心思,都不在这一对师兄弟眼内了。
徐子青已知这剑意苏醒后,师兄的记忆必然将很快回归,想通以后,便不甚着急。
此时他才发觉师兄还未苏醒剑意时,他虽看似并不在意,但内心深处,难免也有遗憾。
但到了如今就不必了。
他只需盘算如何寻一个清静之地,将师兄本体归还便可。
而云天罡,此时感觉又是不同。
先前生死关头,他只觉脑中一炸,仿佛有一物开通,就有一种熟悉至极的力量遍及全身,被他轻易指使,灭杀雷厉。
与此同时,他虽神色未变,实则有许多记忆一瞬自脑中扩散开来,轰得他心境动摇,几乎至于晕眩了。
但很快他就分辨出来,这些记忆分明本来就有,此时探知,全都是理所当然,同他融为一体。
自幼被师尊收养,练剑磨剑,修行剑道,常年游历,剖离天魂……
以及遇见那粗衣少年,眉目温和,姿容俊雅。
从顺手救助到与其相交,他之天魂同少年经历不少,交情也日益深厚。
期间他对少年有些指点,少年也对他信赖非常,便是他素来七情不动,也因少年有些暖意。
念头一起,他就有心将少年带回宗门,同样拜入师尊门下。
两人从前既然相交十余年,此后既然同登仙道,也不妨继续相交下去。
少年从不知他乃是天魂离体,他亦不觉要如何交代,待相见一日,他以本体前去迎接,倒是让少年吃了一惊。
但尽管如此,少年对他仍是深信不疑,他心有所感,自也以信任报之。
后来他将天魂融合,便即结丹。
他将天魂剖离,本是要寻得结丹契机,与少年相交虽是偶然,但偶然之处,其实便是契机。
他既然动念要将少年带回,已然是将其视为好友,心意既到,才能引动七情,不得有一丝虚假。
故而他结丹,而少年拜师。
丹成后,宗门赏赐峰头为道场,他便邀少年同住,一同修行。
记忆到了此处,就已终了。
云天罡知晓此后定然尚有许多记忆不曾回复,但此事需急不得,只消将剑意继续领悟,就可大开紫府,让记忆回归。
不过,此生的记忆,他亦是不曾忘却。
虽不知为何会元神托生于凡人身上,云天罡倒明白此乃元神受损而不得已之举。
而徐子青多年相随,这一份情谊,也是十分难得。
云天罡更知晓,他对徐子青有情。
此情非是记忆中那般知己、挚友之情,而是恋慕之情、愿与其双修交颈之情。
他托生这一副凡人之躯,虽一见徐子青便有亲近,但此后相处之日寥寥,却不该那般快就生出情爱。
故而这一份思慕,应是托生之前就已然藏于心中,托生之后,元神之内亦不曾忘怀。
而徐子青之情,方才他已然窥见,心中了然。
云天罡自知,以他性情,若之前便有情意,绝不会暗藏于内,必然会与徐子青说明,而徐子青也对他有情,他便定然会同徐子青定下誓约,与他成婚。
但徐子青分明气息纯净,并未与他有相融之处,便是不曾双修,也是不曾成婚了。
莫非,是在成婚之前出了什么意外?
想必应是如此了。
云天罡略思忖,便看向徐子青,说道:“待我记忆恢复,重得修为,便与你行成婚大典,你意如何?”
徐子青本是心中平和,现下忽闻此言,不由一惊:“师兄你……”记忆理应不曾恢复才是,难不成这般快却又恢复了么。
云天罡知他疑惑,便道:“不曾恢复。”
徐子青越发讶异:“那……”
云天罡说道:“我托生之躯亦对你有情,自当是托生之前便已有之。”
徐子青恍然:“我对师兄的心意,师兄也看得明白。”
云天罡道:“不错。”
徐子青不由一笑:“师兄果然还是师兄。”
当年他尚在纠结于心中情思,于坦言与不坦言之间有些挣扎,一时想要只陪伴师兄便罢,一时又有些难耐,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师兄先是入了魔,将他心境搅了个翻滚,随后回归本真,又是一言不发,要他心里生出诸多杂念。
结果泰骨荒漠一行,师兄竟是直言成婚,才让他知道,师兄以为入魔之后同他本真之念并无不同,入魔后既然有情,自然就当结为道侣,长生相伴。
当日情形与今日情形,仔细想来,竟是没什么不同。
思及从前那些心思酸涩羞窘处,徐子青面上笑意越发温柔。
云天罡见状,知他忆及往事,心里不知为何,也有了些许欢喜来。
他便说道:“我从前也曾如此待你。”
徐子青轻轻点头:“是。”
云天罡又道:“你自然也应允了我。”
徐子青微微地笑:“……是。”
两人之间一时温情脉脉,而后擂台上诸多比武之事,他们也不曾一一看过了。
云天罡已然觉醒剑意,再多武学打磨,于他眼中皆是一扫而了然,再无磨练之功效。
故而待得最后几场比斗之时,他入得场内,不多时,已将人斗败。
此回玄武大会,毋庸置疑,便是云天罡得了魁首了。
之后两人十分默契,就携手而行,回归那别院居所之内。
大会之后,许多武者并未离开玄天城。
玄武大会上诸多佼佼者,就有数人被先天看中,亲自指点。
而云天罡,也接到了一位先天的帖子。
邀请他前往一叙。
338 <
那发下邀请帖的乃是个先天四重的强者,若是寻常武人见到,只怕是立时就要欣喜若狂,飞奔前去。『雅*文*言*情*首*发』
而徐子青见到,则有些思忖。
这先天强者名为程久锺,平生最为擅长的,乃是一种锤法。
以锤法入先天者,一身武学定然极为强横,威力无匹,重若泰山,但这锤法同剑法,可是没有许多相通之处。
就让人有些思量了。
如今云天罡剑意觉醒,倒是不惧。
徐子青道:“师兄以为如何?”
云天罡答说:“且去就是。”
两人便应邀前往,到了那处,才见到除云天罡外,尚有三五人受到邀请,皆为玄武大会上表现出众的才俊,那几人见到云天罡,都是同他寒暄,不过云天罡到底寡言,多还是由徐子青虚以应付了。
那程久锺倒也是跟他们指点一些,云天罡与徐子青旁听时,却是不曾发觉有什么不妥。
如此几人都被留在那先天府内,每日切磋武道,一住就是七八日。
这一日,忽然又有人前来拜访。
却是秋玉臣与秋扈。
那程久锺神色爽朗,将两人迎了进来,一同探讨。
秋玉臣含笑以对,不多时,就说道:“我先前观云少侠比武之事,略有一些心得,欲要同他探讨,只是大会之后人多事忙,有些走不脱身。如今恰是消停了,才听闻云少侠已被程兄请来,才冒昧拜访,还望程兄莫要怪罪才是。”
程久锺自然说道:“哪里的话,两位秋兄既然也来了,不妨在此小住,也是方便。”
秋玉臣自无不允,就与秋扈要住在云天罡两人左近。
程久锺也连忙安顿不提。
到得晚上,切磋终了,众人都要回去房间里。
待到亥时过半,徐子青与云天罡本在相对打坐,外头就传来叩门之声。
徐子青将门打开,果然,就是秋玉臣与秋扈二人。
秋玉臣进屋后,就要秋扈在门边守着,自己则走了过去,拱手道:“子青,你与云少侠倒是安稳,竟不做些防备么。”
徐子青一听,便知乃是有要事相告而来,便笑道:“若有什么诡计,就算千防万防,也未必没有疏漏之处。倒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累玉臣为我操劳,就是我的不是了。”
秋玉臣知晓徐子青胸有成竹,一身修为也是非凡,但此事非同小可,实不能让他不提醒一二。
徐子青为他斟上一杯茶水,.
秋玉臣便道:“程久锺早年曾受雷霆门长老雷洪救命之恩,如今就是他报答之时了。”
徐子青洗耳恭听。
秋玉臣一番叙说,将自己所得消息尽皆坦言。
原来那时雷厉被云天罡所杀,使他那师兄任平峰痛恨不已,立时将他尸身带走,以门派妙法传讯于雷霆门,把一应事件都说给了当代门主、雷厉之父雷珲。
雷厉年少有为,又兼具谋略,正是雷霆门之希望所在,更是当之无愧之门派继承人。
听闻此事之后,雷霆门上下俱是勃然大怒,要任平峰将那云天罡拖住,势必要他偿命!
任平峰同雷厉自小一同长大,对这师弟本是爱护有加,恨意不在雷珲之下,得了令后,当即联络爱孙惨死、同样对云天罡恨意深重的先天彭旱,要他多多召集人手,自己则去求见程久锺,要他将云天罡留下。
需知虽说玄武大会期间,先天不得向手持玄武帖之武者动手,但若是会后,则是无妨。
故而往往身负仇恨者皆要在大会终了时即刻离去,为保万一,才要程久锺行这邀请之事。
之后顺理成章,云天罡被程久锺留下。
而彭旱已然在召集多年老友,许以重酬请来数位先天,同时雷霆门也倾尽一派之力,将门中许多长老、太上长老尽皆派遣出来,日夜不停,赶来这玄天城。
秋玉臣本在忙碌,只秋扈偶然得见彭旱行踪隐秘,刻意留心之下,才发觉些许端倪。
之后秋扈告知秋玉臣,秋玉臣推知一切之后,就立刻前来告知徐子青了。
徐子青闻言,轻轻一叹。
秋玉臣这份情谊,他且记下了。
不过到底是晚了些,七八日工夫里,那些人等必定已然要准备妥当,而雷霆门若是拼些气力赶来,怕是也要到了。
如若不然,今日程久锺见秋玉臣两人前来,便不会这般泰然自若了。
显然,程久锺的承诺已是即将达成。
这些徐子青心中有数,却并未对秋玉臣言及,他只道了谢,就说道:“此事我已心中有数,玉臣身份不同,切莫搀和此事中为妙。待得明日,就同秋扈兄一同离去罢。”
秋玉臣皱眉:“我既然来到此处,便是要为你调解一二,此前我对你一见如故,你不必如此同我生分。”
徐子青摇头笑道:“非是生分,不过是不惧怕罢了,那深仇大恨想必也是无可调解,自无连累你二人的道理。”
如此说得一阵,秋玉臣只好信了一些,就想着要留心着些,若是这两人对付不成,也好出手相帮。
徐子青并未多言,只等那先天出手,秋玉臣两个自会知晓。
何况秋玉臣而今这般出力,几乎是将身家性命也托付过来,区区两个萍水相逢的友人,就算再如何投缘,也不当这般才是。但如今徐子青却知,是前生东黎熙与焦涂受过他的恩惠,今世他二人轮回投胎,无形之中,也愿报答。
只是徐子青感念东黎熙与焦涂这一份心意,却也不愿他们转世之身再度留下遗憾,自不会让他们当真插手。
仙凡有别,这些牵系也当在此番了结。
次日,秋玉臣与秋扈告别,那程久锺面上不显,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再两日,程久锺设宴,言道要请几位先天友人来此,为他所邀武者同做指点,若是运道好,说不得能被其他先天收为弟子,也算一场造化。
除云天罡外,其余几个武者多日受到程久锺指点,早已对他敬重有加,只是这位先天似乎并不欲收下弟子,就让他们有些失望。而今听闻这消息,越发对程久锺感激,程久锺再有所言,他们便无有不从了。
徐子青听闻此事,便看向云天罡:“师兄。”
云天罡略点头。
来了。
宴席就在露天之处,正是当晚明月升空时。
众多仆从将几位后天武者尽皆安排座次,等待其余贵客到来。
不多时,半空里传来风响,有数人衣衫猎猎,踏空而来。
先天强者能腾空而飞,此时一行人朗声长啸,其中快意,着实让人钦羡。
几个后天武者仰头看去,神色里都是崇敬。
很快先天强者们落下地来,除却程久锺外,尚有四人,都是风姿卓绝,气度非凡。
其周身萦绕先天之气,虽与灵力不同,但也有一种超脱之感。
徐子青见到,将那四人一扫而过,打量一番。
即便这几个先天表现得颇为自然,但徐子青却能见到一种违和,更有一人眼角余光偶然瞥过此处,就有一种深藏的刺骨恨意,让人察觉后,便不寒而栗。
此人……想必就是雷霆门中人。
五位先天强者看来都力量强大,至少也有先天三重境界,不时受那几个后天武者问答,表现得颇为大度宽和。
一时之间,似乎和乐融融。
云天罡端坐位上,不曾对那几个先天生出丝毫亲近之意。
徐子青在他身侧,不时端茶啜饮,神色也很自然。
这一对师兄弟如此表现,就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酒席吃过一遍,明月也移到头顶,夜色已晚。
此时有姿容动人的婢子送来几壶珍酿,各自为众人满上。
待得到徐子青二人面前时,仍是十分殷勤。
而徐子青此时,却不由有些好笑。
前生为凡人时,倒是听说过古早年代皇城江湖风云诡谲,其中有一物很是了得,名为“九曲鸳鸯壶”,能以一种酒壶倒出无毒、有毒两种酒液,坑害不少有为之士。没料想此生却见到了,这倒在杯中的酒水里,亦有那无色无味之毒素。
只是这或许对凡人有用,却如何能瞒过他与师兄的神识?
徐子青温和浅笑,云天罡神情冰冷,二人都未露出异状。
上方众多先天见到,自然也略为放心。
他们不过也是利用这大好氛围,弄出这不同的酒液来,要让他两人上当。
此毒十分剧烈,一旦入体,就遍行全身,要人经脉瘫痪,不能行动。
以一个门派之能,不仅派遣出诸多先天强者,还用这下作手段,足见雷霆门对云天罡之恨意已胜过颜面,正是务必要将他杀死,一刻不留。
另还有其他安排,亦在毒酒之后。
酒过一席,徐子青与云天罡并未喝酒,就让程久锺等先天略有焦急。
程久锺心思一动,就举杯说道:“今日诸多俊杰在此,老夫十分快意,便敬各位小友,盼尔等速速进阶先天,为我国主效力,为我车龄国效命!”
先天敬酒,何等体面,谁敢不喝?
当下众多后天强者面色潮红,也一同举起杯来:“多谢前辈厚爱——”
随后,一饮而尽。
徐子青屈指一弹,就有一点木气落入云天罡酒杯,将其中毒性化去。
不过是区区凡间毒素,便再如何厉害,也不能侵蚀乙木之气,只是他师兄如今还是**凡胎,就算元神不惧,肉身暂且还是支撑着为好。
云天罡元神已醒,更为敏锐,自然察觉。
他从前修行时从不饮酒,如今托生为凡人,此时为除事端,便略为沾唇。
徐子青一笑,将酒饮下。
霎时间,一股真元将酒液包裹,立时化去。
339 <
此时众多先天强者见两人尽皆将酒喝过,都是对视一眼,放下心来。『雅*文*言*情*首*发』
果然不多时,先前饮酒的几个后天武者渐渐醉意上头,晕迷过去,赶紧就有数位仆从将人搀扶了走,并不让他们在此处多留。而程久锺,则跟他们一齐离去。
此时这酒宴上便只剩下了与程久锺同来的几位先天,余下之人尽皆走了。
许是众人觉得事情妥帖了,竟也没顾着礼数、打一声招呼,正是以为云天罡徐子青二人已是囊中之物。
徐子青微微轻叹。
看来程久锺不过是个牵头的,自身则谨小慎微,并不搀和到灭杀之事来,也算他有几分道义,即便利用了那几个后天高手,却也将其带走,没有牵累了他们的性命。
紧接着,上空又有数道风响,转眼间,四周已现出了足有二十余个先天来!
那二十多人之内,就有恨意冲天的彭旱,还有诸多雷霆门中长老、助拳之人。
云天罡站起身,同徐子青并肩而立。
徐子青一笑:“诸位这是何意?”
那些先天强者神情冷漠,都是说道:“尔等既是杀人在先,也怪不得我们为子侄报仇了!”
说罢,再不多言,顿时群起而来,一齐出手!
霎时间,风卷云涌,无数先天之力从四面八方,逼近而来。
有先天使兵器者,有只凭铁拳者,有身法莫测者,皆能调动部分天地之力,牵引过来,爆发雷霆力量!
这样的攻击可说是密不透风,种种千钧之力,劈头盖脸,绝不留情!
照理说,在这样的攻势下,但凡是将躯体练得如何刚硬强悍,都要被挤成肉饼;不论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在二十多先天夹攻之下,也要七窍流血,立刻就死。
但可惜的是,面前二人并非是普通的武人。
云天罡面色冰冷,双目之中,突然爆出两团黑金光芒。
刹那间,一道无形之物猛然迸发!
徐子青只觉得周围空间仿佛都被一种奇异之感笼罩,使得他通体寒冷,仿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他便知道,这是师兄将剑意释放了。
云天罡如今肉身疲弱,剑意虽说复苏,其实不能全数操纵,不过能使得第一重、第二重境界罢了。
此时无疑便是剑意第一重,以剑意之威,显现无边幻境!
很快,那些个先天就有所反应。『雅*文*言*情*首*发』
只见他们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将手里的力量后撤,纵身躲避起来。
那躲避时,他们的身法都极其灵活,简直个个都使出了最大的手段,神色里也惊慌极了,周身先天之气翻滚。
徐子青立在云天罡身侧,正见到那一番景象。
那些个先天,竟像是……面对万剑齐发一般,才有如此狼狈之相。
是了,师兄剑意第一境时,能使人仿佛被无数剑光击中,可不就是仿佛被万剑刺中一般?
就算有先天之力,在遇上如同暴风骤雨般绵绵不断的剑光时,也当真无法抵挡。
而且那些先天虽是凡人中极强的高手,对上剑意这等在修士看来也极难应付的力量,也是不能勘破的。
因此云天罡只消将剑意笼罩出来,就让那些人等手忙脚乱,莫说是过来拼杀他二人,单是应对幻境剑光,就无法脱身了。
约莫过了有半个多时辰,那些先天不断放出先天之力,渐渐也有些力竭。
但越是往后,其面上神情越是狰狞,那恨意盈面,让人看了心中也有些发憷。
云天罡将众先天消耗得大半后,双目光芒越发明晰。
他一闪身,就同其中一个先天正面而对,那先天眼睛刚同云天罡对上,便发出一声惨叫,委顿下去。
这正是剑意第二境,动摇神魂,乃至灭杀神魂。
对于同等修为的修士,这一境自然只能动摇罢了,但对上寻常的先天,就能灭杀!
很快云天罡身形连晃,不多时已对上数位先天,每一相对,都要灭杀对方神魂。
这般一时半刻后,那二十余个先天,满腔恨意竟无处可发,便已统统死去了。
徐子青见到这遍地尸身,心里有些唏嘘。
凡人脆弱,好在师兄灭杀神魂时稍留余地,让那残魂尚能轮回……果然师兄虽是杀心深重,却心胸开阔、秉性刚直,这些个先天再如何自不量力,他亦不会如灭杀修士那般,将其魂飞魄散。
所有来犯之人全数伏诛,云天罡收回剑意,周身杀气凝而不散。
徐子青走过去,往某一处瞥了一眼,便说道:“师兄,走罢。”
云天罡略点头,同他一齐离去。
在两人身影消失之后,程久锺自角落中走出,满面惊骇。
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定住心绪:“炼、炼气士……”
说完仿佛泄露了什么不可说的隐秘,立时住口,再不言语。
而那满园的尸身。他也只是重重叹息一声,就分别往各处传讯,将此事遮掩过去。
这件众先天暗害普通后天反被杀的事件,在整座玄天城里,也不过只有那么一小波人知道。
但这一小波人知道之后,却是让整个先天的圈子里,都对那能灭杀二十多个先天的云天罡二人生出了忌惮之心。
尤其牵头之人的程久锺对此事讳莫如深,就越发让人暗中猜测、不能平静。
不过亦有不少人倒是将目光放在了徐子青身上,以为是他出手而来。
因此一时又有许多人猜想,不知这陌生的先天强者是何等修为,竟连那许多先天都不是对手?
同时,秋玉臣也再度拜访了徐子青。
他摇头笑道:“我还为你担忧,如今看来,是我多事了。”
徐子青温和一笑:“你我情分在此,哪里能说你多事?你若对我不闻不问,我恐怕才要心中难过。”
秋玉臣闻言对他对视一眼,都是莞尔。
徐子青这时说道:“事情已了,我同天罡便要回去。原本要去同你道别,而今倒是不必了。”
秋玉臣一怔,随即苦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们既然要走,我便不多留。”
他心中其实还有担忧,这位友人实力如此,怕是国主听闻后,就要召见。他深知徐子青不喜搀和朝堂之事,不如趁此事尚且不曾传到国主耳中,让他们先行离去,否则……这时他竟也不知是担忧那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国主,还是担忧这位他深有好感的友人了。怕还是不让他们对上,才是最妙。
徐子青见他这般,微微一笑。
他师兄记忆尚未完全恢复,照理说他并不介意在此处多逗留一阵,也算是同秋玉臣与秋扈前世一份因缘。
但如今他却不能了。
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云家庄。
虽说玄武大会有个规矩,便是擂台之上不论生死,仇恨不及家人。但而今雷霆门仇恨太深,就让人有些担忧他们铤而走险了——而且,云家庄有他弟子云天恒在,与他有些牵连,若是云天恒有危难,他便可以感知。
而云天恒在云家庄闭关,定然不会在此时出行,他的危难,岂非就是云家庄的危难?
先前徐子青并无所感,自然觉得不妨,可眼下他心里却隐隐有些预兆,就得提前回去防备了。
否则若是云家庄出事……对师兄而言,绝非好事!
秋玉臣又坐了片刻,就要告辞。
徐子青笑了笑,却伸手递过一个瓶儿。
秋玉臣一愣:“这是何物?”
徐子青笑道:“你同秋扈兄已有如此能为,便莫要顾忌其他,当顺心而为才是。天道难测,你二人两世之缘,若是不能抓紧、再度止于此步,恐怕再如何情深,也难以再度将情缘续上了。”
秋玉臣不解徐子青所言,但他话中事关他与秋扈情意之事,却听得分明。他不由看一眼在旁守护的秋扈,面色微微一红。
徐子青走到云天罡身侧,一拂袖,两人周身都泛起濛濛青光。
随即青光猛然一收,就化作一个光团,就此破空而起。
秋玉臣双眼大睁,难以置信。
此时只听得徐子青最后留下的温和嗓音,缓缓传来:
“瓶中两粒丹药,你二人服下后,可延寿百年。”
此后秋玉臣再不曾见到徐子青,但这两粒丹药,却被他一直留在身侧。
直至一次他与秋扈重伤濒死,双双服下此药,而后不仅重伤痊愈,寿岁也因此延长。
到那时,他便越发明白此药珍贵,也越发对这友人感激不尽。
在那以后,他本人也同秋扈避朝堂而远走,从此百年不离。
而这丹药,正是徐子青亲手炼制而成。
修界之中,能延长修士寿元之天材地宝极其稀少,但若是延续凡人性命,倒是不难。
徐子青与东黎熙两世相见,对他很是欣赏,又怜惜他情缘艰难,故而炼制这丹药出来。
此药中不但有一些灵草灵药,亦融炼了一滴肉白骨汁液进去。
这一点汁液对修士而言也为疗伤圣品,炼制之后,对凡人来说,则可算神药了。
——就算是凡人断气、就要魂魄离体,也能立时将他拉回,延续寿命。
且说徐子青用遁术将师兄带走,正是往云家庄赶去。
此时云家庄虽是无事,但若是再多作拖延,恐怕就要有事了。
果不其然,在徐子青术法之下,即便带上了云天罡的凡躯,也不过用了七八时辰,已到渠县之外。
半空里,两人遥遥可见云家庄影像,但那影像之上,却是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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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徐子青立时掐诀,使遁速更快,.
下方正是人头拥挤,有百余人在庄外手持火把,都在往庄内投掷。
庄子四周许多树木都被点燃,那火焰便是因此而来。
但云家庄内部,其实并没有沾染火星。
这些人中,至少有十多个先天微微浮空,将手中先天之力扑打到庄子处去。
那先天之力化作无数气团,却每逢触碰到庄子上空,就被反弹回来,或是被消弭于无形,发出“轰轰”响声。
庄子上空似乎有一层淡青色的光罩,每次被打击时,就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
徐子青一眼见到那庄子被一种木气护持住,上方的那一层光罩,正是他早年赠与云天恒护身玉佩所激发出来。
那时他虽是化元后期巅峰修为,不过炼制此物时,却用了神木籽之力,堪比灵器,比起寻常法器的力量都要好上太多。
而今恰是用上了。
看来那云天恒多年修行,倒是没有白费。
然而徐子青此时扫过云家庄境况后,目光却是落在了在外头那些人的身上。
他略有些诧异,却又有些了然。
这些人,并非是雷霆门中人,而是武翱门人。
稍作思忖后,徐子青猜出缘由。
玄武大会规矩乃是仇恨不及亲眷,雷厉之死固然让雷霆门上下十分愤怒、不惜花费大笔价钱请来诸多先天灭杀云天罡,可到底门中尚有其他势力,不能就此得罪玄天城城主,更不可让国主因此生怒,以免对门派不利。
故而除却那次袭杀之外,他们也只得咽下怒气,不对云家庄出手。
但尽管如此,雷霆门却在调查过后,也恨上了那挑拨雷厉的武翱门,转而对武翱门进行打压。
而相比雷霆门这庞然大物,武翱门却是渺小了些,自然而然地,就几乎要被逼到绝境。
武翱门对抗不得雷霆门,就只能寻云家庄出气,如此一来,雷霆门也算达到了目的。
很快武翱门聚集多名好手,这门派规模不大,其实底蕴还算深厚,又以财物请来诸多先天,要把云家庄连根拔起。
也才有了云家庄之难,和徐子青的不祥之兆。
徐子青很快想明白,随即按下云头,与云天罡一齐落在庄子前方。
那百余人本在叫嚣,忽然见到这两人凌空落下,都是惊异,一时都收了声。
可下一刻,就有人认出来,快声嚷了他的名讳:“是云天罡!杀了他——”
紧接着,那原本攻击光罩的先天们,已是极快出手,转而将先天之力打向云天罡了!
云天罡身具剑意,并不惧怕,不过身形连闪,已然将这些力道避过,随后剑意一出,就化作无数剑光幻境,同之前对付那雷霆门先天一般,让其心起破绽,耗尽力量。『雅*文*言*情*首*发』
与此同时,凡是被剑意笼罩的那百余同来者,也是被剑意所惑,心志软弱些的,竟是涕泪横流,骇得软倒下来!
徐子青立在一旁,并不担忧。
这些喽啰,不过给师兄练手,待到解决,二人自然可以回庄。
但忽然间,他心里陡地生出警兆!
正在云天罡凝神释放剑意时,天外突然飞来一道黑光!
那光急速而来,带着一股绝强之力,内中腥臭扑鼻恐怕又带着极强的毒性、腐蚀之力。
其目的,正是云天罡!
徐子青心里一凛,猛然晃身而去。
他霎时挡在了云天罡之前,伸手一推,打出一团青光,正与黑光相撞!
顿时如同冰雪消融,二者无声相抵,化为虚无。
这等意外阻断了那剑意,使云天罡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那些原本被剑意笼罩的众人,也终是没有消耗太多,就逃出生天。然而到底先前情形太过惊悚,使他们现下面上也残留些许恐惧之色。
唯独那些先天,却是感知到先前有黑光逼近,如今互相对视,眼里皆有喜色。
徐子青听到细微人声,他们竟是唤着:“老祖宗……”
让他心里不由一动。
徐子青到这衡武小世界数十年,已知这世上最强就是先天,并无修士来此。
这倒并不奇怪,修士既然修行,总是为了走得更远,此处与大世界相连,哪怕是因升龙门而误入此处的,也是不愿久留,就要返回。就算是年纪老迈、已突破无望的,于大世界里呆得久了,总也看不上小世界的贫瘠。
不过万事无绝对,总是要有例外……
徐子青此时想想,先前那一道黑光,分明就是修士的手段!
但其中内涵,则有些奇异,那像是魔道的法术,可分明又有些仙道的痕迹……难不成还能是仙魔之体?
不,师兄的仙魔之体,融炼仙魔于一身,可并非那般粗糙。
想到此处,徐子青正是挡在云天罡身前。
并非是他小看师兄,**凡胎禁锢下,就算有剑意,除非元神脱体,否则力量也要小得多了。但若是只因此就让师兄元神离体,未免也太过儿戏,还是由他解决为好。
云天罡修为不在,而见识皆在。
徐子青能认出来的,他自然也认出来,便不再使出剑意,而由得徐子青来施为。
左右两人也将结为道侣,有如一体,自不应太过迂腐,反伤自身。
徐子青神色平静,正是微微抬头,看向远方那黑光来处。
果然,那黑光非是一击而离,紧接着,又有数道黑光打来,每一道力量,都不在先前之下。
……是试探么?
徐子青袍袖一挥,便将那黑光全数扫开,一个不留。
黑光被打在一旁,有几人不及闪躲,竟被其附着面目上,立刻化为了血水。
真是……好恶毒霸道的力量!
徐子青不由皱了皱眉。
这力量中怨气很是惊人,看来是淬炼多年,那幕后之人,想必也是穷凶极恶之辈。
武翱门为何会与这等人混在一处?之前听得有先天称其“老祖宗”,莫非真是武翱门的亲眷么?
然而事情未完,许是知道黑光对徐子青无用,反而要伤到自己人,那人不再释放黑光。
但眨眼间,就有一个人影如同弹丸,破空而来。
来时云层滚滚,在天际铺开,而无暇白云层外竟镀上一层淡淡黑光,又显得颇为诡异。
就让人越发看不清他是仙修,还是魔修。
云层之上,来人装神弄鬼,似乎十分神秘。
徐子青却一眼看穿那人相貌,竟是穿着一身清净法衣、周身灵光缠绕的清隽老者,颌下三缕胡须,神情悠然自若,仿佛是个神仙中人一般。
乍一看,那明明是个有为仙修,而仔细看去,此人虽修为也在金丹,可气息驳杂,灵气里蕴含魔气,非但失了纯粹,更是生出了点点恶念,使那清隽老者原本清明的双目深处,也隐约带上一层浑浊。
这是……已然堕落邪魔道的仙修。
而且入魔已深不自知,怕是再也无法转回仙道了。
徐子青暗暗摇头,他并未料到此处也会有修士出现,但既然出现,他也绝不畏惧。
这金丹真人自身力量尚未打磨稳固,却修了旁门左道,积蓄并不雄浑,绝非他此时对手。
清隽老者一来,那些先天也仿若是见到了靠山,当即都向后退去,一直来到云层之下。
那些个后天强者似乎不知老者为何人,却也为这异象惊动,纷纷随先天一齐后退。
那老者捻须而笑:“你这小辈,还不速速退去?”
徐子青笑道:“此地为我徒儿根脚所在,我如何能让?”
清隽老者眼里厉光一闪,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
言罢,两手连弹,已是放出了十多张黑色符箓,上方绘制血色符纹,看来十分诡异。
那些黑符落下之后,就纷纷落在那些先天身上,一瞬从他们头顶没入。
刹那间,先天们的身上都笼罩一层黑气,面色惨白,嘴唇鲜红。
但他们的动作却敏捷不少,而周身的气息,也立刻变得很是强大起来,稍稍动作,威力胜过以往十倍!
有人察觉这等力量,登时狂喜,气势也越发攀升起来。
那清隽老者见状,微微点头,又抖手打出近百红色符箓,此回是落在了那些后天强者身上。
几乎是立刻,后天强者们气息陡涨,仿佛立刻达到了先天!
这样强大的力量,让所有人都信心倍增!
清隽老者便并指一点:“去罢!”
于是下一瞬,那些后天、先天们,全都如同出栅的猛兽,发出阵阵低吼,狂扑出去!
这些人立刻分散,有些包抄徐子青二人,有些却朝那云家庄上空攻击。
无数带着腐蚀力的力量再度打在那防护罩上,此回罩上虽仍是光芒大作,却是每被击打一次,都要黯淡一分。
若是持续下去,怕是就要被打碎了!
徐子青见到,眉头一皱。
魔气入侵?经此之后,这些凡人境界恐怕都再不会提升了。
若要更进一步,就只能继续魔化……那老者,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一时之间,徐子青也不能猜透。
不过他也不必猜透,这些人既已魔化,便不能再留,否则若是成为那老者手中一支私兵,不知要给这衡武小时候带来多少后患。还是将他们一一出去,让他们转世投胎、重新做人罢!
想到此,徐子青也动手了。
他身形不变,却将长袖拂过两次。
一刹那,袖口里被弹出无数颗粒,那正是无数的种子,如同急雨一般,打在了云家庄每一个角落。
随后徐子青念了两句法诀,那每一粒的种子就都立时萌发,拔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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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云家庄周遭,霎时生出了无数植株,多数皆为一种高有十余丈的巨木,垂下了无数枝条,每一根枝条都有人腿粗细,外皮黝黑,如同金属之物。『雅*文*言*情*首*发』另外便有许多藤蔓,却是通体碧青之色,然而柔韧之处,也不在那些枝条之下。
这些植株一瞬长成,就让那些个魔化的武者吃了一惊,但马上便再度向前,狠狠冲来!
枝条、藤蔓都极坚硬,被武者用劲力打过,竟也是丝毫不伤,随后将人一圈了起来,就又立刻甩了出去。
几番下来,居然没让一人再逼近那光罩了——就算先天武者自高空飞下,却也是被那枝条凌空一缠,用力拍在地面上,摔得是筋骨粉碎!
这百余人被魔气侵染之后,便如同服食了禁药,若是寻常时候,见到这诡异情形当是要后退了,然而此时却像是悍不畏死般,半点不肯停手!如今各自抡起兵器,将先天之力注入其中,跟那些个植株拼斗得越发凶狠。
而那些植株被兵器斩中,就发出“锵锵”之声,也仍旧毫无损伤。
半空里,那清隽老者见状,先是“咦”了一声,随后手里取出一面小旗,当空舞了舞。
顿时黑气弥漫,直扑而下,被那些魔化武者吸入后,双眼也充了血来。
魔化武者猛然嚎叫,声音此起彼伏,如同猛兽。
徐子青一见,眉头皱起。
那面小旗,似乎能对魔化武者有操纵之能,那老者当真是不顾他们安危,就这般胡乱妄为!
他不多言,并指一点,身前又窜出一个青色光团,随后光团分化,变作千百细针,铺天盖地,直冲云层!
那云侧个之上,青云针化作针山针海,将那处包裹得密不透风。
清隽老者一惊:“神通!”随后露出一丝狞色,小旗翻转,“老夫也有神通让你这小儿瞧瞧!”
果不其然,小旗翻转后,露出它的背面。
就见到那背面上有无数如弹珠大小的鬼头,黏在那旗面上,都露出或凶狠、或悲苦的神色。
那些鬼头显露出的气息,居然是死气中含有一丝生气,而非皆为死魂。
徐子青霎时明白,双目冷凝:“你竟用生魂练功!”他神色冷淡,开口直斥,“你行如此恶事,不配为仙道中人,我今日当为此界除去你这大恶,要你不能再来害人!”
那老者哈哈大笑:“你这小儿懂个什么?老夫为得成仙,早已浸淫多年,这些后辈为老夫出力,正是他们的福分。『雅*文*言*情*首*发』待得老祖宗我成就仙位,再拉扯一把,岂非是他们的威风?”他说到此处,眼里又有恨色,“你不过百岁就能结丹,想必是大世界大宗门的弟子,得了绝大资源,才有这般造化。可惜你今日也要死在老夫手里,丢了你这条被千万呵护的小命!我要让尔等知晓,便是资质寻常者,但只要有大毅力,也自能走出一条仙道!反倒是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不经磨练不吃苦头,养尊处优,终要半路夭折!小辈!乖乖为老夫的宝贝儿祭旗罢!”他再度将小旗一个挥舞,“这云家庄的生魂,老夫尽受用了!”
原来此人本是武翱门数十代以前的弟子,有先天之能,后因一次升龙门生变而被卷入大世界,得知尚有更大世界、有更为玄妙的力量。他后来想尽方法,才探查到自己亦有灵根,只可惜资质太差,仅为四灵根的庸才,不得大宗门收录,而小宗门他倒是入得其中,却也地位不高,让他这心高气傲的性子不能容忍,干脆叛出门去。
他所习自然是仙道功法,也自觉心志高远,终能成仙,然而沦为散修之后,多年苦修,历经千难万险,也只堪堪筑基,全然没能达成所愿。眼见再这般煎熬下去就要寿元终了,他本要心灰意冷,却骤然发现一本残缺功法,却是魔门功法,要以仙道手段施为。他如同抱着一根救命稻草,哪里还管那是生魂练功之法?他修为浅薄,在大世界中不敢胡来,以防被人“斩妖除魔”,故而生生再闯升龙门,回到本身的武翱门众。
以他如今力量,就成为武翱门中当之无愧的最强之人,他再把持武翱门,韬光养晦,一面让武翱门敛财,一面暗地里使出种种伎俩,或是正大光明让门派同人争斗,或是偷偷摸摸潜入远方,弄来许多生魂,用以练功。
如此一面修习仙道功法,一面辅以魔门功法,他很快突破筑基,成就化元,再过得百年,又成功结丹,越发得意洋洋,自以为已然得了仙魔同修的法门,只消继续下去,说不得哪日就能成仙!从此他越发看不起那些大宗门资质绝佳的弟子,反而觉得如同自己这般,才当真是有为的大修士!
此回武翱门同云家庄过不去,老者原不看在眼里,后来因雷霆门之事,武翱门起心要让云家庄灭门,老者方才出山,要亲手抽取云家庄之人魂魄。
云家庄绵延千年子孙,代代血脉积累,到如今都是颇为优秀的人才,其魂魄自然也是绝佳,老者稍一查探,就心中动念,故而如此招摇前来。
只是他不曾料到,居然在此处得见一位金丹真人,便引起他满心嫉恨,非要除掉他不可!
徐子青十年结丹,青云针这小神通雏形也被淬炼成真正的神通,上方法则力量完整,威力远胜以往。
老者倒是不惧,他见青云针上气息纯粹,便觉那是一种极清净的神通,虽说多半十分厉害,却是禁不得玷污,一旦将其污了,威力自然大打折扣。于是他将小旗翻转,想要以生魂苦苦煎熬之死气、怨气,把那青云针打落。他这小旗乃是法宝,其实不算真正神通,可那老者到底底蕴薄了些,并不知晓,才说出那般话来。
与此同时,青云针迸发而出,小旗上的鬼头呼啸而起,焕发出许多鬼影,鬼口一张,意图将其吞噬。
然而青云针不避不让,直刺过去,就如同刺破气球一般,将它们全都打穿!
转瞬,就化作了鬼烟,哀嚎一声直接钻到小旗中去了!
不过只是打了一个照面,那小旗生魂之力就已然被青云针全数击溃!
青云针上有生生死死轮回之力,一针生而一针死,寻常的纯净之物或者惧怕玷污,但于青云针而言,死气生气并无差别。
清隽老者此时方才面露骇然,他再一低头,见下方诸多魔化武者尽皆奈何不得那奇异植株,纷纷被打砸摔死,那些植株表面泛起微光,灵气盎然……他不由惊呼:“灵器!”
下一刻,又是满眼妒色。
他只想道:这小辈究竟是何人,有这样的财富?我若将其杀死,那些个物事,便全归了我!
此时老者利令智昏,竟忘了先前对青云针的几分惧意,他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没入那小旗之上。
很快小旗上鬼头一阵攒动,每一个都变成了血红颜色,恨意、怨气、血气,种种极恶之气焕发出来,让那些鬼头一瞬挣开小旗束缚,疯狂往徐子青处扑杀过来!
青云针此时又将那鬼头包裹,却不曾同先前一般,将其刺破。
那老者狂笑道:“小辈心慈手软,合该受死!”
徐子青面沉如水,对这老者越发憎恶。
此时这些鬼头与先前不同,先前那些生魂的确束缚在小旗之内,放出的鬼头不过是凭依生魂与怨恨之气形成的虚幻鬼物,灭杀便灭杀了,不会真正灭杀了生魂。但此时老者精血一喷,已是孤注一掷,放出的血色鬼头正是那生魂化成,如若他青云针穿过,那生魂就再也不能投胎,只得魂飞魄散。
徐子青为仙道修士,虽知老者用心险恶,却也做不出任由这些凡人魂灭之事。
若是修士本就与天争命、争不过烟消云散,也就罢了,可这些凡人武者分明是被修士利用,虽心中有恶念,却也不至于生生世世轮回尽毁。
不过话虽如此,他更不能见老者就这般嚣张下去。
徐子青神色不变,抬手时,掌心里已现出一个钵盂。
这钵盂通体金色,焕发出淡淡金光,有一种超度之意,却是件佛门的法器,专门克制阴魂。
虽说法器不比灵器,可修佛之人寿岁有限,体内并无真元,本不能使用灵器,这些个法器日日受其念经加持,对付恶鬼来,却比灵器更胜百倍。
若是寻常的修士,就算能力再如何高超,也不能使用佛门法器,但徐子青却有不同。
佛门之人修轮回不修长生,而徐子青虽修长生,所修之道却是生死轮回之道,两者有些许相通,就能用上。
这也是一种缘法。
那老者执意要用生魂胁迫徐子青,徐子青虽不忍,却不至于迂腐到因此而让老者肆意妄为。
可不巧徐子青手里却有这一件佛门的法器,乃是当年白玉宫殿中所有,上古流传下来,宝光不散,威力无穷。
他曾经不过是心念微动,将其留下,但此时,却当真是恰好用上。
也是合该那些生魂们还有一线生机。
当是时,徐子青轻轻一叹,并指点在钵盂之上。
钵盂中顿时释放出无数金光,化作铺天盖地的金色死亡,把那些血色生魂尽数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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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一阵鬼哭神嚎,那些个生魂面上都露出惊恐之色,但被金丝网笼罩之后,一身血光便渐渐削弱,.佛门金光自有超度之意,即便一时不能全数超度了,也可稍作安抚。
很快那金丝网向后骤然一拉,边缘猛地收缩,就成了一个兜状,而那些个生魂也仿若被网住的鱼儿,全数被抓了过来!
徐子青摊开手,那金丝网就一瞬窜入了钵盂之内,给他并指一握,已然收了进去。
此时天空里鬼气一扫而空,那清隽老者,则是满面惊惶之色。
他这最大的本事被人破去,竟让他无能为力了!
徐子青叹口气,正欲把他除去。
然而那老者再度驱使符箓,竟让下方那些个本在同植株相斗的魔化武者全都招了上来,在他身边浮动,如同一众傀儡。
随后魔化武者们便双目赤红,再度朝徐子青冲来!
徐子青此时也不留情,那些个生魂已不碍事,他再无迟疑。
当即他手掌一竖,掌心里数条血藤张牙舞爪,窜出数十张长,就将那些魔化武者捆了个严严实实,而清隽老者,则是给最粗的一根缠住,被前端叶苞直直刺入心口,把血吸尽了。
成年的嗜血妖藤凶性更厉,不过眨眼工夫,就是去了又回。
而之前在半空里的众人,连带着老者在内,也都化作了一具干尸。
徐子青伸手一招,容瑾收入体内,而他手心之中,则出现了一颗滴溜溜的珠子。
这珠子中气息驳杂,本是仙道为根本,然而上方却附有一层薄薄魔气,正是清隽老者金丹。
略思忖,他还是将其捏碎了。
修界争斗众多,若是金丹、元婴落入敌手,就算不自个吸取,也可换成其他物事,做一种资源。
但不论仙魔,之前总是与天争命的修行之人,死后金丹便是修士之唯一佐证。
徐子青所习生死轮回之道,对生灵到底悲悯,要他将金丹当做一件交换之物,却是不愿。
罢了,资源财富皆可凭历练去取,何必让这些个修士死后不安。
此时武翱门来犯者全数就死,周遭气氛为之一清。
徐子青使了个法诀,那些个巨大植株只将地上遗落尸身送到一处,同样置于一个大坑之中。之后植株尽皆重新化为种子,被徐子青收了回来。
如今他驱使万木如臂使指,丹田里真元滚滚无尽,更能容纳许多次木、从木,而那《万木种心**》的妙处,自金丹修为始,才要慢慢地显露出来。『雅*文*言*情*首*发』
云天罡一直立于云家庄前,观战时双目里微光闪动,却不曾出手。
徐子青此番走过去,微微一笑:“累师兄久候。”
云天罡略点头:“而今你修为已不错了。”
徐子青笑道:“多亏师兄从前指点。”
两人说了两句,徐子青神情似有踟蹰。
他对战时用青云针、嗜血妖藤等物,也将功法气息释放许多出来,只不知师兄……是否能多忆起一些?
云天罡倒是了解徐子青,不必他问,便说道:“已忆及小乾坤雏形来。”
徐子青心下微松,他想的果然不错,师兄的记忆,正是如同水滴,不断汇聚。
其中与修为相关者,师兄心中有数,自然想得也更快了。
之后二人不再多言,云家庄受此磨难,可说皆因云天罡而起,先前竖起那防护之罩,想必已是逼到极处。
现下武翱门之事已然解决,两人就该快些进去庄里,让众人安心才是。
那护身玉佩乃是徐子青亲手炼制,自然容易解决,他一指点去,已将防护罩点破。
而后,两人便迈步而入。
才走不得几步,迎面就听到脚步之声,撞上了一个人来。
且说之前武翱门突然来袭,云家庄众人措手不及,却是在云镇海吩咐之下,有条不紊,纷纷准备御敌。
就有云镇山说道:“听闻武翱门前日受过打压,莫非是天罡侄儿在玄天城有什么作为?”
云镇海眉头一皱:“我倒担忧天罡的性情刚直,说不得中间还有什么其他牵连。”
兄弟俩说了一遍,并不能确信。
之后不再多思,只顾抵御外敌要紧。
然而武翱门一来百人,云家庄武者总共不足此数,先天也是寥寥,且都在闭关之中,如何能够应对?当是时,云天恒终是出关,不知如何激发了一种护身玉佩,把整座庄子护了住,让那些人等不能攻破。
云镇海兄弟俩面面相觑,都很是诧异,后来思及那位十余年前突然出现的徐子青,心里便不由盘桓了许多念头。
一时之间,也不能问出口。
只是敌手终是人数众多,那奇异的护罩被轰然撞击,不多时就有些摇摇欲坠。
云天恒手持玉佩,奋力催发,却是力量不济,渐渐面色发白,就要耗尽气力。
云镇海等人一面安抚庄内之人,一面对云天恒十分担忧,怕他出了什么好歹。可是若是不要云天恒出手,这护罩一破,那些人杀进庄子来,怕是整个云家庄人,都要就此丧命!
后来众人藏身护罩之内,那来敌也不能久忍,一边攻击,一边则放起火来!
云镇海等人大为愤怒,只是势不如人,唯有煎熬苦忍。
他们只待护罩支撑不住,就一齐杀将出去,便是庄中人今日都要就死,也需得拖几个垫背下来!
但又过片刻后,护罩忽然不再震动。
云天恒心里惊异,手里传送灵力却不敢停下。
云镇海便问道:“天恒,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天恒深吸口气:“似乎有人驰援……”
云镇山急道:“天恒,你可能窥见庄外情形?”
云天恒想了想,点头道:“或可一试。”
因着同样修炼木属功法,他倒是能将灵力同护罩相合,看一看外界情形。
他虽不知为何忽然有这本事,倒明白许是所习功法的缘故,即便解释不出,用起来倒不出错的。
很快云天恒匀出一点气力,勉强附着在护照之上,就将外头看了个清楚。
顿时惊呼道:“是天罡堂兄与师尊来了!”
他虽尚未正式拜师,但私下里却是对徐子青以“师尊”相称的。
云镇海兄弟一听,就吃了一惊。
他们竟回来这般快?
随后两人就见到云天恒神色连连变化,不由继续催问。
云天恒眼见外头那一场大战,惊疑之请溢于言表,他年纪尚不太大,城府不深,故而很快将云天罡剑意奇异、徐子青与那清隽老者对战、以及众多武者竟是魔化等等诸事全都说了个干净。
如此惊人之事,让云镇海兄弟听来,也不禁有些头晕目眩。
更莫说其余云家庄人,越是听得,越是惊骇。
云镇海身为一庄之主,见识也是极深了,现下听闻,竟是叹道:“徐药师,究竟是何人……”
他听得自家孩儿举动,在内心深处,也仿佛隐隐有了些预感。
那个徐药师,同他的爱子,恐怕并非是寻常的交情。
而云天恒所说的那些异象、徐药师的那等手段,都是前所未见、骇人听闻!
众人一时心潮澎湃,不知作何感想。
云天恒灵力消耗更多,但好在外头战局持续不长,不多时,已是将来敌尽皆除去。
云镇海先是松了口气,之后便满怀紧张。
这时防护罩被人点破,云天恒收起玉佩,深吸口气,就率先一步,往外头迎接来人。
正好,就迎上了徐子青与云天罡。
徐子青抬眼,见到云天恒脚步骤然停下,看过来时,神色十分复杂。
他便笑道:“天恒倒是不曾偷懒,而今的修为也算不错了。”
云天恒顿住,然后恭敬行礼:“见过徐前辈,见过天罡堂兄。”
徐子青上下打量过他,对他印象颇佳。
经由十年修行,云天恒看来很是吃苦,果然已经突破,有了炼气四层的修为,那一身的木气,也着实颇为纯净,看来打磨得也极为精心。
方才云家庄受难,云天恒将护身之物取出,又不惜耗费力量,将其激发。若是耗费太过、伤了根本,怕是境界将要掉落,可云天恒虽知此事,仍坚持到底,足见他知晓恩义,心胸开阔。
是个不错的,倒是让他有了两分收徒的心思。
且再看一看,若是始终如一,就干脆定下来罢,到时待师兄记忆恢复,就可以禀告师兄,而后再来询问云天恒之意就是。
云天恒刚刚见过徐子青的威风,更加不敢无礼,他修炼的那一种功法,隐约有些明白,心里颇为欢喜。
但他毕竟不敢显露太过,定一定心,就把两人带了进去。而许是他也修行之故,此时再见云天罡,分明觉得这一位堂兄体内仍是毫无气劲,可那种危险之感,却是如同深渊,让他生出了十成的忌惮。
不多时,两人已然走到庄内,在正堂见过云家庄一众人等。
凡是嫡系的子孙,包括分支部分优秀子弟,自打先前敌袭时已聚拢在此,再外面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卫十分严密。
见到云天恒将人带进来,像是明白了什么,众多子弟们面上神色也为之一松。
云镇海夫妇早已等待许久,尤其那庄主夫人孟青霄,一眼见到爱子归来,立时快走几步,就抓住云天罡手臂:“我的儿,你无事罢?”
云天罡虽恢复部分记忆,却并未躲闪。
而云镇海也是问道:“徐药师,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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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庄众人听云天恒描述庄外事后,心中骇然,又疑虑重重,此时见到两人进来,自是想要问个一清二楚。『雅*文*言*情*首*发』
徐子青闻言,就往云天罡那处看了一眼:“师兄。”
云镇海等听得“师兄”二字,越发惊异。
云天罡略点头:“说罢。”
徐子青便应声:“是,师兄。”
两人这等反应,云镇海深吸口气,晓得将有什么隐秘。他随后一顿,就将一些子弟都遣了出去,云天罡同辈之人,不过只有云天恒能留下。不多时,室内便只有嫡脉几个能主持大局者,并早辈的先天族老,总共也只有十余人。
这时,云镇海才开口:“请徐药师为我等解惑。”
徐子青点了点头,到这时候,他与师兄身份便不必隐瞒,云家庄之人多为血性好义之辈,倒不必担忧他们守不住秘密。
他就言道:“我乃倾陨大世界五陵仙门内门弟子,同师兄云冽素来交好……”
如此将自己并师兄的身份、同极乐老祖生出龃龉直至为敌等事,细枝末节隐匿些,其余尽皆说了。
云家庄之人闻得,神色都是连连变化。
他们并不知原来世界如此之大,自己所在之衡武小世界不过是无数小世界中极不起眼之一,便是引以为傲的先天力量,在以修士为主的小世界里,也只是蝼蚁。更莫说还有九千大世界,那般波澜壮阔、浩大无边。
一时之间,都觉得自身渺小,忍不住心里都有些羞惭。
云镇海心绪尤其复杂,看向自己爱子。
原来他竟是大世界中强者元神托生而来。他尚记得他们夫妇多年无子,青霄终是怀上后,医师本觉胎儿不能保住,后来艰难生下天罡孩儿,才让他们夫妇欣喜若狂,爱若珍宝。
而天罡生来冷淡,便是对着父母,也只比他人强些,倒是心性坚韧,熬住了多年虚弱,直至天恒带回了徐药师。
如今他哪里不知,徐药师分明特特为天罡而来,他们两个竟本来便是师兄弟,难怪天罡对徐药师之亲厚,也是远胜他人。
现下天罡已然渐渐取回前世身份,却不知还认不认他们这一对父母……虽是他们生下了他,到底只是凡俗人,就算天罡不认,也说不出什么不妥来。
孟青霄对云天罡用心更多,比起云镇海,反应也更加激烈。
她对云天罡何其用心,如何能忍受爱子不是她的孩儿?
当下里,她掐住云天罡臂膀的手指,就由不得掐得更紧了些,当真是用尽了一身的气力。『雅*文*言*情*首*发』
云镇海见到,赶紧将她拉过:“青霄!”
孟青霄猛然顿住,才反应过来,满脸悲哀,慢慢放手。
随后,她的手却被云天罡轻轻拍了两拍。
云镇海同孟青霄一见,都是呼吸一窒。
云天罡开口道:“父亲,母亲。”
两人心中一颤,紧绷的身子才终于放松下来。
好在,天罡还是他们的孩儿。
云镇山、众族老等云家庄中主事之人,见到此景,也是安了心。
修士之能实在太过强大,虽说云天罡借助了云家庄的后嗣托生而来,也救了云家庄于水火,可认与不认,区别却是极大的。而且云天罡也是他们看着长大,若是因此而失去,也是一种遗憾。
众人反应,徐子青一一收入眼里,心里安慰。
这云家庄中人,果然不曾让他失望。
即便对修士之能有渴盼、有恐惧,到底是骨肉亲情视为最重。
而师兄……
徐子青微微一笑。
以他师兄的性情,自不会不认父母,更不会一走了之。
血缘亲情,不可不报。
待众人心绪都平静下来,云镇海身为一庄之主,首先收敛情绪,开口问道:“天罡,日后你有何打算?”
徐子青同云天罡对视一眼,先笑道:“师兄剑意苏醒,正要恢复本来修为,需得闭关一段时日。待出关之后,再同各位相见,此时来此,只为告辞。”
云天罡也道:“我会归来。”
既然元神已是修补完整,自是要尽快回归本体,不可有所怠慢。
徐子青见到云镇海夫妇面露不舍,也只是笑着取出一瓶丹药,递了过去:“内中有两粒药丸,若是师兄久久不归,二位等之不及……可服下之物,能续命百年。”
这丹药正是当日里他为东黎熙焦涂转世二人所备,炼制时思及师兄托生父母,便多炼数粒,以备不时之需,而今恰好用上了。
云镇海心下一宽:“……这般神奇?徐药师,多亏你照顾了。”
徐子青笑道:“只是小事,不足挂齿。两位既是师兄父母,自然也是我的长辈。”
云镇海一怔,想起之前天罡孩儿心事,不由得有些猜测。
莫不是……从前天罡对徐药师便有爱慕,才会托生之后也格外……也罢,儿女之事,便由得他们,着实不需他这把老骨头再多安排计较什么。
徐子青不知云镇海想法,他思忖片刻,抬手将云天恒招来:“你如今想必也能猜到,我教你的功法,便是修行之法。”
云天恒猜测成真,强忍狂喜,说道:“……是。”
徐子青一笑:“我观你品性,倒是不错,如今我同师兄将去闭关,怕有些年头不能回来。武翱门已不足为据,但雷霆门同师兄也结下了仇恨。虽短日里因玄武大会规则之事不会寻云家庄的晦气,但日子久了,就说不准。我要你护住云家庄,便是有玄武帖来,也不得离去,直至我与师兄归来,你不可离开庄子半步,你可能做到?”
云天恒正色道:“这本是我分内之事。”
何况见识过这两人惊天动地之能,他眼界开阔不少,玄武大会至多不过是先天力量,他已不再推崇看重。
徐子青有些满意,只是仍不能就此收徒,只将这当做最后一次考验。如若归来时云天恒坚守承诺,便可将他收下了。
随后他看向云天罡,唤一声“师兄”,掌心一翻,手里就出现了三枚碧色叶片,正如同三柄锐利小剑,莹润有光。
这叶片,自然就是剑形叶。
云冽元神重创后,徐子青收起他的仙魔之体,自然那具肉身上所有的储物之物,也都留下。
现下他自然也能取出其中之物。
下一刻,众人便见到那叶片上突兀冒出一缕青色火焰,无声燃烧。
很快叶片变薄,云天罡一招手,那叶片里就骤然迸发出三道锐意!却在触及云天罡时,化为乌有。
紧接着,云天罡并指一一点过那三枚空空叶片,很快,那叶片化为黑金之色,变得仿佛极有重量起来。
云家庄之人啧啧称奇,这等手段,果真是前所未见!
徐子青再翻手,青色火焰消失,唯独只剩下三枚黑金叶片。
他就将这叶片递给云天恒:“师兄现下**凡胎,但剑意未损,就分出三缕,分别放在这些叶片之内。若是我等未归之前,有强敌不能抵挡,你就将灵力输入其中,掷向来敌。到时候,自然能见其威,解决云家庄之难。”
云天恒听闻,自是珍重藏好。
之后徐子青又给了云天恒几件威力极大的上品法器,都是平日里可运转自如,危难时能自爆对敌的好东西。
云天恒也是全部收下,将用处一一牢记。
待全数交代过后,徐子青才算对云家庄之人安全放了心,也不再担忧云家庄出事,会有损师兄七情了。
云天罡立在一旁,静看徐子青这般叮嘱,目光专注。
直至无可吩咐,徐子青才温和一笑:“如此,与诸位告别。”
之后他将云天罡轻轻拉住,就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际了。
徐子青带着云天罡,一路遁走,直到一片山脉,才停了下来。
以他如今修为,可以号令万木,就算并非是他丹田里融入的种子,也多少能够下几个命令。
不过只是寻找灵气充盈之处,倒是不难。
这座山脉里,就有一座山峰里藏着一条小灵脉。
而小世界里,至多不过也只能孕育小灵脉罢了,但小灵脉虽是小了些,用来短暂修行,倒是不怕什么。
但云天罡毕竟是要疗伤,就算是在小世界里,总也要挑选最好的地方。
两人立在云头上,徐子青一指那山,就问:“师兄觉得如何?”
云天罡并不同他客套,只略颔首,说道:“不错。”
徐子青一笑,心里很是欢喜,就同他落了下去。
很快山中树木推移,弄出了一个宽大洞穴,正在小灵脉之上。
徐子青弹指打出一些法诀,将周围尽皆布下屏障、禁制——即便小世界里想必无人能够威胁他们,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一切准备停当,两人才一齐走近洞里。
徐子青深吸一口气,袍袖一挥,地面上已盘膝坐下个冷峻的白衣男子。
这男子气息冰冷,仿佛包裹着一团纯粹的杀气,神色里无惧无怖,无喜无悲。
正是云冽的肉身,那一具仙魔之体!
云天罡见到,目光微动,也盘膝坐下。
徐子青退到一边,很快,就见那云天罡周身,都被澎湃的剑意缠绕起来!
云天罡的双眼越来越亮,黑金色的光芒几乎耀满了整座洞穴,突然迸发出来!
霎时间,云天罡的头微微一偏,肉身已无支撑。
而他前方,却出现了一道黑金之物,如同光芒,又犹若实质。
随后那黑金之物一晃,就直没入仙魔之体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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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仙魔之体骤然睁眼,双目中光芒璀璨,几乎将周遭尽皆映成一片黑金之色。『雅*文*言*情*首*发』
锐利冰冷的剑意爆发出来,绝强的剑压铺天盖地,将整个山洞挤得密不透风!
还有那流溢的力量,都是极其强悍,充满爆发之力。
就算是徐子青,也不由得连连后退数步,才堪堪站稳。
若是那些剑意、爆发之力绕他而行,怕是他根本来不及躲开,就要被其碾压成一块肉饼。
师兄之能,果然强悍!
随后光芒渐渐平静,深藏于那漆黑双目之内。
一应外泄之力,也化作股股流风,一圈圈缠绕仙魔之体,最终全部收入内中。
那仙魔之体,也总算活了过来。
云冽微微抬头,看向徐子青。
徐子青缓缓吁了口气,唤道:“师兄。”
云冽略颔首,将一只手抵在那云天罡的肉身上。
徐子青有些讶异,却不再开口,看师兄施为。
下一刻,就让徐子青大吃一惊。
那云天罡的肉身,竟在云冽手指之下化作一团粉尘,骤然散去,唯独中间仿佛包裹着什么无形的物事,被云冽手掌一缩,抓入手中。随后他将那无形之物祭起,眉心也裂开一道极细的黑缝,将那物吸入。
之后云冽阖目定神,周身的气息,似乎又有了一丝变化。
徐子青呼吸一窒,忽而开口:“师兄,这是……”
云冽道:“你可探我紫府。”
徐子青按捺心情,将神识延伸过去,就要探看。
云冽紫府大开,并不阻拦,任他长驱而入。
很快,徐子青便察觉那紫府深处,那与天地相接之所,赫然是一个单金灵根!
可师兄本尊,原本应是金土双灵根才是,而单金灵根,却是云天罡肉身所有……
他这般想着,心头巨震,将疑惑目光投向师兄。
云冽说道:“仙魔之体之功罢了。”
徐子青慢慢呼吸,原来……如此。
仙魔之体年代久远,就算在古籍之中,也快要绝迹,更是从未再听闻有人能够炼成。
其中奥妙,在于混沌。
天地初开,混沌不分,众多天地之气尽皆混合,则称之为元气。
生灵灵智未开,功法不变,.
后来开天辟地,天地划分,生灵开窍,人族出现。
渐渐便有道之不同,混沌不再,总将道途分为仙魔人鬼,其中人道轮回,鬼道飘渺,大体还是仙魔之说,也就将世间修行者,划分为仙道魔道,便是妖兽修行,也是如此。
而最初吸取混沌之气修行之人,所得法体,就如混沌一般可包容千万,可归根到底,也是求长生之道所得法体,便正是仙魔之体,可将仙魔并容,或是不分仙魔,只得自我。
云冽这仙魔之体,就有混沌之能。
他自云天罡肉身中所取之物,正是那单金灵根,待他将其吸纳,因皆与元神同源,正好融为一体。
混沌之体的妙处,就将那土灵根视作杂质,被淬炼得干干净净,仅余单金灵根了。
徐子青弄清之后,自然为师兄百般欢喜。
云冽则站起身,走到他的近前。
徐子青便笑道:“恭喜师兄。”
云冽伸手,却将他揽入怀中。
徐子青先是一怔,随后也将手臂举起,环住师兄脊背。
许多年了,虽是修行无岁月,依旧让他十分想念……
云冽抬起手掌,微微用力,将徐子青拥得更紧,再多言语,已不必细说。
两人默然相拥,都是情意缱绻。
良久,云冽方才开口:“我都记得了。”
徐子青将额头抵住云冽心口,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云冽回归仙魔之体,但到底日前丹田被极乐老祖打碎,曾经结成的金丹也化为乌有。
此时两人也算久别重逢,却并非亲昵之时,只稍稍亲近、慰藉相思,就将彼此放开,只是对视之间,仍有温情。
徐子青神情欢喜,将自己储物戒中一应灵石全都放出,堆在那山洞角落,说道:“师兄,我便在外头为你守住。你且闭关,将修为尽早恢复。”
云冽略点头:“自当如此。”
两人说过后,徐子青就退出山洞,牢牢把守洞外。
他才刚刚盘膝坐下,便察觉到周遭天地灵气忽然涌动,流风横溢,力量翻滚。
这是他师兄已然入定,正疯狂吸收灵气,填补干涸丹田!
徐子青深吸一口气,也运起功法来。
如今只盼师兄早日恢复修为,更进一步。
如此时光流转,一晃眼间,就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来,方圆百里内的灵气都如同洪水倾泻,形成灵气漩涡,倒灌在那山洞之内。山中灵脉中的灵气也自地底疯狂上涌,同样汇聚起来,灌注进去。
虽不过是小灵脉,但就算是徐子青,也能感觉到山洞附近的灵气浓郁得已经几近二阶灵脉,若是山洞内部,恐怕都要近乎一阶灵脉了罢!也就是师兄剑道、功法都极其霸道,又有仙魔之体混沌之能,才引发这般剧烈的灵气变动。
徐子青打坐三年,也受到不少好处。
自他结丹以后,容瑾成熟,早先融合的种子也大半成熟,自行成就一张巨网,能吸收灵气、喷吐木气,在他体内循环往复,比之他自己吸收天地灵气,能力要大得多。
越是珍贵古老的植株,吸收灵气的能力越强,吐出的木气也越纯粹,被他吸收起来,当真十分容易。就仿若多出数十人一同吸取灵气、灌注给他一般,却又是毫无排斥,快意无比。
传奇功法之所以要人趋之若鹜,就是有它精妙之处。
早年徐子青结丹之前虽是艰难,可一旦迈入这门槛,此后种种,就远胜同阶。
这也让徐子青有些自信,终能同师兄比肩。
渐渐地,徐子青真元不断积蓄,逐步达到金丹初期巅峰,若要突破,则还需要契机。
随后他便借助山洞中溢出的云冽之剑气、剑意,淬炼那三株被他收作次木的剑形木幼苗,又一面捏碎神木籽,使其中甲木之气没入剑形木幼苗,让它们缓慢生长,长久下来,也有细微变化。
因着《万木种心**》已然极为厉害,徐子青专精一门,并不对旁门功法仔细研究,一些细枝末节、术法技巧,他虽都曾涉猎,却不如何深入,只增长自身阅历,再磨练传奇功法中衍生术法罢了。
这一日,徐子青正不断打磨青云针、淬炼体内真元,忽然间,山洞中猛然一震,周遭灵气被全数抽空!
徐子青顿时一惊,怎么回事?
莫非师兄出了什么岔子么?
下一刻,天地间忽然生出了异象。
天边祥云翻滚,紫色云霞汹涌而来,将天地都渲染成一片紫色。
徐子青立刻明白,原来是师兄结丹!
但很快,紫色云霞散去,云层居然一簇簇凝聚起来,变得越来越紧,越来越凝实。
更远地方的灵气被抽取过来,徐子青甚至能听到山体内小灵脉破碎声响,这正是一整条小灵脉都被抽干的缘故,而灵气之耗费,亦是远超他想象之外。
突然间,山洞里斜劈出一道黑金剑意!
那剑意如同一柄长剑,直斩云层,云层猛然上扑,将长剑牢牢包裹!
紧接着,长剑化作一条长龙,在那浓厚的云层里,摇头摆尾,肆意翻腾!
徐子青的手指微微颤抖,心潮澎湃,几乎不能开口。
这是……结婴!
不会错的,男子成婴时,天空中云雾形成青龙翻江的景象,岂非就是这情形么?
他的师兄,丹田碎裂时不过是金丹中期修为,此回元神托生一番历练,居然已是境界足够,在重新结丹之后,就立刻冲击元婴了!当真……不愧是他极敬重的师兄!亦不愧是倾陨大世界南域元婴以下第一人!
此后,应当是元婴中纵横八方的人物了。
那青龙在空中不断翻腾,气势睥睨,极为惊人。
许多剑道上的奥妙境界、法则落下,也让徐子青受到不少好处。
到后来,他干脆敞开丹田,将剑形木幼苗释放,任它吸收那散开的剑道意境,自己则默默观想那无情杀戮之道,从中得出一些绝杀、灭杀的意境,弥补自己于死之道上不足之处。
如此情景,足足过了九百九十九日,又是近乎三年。
终于,青龙仰天一声长鸣,身躯溃散,云层四面奔腾,空出了一片敞亮苍穹。
徐子青收回剑形木幼苗,为这三株幼苗,他的神木籽,又再度用出不少。
山洞里,恐怖的意念仍然凝聚不散,自然也不容他人进入。
徐子青再耐心等了数日,山洞方才大开。
此时走出的冷峻男子,一身气息深不可测,仿若深海巨渊,难以窥看。他神色冰冷,只消稍稍扫人一眼,就仿若能将其从里到外尽皆看透,慑人之处,难以言说。
徐子青虽不惧怕,但他走前一步,心中却有些紧张:“师兄结婴已成,还未恭贺……”
云冽看了过来,目光略有柔和。
徐子青的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点酸涩,许多欢喜。
云冽并不开口,他只将袍袖一展,已将徐子青拉过怀中。
而后徐子青只觉足下微震,转头过去,又见到一片明亮,天地已然转换。
在前方,一座山庄赫然屹立。
那无疑,正是云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