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1<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纪倾在主峰之内,正是繁忙。
他身为宗主,要将内门原本各据一方的势力整合起来,再从其中挑出可信之人、不同境界实力强劲之人,来将应征弟子编入仙兵,登记造册,再分发给一应负责之人——此中之事,堪称琐碎,便有座下心腹相助,但整个仙宗弟子众多,要结成的仙兵需得有四十万人,到底复杂不少。
如今已然定下,这四十万人分作四支大军,每支由一位大乘期修士做了大将;而一支大军再分十营,每一营有一位出窍修士统领,率一万仙兵;再将一营仙兵分作十卫,每一卫由一位化神修士或一位元婴修士号令,领千名仙兵;再往下百人一总旗,被金丹修士掌管。
金丹期以下者,不论是化元修士,还是筑基修士,皆是仙兵,除非需得再分队伍分别执行军令,总旗方分为小旗,司掌人数,便都有总旗主任命了。
五陵仙门门中弟子到底并非真正经由百般训练的兵士,这划分法门,也多有借鉴那大衍帝国国中大军,但仍不及那般细致,也不及那般严苛。
只是眼下不可再来拖延,因此这些弟子们能做到如何,也只有当真到了那战场之上,方可再见分晓了——想来,曾在那莽兽平原同莽□□战过者,更可适应。
那师兄弟到来后,纪倾唤自己分|身继续做事,自己则转而对两人说道:“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商议?”
徐子青说道:“如今魔劫因血神宗而起,血神宗因奇矿而谋,而那奇矿即为天魔石,与乾元大世界中似有关联。此事弟子总以为还有蹊跷,此方大世界已是大劫将临,但主宗里却还并不知晓天魔石已在此处如此泛滥,弟子与师兄有意将此事报知主宗,也让主宗多增几分防备。”
纪倾略沉吟,点头道:“正该如此。此乃你二人职责,此方大世界既然已现天魔石矿脉,同彼方大世界又有牵连,自应小心为上。”
徐子青神情平和:“弟子已将巡察卫尽数召回,他们本在各域查探邪魔蠢动踪迹,如今既是知道许多□□,他们在外倒也没了必要,正可回来一同商议,且他们境界高深,也能率领仙兵,与邪魔对战。而弟子与师兄领取坐镇一方大世界之任务,不可擅离,若是有什么重大消息,也只得有巡察卫的师弟师妹们,借用‘星辰引’,直接回归主宗,去行上报之事。”
纪倾微微一喜:“自然是好。”
十位巡察卫,便是十位元婴修士,这些元婴更是在大世界里经历过不少争斗,见识过更多功法者,眼界宽广,又有星级弟子名分,实力资质皆不会差,比起五陵仙门大部分元婴修士而言,都要强上数分。
若是在以往,总巡察使与副巡察使乃是主宗之人,他们坐镇此方大世界、将诸多消息上报也就罢了,除非能有足够功劳、叫他们获得贡献,否则未必会主动出手相助,更莫说叫巡察卫来参战了。即便是遇见这等天地大劫,约莫也多半是直待最后关头,方肯动作。
这回乃是本宗弟子主动回归,才有这许多的帮手,另有那许多星级弟子座下星奴,更连化神、出窍、大乘的高手都增加不少,纵使他们要以守护星级弟子安危为先,却也为本宗增添了许多战力。
相较而言,他们五陵仙门比之其他诸多仙门同道,当真是实力大增了!
纪倾对徐子青和云冽两人,越发满意。
如此弟子,不仅资质罕见,气运无双,还品行俱佳,道心坚定,更多宗门十分眷顾爱护……他看在眼里,自要更加看重偏心的。
得了宗主这话,徐子青也不耽误,先往一旁侧殿里等候。
早在来到主宗之前,他已是也激发那一枚手心里的星辰印记——这印记一主一辅,再分子印十枚,分别在总副巡察使与巡察卫手上,正是一种极厉害的传讯之物,只在他们十二人之间可用,但子印不过只能用上三次,主辅二印各有五次。除非是较为重大之事,用此物传讯,便不划算了。
徐子青要召唤众多星级弟子回归,为免传讯时有所耽搁,方才用了此物。
如今,约莫过不得多时,那些星级弟子们,便能一一赶回了。
事情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在一日之内,众星级弟子不论身在何域,都用了诸多妙法,以最快之速,疾驰而回。
这时候,也都汇聚在侧殿之内。
童苒苒已经急切问道:“徐师兄唤我们回来,可是有了大进展?”
尤霞文面色倒有几分凝重:“徐师兄离去前交代我两人,可是因为血神宗异动?他们那般紧急寻人,莫非寻的就是两位师兄?”
徐子青手掌虚抬,将两人安抚,旋即说道:“不必担忧,此事我已交予宗主,而后就要讨伐血神宗,便是当真被他们知道我与师兄身份,也不碍的。”
此言一出,其余诸多星级弟子,也都不由生出了兴趣。
突然有一人开口:“徐师兄此次召集,是否正是为了讨伐血神宗之事?”
话音落后,当即,另有好几人,都齐刷刷瞧了过来。他们的眼中,竟然都有一丝压抑的狂热之色。
这是……战意。
徐子青一笑:“莫急,且听我道来。”
这些师弟师妹都是可信之人,他就把之前发生的种种,又都告知给他们。包括要请二人回去主宗上报此事,也要询问这些师弟师妹的意见。
徐子青便道:“不知尔等哪个愿意走那一趟?”
当下里,星级弟子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主动出言。
徐子青略思忖,猜测他们的心思。
到主宗上报消息,此为立功,当有贡献值奉上,但是既然去了,大约要在主宗逗留一段时日,也等候主宗命令,这后续的一战,则未必能及时赶上,即使赶上,也是后进之人,应当不及事前筹谋来得便利、容易立功了。
两边都有功劳,前者稳妥,后者刺激,利弊参半,的确难以抉择。
自然,也或许有同门之间互相谦让的缘故在内。
很快,先有几人纷纷说话了:
“徐师兄,我愿参战!”
“徐师兄,我亦是!”
“憋得久了,便想杀个痛快!”
“还是诛魔更叫人爽快。”
“徐师兄,难得征战,小弟实在不愿错过。”
徐子青一眼扫过,这最先开口的五人,果然是他师兄麾下——梁丘才、丁昶、钱紫甄、越鹏天、邬嘉这五位师弟。
他们一心追随师兄云冽,性情都极好战,先前眼中露出战意者,也是他们最是炽烈……这几人想要留下,徐子青并不意外。
然后,徐子青看向自己麾下五人,温声道:“尔等如何?”
阙圜很是干脆:“战!”
谢同德也不例外,点了点头:“我与阙师兄一般想法。”
最后,就剩下那三人了。
徐子青见他们仍在考虑,微微一叹。
事实上,早先他心里所想者,便是这三人了。
童苒苒与尤霞文,两个女子虽也很有神通,但长处不在对战之上,向满的功法很是特殊,但如今的威力尚有需得进境处,也不合适。
他们想必都愿意回去报信,然而到底是三人,究竟何人去,是一人去或是二人去,都不好说,可要是因此与另两人争夺,又觉得有些不妥,同门之间,哪里需要如此?于是也多出了几分斟酌。。
徐子青见状,便道:“也罢,到底这消息很是重要,此次就有童师妹、尤师妹与向师弟三人同回罢!”
虽说如此贡献值就要一分为三,但他们在这战事里不易建功,也不能因着那两位师妹是女子,且她们彼此相熟,就对向师弟不公道了。
三人一转念,就知道徐子青的用意,当下说道:“是,徐师兄!”
师兄的爱护之心与公正之意,他们领受了。
这边是皆大欢喜,两女与向满并不多留,很快往纪宗主处领来一应证实之物,还有那大劫时万仙大会上商议的一些秘事,能够带走的,尽皆以留影晶石带走。
到了主宗后,这些物事,便是他们领取贡献值的必要之物了。
另外,尤霞文很是用心,听纪倾与徐子青说明天魔石相关诸事紧要,这些言语,他们也要一字一句,全都送到。
待一切准备停当,三人带上自己麾下修为最高的星奴,就一齐借星辰引,要直接回归了。而其他的星奴们,则被他们交予阙圜与谢同德两人,要他们以此借力,好生捞取功劳,不可给徐师兄抹黑,也莫要轻易就输给另外几位同门了。
星光过后,三人消失。
徐子青松了口气,这便又解决一件心头之事。
然后他笑了笑,朗声说道:“几位师弟,大战之时,我等各领仙兵千人,可是要好生出力,不堕主宗颜面才是!”
说完后,他便看向师兄。
云冽原本寡言,这时目光如剑,往众多星级弟子身上,一扫而过。
众星级弟子不由一凛,仿若被剑意逼迫,额头都要沁出冷汗来。
云冽气息冰冷,声音亦是冰冷:“以杀止杀,除魔务尽。”
那些星级弟子齐声道:“遵两位师兄之令!”
徐子青见气氛肃杀,又是温和一笑:“只是尔等也要留心,既掌千人之兵,便不可鲁莽行事。诛魔虽重,却也要尽力保住麾下仙兵性命。”
众星级弟子正色道:“我等明白。”
徐子青点了点头。
吩咐完了,他们现下,便该去挑选自己麾下的千人仙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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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倾见徐子青准备停当,便道:“既然如此,尔等可各持一面司卫长令,自行去征兵处挑选麾下金丹修士,可分别自择十人,供尔等驱使。”
说罢,他手掌一抬,就足足有九道光芒,飞往众人手里。
徐子青接过来,见上面所书“司卫长徐子青”六个大字,再看师兄的令牌,果真也写了“司卫长云冽”,这应当是身份凭证,也有兵符之用。
他想了想,说道:“弟子麾下星奴,本来便因境界之分,有从属之别,便让甲二将他们带领,另作奇兵来用就是。”
云冽与徐子青向来同心同意,便道:“甲一亦如此。”
纪倾略思忖,也点了点头:“也好,就让他们跟在我等身边。”
他与心腹众人、门内势力长老等强者,都是要同血神宗顶尖之人对战,且在战场上操纵全局,若是能有几支实力高强且只听他这宗主吩咐的兵士,对门派凝聚、他宗主在战场上的威仪,皆是有用。
徐子青都这般说了,剩下的星级弟子们,也把自己的星奴交了出来。
不过这些星奴因并无大乘修士,就分别归在甲一甲二收下,总共汇成两支奇兵,在徐子青与云冽归来之前,就只由宗主一人掌握了。
最后徐子青又道:“宗主,弟子座下还有一位黄元,他本身虽只不过金丹境界,但有特殊神通,可以身化作万千飞虫,若他在宗主身边,必要时刻,或有奇效。”
纪倾闻言,亦是应允:“子青思虑周到,我自会将他带上。”
徐子青一笑,也是传音黄元,着他听候宗主指令。
将一切安排下去,师兄弟两个带着七名星级弟子,则都离开主峰,要直接前去那已然通过考验、编入仙兵所在的“兵营”之地了。
徐子青信口一声呼哨,远方黑影如同遮天之云,瞬时来到近前。
这乃是一头展开双翼后,宽大十丈开外的神骏雄鹰,那黑羽金翎,铁爪钢喙,周身席卷万千风暴,一见之下,就让人胆寒!
它便是重华,自幼同徐子青血脉相连,依恋非常,只是它身具大鹏血脉,成长极慢,到后来不能跟上徐子青步伐,不得不相隔不同世界,十分可怜。
如今徐子青好容易回来,重华亦比从前多出许多本领,知晓此回徐子青将要参战,再不肯被放置脑后了。
徐子青也觉对它不住,见它的确飞得极快,就答允同它一起作战。
这时,正是来达成承诺了。
重华很是欢喜,将法身变化完全,直把众多星级弟子,全都载了上去。
之后它就好似一柄利刃,割开那周遭云层,便已是破空而去。它几近只用了不足一个呼吸间,就将人送到了!
那乃是距离主峰不远的,一处被大法力开辟出来的深谷里,无数筑基期、化元期的修士被列成无数整齐方阵,尽管并未如凡人间军士那般齐整,却也能看出此回仙门决心。还有成仙上万的金丹修士,也不比以往那般清静,同样聚在一处,只是他们并未列阵,而是各自盘膝而坐,等待上峰挑选。
徐子青等人来了,他们境界各个都在元婴以上,一身威压只稍稍外放,便能吸引不少注意。而因着战事在即,寻常很是罕见的元婴修士,也都在得了那令牌之后早早过来,为的就是挑选合适下属,以便在对战时能多立功劳。
不多会,在这深谷上,就出现了不少十分强大的气息。
尤其徐子青这一股,人多势众,又有巨鹰载送,更显威风。
徐子青并未多看,先转身对众人说道:“诸位师弟可自行先去。”
众星级弟子闻言,抱拳行礼过后,也并不客气,就运起神识,去观望那许多金丹修士散发出来的气息了。
这十人,总要挑选合得来的。
突然间,就有梁丘才这性情急躁的先开口:“我等此后便要分散,除魔时也未必被送到一处。只是单单宰杀魔头,虽杀得痛快,趣味却少了几分,不妨比上一比?”
他这话说出来,其他星级弟子也都有些兴趣。他们都是心高气傲之人,但如今尽管差事做过些,却都没立下什么功劳,在两位少主眼里,也没人拔得头筹,仿佛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本事,自然都是心有不甘。
如今有大好机会,正好能把手段显显,梁丘才的提议,也合了他们的心意。
立时就有钱紫甄说道:“有何不可?”
其余人等,尽皆附和。
正此时,丁昶忽而说道:“只是比一比也嫌无趣,不妨赌个彩头?”
众星级弟子眉头一挑,又道:“有何不可?”
于是很快商议一番,便把彩头定下。
这里有七位星级弟子,便分出七个名次来,那第七位者将功劳分润一半与第六位,这一半功劳与第六位所得功劳合在一处,再分出一半与第五位,如此类推,到后来,自是头名不仅自身功劳最多,还从下头六位处得来不少,乃是最大的赢家,而第七位者无人替他帮补些,便是最大的输家了。
如此一定,众多星级弟子心情也有些急切起来。
他们纷纷对徐子青、云冽二人告辞,立刻就散到各处去了。
随后,徐子青与云冽对视。
云冽略略颔首。
徐子青微微一笑。
两人不曾多说什么,已是一左一右,默契分开。
待战时,师兄弟两个都是化神后期的好手,若是聚在一起,不免有些浪费。
故而……他们当分头行事。
徐子青按捺心思,将目光投注在那些金丹修士身上。
这一看,他便见到许多熟人。
刁子墨、罗吼、冉星剑、卓涵雁……还有那一身纯火之光,红衣烈烈,若骄阳一般耀眼的美貌少年宿忻。
这些人,堪称皆是他当年友人,更是与他一般出身,来自于昊天小世界又一同拜入五陵仙门的旧年相识。
能从小世界里重重杀出,经过升龙门大会进入倾殒大世界,他们的资质,在小世界里乃是一等一,便是到了这大宗门,也能把许多修士甩到身后。
因此,他们都结了丹,且至少也有金丹中期的境界。
而那单灵根的宿忻,更是已在金丹后期巅峰!
除此以外,徐子青又见到数人。
有岳珺、隆宣、骆尧……杜子晖,他们四人聚在一处,似乎正在谈笑。
这几人也是他当年友人,同样全数结了丹,那杜子晖与他虽没什么交情,但因着当年骆尧往事,同他也算有几分相熟。
再有师尊丘诃真人与邱泽,他们二人并不在这些人里,似乎已被人挑了走。
徐子青略有遗憾。
但转念一想,师尊有师尊的缘法,有师弟邱泽照料,理应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于是很快徐子青定下人选,他信手一指,指风去处,青光缭绕,将那九人腰身缠住,把他们尽数选定。
既然有相熟者,何必再选陌生之人?何况此次回归诸事繁杂,不曾与旧友相聚,也难以将人凑个齐全。如今正有机会,便莫放过了。
那九人察觉自己腰上动静,都是一怔。旋即他们明了,本要与身边熟人告辞,却见到自家熟人,竟也同样如此。
心中一动后,他们抬起头来,往青光来处看去。
只见那虚空一头巨鹰脊背之上,有一位青衫的年轻修士,正朝他们颔首微笑。
那是——
宿忻满面欣喜,倏然出声:“子青兄!”
徐子青含笑:“阿忻贤弟。”
他这般一答应,卓涵雁等人再无疑虑,面上也都露出喜色。
尚有隆宣等人,也见到徐子青的模样,他们与小竹峰一脉素有交情,未曾结丹前,也受丘诃真人不少照拂,现下同样欢喜。
于是待得徐子青手指一动,青光微颤时,他们便任凭那光芒带动,更主动出力,直往徐子青处疾飞而来。
很快,他们便都到了巨鹰脊背之上。
待得近前,这些旧友们方才更深感知到,他们从前在同一起始上的同行者,如今已是远远将他们抛到身后了。
到此刻,他们反应过来,对待徐子青时,自也更加慎重起来。
徐子青见状笑道:“如今大战将起,我将领一卫仙兵同邪魔对战,可挑选十人相助,不知诸位道友是否愿意助我?”
宿忻修炼数百年,虽最初受了些磨难,但后来有同门师兄相护,仍旧如当年一般傲气,方才因见徐子青进境之快有所惊异,不过现下则抛去那些,立时应道:“子青兄莫往我脸上贴金了,当年我与子青兄可并肩作战,如今也只管听从子青兄下令,供子青兄驱使就是!”
另外众多旧友见宿忻如此,也都是一笑。
卓涵雁、岳珺等人爽快说道:“但凭徐道友吩咐!”
徐子青此时看他们很快不再拘泥于他境界如何,对众多旧友心境,也有一番了解。当下里,先问道:“我需得十人相助,如今仅有九位,不知诸位可有举荐?”
此言一出,众人便犹豫起来。
到如今,这些人要么有了师门,要么自行结丹辟出小峰头,其他友人自也是有的。但不仅要品行出众,还要结丹,还得能顺利融入他们之中……这就有些为难。
后来,倒是骆尧眉头微动,将身边的杜子晖扯了一扯。
杜子晖皱眉,有点不太情愿。
骆尧面上带笑,又将他扯了一扯。
杜子晖才拗不过般,扬声出口:“徐……”他似是有些别扭,若是以他的境界,本应叫一声“前辈”,可旁人皆唤“道友”,他抿了抿唇,也道,“……徐道友,你觉得杜玲珑如何?”
这两个人这番互动,徐子青自也收入眼里,他心中微动,随即想起杜子晖所提起的这一人来。
那身具“玲珑之身”的杜家女修,当年还曾与徐子青一战,后败于他青云针上,但本身却有“玲珑七杀拳”这等极出色的拳法,若是她如今结了丹,打出的玲珑七杀拳必然更为厉害,且有杀灭七情之用,当为一大战力。
而且,杜玲珑既然能被骆尧想起,想来品行不差。杜子晖当年对杜玲珑,也颇为护持,如今即便不甘愿,也到底主动提出……
心念电转后,徐子青神识一扫,很快将杜玲珑寻找出来。她如今正在一群女修之中,身材高挑,竟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他便不迟疑,伸手一抓,已直接将人摄来,堪堪将人放在卓涵雁与杜子晖之间。
杜玲珑见到众人,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疑惑,但当她看到杜子晖与骆尧时,又马上明白过来,神情镇定,向徐子青行礼:“见过徐前辈。”
对这曾将她斗败者,他亦印象深刻。
徐子青笑道:“我等皆互称道友,杜姑娘也不必多礼。大战之时,我等还当守望互助,莫要太生分得好。”
杜玲珑也很干脆:“玲珑明白了,徐道友!”
接下来,另外不识得杜玲珑者,也一一同她相互认识,很快,这一位化神、十位金丹,便都熟络起来。
因着熟人颇多,本身性情也颇洒脱,短短片刻,徐子青已将金丹修士尽皆挑选得了,不同于其他元婴以上境界的修士,尚且还在分辨。
徐子青信手一拂,众人身下,便都多出一片青叶,化作了蒲团,叫他们分别坐下,然后他更取出一些果子仙茶之类,送到众人身前,叫他们享用一二。
现下,可稍作叙旧了。
宿忻饮了一口茶水,有些好奇:“子青兄,这些年来不曾见到你与云道友,不知你们去了哪处?”他看了看这好友,目光灼灼,满是赞叹,“这修为……险些都叫小弟不敢认了。”
他自问自己资质不坏,还有师兄在身后日日督促,这才能在几百年里达至金丹后期巅峰,可要突破至元婴境界,还不知要经由多少时日,寻到什么样的契机。可这位好友、这位兄长,当年只不过领先他一步,而今便是他乘着飞剑追赶,恐怕都不能追上了。
另外许多与徐子青有旧之人,也都与宿忻一般,很是惊异,见与徐子青交情最好的宿忻问了出来,他们便也转头看来。
徐子青笑答:“不过是去了另一方大世界,得了些机缘罢了。”
宿忻问道:“可是上三千大世界?”
徐子青笑而不语。
众人恍然,皆是明白。
上三千大世界里,比中三千大世界多了何止数倍地域,又多了不知多少天才修士,遗迹秘府,要是这徐道友真去了那处,倒是难得机缘,羡慕不来。
徐子青说道:“若是日后尔等有机会,不妨也前去一游。此方大世界虽也广大,但其他大世界里,风光别样不同。”
众修士自然知道,都是笑着点头。
随后,众人又有交谈。
还是宿忻坐在徐子青的身侧,拉了拉他的袖摆,有些遗憾:“子青兄,如今我拜在神火峰中,做烈火真人的亲传弟子,上头有一位七师兄,与我关系最好,平日里也时常指点照顾于我。若是子青兄与他结识,必能成为好友,只可惜……”
徐子青微微笑道:“可惜什么?莫非你那七师兄不在此处么?”
宿忻点了点头:“我拜入峰中时,七师兄已是化元期的修士,遥遥领先于我。且七师兄火之一道上,比我研习更深,如今已是找到了结婴的契机,正在闭关苦修,如今或许还要数年,方可破关而出。否则,非但可以将他介绍给子青兄知道,还可以为我五陵仙门此次除魔增添一位助力的。”
徐子青闻言,略略思忖。
仅仅数百年,已由化元而得了结婴契机,此人不曾游历其他大世界,单凭此方大世界的积累,就有如此造诣……在火之一道上,他资质显然更胜宿忻,然而闭关之后久久不出,峰中也无异象,怕是此次难以得成。
大劫在即,便不看在宿忻面上,也可稍借一把力气。
想定了,徐子青就在袖中摸了一摸,取出一个玉盒来,放到宿忻手里:“阿忻贤弟,你将此物交予你那七师兄,或者有些助益。”
宿忻一怔:“这是?”
徐子青笑道:“我在大世界里,也得到些奇遇,这便是偶然所得的一粒化婴丹,如今于我而言已是用不上了,我那些弟子,也还需多年打磨。你那师兄既然适逢其会,想必也是他的缘分。”
这等丹药,在周天星辰殿里可以任意换取,他换来不少交予宗主,自己只留下一粒,是为相赠友人。
而在友人中,最可能结婴的,无疑就是宿忻。
但宿忻现下境界虽到,根基仍不够稳固,短日里是用不上了。不过看宿忻提及他那师兄时担忧敬慕的模样,想必给了他那七师兄,与给了他自身,也没什么不同。
左右这化婴丹仅能提高两层结婴几率,也只是为那困于最后关头者出一把力气罢了。倘使宿忻的七师兄有此物相助,还不能破丹成婴,那便是此次果然契机不足,只得等下次去了。
一众人也知道化婴丹这物事,可此丹如今的倾殒大世界里,几乎不能将灵药搜集齐全,故而已有许多年不曾现世……
宿忻面色微变,犹豫片刻,才道:“多谢子青兄厚谊,此物贵重,我本不该收下,只是七师兄……子青兄,日后若有差遣,宿忻万死不辞!”
徐子青莞尔:“若是我不给你这个,我遇上了危难,你莫非便不助我?”
宿忻忙道:“自然不是!”
徐子青见他急切,终是忍俊不禁:“阿忻贤弟,我不过是顽笑罢了,你快些给你七师兄送去,待得归来,还要点兵。”
宿忻面色一红,呐呐不再多说,转身就已遁走。
待他身影消失,徐子青才又笑道:“只当我提前送了成婚大礼就是。”
其余等人听闻,也不由笑了起来。
宿忻虽仍好似情窍未开,但只看他如今对他那七师兄惦念之深,想必开窍之日,已不远矣。而他那七师兄待他也是极好,多半不是无意,说不得,过不多久后,还当真能有成婚大典也未可知。
徐子青心中也是生出几分温情。
宿忻这般姿态,不禁叫他想起当年之事。那时他也是爱慕师兄,与师兄日久生情,亦是在师兄结婴,自己结丹时,成婚双修,仙途携手。
如今,只盼宿忻亦能与他七师兄两情相悦,得一段圆满。
有宿忻这事牵头,这些旧友们也互相打趣起来。
譬如当年由小世界而来之人,刁子墨与罗吼惺惺相惜,现下已然有些暧昧,眼神交会间,俱是两情脉脉。这时被友人们追问,罗吼先行将此事捅破,而刁子墨面色虽有尴尬,却是应了罗吼相邀,决意两人再结婴之后,就要成婚。
再有冉星剑与卓涵雁,他两人多年来时常一起出去游历,不仅早早生出情意,更是在一处以为必死的险地里,祝祷天地而成婚。孰料后来两人心意相通,因一场双修而有突破,反而逃离险地。可要让他们再来举办大典,又是羞赧,故而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告知诸位同道友人。
这时被询问出来,众修士都是大笑,而后也一一送上这迟来的贺礼。
隆宣和岳珺,他们两个一心修炼,不曾寻到什么知心道侣。只是现下眼见这许多有情之人,不免也有些眼热。怕是战事之后,就有心去寻觅寻觅了。
最后,徐子青的目光落在骆尧身上。
随即他视线一动,又在杜子晖面容上绕过。
这两人……
而且,如今骆尧眉眼间的压抑已是消散,其中恐怕少不了杜子晖的“相助”。
骆尧有些窘迫,他心中本应觉得坦荡,不知为何被好友这般看来,就好似有鬼一般,说不出话来。
倒是杜子晖,他见徐子青盯住骆尧不放,眉头一皱,不高兴道:“徐道友,你已有双修道侣,为何还要这般瞧着阿尧?”
徐子青眼带揶揄,看向仿佛有些失措的友人:“阿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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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晖越发不高兴:“怎么,只许你唤他‘阿尧’,却不许我唤么?”
分明是他与阿尧相识更早,却是叫这人同阿尧先做了好友,后来没得音信,还叫阿尧时常惦念,着实使人不快。
虽说杜子晖也知道如今徐子青的身份境界都是他不可逾越的了,但当年他便看徐子青不爽快、总是怒目相视,而今纵使他本身性子已沉稳不少,面向徐子青时,还是禁不住的烦躁。
这个中的缘由……他是分辨不清,不过他即使尊重对方的实力,却还是有些忍耐不住。一不小心,就冲口而出了。
徐子青不以为忤,修士之间的确以境界论前后,可若是面对当年的故人,是他自个走得太快,倒也不必这般计较。
何况,他看这杜子晖似是还不明自己的心思,只是因着本心一点情愫对他生出些许嫉妒,此为人之常情,并不能叫他因此恼怒。
倒是骆尧,他轻咳一声,又拉了拉杜子晖。
杜子晖以为骆尧是不喜他对徐子青冲撞,尽管仍是不快,倒也稍稍低头,对徐子青说了一句:“徐道友,失礼了。”
徐子青一笑,言语里,颇有些意味深长:“友人之间,不必如此。若是我对你恼怒,阿尧怕是反而要恼我了。”
骆尧一滞,这回却是耳根都有些发红起来。
这等景象,引得另几人都禁不住地好笑,杜子晖不知所以,只轻哼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骆尧心知肚明,偏生杜子晖鲁钝至此,堂堂世家公子,曾经还忍辱负重终于复仇的,到如今,已是被调侃尽了。
说起骆尧,他这么多年在杜家绘制符箓,待遇还算不错,但杜家如他这般之人,却也不少,所得资源比起在外独自打拼时多上许多,可要想让他大步进境,还是有所不足。
但杜子晖将他招揽之后,却对他很是照顾,甚至将骆尧居住之地,也安排在自己左近之处——在那里,灵气之浓郁,便远胜如骆尧这等修士应住之地了。
骆尧对杜子晖原本就已渐渐改观,后来跟杜子晖逐渐相处,更在极乐老祖覆灭后,于杜子晖相助下,找那极乐峰中一支的仇人亲手斩杀,终是心结已消。
直至云冽与徐子青成婚时,他与杜子晖,已然是相交甚笃,做了一对好友。
骆尧性子缜密,为人也极聪敏。他见到了杜子晖的好处,又得了杜子晖的照顾,也对他逐年看重。
许是因着两人磨合得不错,又许是因着杜子晖始终待他极好,不知为何,骆尧竟对杜子晖生出情意来,而这份情意,也早已被其他几位好友知晓。
以杜子晖对骆尧诸多态度,甚至他对徐子青的敌意,众人皆知他必然更是早已对骆尧动情,只是他动情是动了情,自己竟全然不晓。骆尧心里尽管知道几分,但到底难免有患得患失之感,并不能十分确认,便一直未曾主动说出……到如今,又是百多年过去,两人似是僵局,又似是如此相处,已然足够。
而那杜子晖,当真不知该说他是迟钝,亦或是愚钝了。
岳珺将这些事情传音说给徐子青知道,徐子青觉得有趣,倒也不欲就这般点穿。
仙途漫长,安知骆尧是以此为苦、还是以此为乐?还是顺其自然得好。
想必早已深知那两人情愫的岳珺等人,心中也必是一般的念头。
旧友叙旧不久,宿忻已然归来。
他将那化婴丹在七师兄闭关门前投掷进去,也是因他七师兄闭关之前,他缠磨好久,得了个进去的口子之故。
只不过,那时他是害怕七师兄最后不得出,想要借此好歹有个让他出手援助的机会。而如今他反而因此将化婴丹送入,虽说再不能入,但七师兄的机会,却反而更增几分,到时必可自行破关了。
放下这一遭心事,宿忻回归后神采飞扬,越发精气充足。
到这时,徐子青抬起手来,止住众人闲谈。
也是时候讲一讲那如何配合,在战场上如何对战等事的安排、计划了。
再说另一头。
云冽与师弟分开两头,前往另一方向。
他此时足下踏着一缕黑金剑意,白衣披垂,神情冰冷,只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出一种霜寒彻骨之感,不敢有丝毫不敬。
而当他的剑气如同水银一般铺开去时,就有许多修士,他们体内或者身后长剑轻鸣,像是被什么东西引诱,又仿佛是感知到了什么,正在遥遥应和了。
——六炼剑魂催生出来的剑意,哪怕只有一丝流溢出来,也能在剑道之上镇压八方,震慑诸天!
凡是察觉到自己长剑低鸣者,凡是长剑可引起低鸣者,俱是剑修。
也只有剑修,与自己本命宝剑心意相通,心神相连。
因为他们除了剑以外,再不修任何法宝,他们是剑,剑也是他们。
且既然是剑修,大多性情特异,心思很是执着,他们往往时时揣摩手中之剑,周身剑气外放,便时常喜好与同类者坐在一处谈剑论道,并不去与法修等其他修士混在一处了。
这些剑修中的金丹修士,也有数十上百人聚在较为僻静之地,各自闭眼悟剑。
不成剑罡者,不可称之为剑修。
五陵仙门偌大宗门,习剑者无数,自不可能只有区区百位左右剑修。可不仅是剑修,还得成就金丹,人数便少之又少。
但在座这百位左右的剑修里,其中成剑罡者比比皆是,成剑芒者仅有三成,而成剑意者……总数也不过只有五六人罢了。
——上万剑修中,也仅有一二人可成剑意,且在这些人里,几乎都已然结丹,如此数目,当真也不少了。
察觉自己相伴宝剑鸣叫后,这些剑修饶是心如铁石,也有所惊异。他们当即断了体悟,睁开眼来,却是发觉宝剑剑锋骤然转移,所指之处,竟然正在虚空之上!
白衣冷漠的剑修,所散发出来的,是一种让天下间所有剑修都憧憬的气势,那并不魁梧雄壮的身躯里,蕴含的是一种让所有剑修都战栗的可怕力量!
那是什么力量?
在那剑修的足下吞吐的,是剑意,却又比他们所悟出的剑意,要强悍无数倍,仿佛尚相距数百丈远,肌肤上就好似要被那寒芒割裂一般!
几乎就是立刻,便有人将他认出。
“……云冽?”
“当年天龙榜上戮剑,而后的元婴老祖,如今他是什么境界?”
“他的剑意,前所未见!”
不由得,好些剑修纷纷站起身来。
其中一人白发童颜,一人刚硬坚毅,正是当年司刑峰中第九席原泰和与第六席曾翼。他两人曾因云冽斗法时实力所摄,事后苦修不缀,全心领悟剑意。
如今几百年过去,虽说他两人并未结婴,却是将大半时间都用在体悟剑道上,如今尽皆达至了剑意第二境,那曾翼更是已然就要突破至第三境了。而他们的境界,也在金丹后期巅峰,堪称这些剑修中,总实力最强的两人。
他们对云冽,显然记忆犹新。
当年云冽成为元婴老祖后,声威也在许多优秀弟子之间传开,更为剑修楷模。故而尽管最初也有不少剑修有些疑虑,但当他们被稍作提点,再仔细一瞧,立刻就都认了出来。
当下里,不少剑修都是开口:“云前辈!”
云冽略略点头,并不多言。
以如今云冽的能为,若是调度寻常修士,在战场上未必能发挥十成力量,因此打从最初,他所看中者,便是剑修。
不仅座下金丹总旗主需得是剑修,就连手底仙兵,也不例外。
云冽神识一扫,在场所有金丹剑修的剑道境界,便都被他收入眼中。
不消多想,他已点出十人来。
其中自然有曾翼与原泰和,另外八人中,亦是司刑峰中人——这八人或者已然领悟剑意,或者……只有一步之差。
曾翼与原泰和对视一眼,心里凛然。
仅从此处来看,这云冽前辈在剑道上的造诣,便果真非凡。
同为司刑峰中人,不仅比寻常剑修多出许多执行任务的机会,更是闲暇之时就与同僚切磋,彼此之间剑道如何,互相都已熟悉。
戮剑云冽一瞬看穿,真使人后背发寒!
但既然被选中了,这些剑修心中,便有一分欢喜。
这至少,能叫他们与戮剑一同作战,也可叫他们知道,那剑意,究竟……
得了十位下属,云冽一如往常,他手指一点,在众人面前,便出现一柄黑金巨剑。
而这巨剑之上,散发出来的锋锐,竟半点不逊色于他足下寒芒!
好厚重的剑意!
好锐利的剑意!
十位剑修毫不迟疑,纵身一跃,已立足在那巨剑之上。
刹那间,他们只觉被一股寒意包围,登时好似五脏六腑都浸泡于霜雪之内,元神都要冻结一般。
下意识的,剑修们运转真元,抵抗这剑意。
倏然间,就有四人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冲天剑光,这是——
曾翼眼瞳蓦然收缩。
是剑意!
十人之中,原本有六人领悟剑意,除却他曾翼与原泰和为剑意第二境外,另外四人,皆是剑意第一境,那余下四人则只是到了瓶颈之地,在乍破与未破之间罢了。
然而……
只是踏上这柄剑意凝聚的巨剑,只是被这剑意一个冲击,居然就……突破了?
当真是不可思议!
很快,那四人也察觉自己身上发生何事,当即盘膝坐下,立刻巩固剑道境界。
前方,云冽立于剑锋之处,目视前方,不动如山,恍若不觉。
原泰和等人却是呼吸一窒。
这一霎,他们忽然明白,戮剑云冽之剑意,胜他们无数倍之多,不止是死死将他们压制,更是能让他们处于一种极恐怖的剑压里,甚至能将他们的潜力都借此反弹而出,冲破关卡!
下一刻,曾翼也盘膝坐了下来。
他双眼猛张,爆射两团剑光,他居然也破了那关卡,进入到剑意第三境里!
眨眼间,一行十人,就有五人倏然突破!
众剑修不敢怠慢,赶紧体悟起来。
这是个机会,恐怕也只有在第一回接触到此等剑意时,方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哪里……还能浪费?
云冽心念转动,黑金巨剑立时掉头,直接往许多仙兵结阵处疾飞过去。
在那里,有剑气冲霄,那是虽然境界并不甚高,却是意志不屈的剑修的剑气。
他们……聚集在一起。
来到那处后,果然,是更多的剑修。
他们的境界,都在筑基、化元之间。
也是新晋的仙兵。
不出云冽意料之外,剑修攻势极强,但往往孤胆冲杀,难以调派。若是分散在诸多方阵里,恐怕不易与人配合,自是放到一处为妙,根本无需他来一一寻找。
但若是放在一处,虽说看来都是一般的锋芒无双,可要想有人将他们彻底压制,却是颇难。
如今五陵仙门能做到此事之人,只有云冽。
五陵仙门早已想到此事,自然也早有安排。
纪倾不曾主动对云冽提及,但只要云冽来到这征兵之处,便不被提及,也能立时知晓。
他当司掌这剑修所成的仙兵!
·
大约又过了一个日夜后,众多司卫长渐渐挑好了合适的金丹下属,之后,那已然通过考验、纳入编制的仙兵方阵,也终于要聚合完成。
不同于云冽直接取走那较为特殊的剑修仙兵,徐子青同其他司卫长一般,所得仙兵皆是分配而来,并不同金丹修士那般,还要着手挑选。
不多时,就有一位大能从天而下,这乃是编制仙兵之管事长老,权力重大,如今就要过来下令。
只见他嘴唇微动,神识分散,只一息过后,那所有司卫长脑中,便都响起了他的传音——“于某方位之仙兵甲阵,为汝所有!”
徐子青所闻得的,乃是东北方向仙兵之丁阵,即为他座下千人。
当是时,他轻抚重华头顶,道一声:“重华,去。”
这巨鹰即发出一声长嗥,如同一缕疾风,霎时到了那东北仙兵丁阵之前!
它停了下来,鹰背上的众人,也都见到了下方的兵阵。
有每一位化元期修士领九位筑基,而每十位化元,可称一旗。
总数十旗,此刻已是徐子青所率领的兵士了。
这些仙兵并不及真正兵士那般队形严苛,但面向十位金丹并更高境界的徐子青,却也是十分恭敬。他们每一人周身气息都颇雄浑,本身更有一种肃杀之气,显然对此后战事,已有充足准备。
徐子青见到,也算满意。
随后,他便对骆尧等人有所示意。
宿忻性子爽利,他立时笑道:“先出手则快,后出手则慢,我可先去啦!”
话音刚落,整个人已掠出极快,那红衣翻飞,若烈火骄阳,真是一派灼灼风姿。
杜子晖也是心高气傲,当下拉了骆尧之手,也是倾身而下。
骆尧一笑,面色虽是无奈,眼神却很欢喜。
之后隆宣岳珺,分散两头,冉星剑与卓涵雁、罗吼与刁子墨都是较为沉稳,也不惧落后一些,也各自去了一旗仙兵之前。
徐子青一抬手,掌心里飞出十道青光,每一道都化作一面青色大旗,上有妖藤缠绕、巨鹰展翅以为图纹,乃是十面总旗。
众金丹修士也是伸手一抓,每人便各得一面。
紧接着,青色大旗之上,又分别飞出十面小旗,这小旗亦为青色,却是因诸多金丹修士性情不多,再多出其他纹路来。
譬如宿忻,他分出的小旗之上,便有烈火成海,沸腾不已;又譬如骆尧,旗上符箓纷飞;如杜子晖,有豹头在旗面咆哮;如刁子墨,小旗中有雷电轰鸣……
正是人人不同,各有特殊之处。
这等分旗之举看似繁复,但若真到了那战场之上,人流如蚁,尸落如雨,哪里还能用神识一一去分辨众人相貌?修士便有神识可分化多股,可到底要顾全战事、防备敌人,也不能那般遂意。
因此,以此旗为证,小旗号令仙兵,总旗号令小旗,而居于中央主持大局之司卫长,不仅有令牌为凭,更因本身实力强大,操纵全局来,就并无那许多限制了。
徐子青盘膝高坐,略垂眼,便能俯视一众兵将,使人颇有睥睨天下、纵横八方之宽阔畅达之感。
只不过……
大劫之中,他所在之地,怕是也仅仅比这些兵将高出些许罢了。
众兵将转身过来,齐齐行礼:“见过徐司卫长!”
徐子青温和一笑:“此战我等当同进同退,誓杀邪魔,不尽不归!”
众兵将目光一亮,又是朗声相应:“誓杀邪魔!不尽不归!”
各自拜过上峰、见过下属,此时徐子青再不是与旧友言笑晏晏之人,而是司掌一卫生死命运的司卫长,对待众多金丹修士,姿态也肃穆起来。
众旧友知道厉害,自此时起,也同样只将徐子青当作上峰看待。
如今诸多司卫长都在点兵,徐子青也不例外,他将众兵将一一看过,亦知道他们名姓,略问过他们所长术法,便让宿忻等人依照先前商议,再度将各旗兵士分过一遍,重换队列。
金丹修士们动作利落,短短片刻,就把兵士分好。
如今这些仙兵,大略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分配,若有能力特殊者,自然又有调换。众金丹依照喜好、己身神通等缘由,把可以弥补己身不足者,可以配合自身神通应变者,可以有奇兵之效者,也同样商议分来。
渐渐地,这仙兵各旗,便也焕然一新。
而后,又是新兵各自适应上峰将领,叫彼此磨合一番。
徐子青乘着重华飘浮,见宿忻等人安排妥当,各旗之间已见默契配合,心下也有几分宽慰。
过不多时,宗主便要下令,再无时间操练众旗,就只能趁如今光景,多多适应了。
不出徐子青意料,再过一日半,在此地上空更高远处,就有数座楼阁乘风而来,那每一座楼阁上,都有数尊甚至十数尊、数十尊气息极其强大的人物盘踞,正是宗门顶尖的力量。
纪倾宗主,就正在那为首楼阁之上。
这楼阁唤作“五陵天阙”,为五陵仙门中炼制的洞天法宝,内中拓展空间,可容纳修士成百上千,不露痕迹。
如此天阙,更是宗门彰显威风之物,又可作为飞行法宝,行速极快,能划破虚空,连番遁行。比之元婴修士撕裂虚空赶路,也不慢上些许。
这几尊五陵天阙一来,几乎瞬时引起一众议论之声,但又是瞬时,这议论之声俱是消弭了。
所有仙兵皆是知晓,如今,已然将要出宗作战。
纪倾此时,也不同于往日与徐子青言谈时和蔼,反而有着作为一宗之主的无上威严。只听他一开口,声出百里,如敲击耳膜之侧:“血神宗作恶多端,图谋深远,我等仙道中人,不当任其作恶。故今日率满门英杰弟子,拔除血神恶孽,断此魔劫,扬我仙门声威!”
众仙兵亦是扬声应道:“拔除血神恶孽,扬我仙门声威!”
纪倾满意点头,他再点出一指。
所有司卫长手中,登时又多出一尊洞天法宝。
此为“五陵宝阙”,虽不及“五陵天阙”那般,却是众多天阙子阙,可随天阙同行,行速不改,而内中亦可置入千军万马,正合如今之用。
徐子青得了此宝,将司卫长令与其一合,已然如同炼化一般。
他再对着那些仙兵一晃,所有仙兵,也都进入这宝阙之中!
然后,巨鹰扶摇直上,踏入宝阙之内。
而宝阙冲天而起,就落在那一座天阙之后。
在那天阙上,便是那大乘期的一位大将,出窍期的十位统领了。
以宗主所在天阙为首,四座天阙紧随,包围数百宝阙,仿若长天流云,如同雷霆奔走,径直前行。
五陵仙门一众兵将,自此浩浩荡荡,离开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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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时,五陵仙门一众已然来到了东域与北域交界之处,从西域南域两地,亦有众多势力涌来,都是点齐仙兵,定下了这相约所在。
万剑仙宗、万法仙宗、霄水仙宗等三品仙宗,都有大派风范,所乘而来者,竟也是类似洞天法宝之物,将门内优秀弟子,尽皆安放其中。或剑气凛然,或术法煌煌,都挟破云气势,威重无比。
便是那如意仙庄,早年虽因素女一脉而没落下去,如今却也好似新仇旧恨相加,派遣出许多女兵女将,其杀气之重,更不在其他仙门之下!
四品仙宗等宗门,约莫并无洞天法宝,但也都是驯养极大骑兽,或有品级极高的法宝,摆将出来,化作了滚滚云层,杀意冲天。
另有更多低品门派,则也都或出成百上千,或出成千上万,把门下弟子差遣出来,紧随于大型仙门之后,是为分一杯羹。
而那西域大衍帝国,来的则是楼船。
有数百丈之高,分作无数层次,中有高楼耸天,立着煞气凌人的猛将,下方重重甲板,仙兵密密麻麻,虽看似不及那许多仙门中仙兵人数众多,但若论起那身经百战的气势,却要更强数倍!
这也是因着,大衍帝国多年来同那莽兽对战之故。不过,也许是因着忌讳仙道之故,前来参战的兵将,也无一人为邪魔修。
他们楼船众多,船头更有银衣鼓荡,大衍帝国许多皇子,亦来争功!
当仙道齐聚,纪倾扬声道:“今日我等讨伐血神宗,各位同道请了——”
那另几个势力首脑也是“哈哈”笑道:“五陵居首,纪宗主请先行!”
五陵仙门当仁不让,虽有大衍帝国实力不在其下,然而大衍中到底势力复杂,若说仙道魁首,仍是五陵。
于是纪倾心念一动,这五陵天阙率先而走,众多宝阙随之而去。
同一时刻,其他宗门也是动了,就如同各方潮水,汇聚成流,化为大海。
越来越多仙修加入其中,在天幕上,那仙修的气息澎湃而出,演绎出一种大势。那漫天的仙兵,把整片天幕,都遮挡了住。
这众仙修集结的大军,也好似狂风一般,就向北域卷去!
·
血神城,血神宗,血神殿。
宗内许多长老极快走进其中,纷纷传音:“宗主,大事不妙!我血神宗探子来报,东南西三域仙修结成军阵,一齐往我北域杀来,说要剿除我血神宗!”
血神魔尊化作一道血光遁出,大为愤怒:“为何此时方才来报!真是无用的废物!”
就有一位长老连忙开口:“禀报宗主,近日来血衣堂探子一心查探那害死我宗血蒙之人,对另外三域变化,便迟钝了些。”
另一位长老哼了一声:“那是你血衣堂无用!”
那位血衣堂长老皱起眉来:“司掌那三域探子之事,分掌于血雾堂、血杀堂与血影堂之手,与我血衣堂有什么相干?”
他这话一出,又有三位血神长老告罪:“宗主恕罪,我等万万不敢怠慢,在血衣堂堂主寻找那血蒙踪迹时,我等已让各宗探子动作起来,然而他们只提及那谢赟召开那万仙大会,仙道聚兵一事,则……不曾听说。”
前一位长老又冷笑道:“左右还是尔等无用,那仙道平白无故做个什么万仙大会?我血神宗先失了血蒙,那五陵后脚便召集众仙修,可见必然有鬼。”
这长老话说得有理,但其余几位长老,便都是灰头土脸了。
血雾堂长老一个忍不住,怒声道:“你血月堂若是早知端倪,为何偏等到如今来说?不过是事后嘴硬罢了!”
另几位长老也纷纷说道:“正是如此!我等尚且为宗主分忧,你却做了什么好事!”
一时之间,这些血神宗的长老们,居然就要吵了起来。
血神魔尊原本便是烦躁非常,闻言一拂袖,愤怒至极:“够了!多说无用,血影堂速去打探仙兵人数,血雾堂去联络鬼灵门求援,血杀堂往附属宗门传讯,叫他们点齐魔兵过来,其余诸堂集结人手,准备出战!”他说了这话,语气更是匆匆,“那些个在血神海里闭关之人,也全都给我叫出来!”
众多长老再不敢迟疑,都是急急回应:“是,宗主!”
语毕,他们便大步出门,各自抓紧工夫,迅速做事去了。
仙兵已然压境,需得在他们来到血神城之前,把一切准备妥当……
·
徐子青立在宝阙之上,遥望下方。
如今各宗仙兵已然进入北域,一路所见邪魔众多,虽多为散修、小宗之人,却也都是恶事做尽,不能宽恕。
大军未停,然而在几位宗主调动下,逐渐便有一些同样品级较低的宗门被分兵而出,以数倍于邪魔之力,去将这些零散魔头绞杀。
很快血腥之气弥漫,直往上空冲来,然而还未及跃出几丈,便被那大风刮过,瞬时化为无形。
半点,也不曾传入那高空里众多仙修的鼻端。
越是往北域深处行进,就越是有更多仙兵被分了出来,围剿诛魔。
五陵仙门、其余仙门在北域探子不少,暗哨之内,亦有好些想方设法,传递消息,又把附近隐匿起来的一些魔头踪迹,上报出来。
于是,又是一轮剿杀。
而魔头们在许多据点都被拔除后,亦发觉大事不妙,到这时,他们方才知道,如今仙道正是铁了心肠,要与邪魔道大战一场,他们再不敢迟疑,分别使出万千手段,也开始主动拼杀起来!
与此同时,大军再度分兵。
不过,这些分出的仙兵尚且不涉仙道主题,只是那些小宗小派、小势力们出头赚取功劳罢了。
但是,邪魔主动出击之后,再不同先前那般被打得措手不及,故而仙修之内,陨落之人的数目,也渐渐多了起来。
七八品的魔门,五六品的魔门,乃至四品魔门,诸多邪魔道势力,北域的所有魔头们,都以最快之速,得到仙道开战的消息。
而这些邪魔修们,亦是在宗门师长一声令下后,也聚集魔兵,汇来魔气……
那一头,仙修巨头们,法旨频频。
“白虹门、冯王门,往乱魔岭除魔!”
“银月宗、天外门,往落瘾城剿灭蛊风魔宗!”
“皇极门、遵生门、黄沙宗,往古煞十三寨,剿除散修魔盗!”
“离恨宗、天蚕宫,往黑蜂山踏平无常洞!”
“藏雷宗、飞星门……”
待到临近血神城之时,只剩下了三品以上诸多仙宗与宗门仙兵,各自乘坐飞行法宝,停留此城上空。
血神城内一片人心惶惶。
好强的仙道气息,那高空里,究竟是——
刹那间,许多邪魔都躲闪起来。
“仙道出兵了!”
“快快躲闪,我不过是个金丹小修,万没有这般搏命的道理!”
“逃走,逃走!”
“若不快走,我命休矣!”
一时犹如鸟兽散,原本来到血神城的邪魔修乃是为进境而来,哪里想到飞来横祸?且邪魔道人亦不必讲什么道义,心里不过想着自己的小命,更不会因此留下,要同仙道中人一决生死的。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数邪魔修自各处窜出,如同一股洪流,直往城门外涌去。就连此地有产业的邪魔们,也不再记挂店中资源,连手中奴役的仙修也不在意,只管亡命逃窜,四散开去。
短短时间里,甚至邪魔修为能逃生,亦不忘互相攻击,闹得整个血神城,都是一片哀嚎颓然之声。
城里的血神卫自是阻拦,然而平日里他们威风赫赫,今日这威风却不管用。
就有人一把将他们掀开,口中留下一句:“你血神宗厉害,正可阻挡,我等无用之辈,便不在此阻碍了!”
若是血神卫凶狠起来,更有好几人联手阻挡,逃得更快:“与其阻拦我等,不如快快回宗,与那些仙修厮杀去罢!”
逃归逃,但如此群涌之态,空中仙修,又如何不能发觉?
就有万剑仙宗一位长老出言:“风神,你且带领一队弟子,去将城门清理一番,也给后来的同道留出些空处来。”
就有一位面如冠玉的银发剑修出得列来,他生得极其俊美,眼中却隐隐蕴含一种狂暴之意,闻言之后,当即右臂一划,便叫出了数十位化元期、金丹期的剑修。每一人,或是剑罡吞吐,祸事剑意纵横,俱是神情兴奋,跃跃欲试。
银发剑修厉声道:“走!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众多剑修登时化作一道剑光,便齐齐往那城门处扑去!
同一时刻,无数剑罡、剑意狠狠斩出,正对准那泛滥人群、争先的逃难之魔!
剑罡过处,剑气森森,就有好些血肉之躯,生生撞在那剑罡之上,瞬时被削去头颅、斩碎肢体。
剑意所及,有不少境界都在金丹以上的修士竟是一瞬恍惚,而只这一瞬疏忽,那八方剑罡就都冲杀过来,让他们的头颅也被一剑两段,高高地飞了起来!
这些万剑仙宗的剑修们杀得兴起,很快就酝酿出极其浓郁的杀气。而杀气愈烈,则出手越狠,对待邪魔修更不必半点留情。
因此……
不足片刻,尸横遍野。
眼见这许多的剑修凶狠,本来仍在往城外涌去的邪魔修们,骇得是赶紧后退。
他们只在心中发狠:既不许我等出去,便投奔了血神宗,一同杀他娘的又如何!仙修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然而此时再退,又怎能来得及?
将城门口邪魔杀绝的风神剑尊一行掉转头来,再把那后退的邪魔,也追上杀死。而更远之地的邪魔修们见势不妙,转身就往血神宗逃去。
万剑仙宗再分出数队剑修,则是往各方疾飞,把那些方向的邪魔们,也以雷霆之势,纷纷诛灭……
万剑仙宗出手便是如此利落,其他几个宗门仙兵见到,心里也难免不生出几分热切来,便是那些宗门宗主,见状也赞了一句:“万剑仙宗的剑修,果真不凡。”
这话出口,另外无数修士听得,都是暗暗认同。
唯独在一尊宝阙里,那上千剑修神情颇有微妙。
若是他们不曾见过这一位云司卫长,说不得倒也会这般以为,但他们已然感受到那种几乎叫人恐惧的剑意,这万剑仙宗的手段,在他们眼里竟算不得什么了。
故而他们不知不觉间,便把目光投向那阖目不语的白衣剑修去。
云冽神情不动,口中说道:“将尔等剑罡外放,待我一观。”
话音落后,剑修们也不再去想那万剑仙宗剑意威能,都是心中微喜,把自己的剑罡,全都释放出来。
他们本以为这位戮剑前辈乃是有意指点,但当他们使将出来,却只见到云冽视线在诸多剑罡上一扫而过,并未出言……叫他们就有几分疑惑。
云冽也不解释,只叫他们又纷纷收了剑罡。
——待到必要之时,他们自然便知。
而十位已然尽皆悟出剑意的金丹剑修对视一眼后,又纷纷继续参悟起来。
另一尊宝阙里,徐子青看向那风神剑尊与雷霆剑尊,眉头微皱。
早先在万仙大会时虽也见到他们,但那时一心记挂血神宗事,思绪一晃而过。如今见到他们除魔情景,倒是不由得想起了从前。
那时他两人请一位元婴老祖半路截杀,若非师兄有宗主分神相护,只怕当即两人便已死去一回。
这两人——尤其风神剑尊睚眦必报,不知他可还会记恨师兄?
思忖稍许,徐子青不再多想。
也罢,此两人之能为,早已不是他与师兄对手。当年师兄夺走剑道果实,他们不顾颜面已是追杀一次,在宗主那处也已挂上名去,想必,也不会再咄咄逼人。
若还是不忿……魔劫之后,自有计较。
半个时辰后,万剑仙宗的剑修们,已然把附近的邪魔尽力诛杀干净,再跑得更快的,却是不便脱离太远追击了。
因此这些剑修很快回归宗门,自又迎来许多敬佩目光。
这一刻,万剑仙宗上下,都是面上有光。
此役大胜,乃是开了个好头,使得士气大增。
随着大军推进,血神城也走了大半,血神宗近在眼前。
打眼看去,如今的血神宗上,依旧缠绕着厚厚的血气,甚至比之从前所见,还要浓重几分。那血气中数股能量流动,竟然好似活物,很是可怖。
但也正因有如此浓郁的血气遮掩,即使血神宗里人头攒头,有无数动静,但在血神城外的仙修们,即便从高空俯瞰,也不能看清里面的情景。
就像是,被庞大巨大的禁制笼罩住整个血神宗,也好似是有人用神通干扰,阻碍了仙修们的所有窥探。
这一刻,就有仙修朗声叫阵:“血神老怪,速速出来受死!”
声音由近及远,一直传入到血神宗里。
又有许多仙修同时放声说道:“血神老怪,速速送死——”
声如雷鸣,绵延不绝。
如此举动,正是狠狠落下那邪魔道的面皮,寻常仙修弟子,也敢如此喝骂,正是全然不把血神宗、血神老祖看在眼里。
修行愈久,这面皮往往愈是看重,愈是辈分高、境界深,也愈是讲究身份。
不论修仙也好,修魔也罢,不论是否讲究心境,又不论是否追求欲望,既然是从人类中跳脱而出,又怎能真正全然摆脱那“人”的影响呢?
即便是德高望重的散仙也未必能,素来随心所欲惯了的邪魔修,自然也是不能。
在仙门叫阵之后,那血神宗上笼罩的重重血气,就霎时翻腾起来。
渐渐血气变作了血雾,血雾慢慢散开……这时候,众仙修骤然发觉,在血神宗内,偌大的地方上空,居然也是无声无息地聚集了无数邪魔修,他们挤挤挨挨,立在无数厚厚血云之上,身上血光闪烁,通身都散发出止不住的恶念!
那些魔兵当中,有一尊血云台,云层更厚,堆积而成,上面站立着许多周身仿佛有鲜血凝固的红衣修士,看不清面貌,只能感知到他们散发出来的刺鼻血腥。
就仿佛……他们本身便是腥血化身一般。
无疑,他们便是血神宗顶峰之人,如今被围在魔兵之间,远远调派,与仙修诸多大能遥遥对视。
徐子青将神识送去,却发觉当神识接近那浓厚血云时,便再不能寸进。
这是……被阻碍了?
略一想,既然血神宗乃邪魔道最强二宗之一,将这许多弟子的血光汇聚,能抵挡窥探,正是在寻常不过了,倒没什么好诧异的。
于是,便只能用目力来看。
隐隐约约,即使徐子青已是化神境界,也依旧看不见他一直“惦记”的仇人。那极乐老祖的道侣,也不知是否正在其中?
看那日他的举动,理应在血神宗备受重用……若是得在,那可是再好不过。
当年因果,恰可一日了断!
只是左右看去,仿佛皆非那人……
同徐子青一般极力远眺者,还有一人。
她一身黑衣猎猎,跟随在她身后的所有女子,俱是一身黑纱。
此为祭奠,亦是复仇!
当年如意仙庄何等威风,沐容华与众女招揽各方英杰,又是何等的脸面,众多师姐妹在一处和乐融融,更是多么欢喜。
可惜一夜之间,天地翻覆,以众多境界不足的女子之身,以强行提升境界的后辈为宗主,苦苦熬撑,何其艰难!
一切拜那余侬情所赐,而那个贱人,便是化作了灰灰,她们这一庄的仇人,也绝不会认不出她来!
沐容华因余侬情而断了仙途,也因她丧父丧母,其仇恨更在庄中女修之上。因此她虽也是神识不能尽展,可却还是见到了那一位婀娜女魔,就依偎在一尊血气浓烈的瘦小男子身侧。
余、侬、情!
滔天恨意,几乎要从双目中喷涌而出!
就在两军对垒时,纪倾等宗主,忽然开口:“杀!”
下一刻,所有的仙修身上,都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徐子青立时便有动作,他将那令牌一展,快速说道:“出宝阙,列方阵,去西南角,剿杀血神弟子!”
他座下十位金丹立刻应道:“得令!”
那千人弟子也齐齐应和:“遵命!”
眨眼间,千名仙修倾身而行,那遁光汇聚,仿若一条光带,又好似一片流云,就此轻飘飘又极其快速地,冲向那西南角去!
所过之处,众仙修神通释放,法宝祭起,就把那许多邪魔修,都包围在中间。
但凡是到了一定境界的修士,能在宗主令下司掌千人之军,都是反应极快。
不仅仅是徐子青,所有仙修们全都看准那交战之地,寻到了要剿杀的血神众人。若是行得快的,便可率先抢住一地,若是行得慢的,便只能挪开一处了。
徐子青自是快的,云冽自然也是快的。
若是说起战意,这天下间的修士,便再没有比剑修更为强盛的了,而虽说万剑仙宗的剑修素有名气,又谁言五陵仙门的剑修便有不如呢?
也是只在瞬间,云冽和一众剑修,已围住东面的血神弟子。
然后他们齐齐出剑,在无数剑罡汇集而成的力量中,霎时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许多低境界的血神弟子,正是连惨嚎都不及发出,便没了性命!
而法修杀人,也仅是稍稍慢上些许。
徐子青尚未动手,他麾下的十位金丹却已纷纷出手。
电光火石之间,骆尧符箓所经,满处焦黑;杜子晖所及之地,豹影重重;卓涵雁与冉星剑配合默契,一击而出震死大片!
宿忻火光冲天,刁子墨雷鸣轰然,其余众人,只消动手,无不是杀灭无数邪魔,只留下一片残骸……
血神宗弟子自也是奋力反抗,然而邪魔入门则易,根基浅薄。
这低境界的血神门人,是匆匆聚集的乌合之众,自比不上五陵仙门这些经过一轮挑选后,所得的较为高明的弟子。
于是只在照面之间,已是损失十分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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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宗那方本是试探,却见到如此情景,心知不妙。
仙修筹谋已久,若是真要再这般毫无章法地对战下去,恐怕只是白白将门人弟子拿去送死罢了。
当下里,几位血堂长老各自下令,着诸多血神将,以一种独特呼哨之声,来号令众多弟子前行后退,再不同方才那般不加思量。
然而此时仙修已是占据上风,本来也是听命行事,并不怕邪魔如何作祟,反而是趁胜追击,在那些血神弟子未及退回之前,再来宰杀几个——总之杀一个是够本,杀两个便很爽快,杀得更多,功劳越多。
高空里有各家长者遥遥俯瞰,他们恨不能大显神威,哪里还有退缩之心?
自然,仙修也并非没有损失。
血神宗弟子扑杀起来,也甚是凶厉,犹如恶兽,又犹如凶鬼。他们因着修炼之法不离血气,每逢出手便是血光重重,还有许多血影释放,有血遁之法,如今反应过来再要对付,没了那猝然攻击,也难以一招杀灭。
于是渐渐地,因对方鬼蜮伎俩太多,偶尔便也形成拉锯之势——尤其战得越久,那无用的低境界血神弟子都已被除去,留下来的那些,便要难缠许多。
不过,这些弟子再如何激烈交战,真正参与仙魔相杀的,也不过只有金丹及其以下的弟子。
即便是徐子青与云冽,虽说同众多仙兵一起围了过去,却不曾动作,而是调动仙兵,指点方位,任其厮杀。
只因属于他们这一等级的对战,尚且未到时候。
徐子青虚空而立,神识外放间,把自己麾下千位修士举动,尽皆收在眼里。
尽管仙魔大战已成定局,可仙道中人,能少损失一个,便少损失一个。
他目光一凝,弹指而出。
刹那间,一位修士身后血影就被一道青光打破,惨嚎着消散了!
周围许多修士见到,都是士气大振。
徐师兄——徐司卫长正在看护,他们大可一往无前!
因早先已有安排,徐卫千人里,十名金丹逐步把这一片区域划分开来,互不干扰,将那蜂拥而来的血神弟子蚕食鲸吞。
他们麾下的一旗仙兵,虽在初战时有些手忙脚乱,但待他们适应这对战后,也忆起上峰事先交代,有条不紊,把血神弟子分开包围。
很快徐子青便见到,下方他这一卫修士,把那许多血神弟子分做了十块,远远看去,就见到如同浑圆一般的灵气往内围压缩,而中间那一团血红,就不断地被斩落,不断地跌了下去……
血红的光团越来越小,那包围的圈子,也越发地缩小。
到最后,仅剩的一点血红也已诛杀,在那一片天地里,就只剩下了那许多仙修了!
徐子青神情稍缓,然后再度弹出数指,每一指都杀死一个血神弟子,叫他们不能夺取他麾下仙修性命。
再过得一个时辰左右,十块区域中,血红色全都消失无踪,那千位仙修,居然一人不少!而每一位仙修,都至少手头有二三个邪魔的性命!
如此战况,使人心头安慰。
首战便有如此成就,众多仙修越发欢喜。
十位金丹仙修冲徐子青一个拱手。
徐子青微微点头,手指一点,指向另一方位。
众多仙修见状,再如疾风一般,又往那个方位扑了过去!
此时的战场,魔兵聚集起来如同一个个硕大的血块,而仙兵则如无数虫蚁,争先恐后,把那些血块吞噬。
血神弟子的尸体,仙修弟子的残躯,都簌簌落了下去。
在这血神宗内外,尸体成山,血水成海,然而许多尸体许多血水再被许许多多血神弟子使用,随着战事加剧,竟是让一些优秀的血神弟子缓过气来!
仙修一方,则纷纷皱起眉来。
如此……不妥。
徐子青目光一动,看向那熟悉气息所在方位。
师兄引领的,是一众剑修,在这等时候,便有许多剑修出手时更用巧力,直把那死去的邪魔身躯绞成碎块,再不能拿来利用!而剑修攻势强劲,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同伴死在邪魔之手。
徐子青略思忖,忽然有了一念。
他手中令牌一挥,把宿忻唤了回来。
宿忻此时也不同以往般亲昵,面皮绷住,颇为严肃:“司卫长有何吩咐?”
徐子青直言道:“你领你麾下火属修士,往下方尸身上投掷烈火,焚烧了去。”
宿忻念头一转,便是明白,他连忙说道:“遵命!”
语毕,立刻去往麾下下令。
不多会,数十火属修士一同动手,明亮火光直冲而下,化作一团团火花,落在了下方的无数尸体身上。
这些尸体触火即燃,短短片刻,就被烧了个干净。
如此作为,火属修士们尽管耗费不少真元,可被他们围杀的邪魔,却因没了下方血肉弥补,反而比先前容易对付。
此时再来斩杀血神弟子,就没有那般为难。
一二刻后,血神弟子再死大片。
徐子青这边的做法,其他修士哪里能留意不到?
当下便有许多司卫长也下令麾下火属修士如斯行事,而若是一卫之内并无火属修士者,则会用出其他方法,把那尸体碾碎,让它们再不能助纣为虐。
有毁尸之举后,仙道声威更盛,再度占了上风。
那血神弟子们许多见不能抵挡,有许多便自袖中摸出丹药,猛然吞下。
霎时间,他们身形登时膨胀一倍,化作两丈之高,出手之时,也越发可怕。一眨眼功夫,就有好些仙修受害。
徐子青反应倒算及时,他手腕一抖,就有数十青色藤蔓直冲而出,将那些异变血神弟子前方的仙修缠住,躲了开去。
那异变血神弟子霎时跳起,居然一个纵身,化作血光往另一处逃走了!
只是,大战之时,岂容有逃兵?
仙门处尚且不能宽恕,邪魔之中,更无幸理。
就见到血云深处,巨大的血红巴掌扑扇而来,仅一个瞬间,就把要逃脱的那些异变血神弟子,全都拍成了肉饼!
原来这些血神弟子服用那等异变的丹药,非是为杀灭仙修,而是为寻出空子逃命罢了。邪魔之间利益为上,并无什么情感可言,对宗门自然也没太多归属之意。若是魔门占据上风,这些弟子便要留下分功,可魔门总在颓势,弟子们便想要各自逃命了。
不过,这些低境界的弟子到底是逃脱不得,有那么数十上百个意图逃走的反而死得更快,余下的那些,就只好搏命了。
这一搏命下来,邪魔那方,就越发狠戾。
这般拉扯拉锯,你来我往。
仙道便有优势,也不能永久保持,血神宗的弟子发起狠来,邪恶手段层出不穷,一个不慎,就要落到他们手中,死得凄惨无比。
喊杀震天,仙修们也杀红了眼。
而局势连变,此地各处仙兵们的对战之势,也有了明显变化。
如今在这场上,五陵仙门中每一卫一人不损者,有徐子青所领徐卫,有云冽所领云卫,还有几位化神期修士所领,都是较为顺利。而仅是元婴期的修士以及部分化神修士,他们手下的一卫仙兵中,多少都有数人乃至数十人已陨落。
再有大衍帝国,银衣皇子司掌兵阵,他们经验更为丰富,调动兵将来如臂使指,游刃有余,全无损伤。这些皇子们更是全不出手,只负手观之,神态睥睨。
而万剑仙宗处,因剑修攻势锐利,且善于杀伐,整个宗派,总数伤亡不到百人,万法仙宗相较弱些,不过也有数个兵阵,不曾有所损失。
霄水仙宗倒是死得多些,如意仙庄的女修则异常凶狠,总数分明最少,但陨落之人却是不多,所杀之人更不在霄水仙宗之下!
这便许是仇恨深重的缘故了。
高空上,纪倾与几位宗主、巨头们所乘法宝汇在一处。
纪倾皱眉道:“如今不过是杂兵魔头出来送死,但血神宗真正根基,却是未损。我等不当等他出头,邪魔狡诈,安知不是在布置什么阴谋?”
这杂兵的试探,时间也太久了些。
若是他们在血神宗里,借助血气遮掩,要布置什么大阵……倒非是破解不得,而是大阵一出,必然有许多低境界的弟子受害,便很是不值。
他们带来的仙兵,多数都是有一技之长者,再多历练一段时日,经由大劫洗礼,来日未必不会出现许多大能强者,甚至有飞仙资质者,也未可知。
众多宗主巨头深以为然。
衍帝朗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等一齐出手,往那血云台处攻上一记,看那血神魔尊,如何反应?”
纪倾点了点头:“衍帝此法甚好,我等既然是来拔除这毒瘤魔门,对战之时,也无需太过循规蹈矩了。”
到此时,这些仙道巨擘们,便都欣然应允。
速战速决,以免再引出什么乱子,方是正道。
当下里,数尊模糊身影一窜而出,各踞方位,虚空站定。
下一刻,这些身影或是用掌,或是使拳,或是剑斩,或是刀劈,或是枪刺……数种手段,数种神通,尽皆在空中显化,那偌大威能,赫赫声势,都直冲那血云台去了!
“轰轰——”
“嗞啦——”
“嘭——”
震天响动后,那浓重的阴霾,就自血神宗的上空,笼罩下来。
许多血神弟子骇得魂飞魄散,只消被那力道的余威沾上一丝儿,便是轻则重伤,重则殒命。其他弟子也无心援助,就引起一阵动荡。
血云台上,血神魔尊眼中血光喷射,心中大恨:“欺人太甚!”
话音落后,他与众多血堂长老一起,都齐齐祭出神通!
就有几乎浓郁到近黑的血色腥云冲霄而起,一层一层,不断累积。
仙道修士的所有神通手段,都打在那腥云之上,刹那间,腥云被打成粉碎,而剩余的力道,仍在不断往下,要继续攻击。
血神宗大能们登时脸色一变,一时你弄出一道黑风,我卷起一浪血海,又有血鬼血影,有血刀血枪……众多法门齐出,终于连消带打,把那些攻势尽皆化解。
这一击而出,仙道大能们不曾继续攻击,但许多仙道中的元婴修士,却开始出手了。方才不论邪魔们是否在酝酿诡计,可为解除这攻势,纵有诡计,也必然化为乌有。现下正是让门中砥柱彻底攻杀的机会!
仙道越发强硬,攻势更为猛烈,血神宗自也察觉。
血神魔尊怒目往四周一个搜寻,忽而厉声道:“可还有人未来?”
血杀堂长老立时应声:“那血魄魔尊不曾到来。”
血神魔尊脸色铁青:“他在做什么?莫非真以为自己献出奇矿便可高枕无忧,从此不再听从我这宗主的吩咐了么!”
血杀堂长老恭声说道:“血魄自傲跋扈也不是一两日了,如今这般抗命,想来真是因着居功自傲的缘故。”
另外几位血堂长老神色微妙,却无一人为血魄魔尊说什么有利的言辞。
自打那血魄得了奇矿奉献出来后,他们所有人的权柄,都被分出一些,交由他来掌管,宗主更是对他信任有加,平常时候,他们原本便没忘了时时挑拨,好容易让宗主对他生出一分疑虑,如今那厮作死,又不来参战,还自以为得意……正是大好机会,让宗主彻底将他厌憎,才是他们的好处。
血神魔尊果然怀疑更甚,他交代一声:“叫众血神子来!”
他口中的血神子,非是已然定下着重培养的门派继承人,而是他门内一众核心弟子,当年竞争血神子少主之位的杰出俊杰,更是他苦心经营许多年,叫他们或者自行突破,或者凭借奇矿突破的元婴以上弟子。
如今积攒下来,足足有百人之多——且只是当代罢了。
若是能再给他一段时日,血神宗里的元婴弟子更会数倍增长,到那时再来跟仙道拼杀,绝不会如今日这般被动!
果然,血神魔尊一声令下,那余侬情便真如同极温顺的小娘子般,往外头送了法旨,把核心弟子们全都召集过来。
那些核心弟子反应极快,只在一个呼吸间里,全都聚集过来。
血神魔尊露出一个狞笑:“尔等受我宗精心培养,实力不俗,去为本座将仙道的元婴全都杀尽,也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众多核心弟子也同样神情狰狞:“是,宗主!”
说罢,电射而去。
唯独一人……血戾却被血神魔尊留下。
血戾心里一凛,更加恭敬:“宗主还有何事吩咐弟子?”
血神魔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师尊去了何处,为何不肯与本座共进退?”
血戾心惊,立时垂首回答:“禀报宗主,师尊他非是不来参战,而是身受重伤,如今还在血神海深处疗伤,已经闭关许久了。即便是弟子前去唤门,师尊也毫无反应,想必是正在紧要关头。师尊他……只是不知仙道这般狡诈,竟是无声无息,已然欺上门来罢了。”
这番解释过后,血神魔尊神情稍缓些许。
血雾堂长老嗤笑一声:“血戾,老夫知道血魄是你师尊,你必然要为他说话。可血魄一直在宗里潜修,霸占血神海深处,哪里有什么受伤的机会?更莫说以他那出窍期的修为,在血神城里,本宗之外还有人能伤他不成!你便要诳语,也无需这般搪塞,好歹多编造几句,也不必错漏百出。”
血神魔尊一听,面色更为难看。
血戾不敢隐瞒,语速极快:“宗主息怒,师尊并非不曾出去。前日里仙道空灵仙子安谨姝来到北域,她同血蛏新婚妻子鬼屠阴山有三十载死斗之约,正是赴约之时。因鬼屠阴山心机深沉,师尊唯恐她坏事,便一直让弟子对她多有监视,此次便想了个由头,让弟子、师尊皆与她同去了。”
血神魔尊这回无需他人挑拨,已冷声说道:“那又如何?安谨姝区区小辈,绝不会是血魄对手!”
血戾又是速速开口:“孰料安谨姝十分狡猾,她虽是独自前来,暗地里却约了帮手。两个化神后期的仙道小子半路破开禁制突入,相助于安谨姝。”
血神魔尊粗眉一竖:“化神与出窍,境界天差地别!”
血戾忙道:“那两人可并非一般二般的化神弟子,实为五陵仙门最为出众的几人之二。其中一人更曾是初上天龙榜已冲入前五,后来更不知有什么奇遇,早早将同榜他人甩到身后。”他担忧这宗主耐心有限,加快叙述,“若仅是如此,我等只消带走鬼屠也就是了,但万万没想到,在他们动手之时,师尊便已认出,原来他们就是师尊的仇人!”
到这时,血神魔尊终于来了兴趣:“哦?是那据说杀死血魄双修之人的两个小子?当年血魄回归,为寻那两人,也耗费不少日子了。”
血戾知道这是血神魔尊已然有些消气,急忙又说:“正是。故而师尊一见之下,就想将他们灭杀,只是没料到他二人那般厉害,合力之下,反而是师尊不是对手。即便师尊将法身显露,也同样战败,最后……弟子和鬼屠,都还要仰赖师尊带走,便又给师尊添了麻烦。”他像是有些惭愧般低下了头,“回到宗里后,师尊便是连多说几句都来不及,就匆匆闭关了。”
到这地步,血神魔尊终是不再怪罪,只说道:“如今我宗生死存亡之际,血影,你身法快,速速去将他叫来!这许多日子,他也该痊愈了,若是还有不成,你便助他一臂之力,至不济,将血奴多杀百十个,将血肉放了给他就是!”
血影堂堂主不敢不从,赶紧应“是”。
血戾也是大喜,又恭维道:“宗主英明!弟子代师尊多谢宗主厚爱!”
血神魔尊摆摆手:“你去为我多杀几个元婴,便是立功了。”
血戾当然是立刻就要退下,杀将出去。
那血神魔尊忽而又问:“你所说两位仙道的小辈,如今可来了?”
血戾回道:“理应是来了,不过弟子神识也穿透不出,一时不曾发现。只是……”他顿了顿,“那两个一人唤作‘云冽’,喜着白衣,是个极可怕的剑修,另一人则是‘徐子青’,喜着青衣,看着和善,却有一种诡异血藤,也极是厉害的。”
血神魔尊听了,这才彻底将他放过。
血戾不曾稍有迟疑,身子一晃,就奔入那战场之内。
场中,血神子们疾飞而出,与许多同样在元婴期以上的血神弟子一起,加入战局。
他们可没什么道义可讲,一旦杀入战场,一飞而过时,就掠走数条甚至数十条的仙修性命。
这些仙修分别在不同司卫长、领头之人麾下,因着那些邪魔元婴、邪魔化神动作太快,一下子没了性命,瞬时就将仙修强者激怒。
有些反应快的仙修强者,在那邪魔们不及杀死太多之际,已是对邪魔强者出手,把他们阻拦起来。
这一阻拦,就把邪魔所有攻势接下,将其划作了自己的对手,厮杀起来。
只是几个呼吸工夫,那许多的仙修强者,便都将邪魔强者注意拉走。
徐子青便是反应极快者,就在一尊邪魔将要临近时,因他木气纯净,立时察觉血腥之气。他自然是当机立断,就将小乾坤显化出来!
那邪魔刚刚逼近一位五陵弟子,那血神神通堪堪使出,而他却马上惨叫一声,躲闪开去!
原来就在他要杀灭那弟子的刹那,一只极巨大的爪子,已是自身后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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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爪子十分厉害,一抓之下,便几乎要将那邪魔撕成两段!
可邪魔也极厉害,方才能立时用出血遁之法,舍去一条臂膀,却得回一条性命来!
五陵弟子惊魂甫定,稍一冷静,就见到前方那巨爪上龙鳞片片分明,再往上瞧,正看见一条长有百丈的庞大青龙,看似为神通显化而成,但若论起细致来,竟同真龙也仿佛没什么不同一般。
而真龙的来处……
五陵弟子急急后退,眼里却闪过一丝敬佩。
他看得分明,在高空之上,那一袭青衫的司卫长身后悬浮一尊偌大阴阳鱼,自那阳鱼之内,又有一头以巨爪撕开虚空,钻了出来。
真是……好强悍的神通!
正是徐子青用出了《万木化龙诀》,将小乾坤里巨木化作巨龙,出来抵挡邪魔侵袭。这般巧而又巧,让他救下了麾下一名仙兵性命。
那尊意图杀死五陵弟子的邪魔,却是发觉讨不了好,一闪之后,就是要血遁到其他所在去了。
冉星剑等人也见着那龙,纷纷诧异:“徐道友好生厉害!”
宿忻“哈哈”笑道:“子青兄有如此能为,乃是我等幸事,我等却也不能太过落后!”说罢口中一喷,就有一道几近化作赤紫之色的火流自其腹中一吐而出,随即分作数条火蟒,往四面八方,奔杀而出!
眨眼间,宿忻周围许多血神弟子放出的血鬼血影血河血流,全都给火焰蒸干,而他们的皮肉受不住炙烤,很快就化作了焦炭。
另外几位金丹修士不甘落后,更为卖力,果不其然,他们也杀死许多邪魔!
上峰用力,顶头还有司卫长那般强悍,徐卫仙兵都是卯足了力气,面色泛红,争先杀敌。在这一方虚空之域,尸体如同落雨,簌簌不绝,又是一场血雾弥漫,血流成河。
徐子青的小乾坤里,不多时已然放出了七八条青色巨龙。
如今既然血神宗里的中坚弟子已是被释放出来作祟,便是他们这些仙门砥柱出手的时机到了!
他也不藏掖,一个动手,就放出了最强力的神通!
一刹那,这些青色巨龙围绕这一方虚空,将附近那些元婴期的邪魔修,都围在其中。或用龙尾摆动,或用龙躯缠绕,或用龙爪撕扯,种种手段,居然只用这些长龙,就足足困住了有四五位元婴邪魔!
那巨大的龙身在空中回绕,不仅将天幕遮住,更是散发出赫赫龙威,一声长吟后,便又有十余血神弟子,都被龙吟震死!
徐子青有这般威风,还有许多仙修,也不遑多让。
譬如那同样参战的众多星级弟子,他们最初虽因头次参战而使麾下仙兵略有损伤,但本身资质杰出,意志坚毅,只数个回合,已然是成竹在胸,如臂使指。尽管他们不过是元婴境界,却是在后来邪魔强者突袭之时,把众多仙兵牢牢护住,并未稍有疏忽、使得麾下丧命!
星级弟子之能,于此战中发挥出来,便不能万夫莫敌,却堪称淋漓尽致。
其余之地,有一些同样在元婴期以上的仙修,从更高处的飞行法宝里一跃而出。
血神宗的强者太多,若仅是靠这些领兵的仙修强者,怕是不足。
徐子青动念,一面操纵诸多青龙,一面再度放出更多神识。
这神识有些正是加大对诸多麾下仙兵监察之力,以免他们被作乱的邪魔强者所害,一面却也看向那新进加入战局的仙修强者。
就有几人,颇为眼熟。
譬如那一袭白衣者,气质高洁,神情清淡,然而出手时毫不容情,正是有些交情的空灵仙子安谨姝。她乃是万法仙宗弟子,如今同平常不同,乃是以此宗弟子身份出战,依旧神通高妙,更比与鬼屠阴山相杀当日更胜几分。
风神剑尊,雷龙剑尊,两位剑修剑意纵横,绞杀无数。
还有那气息睥睨的霸皇轩辕,他先前并未司掌兵阵,如今到了有更多强者邪魔出行时,他方才纵身而出,仍是极其霸道。
他似是善于拳法,每逢出手,都有龙头攒动,他面上更好似缠绕一身金光,好似神祗一般,只消数拳,便把一尊邪魔强者轰碎了!
同为大衍帝国者,尚有一位天成王轩泽,他亦出手狠辣,与他相配合者,乃是一位剑修,他也已有剑意第四境,如今经由一番杀伐,说不得便可打磨圆满。他乃是当年与云冽惺惺相惜之人奚凛,对轩泽十分忠诚。
不过……雷帝赫连鸿,依旧不见。
天龙榜上前五中,不论仙魔,有四人皆出自名门,唯独这雷帝赫连鸿却是一介散修,传言乃是正魔道中人。
而正魔道我行我素,多半狂妄不羁,他不来参与此事,倒也并不奇怪。
徐子青看过后,收回视线。
如今战得如火如荼,眼见仙道强者与邪魔强者纷纷入场,那些境界低的修士们见到这般震撼场景,心头动荡下,当然士气大增。
只是士气大增之余,仙兵们被杀气感染,也奋勇向前,同时真元消耗,便也更加剧烈。金丹期的修士都已有些捉襟见肘,更莫说筑基、化元的修士了。
当即就有一些修士,因真元不继,虽说也将面前邪魔杀死,但再有几头邪魔再来时,他们面色苍白,眼看便是不能支撑。
徐子青心头微动,微微抬手,那袖口处流风鼓荡,霎时便出现了无数小小瓶儿。这些瓶儿在他面前形成密密麻麻的一层,直到他一指点出,道一声:“去!”
霎时瓶儿们四散开去,自各个方向,奔向他麾下那千位仙兵手中!
无疑,这些瓶中俱是丹药。
早在大战之前,徐子青便已然把家底清理,换来了许多丹药,正是为战场之用。从前他领取月例,也有许多丹药不曾用上,如今也都拿来。
这有一元丹,可堪筑基期与化元期修士使用;有至元丹,于筑基化元修士而言药性暴躁了些,却极合适让金丹修士使用。
此两者丹药并不如何珍贵,此时却显得尤为重要,恰可为诸多仙修弥补真元,于紧要关头时,堪为一条性命!
徐卫仙兵察觉此时,自是立刻腾挪身体,把这丹药接住。
然后他们立刻弹开瓶塞,吞进丹药……下一瞬,体内真元奔腾,精神一振,便再不如方才那般疲惫了!
此后再战,自又是一番新气象!
两种丹药可称“及时雨”,徐卫仙兵们气势焕然一新,同时因着已然适应战场,打起来更是凌厉。
很快,就又有一轮血神弟子,尽皆死在他们手下。
及至此刻,包括受到许多元婴邪魔攻击,他们徐卫中人,有伤势颇重者,却仍是无一人陨落。
这皆是……徐司卫长的功劳!
徐子青此举,自然也落入了许多有心人眼中。
然而并非每一位领头之人都早有准备,但他们身上备用丹药,倒也有些。当即就有许多仙修强者,也派发丹药。只是他们未必能如徐子青般以瓶计散出,但若只是以颗粒计数,倒也至少能供出一份。
仙修这方,疲气尽消。
那虚空之顶的纪倾等宗主巨擘见状,也有言论。
就有人赞道:“纪宗主,尔宗内那青衣弟子,行事好生机敏。”
纪倾心里也很欣慰,却是口中说道:“我等仙修弟子,俱是灵敏之辈,且看众多年轻强者,皆是毫不悭吝,大方坦荡!”
又有一位宗主含笑点头:“纪宗主所言不差,我等却不能叫他们耗费了积蓄。”
其余巨擘们,都是笑道:“正是如此!”
于是,这些巨头大能手里光芒闪动,都出现了储物戒、储物袋等物,随后他们信手一抛,此些包含许多丹药资源的储物之物,便尽皆分散到那些领兵强者的手中!
徐子青自也得了一件,却是储物戒,他将神识稍探,果真内中便有这两种丹药,几乎一眼见不到边界。
宗门底蕴雄厚,由此可见一斑。
内附宗主一道神识:“子青于事洞若观火,心思通明,特赐丹药,以示奖赏。”
徐子青一笑。
同他一般得了宗门赏赐的不知凡几,皆是精神振奋。
为宗门家族出力若此,而宗门家族尽看眼中,毫不辜负,叫人越发甘愿。
战场之上,血水弥漫。
筑基化元混战一处,元婴化神互相厮杀,仙道邪魔,都好似身披血衣,神情里,杀意与坚毅并存。
尸体更多了……
徐子青将阴阳鱼大开,木之青龙一头接着一头,渐渐探出身子,盘旋战场之上。
他的真元滚滚不竭,从前打磨根基,沉淀积累,才有今日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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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云冽足踏一缕黑金剑意,强悍神识,正将诸多剑修笼罩。
他这一卫剑修,十位金丹修士,尽皆都已悟出剑意,在初战之时,可谓所向披靡。
而剑修可结剑阵,在众多金丹剑修指点之下,每一小旗十人结成一座小剑阵,每一总旗百人结成一座大剑阵,层层推进,重重绞杀。
只要是被困在剑阵中的邪魔修,都会在几息之内,就被群剑化作肉酱,无一幸免。血腥刺鼻,但这刺鼻腥气正将剑修杀戮欲望激发出来,让他们出手更为犀利!
渐渐地,邪魔竟不敢接近此方地域。
但邪魔不来,众多剑修如何能让他们逃离?
当是时,云冽出言道:“东南方,杀!”
众剑修齐声应道:“遵命!”
随即剑修有条不紊,同时转身,将剑阵推向另一方位。
在那处,又有邪魔聚集,试图袭击其他领域。
然而还未出动,已被云冽察觉。
剑修们身形晃动,又是一重一重,自内向外,围困邪魔。
这些血神弟子心里一惊,左右冲杀,血影森森,但那血影再如何虚幻飘忽,竟是不论如何,也无法将这剑阵冲撞开去!
紧接着,剑锋凌厉,齐齐交错过来,这一批数目不小的邪魔修,也都被杀了干净!
云卫千人,不断往四处清理邪魔,短短时间里,这偌大虚空,就被清空好大一片,变得有几分清朗起来。
有剑阵相助,众剑修轮番出手,真元亦是少有耗费,竟无需弥补,战过数个时辰,皆是精气充足。
不多时,那血神宗里强者杀出,亦有极是诡异者,犹如一道血烟,便朝这剑修聚集之地,袭杀过来!
云冽指尖一动,就有一丝黑金剑意急冲而出,正中那一处扭曲虚空。
众剑修动作奇快,马上剑阵变换,就要把那处围住。
孰料那黑金剑意穿过扭曲虚空后,便有汩汩鲜血大量涌出,而一个人影闪现后,瞬时头颅爆裂,就此栽倒下去。
竟然……陨落了?
刹那间,众剑修看向云冽,目光里极是灼热。
这是何其强悍的剑意!即便是突破至剑意第三境的曾翼,也做不到如此!
尤其那些金丹剑修分明察觉,那被云冽杀死的邪魔修,也已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便也是说……云冽不过只是一击,便斩落一尊元婴老祖了!
这绝不是寻常的剑意!便是剑意大圆满,都远远不如!
真是,太可怖,太强大!
于一心求剑之剑修而言,再无如此时一般看得分明——他们的求剑之路,尚且漫长,剑修之威,还能有无尽进境!
云冽开口道:“剑魂。”
众多剑修闻言,瞳孔俱是收缩。
云冽神情不动:“此役后,生者可听我讲道。”他的声音凛冽如冰,“若有剑阵困住元婴,将其围杀者,当有机缘为我弟子,授我剑道。”
此言一出,众剑修心头巨震。
剑魂,剑魂,何为剑魂?
若可听其讲道,或者便能得知。若能为其弟子,便能得其指点!
下一刻,这些剑修的周身,就迸发出一种坚不可摧的气息来。
剑者勇猛精进,迎难而上,不惧艰险……视死如归!
不畏死者方可得生,他们定要在此役生还,去听那剑之大道!
紧接着,众剑修纵身而起,便寻那闯出的邪魔强者而去。
围杀,围杀,杀灭邪魔,扬我剑威!
层层叠叠,剑阵环环相套,严密非常。
那被我困于中央的邪魔元婴,一时之间也不得而出。
剑阵推进,便要将他一点一点,磨去性命——
云冽看过一眼,目光便落在那百丈外,一尊邪魔身上。
那邪魔肆意张狂,落在霄水仙宗仙兵阵内,放出血鬼无数,大啖仙修血肉。
云冽仿若被一团杀机裹住,双眼中,黑金光芒爆射。
“邪魔当诛!”
一言而出,有黑金剑意破空而去,直中那魔心口。
那乃是一尊血神核心弟子,他反应极快,稍挪一厘。
这一厘错开心脏,却仍是被剑意击中。
那血神强者很是得意,正待多食血肉,弥补过来。他只道自己这身躯愈合极快,待食得血肉多了,自可把剑意逼出,再无损害。
孰料那冰冷剑意在他体内不能消弭,只稍一窜动,就将他五脏六腑、经脉血肉,尽数破坏……他笑意尚未消去,已僵硬于面容之上。
下一瞬,叫他身体尽碎,就此殒命了!
此后云冽视线所及,但有邪魔修出没,都被他一指点穿,剑意挟万千杀意,锋锐无比,彻骨冰寒。
但只要是在元婴期的邪魔,只需一剑,便已杀死,若是化神期的邪魔,纵使一击之下不得殒命,却也要身受重伤。
故而不多会,云冽周身已无邪魔敢来进犯,而更多邪魔远远遁走,宁可去袭杀旁的修士,也莫要在这杀神身边死得凄惨!
剑修们士气高昂,重重剑阵之下,居然当真把那一尊元婴老魔磨死,虽说用力最多的乃是十名悟出剑意之剑修,可剑阵之功亦不可没——能交错纵横,叫邪魔不能遁走也。
此战告捷,到这时,众剑修方觉真元大耗,却也正在此时,高空里平白有一件储物戒落于云冽之手,被他将内中丹药取将出来,分发众人。
短短片刻工夫,这些剑修吞食丹药,又将真元恢复大半了!
此后他们更无畏惧,再往各处援助同道,斩杀邪魔!
而眼见五陵仙门剑修如斯勇猛,更有这等威能,待他们杀去旁的地界后,就有万剑仙宗众多剑修察觉。
此时万剑仙宗本是在风神剑尊并雷龙剑尊带领之下,也是异常凶煞,那些金丹修士,更也是个个都已领悟剑意。
早年因天澜秘藏之事,万剑仙宗派遣大量弟子,前往剑形木所在之处悟道,虽是剑道果实被云冽夺走,却也得了大量剑形叶去,包含种种剑意,十分有利。
而后万剑仙宗俱是因此受益,数百年来,宗门之内领悟剑意之剑修,更以十倍而计!如今好容易在这大战之际,有展露威风之机,怎肯反叫其他宗门之剑修专美于前?自是越发杀得激烈,便要与其相争起来。
于是万剑仙宗剑修齐齐发力,五陵仙门也绝不让步,在他们剑气、剑罡与剑意横溢之间,邪魔修的死伤,就更是难以计数了……
高空之顶,众多仙道巨擘们更是满意。
仙修有如此战意,年轻一代有如此能为,正是仙道兴盛之兆。
如今虽是要应魔劫,然而若是上下一心,也绝无所惧!
又杀得半日,纪倾忽而想起什么,召人来问:“甲一,鬼灵门处有什么反应?”
他话音一落,身后虚空里,就有个人影突现,回道:“甲二传讯归来,疑有血神宗之人前往求援,鬼灵门虽已集结大军,却似有拖延,不曾主动前来,想必是为窥看战况,再作打算。”
因徐子青、云冽与诸多星级弟子将座下星奴交予纪倾调度,他便早早吩咐甲二率领一众好手,往血神城外把守,探寻鬼灵门行迹。
果不其然,如今过了这些时辰,正有消息传来。
另几尊仙道巨擘也已听得,便晃身过来。
他们也是老谋深算,亦曾派遣门人,前去打探,这时见纪倾问及此事,便也询问自家宗门探子,问出究竟。
不出意料,众多探子所得消息皆是相若,那鬼灵门并未有倾力相助之念,此时不过是拖延罢了。
衍帝道:“鬼灵门怕是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念。”
众巨头纷纷认同。
此言不假,邪魔道无情无义,纵使有联姻之举,却无真正情谊。他们本与血神宗两头为大,可自打血神宗有奇矿在手,已然将其压过一头,自然不满。
现下有仙修寻血神宗晦气,对鬼灵门而言,一时只觉血神宗拔除后,便是他们一家独大,一时又担忧仙修胃口巨大,若是拔除血神宗,便要盯上他们鬼灵门。
只是鬼灵门心中亦有侥幸,仙魔虽是对立,却是缺一不可,血神宗乃是太过狂妄,方引得仙道震怒,若是仙道大胜,定是损失不少,未必会连连发起征战,对鬼灵门如何不利。而鬼灵门众心中一个转念,若是血神宗积蓄实力足够强大,或者与仙道两败俱伤,岂不又是他们鬼灵门的好处?
多方思虑下,也只有一个“拖”字了。
鬼灵门的心思,众多仙修巨擘无需多想,已然猜个通透。
纪倾说道:“鬼灵门暂且不必动他,却不可不防。”
衍帝亦道:“如今我等探子正将其盯死,若有异状,立即来报就是。”
万法仙宗、万剑仙宗宗主深以为然。
另外众多巨头,也无异议。
到底血神宗方为心头大患,这时形势正往仙道倾斜,那血神魔尊等顶尖的魔头以及隐藏的老魔们,说不得就要使出什么手段来。
这便是他们这些同样立于仙道顶端之人要解决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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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宗里,血神魔尊时时观望战局,面色越发难看。
他苦苦筹谋数千年,不仅往诸多门派放出魔种,亦于许多仙道宗门里皆埋下棋子,更早早同余侬情结为道侣,都是为一统北域,要将仙道压制。后来得了奇矿,本以为再按捺一段时日,就可功成,孰料竟是走漏消息……而仙道此回竟也是雷厉风行,竟只凭那些许消息,便直接对他血神宗出手!
这等情形,十分古怪,偏生让他无可奈何。
现下既然已是到了生死关头,也只好奋力一战,仙道意志那般坚定,他们不论是为着自保,亦或是为着反击,都要支撑下去。
在许多血神宗杰出弟子出战后,暗地里,血神魔尊已派遣一位血堂长老,将原本还要再过段时日再去融合奇矿的金丹巅峰弟子,带去了那密室之中。
奇矿太过重要,那些看守奇矿的长老,皆是血神宗秘藏之太上长老,寻常时候,几乎不现身人前。如今哪怕被人打上门来,血神魔尊也依旧不曾将他们请出。
这时候,为得更多元婴修士扭转战局,就要让这一批杰出弟子提前前去寻找所合奇矿,尽快突破,多杀仙修!
——纵使血神魔尊再如何高傲,他亦知如今是仙道所有大宗巨头皆来围杀他血神一宗罢了,哪怕如今他们血神宗里的元婴修士已远远胜过任一仙门,可若是比起仙门联合之数来,却还是差了不少。
实在是,不能有丝毫大意。
否则,立时就有灭门之祸!
为给那些弟子争取时间,血神魔尊一眼看过众多血堂长老,说道:“此时当布护宗大阵,尔等速速祭出咒诀。”
众血堂长老面面相觑,却也没有异议,都是应道:“是,宗主!”
然后,他们各踞方位,各自取出一件奇怪法宝,或是黑幡,或是血印,或是鬼头,或是骨骸,又每人放出数百血奴,境界都在化元期以上,于血云台周围团团绕行,掀起了铺天盖地的血雾。
这就是正在布阵了。
血神魔尊又看向余侬情:“你唤你门中弟子,布‘欲仙柔情大阵’!”
余侬情稍一顿,然后也娇笑道:“遵命,老祖宗……”
她于是樱唇微张,小舌轻颤间,就有无数无形之音扩散开去,直穿过许多修士,进入到血神宗内,一处园子里。
素女门自打进入血神宗后,便跟随余侬情,在宗里辟了个安静所在。平日里都在修炼那等引诱人的手段,无事时更要往宗里走一走、逛一逛,不知都曾与多少血神弟子合欢,取其阳精修炼,很是快意。
如今血神宗被人袭上门来了,她们只归于余侬情座下,倒是没有出来与人对战,不过这时余侬情传唤,她们也就动身了。
很快,在血云台周遭,又出现了许多妖娆的女子,每一人都生得艳如桃李,正是眼儿含媚,春情满面。
然后她们娇娇妖妖,齐齐行礼:“余娘娘,您有何吩咐?”
因着寄身血神宗之下,她们对余侬情的称呼,也就换了。
余侬情掩唇一笑:“叫他们瞧瞧咱们的手段,去布下‘欲仙柔情大阵’。”
众女又是福身:“遵命,余娘娘!”
随即这许多女子就身段一拧,身姿曼妙,飞上半空。
她们身着彩衣,色泽各不相同,而娇躯若隐若现,肤白如雪,滑如凝脂,极是动人,更有红唇娇艳欲滴,每每一笑,就勾得人心神动荡。
之后众女手臂轻扬,腰肢扭动,居然就在空中跳起舞来。
举手投足间,一颦一笑时,都有着说不出的风情,道不明的诱惑。
同时,就有一种淡淡甜香,透过漫天的血腥,散发开去。
凡是嗅到之人,初时只觉好闻,再多嗅一嗅,就好似变得甜腻,头脑也昏沉起来。若是此刻再去看那些女子,就仿佛见到她们飘飘渺渺,让他们分明觉得不对,却又半点也舍不得不去瞧……之后腰腹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徐子青也很快察觉不对,他一转头,就见到有些方位处,许多修士摇摇欲坠,一时间竟停了攻击,而他们的对手邪魔却是面露狞笑,手中不停,直接将他们杀死!
在这些女子出来后不久,甜香已然扩散到数百里外,而这之中的仙修们,许多都不由自主,被香气所惑。纵有些意志坚定的不去看她们,可手底的动作也会慢上一二分,这就给了邪魔机会,被他们所伤、所害。
情形……不妙。
那些女子乃是在布阵,一种十分诡异的大阵!
徐子青眉头微动,再出手时,打出无数叶片,每一枚都化作一人高大,如同层层锦被,自半空漂浮而下,护在附近仙修身侧。
他这时便并不顾忌那些仙修是否为徐卫仙兵,又是否为五陵仙兵,此时对手使出这等伎俩,便是人命为先……否则,这些仙兵,也未免死得太不值得。
再说早在这些女子出现之时,便有如意仙庄之人,察觉端倪。
若言余侬情所带领的素女何人最是了解,便也只有与素女互相依存无数年月的玉女一脉了……只是从前是姐妹,如今是仇人罢了。
沐容华为一庄之主,所在之地亦为高空之中、众仙道巨擘之侧,她门下弟子厮杀不断,而她本人,却尚且不能出手。
虽说她于众多巨头商议之时少有出言,可此刻却是不同。
沐容华银牙一咬:“欲仙柔情大阵!”
众巨头自也听见,便有一尊大能询问:“此阵如何破之,沐庄主可知?”
以他们眼光来看,那大阵以余侬情来操控,众多素女化身无数欲女,藏于大阵之中,掀起情|潮|欲|浪,让人不齿之余,却也颇难应付。
此时大阵方出,已然有许多低境界弟子抵挡不住,若是待大阵转得更急,余侬情再一出手,恐怕就连他们这些人陷入其中,都要难以脱身了!
沐容华深吸一口气,冷静说道:“此阵以‘情’‘欲’二字为根本,虽以女色布阵,而阵中所引,却非是仅仅女色而已。但有欲望者,皆可被其所诱,而我辈修士,即便再如何心志坚定,但修仙亦为欲望,到最后,褪去万千欲望,或者仍要因阵中长生美景迷失……”
这话说出,纪倾若有所思。
如此大阵,其功效仿佛……与人魔有些相似?
不过人魔可放可收,可进可退,而此阵则以攻击为主,怕是只能放不能收了。
沐容华虽心中忿恨,但她们玉女一派曾修持清心之法,倒是并不惧怕这素女邪功,然而若说破解之道,她们确是不成。
即便再不愿意,她也需得承认,哪怕她将众多玉女都送入阵中,试图诛杀素女破开阵法,怕是也只能有去无回……余侬情太过强大,而素女的人数,也着实比如今的玉女更多!
其余巨头们虽有失望,倒也不会因此责问沐容华,只是如今各自心里盘算,都在思忖要如何破解。
纪倾心念一动,忽而唤道:“虞展可在?”
下一刻,他身后天阙中,就弹射出一道淡淡的灰影,眨眼间已是出现在他的身边。
那是个灰衣书生,如同谦谦君子,看起来再寻常不过。
然而,凡是参加那万仙大会的巨头们,都识得此……魔。
他正是那人魔虞展,一直不曾出手,藏身于纪倾所在五陵天阙之内。
衍帝抚掌笑道:“纪宗主好计策!以如今这景况,岂不正是这位虞道友大展身手之际么?”
其余巨头们闻言,皆是恍然。
不错,人魔已成真魔,对七情六欲早已操纵遂心,如今他站在仙道一方,遇上那等同样以七情六欲迷惑他人的妖阵,恰是撞在了他的手里!
当下众巨头纷纷笑道:
“如此便要劳烦虞道友了。”
“此时虽有些出色弟子勉力维持,不过拖得久了,大阵愈强,我仙道怕是损失太大,也可惜了那些弟子。”
“就请虞道友快快出手破阵罢!”
虞展行了个礼,从容开口:“敢不从命?”
然后他身形骤然消失,一个忽闪后,就出现在了那大阵的前方。
紧接着,虞展伸出一只手来,就好似前方有一件亟欲得到之物,被他猛然一抓!
“刷”一声,虚空都仿佛扭曲起来!
那欲仙柔情大阵中,就有一种无形的气流,顺着每一位素女娇柔身躯环绕,再一个转动,好似灵蛇掉头,急急冲往阵外去了!
余侬情一惊:“什么人吸我欲情之气?”
众多素女也觉不对,她们布阵之时,周身当有七彩斑斓之气鼓荡萦绕,越来越浓,才可以迷惑他人,且这气息越浓,大阵越强,迷惑之人亦是越多。
如今这气息,竟渐渐稀薄……她们体内正在运转的真元,也倏然躁动起来,使她们面上晕红,眼眸里好似滴水,整个人都要酸软下来。
不对,太不对劲了!
若是正常情形,她们看似沉浸欲情之中,实则清醒无比,只看那些臭男人贱女人丑态罢了,可现下还未及如何,已然先叫她们沉迷起来,岂不是不妙?
但她们再如何知道不妙,却也做不到其他,只能眼睁睁瞧着欲情之气流失,自己的力量,也越发微弱……到后来真元不再躁动,竟也不再运转了。
余侬情目光一冷,立刻寻找那不对之处。
她神识外放,好似潮水一般,往四面八方涌去。
果不其然,就见着那欲情之气,正是透过大阵,被一个灰衣青年给尽数吸收!
余侬情心里恼怒,她口中厉喝一声:“看你与本座,何人更有本事罢!”
说完之后,她速速运转功法,双手猛然掐出数百个法诀,居然要生生以这尚未全然失控的大阵,把欲情之气倒吸回来。
只是……
余侬情为大乘期修士不假,本身对欲情之气极是了解亦不假,可她却怎么比得上秉天地七情六欲而生的人魔?
她不过是能操纵圆熟罢了,而人魔却根本便是欲情化身,以真魔之体,境界更堪比散仙。她再如何催动法诀,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任凭余侬情如何尽力施为,但欲情之气依旧滚滚不断,全被人魔取走。
待到那大阵中一丝儿欲情之气也不留时,大阵立时破开,只能见到那许多神色迷蒙的女子,在空中婉转嘤咛,像是沉浸在什么极迷幻的境地里去了。
许多玉女再也难忍,眼看大阵破开后,素女们恐怕就要醒来,她们便抛下仍在对战的邪魔,用出平生最大的本领,直冲那些素女杀去!手起刀落,若是女子起心,更比男子凶狠。当下里,就有数十素女被玉女们将脖颈一刀两断,骨碌碌地滚出一颗美人头颅,竟是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这几乎便是屠杀,却是让玉女们等候了数百年之久,方可在今日一消仇恨!
余侬情一声呵斥:“还不给我醒转!”
素女们悚然一惊,都是睁开眼来,才一看,便是有些胆寒。
那凛凛刀光,已是近在眼前!
这些女子当即祭出法宝、用出手段,就要与玉女们拼杀起来,而玉女们也是越战越勇,气势如虹,迎头而上!
很快,就厮杀在一起。
余侬情有心去将玉女们杀绝,却也担忧这身前的灰衣敌人。
她眸光一转,娇笑一声:“哥哥有这本事,老祖宗必然欢喜得紧,哥哥若是肯弃暗投明,在我血神宗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纵情声色,岂不比在仙道受那约束来得强?妹妹这里有许多好女子,尽可送与哥哥挑选享用……”
既然斗不过,便要怀柔。
余侬情只以为此人操纵欲情之气远在她之上,定是个积年的老魔、游荡花丛的老手,否则怎会有如此能力?
故而她就这般诱惑,也是认定仙道难容此等放浪形骸之人的缘故。
几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高空里那些巨头们时时关注战场,自是全数听进耳中。
当即就有许多大能们,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这哥哥妹妹唤得……可是让人有些发噱了。
说来也不能怪余侬情,只是这次天地大劫应在魔劫上,而魔门本身不擅卜算,也不知人魔出世,自然不能想到。
虞展不过而立年纪,化作人魔之后,也不能凭空长出个几千上万岁来。
而虞展的表情,就更是有些……古怪了。
被一位不知是他几个祖奶奶辈分的女子这般呼唤,叫他头皮发麻。
于是他便不说话,只翻起手掌,就此一竖。
刹那间,澎湃的无形之气汹涌而出,如同一道洪流,就往余侬情与众多素女之处冲刷——
仿佛有无声轰鸣响起,余侬情被冲击个正着,七情六欲登时沸腾起来。
她头晕目眩,头昏脑涨,真元也再不听她使唤,压根不能出手,甚至连话语都再说不出一句来。
这大乘期的大能尚且如此,素女们便更加不堪。她们的七情六欲原本便比他人更为浓烈,若是控制得住,可以压制他人,一旦控制不住,就比他人更易混乱。
人魔收放自如,只对着这些魔门女子用出能力,这些素女自是立刻再现当日虞展成就真魔时那般情景,都是如同被什么物事猛然敲打一记,昏沉起来。
玉女们虽不知为何如此,却都心中欢喜,手底下更是利落,再一齐出手,又是斩下了数百颗大好头颅!
此时,素女们的尸身,也好似落雨一般,淅淅沥沥地尽数栽倒下去了!
余侬情为布这大阵,唤来的俱是她名下精锐,不仅曾经历如意仙庄一战,更是修为都在筑基以上,足足有万人之多。
而这一刻,那些精锐全都再无抵抗之力。
玉女们状若疯狂,杀得手软,就在欲情之气笼罩的一方区域里,素女们成群陨落。余侬情也一时不能脱身,在高空中,忽而就有另一道黑影,俯冲而来!
是沐容华!
这黑衣女子如同一只大鹏,手中把持仙器,裹着一重怒火烈焰,就往那余侬情头顶劈斩下来!
余侬情即便昏沉之中,也有察觉,只是她心念虽快,动作却是跟之不上,因此才躲开一半,仍旧被那仙器打中!
霎时间,她的身上破开一个偌大孔洞,那破坏之力顺其蔓延,眼看就要损坏她的元婴,要了她的性命!
余侬情终于骇怕起来,她急忙呼道:“老祖宗,救救我!”
那血神魔尊,自然也发现了这方异状。
人魔动作太快,短短几个呼吸已破坏大阵,又极快施法,将众女几乎擒住。又有玉女们悍不畏死,极快杀人。
血神魔尊本以为以余侬情之能,必然可以回转,孰料他一个没留意,余侬情便已重伤!
当下里,血神魔尊出手了!
只见血神宗里,一只巨大鬼爪破空而出,带着重重血光,就往虞展与沐容华处抓来!但他血神魔尊能够出手,仙修之人岂会坐视?
就在瞬间,仙修之中,足足有四五位大能齐齐动手,对着那血红巨爪攻击过来。
虞展一笑,立时后退,转眼就回到了宗主纪倾身边。
沐容华却不管不顾,她咬牙忍耐那数尊大能斗法威压,抡起仙器毫不留情,连番对准余侬情施为起来!
连续数十、甚至数百下后,余侬情早就没了声息,她元婴被打散,元神也被绞碎,可沐容华却还是如若疯狂一般,要把余侬情砸成肉泥!
直至一人现身于她身后,玉臂环绕,将她往后拉扯,那是个温婉女子,柔声劝她:“庄主,余侬情已死,我如意仙庄大仇已报,如今归去罢,那许多血神邪魔,尚未除尽呢……”
沐容华闭了闭眼,手掌一翻,收回仙器:“阿柔说得有理。”
芮柔一笑,拉了这庄主,转身回归高空去了。
待会当就是血神大能出战,庄主若要发泄,自有法子……
也是血神魔尊先打了头,仙修大能也是参战,随后那许多血堂长老,渐渐也将那护宗大阵布了出来。
仙修中人见邪魔如此,却未阻止。
只因他们人多势众,并不惧怕那大阵,反而若是将其打乱,恐怕那掌管奇矿的长老们趁机遁走,他们便不能斩草除根了。
如今则是不同,护宗大阵一出,血神宗可说是背水一战,必然不会轻离。
而且……
任其布阵,不过也是为掩饰他们仙修的作为而已。
纪倾含笑,与几尊巨头对视一眼。
趁那血神宗布阵之时,他们亦暗中叫几位散仙出手,在这方圆万里之内,联手把那虚空封锁!
此后,纵有护宗大阵又如何?这些邪魔早困于封锁的虚空之内,只能被他们“瓮中捉鳖”,是无路可逃。
哪怕血神宗里也有那邪魔散仙又如何?这倾殒大世界里,谢赟即为最强散仙,他参与封锁的虚空,又怎会是邪魔可破!
到这时,终于有更多虚影从天阙里弹出。
各大宗门、势力里,大乘期的大能们,也出手了。
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中,让血神宗彻底消亡!
·
血影堂长老遁得飞快,他奉命前去血神海将那血魄魔尊唤醒带来参战,自然是不敢稍有怠慢。
只是他也知那血魄对于《血神宝典》修炼之精深更在他之上,故而心里揣摩言辞,以免生了什么龃龉。
——背地里再如何不喜此人,面子上,他仍是不肯得罪的。
很快,他就来到了血神海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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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血影堂长老,自然可以自由进出这血神海中,他思及那血魄魔尊应是在这血神海的深处,恐怕在外头呼唤不出,便走进其中,快步往前。
血雾重重,一层农过一层,血影堂长老惬意地吸食一口血气,便面带红光,精神百倍,他神识所及之处,也在搜寻血魄魔尊的踪迹。
越走越近,渐渐便到了近乎于核心之地。
若是不出意料,那前方,理应就是血魄魔尊闭关之处了。
只是这里仅仅见到漫天血光,却不曾看到禁制,莫非他已然破关而出?亦或是他……心里有许多念头,血影堂长老却不敢太过揣测,而是更走近几步了。
核心之地,血雾缠绕,几乎形成了一个血茧。
血影堂长老松了口气,此处果然有人。
而待他定睛看去,方发觉在那血茧包围之地,居然有一个极大的钵盂。它看起来当是一件法宝,内中所散发出来的,亦是一种说不出的邪恶之意。
血影堂长老心底,忽然生出几分妒忌。
血魄魔尊资质极高,哪怕只是疗伤,竟也有如此阵仗。那种邪恶意念于邪魔道之人而言乃是大补,也不知他是自何处得来,便这般大喇喇地耗费起来。
——这分明可以炼制魔道至宝,修炼无上魔功,血魄他着实是、着实是暴殄天物!
不过,此时倒不是妒忌之时。
血影堂长老当即开口道:“血魄,如今血神宗有翻覆之祸,仙道众人集结大军已杀至门前,宗主有令,让我将你带去,与我宗共同进退。”
那钵盂里,气浪翻滚,却并无人出言。
血影堂长老皱了皱眉:“若是你伤势尚未康复,宗主允你用百十血奴之血肉,你莫要再来拖延了!”
仍旧一片寂静。
这血影堂长老,便是恼怒起来。
他已然好言好语,更丝毫不曾有半点强硬之处,怎么那血魄就敢将他视若无物?若说境界,他比血魄更高,虽说《血神宝典》略逊半筹,却也早已是积年老魔,根基深厚。纵使斗将起来,那血魄要想胜他,也还早了一些。他未免也太过张狂,真叫人心里不快至极!
血影堂长老生了怒意,就不再客气:“血魄魔尊,莫非你要违抗宗主法旨不成!”
话音落后,那偌大的钵盂里,就翻腾起汩汩的气泡来!
更为浓郁的邪恶意念,开始往四面八方扩散,而气泡翻得狠了,便有不少液体,自钵盂中溢了出来,流淌到地面上去。
不多时,已是要把血影堂长老的脚底打湿了。
——要出来了?
血影堂长老心里一动。
那血魄果真是修炼了什么秘法罢?否则仅仅是破关而出,倒不必有如此声势。只是不知经由他的催促,血魄是否已然功成。
倘使功成,这魔功必然很是厉害,而若是失败……也是无妨。
左右血魄同他们争□□柄,他要是因此留下什么隐患,也是他的好处。
这般心里转动了很多念头,那钵盂里的水,几乎是沸腾一般地翻滚。
突然间,钵盂很快缩小,短短几个呼吸工夫就已只剩下数丈长、一丈宽,又五尺高了。看起来,就如同一座棺樽,矗立在那处。
血魄魔尊依旧不见人影。
血影堂长老迟疑向前几步,有心要往其中看去……
“刷!”
水浪猛然掀起,就有一个颇大的人影,从其中缓慢地爬了起来。
血影堂长老眼瞳蓦然收缩。
这是——
棺樽里坐起身的,乃是一尊近乎三丈高的奇特怪物,它形态瘦长,通体褐红,毫无毛发,秃头之上贴了个镰刀形态的肉瘤,随它动作之时突突颤动。它仅有一只独眼,四肢有肉刺,四指四趾,身后更有一条长尾,左右摇甩……
丑陋,极其地丑陋。
只见那怪物缓缓转头,独眼中带着狠戾的光,直直地落在了血影堂长老的脸上。
血影堂长老只觉自己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上,心头连跳。
这、这是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血影堂长老化作了一道血影,直冲过去,他手里两把血刃,正可划破虚空一般!
但这长老的确去得快,那怪物亦不曾如何躲闪,可血刃划在怪物身上,居然只浅浅地刺破了皮,那血刃将万物化为血水之力,那强烈的毒性,竟都没有半分作用!
这怪物眼里的狠戾更甚,它右爪猛然一探——
虚影重重下,仿佛掀起虚空震荡,那股气劲之强,已然无限接近于大乘期修士了!
血影堂长老险些被这虚影捉住,但他原本也是大乘期的境界,只是怪物动作太快,才叫他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既然身为血影堂堂主,本身遁速亦是超乎寻常,待怪物出手后,他窥得对方并不比自己快上一分,反而不再惧怕。
他当即,就与怪物周旋起来。
这血影堂长老冷静下来,血刃一扬,神通催发,竟然化出了千万个一模一样的血刃,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就此往那怪物身上打去。
怪物一跃而出,口中忽而发出一声尖啸,凄厉刺耳,这一瞬居然使得那众多血刃一个凝滞,随后纷纷掉落下来。
血影堂长老心里一个猛跳,他两掌一挫,迸发出一种溶血神通,凡是沾染到这红光者,也尽皆都要被腐蚀干净。
孰料这红光确是把那怪物笼罩,却也只是发出几记“嗞嗞”响声,待光芒散去后,那怪物便近在眼前!它全然不曾被这溶血神通影响!
情势危急,血影堂长老使出许多手段,大多都能击打到怪物身上,可再如何凌厉的手段,平日里分明可以在其他人身上发挥极大用处的,在怪物身上,仍是半点不曾奏效。
渐渐地,他心里惶急起来。
而怪物的身法,反倒是更快了。
——是了,它似乎先前并不适应,这时候仅仅是在热身罢了。待它热身完了,各种举动,俱是更为敏捷。
血影堂长老逐渐发觉,这怪物不仅有本身的奇异本领,动作之间,也仿佛带上许多血神宗里神通的意味,莫非……
不错,这里本是血魄魔尊闭关之处,这怪物说不得便是那血魄魔尊所化?只是这模样究竟是转化成功的魔体,还是失败?如今他是否还有神智?
众多念头一闪而过,血影堂长老被逼迫得手忙脚乱,直以为自己便要丧命。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开口疾呼:“血魄,你还不速速醒来!”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待他话音落下后,那与他追逐的怪物面上,露出了一个狞笑。
随即就有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是啊,我醒了。”
下一刻,怪物逼近眼前。
血影堂长老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之后就是强大力量流失之感,脑中晕眩,浑身抽搐不已——他的元婴,竟这般被人掏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知晓?这怪物分明是血魄不错,可血魄却确确实实,是想要他的性命!
只是……为何?
但不论为何,他终究是眼前一黑,就此殒命了。
怪物伸出爪子,从血影堂长老头颅里,掏出了一团红光。
此为血影堂长老元神,被他一口吞了下去,而那面露惊恐之色的元婴,同样被他大口大口地嚼吃。
他从未有过这般好的感觉,他的境界理应还未及大乘期,但大乘期的血影,在他手中却犹如猫戏老鼠一般,被他生生玩弄致死!
这便是,魔池炼体赋予他的强悍力量!
血魄魔尊——安天艾并未就此离开,他看了一眼血影堂长老的尸身后,将那钵盂收起。然后他的爪子连动,熟练地绘制出无数符文,将他带向一处暗黑的所在。
在那里,他再度听得魔主的声音:“血魄寄子,你已洗去凡身,当为我族效力了!”
安天艾深深垂首:“请魔主吩咐!”
那声音威严无比,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异:“以你寄子之血,可打通一方界膜,空出我族一人通行之路,你且放出血来。”
安天艾不敢违逆,爪子一动,就将手腕割开,鲜血汩汩而出,落在地上,便自发形成一种诡异图案,奇特无比。
不多会,光芒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光柱,而那图案之中,就出现了一尊高大影像。
近三丈高,通体黄褐之色,形貌同如今的安天艾相类。那细微不同,只在于色泽,在于无尾。
魔主又道:“此为我族低级后裔,虽本领不济,却可化为吞噬之人面貌,如今归你麾下,任你驱使。”
安天艾一惊,旋即回道:“小奴该如何作为?”
魔主道:“奇矿所在之地,异铁内蕴我族种子,若得你血液相激,便可破体而出,吞吃血肉,化身寄子,亦是由你管辖。你当统领诸多寄子,往秘境之内,血祭奇矿,贯通一点,彻底打破界膜!”
安天艾终是明白魔主之意,当下一咬牙,恭敬说道:“小奴遵命!”
紧接着,这安天艾将那出现的黄褐异族引领,一齐走出这一片黑暗之地。
在上方,那血影堂长老的尸身,依旧很是新鲜。
他心里一动,对黄褐异族说道:“你若吞吃了此人血肉,可否变化?”
黄褐异族点了点头,下一瞬,它便骤然暴起,用爪子捧起血影堂长老尸身,大口吞吃起来!
咀嚼之声十分清晰,直叫人毛骨悚然,可如今的安天艾却是冷静至极。甚至……他亦有吞噬之欲。只是他厌恶如此肮脏情景,不欲被这等饕餮欲望所控,故而压制下去罢了。
待那具尸身被吃个干净,黄褐异族身形骤然缩小,短短几个呼吸间工夫,就已然变作了那血影堂长老的模样。
从气息到境界,看起来竟无半点不同。
然而安天艾亦知道,这异族不过是空架子而已,它即便化作了血影堂长老,但本身实力,依旧只在金丹左右,不足元婴之境。
但也是因为它吞吃了血影堂长老的肉身,若是真正所需时,它亦可以在一瞬之间,爆发大乘威力!只是那时,它就再也不能化作这副样貌了。
待那黄褐异族变化完成,安天艾的周身,也瞬时发生变化,不多会,奇异形貌尽皆消退,留下来的,仍是全然与常人一般无二的血魄魔尊。
之后,两魔神情自若,就好似当真要去应宗主召唤一样,往血神海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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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里,诸多仙道宗门势力里,大能们纷纷出手,其神通所指之处,便是血神宗内,那些境界高深的邪魔老怪。
血神魔尊喝令众血堂长老祭起护宗大阵,血光萦绕中,那些神通也只是打在血光之内,还未触及他们身上,力量已被削减七成。
但护宗大阵尽管厉害,可那仙道大能们人数众多,出手更不留情。就有数人将威力极大的神通打在同一处血光之上,就让那里泛起重重涟漪,防护之力不断削弱。
而更多大能见此举有利,也是纷纷同样施为,各使全力,一心只为将那壁障打破,彻底杀入血神宗里!
事实也如仙修们所料,护宗大阵确是厉害,却也抵挡不住这等连番轰炸,在无数爆裂声中,其血光渐渐淡薄。
血神魔尊神色难看,他一招手,让人将更多大能出手,维持法阵,为那些已然前往秘境突破的弟子们争取时间。
血神宗要是再筹谋无数年后,待元婴弟子已然达至众多仙道总和,还有更多弟子借助奇矿能突破到更高境界,使得顶尖高手数目大增,再将邪魔道一统,齐齐对抗仙道,必然会与如今景况不同。
可惜现下筹备远远不足,顶尖高手只是多了些许,却绝不能达至左右大局的境界,元婴弟子亦是不够,其他邪魔宗派也依旧不曾聚集起来,更有鬼灵门等宗派久久拖延,不愿来作援助。
诸多缘由下来,战局越是往后,便也越是显得他们只是负隅顽抗罢了。虽说血神宗众人一直试图抵挡,但事实也只是抱有些许希望,盼其他魔门见仙道齐聚不易,来与其做过一场,也让血神宗借此存活下来。
最不济,也要多杀几个仙道优秀弟子,倘使当真宗门不存,就要竭尽全力,去拼个鱼死网破!
血神魔尊纵身而起,借助那护宗大阵一角,凭空将神通打了出去,还有更多血堂长老,在大阵布下后,也凭借这阵势,依存其间,大使神通,一面躲藏,一面与那数位仙道大能对抗。
也是有护宗大阵相助,短时间里,居然可以僵持。
很快,那无数挟天雷地火般的可怕神通轰鸣起来,使得高空之上,强横气流纵横各方,那恐怖的冲击力不慎流溢下来,就叫下方半空里的修士们,都要被那余威所伤,恨不得躲闪开去。
上下各方,厮杀皆是如火如荼。
高空里,即便有护宗大阵守护邪魔一派,仍旧有些邪魔老怪被仙修生生以神通抓出阵势,再狠狠拍死。
半空中,剑修气势霸道,法修招数细密,血神弟子再如何阴狠毒辣,也渐渐被这“人磨大阵”将性命磨去,难以为继。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如今的血神弟子陨落后,他们本来释放而出的血鬼,却更强悍了——就好似,他们身上附着了血神弟子的神魂一般,竟然更为灵动,也更有智慧起来。
徐子青指尖一点,数根细藤织成巨网,把所有出自于一位血神弟子的血鬼网捞过来,停留在自己面前。
他细细观之,就见诸多血鬼在藤网里冲撞不休,每一尊的面容上,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狰狞之意!
就仿佛……是一个人?
一瞬间,徐子青便已了悟。
那血神宗护宗大阵,可使门中陨落弟子寄身于他们各自修炼血鬼之中,血鬼越多,分|身越多,而只消有一头血鬼最终逃脱灭杀,这血鬼便可裹带弟子神魂,最终寻得一具身躯,夺舍重生。
——不仅仅可作为援助、防护之力,更是给门中弟子一线生机,这才是真正的防护大阵!
只是……
尽管神魂分散的确易于逃生,也只是“易于”罢了。
若是如徐子青这等修炼到元婴以上境界的强悍人物,神识若是放到最开阔处,方圆十万里内,都可以窥得踪迹。
这血鬼们又如何能够逃脱?
不过是寄望于强者无心留意,使其得以苟且偷生。
想明之后,徐子青不再多看,他手掌轻轻抓握,那藤网登时收缩,内中血鬼便尽数被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此后,他神识放开,寻找那元婴期以上的血神强者,要继续将其诛杀!
另一头,血神宗的血杀堂长老,正引领足足一百余位金丹后期的血神弟子,前去密室之中,要去寻得所用奇矿。
一路上他们行色匆匆,每人面上都有凝重之色——此时宗门生死关头,他们的性命,又何尝不是生死关头?
只有一举突破,方可获得存活机会,否则,亦只有陨落一途了。
然而正因他们心急如焚,却不曾见到有两道虚影,不远不近紧随而去。
血杀堂长老带着众多弟子很快来到密室之内,果真就见到了那数位司掌入秘境“钥匙”的血神长老。
面对这些长老,血杀堂长老也不敢有所不敬,正是恭声将血神魔尊之言说与他们知道,请求众多弟子再入秘境。
这些血神长老闻言,虽是怪笑“桀桀”,却也应允。
正这时,密室之外,又有人来。
众人回头一看,居然是血魄魔尊与血影堂长老二人。
血杀堂长老神情阴冷:“血影,你奉宗主之命将血魄唤出带去,怎么到此处来了?”
血魄魔尊并不说话,“血影堂长老”倒是不曾同他对立,而是笑道:“血魄此次不仅痊愈,尚且有所进境,我二人出来之时,正见到尔等一行,便跟了上来。如今我宗值风雨飘摇之际,这些弟子乃是根基所在,不容有失,左右那外头一时之间亦不欠缺我二人,倒不如先为这些弟子护法,也以防那些仙修有何阴谋诡计,趁机来寻晦气。”
他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血杀堂长老面色稍霁,说道:“既如此,你二人就在门前护法罢。”
血魄魔尊与“血影堂长老”动作利落,一左一右,就守在那门口去了。
血杀堂长老也后退一步,将密室中央让出,任几位血神长老施法。
就如同以往的每一回一般,血神长老们祭出一件血色法宝,凑在当中,施展咒诀,释放出一道血色拱门来。
那些血神弟子也早已知晓如何行事,当下里顺次进入,丝毫不曾停顿。
血魄魔尊的眼里,寒光一闪而过。
“血影堂长老”的面上,也有一丝微妙笑意。
渐渐地,所有血神弟子,都进入了拱门。
众多血神长老神色一松,他们的手掌里,血光慢慢消退,显然是正在收回真元,而那血色的拱门,也在慢慢缩小……
血杀堂的长老,此时也有一分松懈。
突然间,在这一分松懈里,一道极轻微的杀意直逼而来!
不好!
血杀堂长老立刻反应,但他半点不曾想到有人会以如此近的距离对他偷袭,当下丹田被人挖开,元婴也已被人掏出吞吃了!
同一时刻,一条身影暴起,在一瞬之内,连番将两位血神长老杀死!
一样是偷袭,一样是因为那一分松懈,更因为他们在收回法宝时,那因为真元运转而造成的一点迟滞——
就根本无法及时出手。
这是安天艾疯狂袭杀所致……而在灭杀了血杀堂长老的刹那,那披着“血影堂长老”皮囊的怪物,在这一刻爆发出仅能有一次的大乘实力,也同样杀死了两位长老。紧接着,安天艾出手不断!
有心算无心,这两个魔头,就此把血神宗长老除尽,叫他们陨落得好生窝囊。
而那拱门,只剩下了最后一点光晕,是因着里面还未及收回的最后一点真元。
安天艾将那已然恢复庞大体型的怪物用袍袖一卷,就钻入那拱门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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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里,众多血神弟子心无旁骛,都在仔细挑选自己可以用上的奇矿,脸上露出担忧和狂热交杂的神情。
他们都知道,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矿石,融合起来,他们就有七成的把握,可以直接结婴!
——这就比他们自己来领悟,要快得多,也容易得多。
如果是仙修,心境佳的多半还要想一想,这种方法如此便捷,可是有什么漏洞?事后是否会有什么隐患?待到迫不得已,方会如此施为。
可邪魔道就是不同,他们以各种邪门手段提升的时候多了,有如此快的法子,无需去想,只消去做!
仙魔不同,于根本上就已不同。
于是,众多邪魔修毫不迟疑,都尽快挑了矿石。
有运气好的最先选得,正在欣喜,一抬头,他却见到有血魄魔尊进入秘境。
这弟子奇异道:“长老,你怎么来了?”他又看向其身后高大怪物,脸上有一丝敬畏,“此物是……”
安天艾不动声色:“此为本座炼制魔傀,你无需在意。本座此来是为护法,其外还有血杀堂长老护持,尔等还需速速融合奇矿,突破结婴才是。”
那血神弟子心悦诚服,便不再多言,赶紧去寻个僻静处,打坐修炼起来。
渐渐地,所有的血神弟子,都寻到了自己相合矿石。不多会,他们已是各自分散,盘膝坐了一地。
而浓郁的魔气、血气自他们头顶汇聚,这是要冲击元婴之兆了!
安天艾并不如何急切,他只带着那黄褐怪物,就在秘境里来回走去。
此时,他亦在查探。
自打他成功洗去凡身,成为魔主寄子,众多本领,已是与从前不同。他如今正要仔细熟悉,而魔主交代之事,更是刻不容缓。
果然,在他聚集精力后,睁开双目,血光闪动——刹那间,他便已发现,在这些已然融合矿石的血神弟子体内,就有一点极细微之物。
那仿佛是个活物,应当便是魔主种子——更甚者,安天艾可以见到,有一尊恰巧突破元婴期的弟子体内,那极细微的活物直接钻进他的心脏,就此扎根下来!
而在结婴如此紧要关头,原本那些弟子应当对体内情景了若指掌的,却无一人,发现那细微活物的存在……
安天艾闭上眼,刺穿自己的手指。
当鲜血滴落的时候——不多,只有一滴。
他敏锐地察觉,那些细微活物,都好似跟他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作为魔主寄子,以他原本出窍期的境界,自身实力应当在魔主族群的第四到第五等级之间,而这些种子只是第七级,黄褐怪物同样在第七级,因此这些种子嗅到同族血气,就要听从他的命令。
这样很好。
同时,不仅仅是此地种子,还有更多种子在秘境之外、血神宗里,也一样因此激发,亦要听从他的指令。
难怪魔主那般交代,原来他确是可以一手掌控。
安天艾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来。
然后,他下了一个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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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大战正激烈处,高空里有好些仙修已然快要击碎那护宗大阵“乌龟壳子”暂且不提,在中坚之层里,元婴期以上的仙修与魔头们,都是打杀得你死我活。
许多邪魔死去了,可也有些仙修因此陨落。
徐子青、云冽、轩辕,他们三人可说是出尽风头,所在之处,不仅能庇护麾下或者周围的仙兵,更是能将来犯之邪魔尽数斩杀,从容不迫。
相较他们稍微逊色的,有那七位星级弟子,有风神剑尊、雷龙剑尊,有许多大宗大派大势力里极出色的当代弟子,他们同样能顺利杀灭邪魔,只是大约不能顾忌麾下所有,多少损失了一些仙兵。
另一位在仙修里名声赫赫的空灵仙子安谨姝,她却被鬼屠阴山再度缠住。此次鬼屠身侧还有一位英俊邪魔,乃是她如今成婚的双修道侣血蛏,两人一前一后,对安谨姝夹击起来。
安谨姝半点不乱,以一敌二,也只是稍落下风。从前鬼屠阴山与她次次不分伯仲,而今她再度进境,已然比她稍胜半筹!
但能敌过这两人,却不能再顾上他人,不过她原本也只是孤身出战,并未率领仙兵,一时之间,也只是跟这两人缠斗,叫他们不去危害旁人罢了。
交战声几乎传至万里之外,魔门没有援兵,仙修趁胜追击。
徐子青沉心应战,手指点处,有神通迸发而出,一指生灭,将那一尊邪魔点破,就此化作朽木,又变成了灰灰。
但紧接着,他正要再去点杀第二头邪魔时,却忽然发觉情形有变——那一头邪魔本应袭杀仙修,此时却调转回去,反而往血神宗遁行!
徐子青心里一动。
他这是要做什么?正是这一点迟疑,他暂且不曾动手。
随后,他又发现另一头附近的邪魔,同样也往那处遁走。接下来,有第三头,第四头……战场中还剩下那许多的元婴邪魔,赫然有九成以上,都掉转身了!
这、这越发叫人诧异。
不仅是徐子青这般疑虑,其他正在寻邪魔酣战的仙修强者们,亦是发现。
他们都略略一顿,并不出手。
只因又有人发现,那些邪魔面上的神情,也与方才大不相同。
还有人想着:莫非是血神魔尊将他们召回,要释放什么邪恶的神通不成?
如今看起来,这些邪魔好似被人控制一般,很是怪异了。
但徐子青也发觉,那血神魔尊亦是发觉,而他面上却是愤怒之色。
似乎,全然不知?
那……
高空里,许多仙道巨擘,皆是看出异象。
他们将神识四处搜寻,也不见有人如何施展秘法,更不知这些血神弟子,究竟为何变作了这般模样。
那血神魔尊分明气得三尸暴跳,哪里像是使出了半点阴谋诡计的?
不过——
很快,众多仙修弟子都是听到师长之令。
“无须管他,竭力杀魔!”
徐子青深以为然。
既然这些邪魔强者似乎已然被人控制,想必非是做什么好事,既然不是好事,对仙修便是不利,又何必寻根究底?将他们多多杀死,总归是没错的。
于是他率先响应,直接点穿一尊邪魔后心,把他杀灭。
同一时刻,云冽轩辕以及还有数尊仙修强者,全都同样出手,去追赶邪魔,将其诛杀,绝不留情!
然而这些邪魔无意同人厮杀,反而猛地好似身法快上不少,竟有好些一瞬远离,生生离开众多仙修包围。
他们所去的方向,就是血神宗!
血神魔尊大怒:“究竟是何人作祟,速速给本座滚出来!”
他深恨于此,却无可奈何。
又有“屋漏偏逢连夜雨”之厄,才有这些血神弟子撞入护宗大阵中,那上方仙修大能们连番攻势,就把这些心神动荡、不能全然操控法阵的长老们压制,那护宗大阵,居然告破了!
众多血神弟子鱼贯而入,几乎过不得几瞬,都奔向一个方位而去。
血神魔尊目龇俱裂。
那是……那密室所在!
血神魔尊思及已然进入密室的金丹弟子们,再看这些已然元婴境界的中坚弟子,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依稀记得,这些好似被控制一般的弟子们,仿佛都是借助奇矿而结婴者……
就像在附和他所言一般,安谨姝前后的两个死敌,也动了。
鬼屠阴山,明面上的血神子血蛏,他们同样神情变化,用了自己最快的遁速,直接奔向了那破掉的法阵之内,血神宗里!
空灵仙子毫不犹豫,倾身而亡,直接跟了过去。
而上方的血神魔尊及众多血堂长老,他们因护宗大阵已破,又因门中强者弟子有那般异状,心里惊疑愤怒之下,也难以再同仙修周旋。
几乎就在立刻,好几位血堂长老都被仙修大能所杀,剩余之人再不能抵御,便都跟随在血神魔尊身后,也同样往那密室而去!
前方被控制的血神强者们,飞遁极快。
不过几个呼吸间工夫,他们就已是来到一座密室前方。
身后跟着邪魔大能,高空还有仙修大能俯瞰。
徐子青等仙修杰出弟子,也跟了过去。
其座下十位金丹真人,方才在他吩咐之下,继续引领诸多仙兵,去剿杀剩下的低境界血神门人。
如今的情景已然分明,血神宗几近灭亡。
只差……那最后临门一脚罢了。
渐渐地,无数的仙修英杰,也都来到了密室之外。
徐子青见到,那仍旧上百的邪魔们,都不约而同打出咒诀,进入到密室之内!
然而这些仙修英杰们,却是稍有踟蹰。
这是否也是引人上当之法?
高空里,数尊大能齐齐出手,往那密室轰炸而去。
震天巨响之后,这密室被炸开一角,居然十分牢固。
纪倾眉头微皱,又道:“不可叫弟子轻入,亦不可叫邪魔得逞。”
衍帝也道:“不错,尽我等全力,把密室轰开就是!”
随即,众多大能各尽本领,把无数手段,都往那密室而去!
而仙修忌讳多矣,邪魔却无此念。
血神魔尊记挂心中疑窦,带领剩下诸多大能,都进得那密室之内。
此时,徐子青和云冽聚在一处。
徐子青转头,看着他这师兄微微一笑。
云冽略点头。
两人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当下里,徐子青将那阴阳鱼一张,把木龙放出,数条合一,正撞密室!同一时刻,云冽掌心里抓握一柄宝剑,六炼剑魂催发剑意,直直一斩!
又是极庞大的力量洪流,带着无尽锋锐之气,统统冲击到密室之上。旁边亦有人同他们一般,轩辕轰出一条金龙,其余人等,各有手段。
连同诸多仙修大能诸般神通,如此轮番动作,终于,在一声巨响过后,那密室之顶被轰成粉碎,而密室之内的情形,也都显露出来!
在那里,血神魔尊手指发颤,正看着一位已然身死的血衣人。有人认出,他乃是血杀堂的长老。
另外几位血堂长老,则正将几件法宝,自地上尸身手中取出炼化。
这情景让那万仙大会上瞧过血蒙记忆之人看得分明,此地,就是那进入秘境之地,而那法宝,自然正是进入秘地的“钥匙”。
只是,此处究竟发生了何事,那原本手持法宝的几位血神长老,居然齐齐死在了此地?
血神魔尊脸皮抽动。
血杀死了,是……何人所杀?
这情景,他分明毫无防备,究竟是何人!何人背叛我血神宗!
除此以外,密室里,挤挤挨挨都是元婴以上的血神修士,他们的身子颤了一颤,分作多股,分别将那些血堂长老包围。
随即,便齐齐攻击起来!
元婴修士自比不得大乘期的长老,然而这些元婴邪魔毫不吝惜己身安危,或有人去抱手抱脚,或有人以命相搏,使得众多长老压根不及全然炼化法宝,已然被迫就要反击。
血神尊者也是连连擒拿那些元婴弟子,可惜这些弟子反而也对他释放神通。渐渐血神尊者暴怒,出手也是渐重。
也不知为何,这些魔头们,居然自相残杀了!
众多仙修见状,却是心里一凛。
他们非但不觉轻松,反而心情更为沉重。
若说只是血神宗之人,纵使要花费不少时间,到底他们也有把握,终究可以将其剿灭。可要背后还有他人,而这“他人”又叫他们半点寻不到踪迹,又怎么能不心生忌惮呢?
有人便想道:若是这些邪魔尽数受死,不知幕后之人,是否现身?
这般思忖者非是一人,然后,他们也干脆继续斩杀起魔头来。
徐子青不曾动手,他与云冽、轩辕等人一般,在仔细查探这密室。
若是能发现一些端倪……
而邪魔那边,那些血堂长老到底禁不住许多元婴围攻,虽不至于被其所伤,却也要护持己身,更竟然有邪魔弟子拼着自毁,叫同伴把法宝夺了过去!
紧接着,夺取法宝的血神弟子就被许多同伴护在身后,快速炼化,也不知他们有什么样的手段,炼化起来,居然比那几个血堂长老还要快上不少!
很快他们炼化完成,立时激发,那血色拱门再现。
这些血神弟子也毫不犹豫,就纵身一扑,纷纷进入到那拱门之内去了!
连串举动早有预谋,这些元婴邪魔好似众人一心,动作默契无比。
血神魔尊见到,面色连连变化。
终于,他一咬牙,也钻进拱门之中!
无疑,这等变化当真与奇矿有关,如今的血神宗,早已不成了,他总算是位魔道枭雄,如何肯就这般死得不明不白?
左右进入秘境里多半能得知真相,或者还可有一线生机,反倒是在秘境外,就要被仙修围攻,不得好死。
血堂长老们亦是如此以为,他们面面相觑,同样紧跟过去。
待到邪魔们全数消失在拱门里,原地只留下了数位还在灌输真元、维持拱门的元婴邪魔。他们狞笑着看了众仙修一眼,直将真元切断。
有大能急道:“不好!”
且不论是否进入那拱门,但若是这些邪魔也进入拱门之内,他们是否得出却是不知,可仙修众人,却无法进入秘境了!
但那些邪魔动作极快,立刻切断真元后,已是化作红光,冲进拱门。
法宝也到了拱门之内,那拱门便不能继续维系,那一抹红光,正是急速缩小,几乎就要化作微尘消失。
也是正在此刻,仙修大能们一齐发力,把那神通全都灌注到红光里面——
“轰轰轰!”
原本应该只有法宝才能破开的秘境,因为一个尚未消失的缺口,被这位于仙门顶层的大能们合力击开!
眼见那红光逐渐变成光幕,下一刻,巨头们一声令下,众多仙门弟子,亦护住自身,纷纷闯进了光幕之中!
就连大能们,也不例外。
然而,待仙修们进入那光幕中后,便因为此时的情景大为震惊!
秘境里,有一条长长的矿脉,上面附着着许多奇怪的异铁,在那异铁周围,站立着密密麻麻的,几近两百位元婴修士。
地面上,有爆裂的尸体,而在半空中,却出现了一缕猩红的光芒。
和之前进入这秘境时的红光不同,而是更为邪恶的……
一个相貌刚毅俊美的男子昂然而立,他所在之地,正是那些元婴邪魔的中心,亦在那猩红的光芒之下。
而他的脚底,则已然沉淀出一洼殷红的鲜血,正在不断地,往周围扩大……这鲜血自他手腕上落下,一滴又一滴,显得诡异,却也有着独特的韵律。
徐子青眉头一皱:“血魄魔尊?”
此人居然再度出现,如今看他这举动,幕后之人,必然同他有关。
他并不犹豫,直接传音与宗主。
纪倾闻言,遥遥对徐子青点了点头。
除此以外,更令人惊异的是,血神魔尊神情很是难看,而诸多血堂长老面色也颇为怪异,但他们却再不曾对这些弟子动手,只是目光闪烁,仿佛在挣扎什么。
纪倾等宗主、大能心下狐疑,但随后他们一声令下,就让众多仙修弟子,先把那些血神元婴杀灭再说!
而他们自己,则立时出手,再度杀向血神魔尊等人!
但情况再变!
突然间,那些元婴邪魔身体颤抖起来,他们浑身的血肉都在剧烈蠕动,整个人猛然膨胀,居然短短几息工夫,已然暴涨到近乎于三丈高!
他们变得长而瘦,更是很快衣衫爆碎,变得干瘪又枯黄,他们的毛发脱落,头顶上好似有什么东西一拱一拱很快钻出,就化作一片镰刀形的肉瘤,紧紧地贴在了秃头之上。
如今这些元婴邪魔再不没了人形,而像是怪物……或者说,是真正的妖魔!
徐子青的眼瞳蓦然收缩。
便是再过千万年,他亦不会将此物认错。
尽管确有些许差别,可这是、这分明是——
他很快又看到,在那奇矿的一侧,有一尊高大的影子,正慢慢地站了起来。
黄褐色外壳,丑陋的样貌……界外妖魔。
正是他徐子青与师兄在九虚战场上,与无数神修共同诛杀过无数的低级妖魔!
只是,这界外妖魔分明是孕育于无尽宇宙的时空风暴中,分明只能潜入到与其最为接近的、茫茫虚空里的九虚之界里,却为何会出现在倾殒大世界!
还有那些元婴邪魔,他们又是如何变成了与低级妖魔这般接近的模样?更为何仿佛十分听从那血魄魔尊的吩咐,竟会那般怪异!
这些怪物的出现,让仙修们都是大为震惊。
可徐子青心下惊疑不定时,那些怪物们却毫不停留,转而扑杀过来!
每一尊怪物的身体上,都似乎连着一条血线,血魄魔尊仍旧被数十怪物包围,他口中念念有词,脚边的鲜血,也越发多了。
仙修们更不留手,他们虽不知那血魄魔尊在施展什么法术,可却也明白一旦成功,必然非同小可。自是立刻摧毁为妙。
只是那许多的怪物也扑杀过来,正如一道屏障,挡在了那血魄魔尊身前,他们许多神通打在怪物身上,竟只能将其轻伤——甚至伤害不得,所用法宝,也需得是品质不错的宝器,才可将其打伤。
奇怪,太奇怪。
这怪物未免也太难对付!
眼见众弟子出手不利,大能们又分出多人,直接对付血魄魔尊。
可他们更不曾料到,守在血魄魔尊周围的怪物们,此时腾空而起,以那偌大身躯,就生生挡住他们的神通!
每一轮神通,都要将一只怪物轰杀,可血魄魔尊的举动,却还在继续。
待时间越发久了,那血魄魔尊也渐渐要完成……
众多仙修,亦有焦虑。
徐子青眼见许多仙修久攻不下,骤然回过神来,登时开口呼道:“削其头上肉瘤,刺穿胸口凹陷,此怪可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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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就有好些仙修发觉,他们对面原本正与其缠斗的怪物头顶,就轻飘飘地落下一块蠢肉来,正是那肉瘤。
此时他们方才察觉,这肉瘤断裂处,有一缕极轻微的剑意拂过——虽是轻微,却在显露的刹那,带来一震凛冽的杀机。
原来,在徐子青认出这些怪物形态时,云冽亦是认了出来。而他七情不动,并不如徐子青般稍稍呆愣一瞬,故而立刻便已出手。
只是他剑意太快,分散诸人,以至于那些怪物也拼杀几招,才如此就死。
自然,这亦同怪物本是由人所化有关,否则若是那真正的界外妖魔,肉瘤即为死穴,只消削掉,立刻就此,连着拼杀几招的机会,也是无有。
有徐子青这一声提醒,又有云冽出手为证,这些仙修们也不去计较徐子青是如何得知此事,当即便换了一种手段应对。
他们乃是极优秀的弟子,经历许多对战,这时候便各有章程。
既然怪物们皮厚难打,就要将身法更利落些,而有眼利者见到,许多怪物虽然皮糙肉厚,却是好似还不能十分适应身体,仍需多多熟练一番。
如今仙修们冷静下来,且知晓怪物破绽,当下毫不迟疑,趁机暴起,以飘渺身法,或绕行此怪身后,或以防御法宝先护其身,便找准空隙,以最强宝器,直接桶穿怪物!而那头顶肉瘤也颇招摇,这些邪魔所化怪物,一时间也并不能将这肉瘤护得严实,若被一人牵制,另一人就也可速速削掉肉瘤了。
此后,众多仙修们宰杀怪物来,就更是迅速。
很快,怪物们已除去大半。
然而,又是一桩奇事发生。
怪物们虽死,躯体倒伏于地,可在那一瞬间,身后牵连血线一个缠绕,就把它们化作了血水,竟好似倒流一般,同那血魄魔尊脚下血洼混在一处!将那血洼也越发扩得大了!
众多仙修骤然而惊。
高空里的大能们,也听见徐子青言语,一指一尊,将护持在血魄魔尊周身的怪物点杀干净。
可惜,血魄魔尊的动作,已是到了尾声。
突然间,这血洼里的血水,猛然掀起了血浪!
血魄魔尊寄身于血浪之内,周围俱是血水,更叫人看不清他的形影了!
纪倾等宗主都是出声:“灭杀血魄!”
血魄魔尊一声狞笑,那血水倏地化作一把巨大血刺,生生地,穿进他身后天幕那微末的猩红光芒之中!
“喀拉——”
就好似琉璃破碎的声响。
自猩红光芒所在之地起,那天幕上好似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再一声爆响后,许多界膜碎片,都炸了开去!
整个秘境都坍塌了。
无尽力量汹涌而出,就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众多仙修顾不得其他,各自使出手段,把一些较弱些的弟子,分别护持。
而强些的弟子们,便见到了一抹光亮,深幽而黑暗。
所谓秘境之地,或为天外而来,或为其他世界中横渡而来,或为此方世界自然生成,但不论是哪种,若是此方世界之人进出多了,自然会与此方世界界膜相连,与其融合起来。
如今这秘境,有数百年来血神宗弟子不断进出,早已和倾殒大世界界膜相连,其相连之地,亦为薄弱之点。
有血魄魔尊利用数百祭品,化作血刺将那早已被外来者不断消磨的薄弱中心捅破,这秘境也随之碎裂,界膜亦因此破损。
到这时,若有人虎视眈眈,就可轻易进入。
有大能道:“速速离开,走!”
无数仙修纷纷后退。
云冽将徐子青半揽过来,两人极快运起遁光,而云冽剑意极快,两人足踏而行,比之那些大能遁行,也不差什么。
两人且退且看,就见到在那黑暗光芒之地,有一只利爪自外狠狠捅入,就好似有无边力量,生生地,要把那处撕碎。
然后是第二只利爪,第三只,第四只……
黑暗越来越大,而界膜,也现出了偌大的漏洞。
法则一时难以修复,使得此方大世界防御不足。
血魄魔尊,血神魔尊以及还未死去的血堂长老们,这时都站在一片血云上。
在他们的身后,无尽黑暗之内,一双满是狰狞的巨目骤然睁开,死死地盯着这如同蝼蚁般的仙修,不断地后退……
不知过了多久,仙修们终于能脚踏实地,重回血神宗内。
可是还有不少仙修,都陨落在那破碎的界膜周围。
待他们站稳后,神情或是震撼,或是……复杂无比。
徐子青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来。
果然,血神宗非是魔劫,而这界外妖魔……方是真正的天地大劫!
事实,也的确不出徐子青所料。
那原本秘境所在之地,坍塌越来越大,后来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直接蔓延到秘境之外!
秘境已经半点不存,界膜破坏带来了强大的吸引之力,将周遭许多建筑都绞得粉碎,吸收进去!
徐子青更看见,破损的界膜边缘,密密麻麻地,出现了很多黄褐色的影子。
远远看去它们似乎极小,可越来越多的数目,依旧叫人双眼发花。
而且,还有更多这样的怪物,从界外之地,蜂拥而来。
偌大的血神宗,本有无数建筑群,有许多弟子居,但在这时候,统统都变得破碎起来。若是仙修不继续后退,怕是他们也要被那磅礴吸力,都吞吃进去。
仅仅只是一处界膜的小小破损,带来的就是这等翻天覆地一般的剧烈变化!
渐渐的,血神宗消失了。
而本在血神宗附近拼杀的仙兵与魔兵们,都骇得心惊胆寒。
这究竟是——
越来越多的仙修看到那界膜破开的大洞,也有越来越多的修士,都发现了那大洞周围附着的怪物。
一时间,邪魔与仙兵,竟都忘了互相攻杀了。
众多宗主在高空下令:“吾辈弟子,尽皆后退,撤离血神城!”
他们座下的众多元婴仙修,司卫长或是领头之人,同样举起令牌,唤来座下金丹弟子,又有金丹弟子约束其下仙兵,要迅速撤退。
仙修们本是骇怕极了,如今暂且也难以冷静,可既然有上峰命令,他们本能照做,反而动作利落得很。
不多会,仙修们就如同潮水一般,全都退出了这一方城池。
而邪魔们不知如何是好,也只得往四面散开……至少,要尽力逃得性命才是!
仙修们离开这血神城之后,仍旧不曾停下。
但也很快有人发觉,那界膜破损竟不再扩大,而那占据了血神宗的怪物们,似乎也不曾追击出来。
不过,那些怪物也不曾一直留在界膜附近。它们如同跳蚤一样,纵身扑下,又如同电闪,将城中的许多修士,都撕咬吞吃,竟好似□□,正大快朵颐。
退得慢的、没有主心骨的邪魔们,也纷纷都被吞食,可怜他们原本只将他人当作血食,而今却是被这些怪物亦当作血食了。
果真是天道轮回,孽债有报!
只是,邪魔们的遭遇若是在往常必然叫仙修们拍手称快,可是如今他们见到,则都是毛骨悚然。
怪物既然吃人,又哪里会只吃邪魔?
宗主大能们,则面色凝重,用神识遥遥观察那界膜破洞。
他们隐约“看”到,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自界外传达进来,附着在这界膜边缘,而后,这破损便止了住,不再往外扩展。
但也是因此让他们知道,那些怪物当真是有备而来。
他们可能……是将此方大世界当作了狩猎的所在,亦或是,要强占的所在!
正此时,那方的虚空封锁也破碎了,谢赟等散仙原本隐匿在虚空之内,这时也纷纷现身出来。
他们刚才一直牵制那血神宗的散仙老怪物,并不曾与其下的血神门人为难,可现下他们不仅见到了界膜破损,更是连虚空封锁都再不能支撑,自然是抛开那老魔,回归到巨头们所在之地,询问究竟。
谢赟德高望重,先行问道:“那界膜附近的怪物,乃是自界外而来?”
他是五陵仙门的散仙,此言就由纪倾回答。
纪倾言语简练,很快把方才发生之事,都说了一遍。
谢赟等散仙神情也是一变:“原来魔劫非是血神宗之邪魔,而是由那血魄魔尊释放出来的界外之魔……”
纪倾等仙道巨头,也是心思沉重。
谢赟叹口气道:“此劫非同小可,我等在那界膜破洞之外,隐隐察觉到极其强大的气息,那威力之重,怕不在谢某之下。而更远之处,似乎还有更为可怕之物,着实叫人心惊不已。”
另一人也点头附和:“不错,那等威能,前所未见。”
如若不然,他们这些散仙也不会就此快速而来了。
也是因为,在那处受到了威胁……
众仙修巨头,都禁不住眉头紧皱。
又有散仙道:“真不知那怪物乃是何物。”
就有衍帝神情冷静:“先前我等在秘境里试图阻止此事时,那血神弟子所化怪物一时不能剿除,似有哪个弟子,提及那怪物弱处。”
另外许多大能,也都想了起来。
纪倾道:“那弟子乃是我门中之人徐子青,其道侣云冽出手凌厉,好似也早有所知……许是他们曾有奇遇,得以知晓此物。我这便将两人召来,询问一番。”
众多仙修巨头,俱是深以为然。
下方,徐子青目光微沉,遥望血神城,云冽气息亦是越发冰冷。
好些星级弟子围绕过来,都是问道:“徐师兄,云师兄,你们识得那怪物?”
徐子青回神,尚且不及回答,那高空之上,宗主纪倾法旨已来。
他们告罪一声,师兄弟两个晃身而起,直冲九霄。
很快,两人已虚虚立在众多大能面前。
待离得近了,就有种种威压扑面而来,虽说这些大能非是有意,却也让两人身形一滞。随即他两个真元运转,方缓和下来。
众多大能见师兄弟两个这般容易适应,面色微动,但随即便看向他们,想要得知最为迫切之事。
纪倾身为宗主,首先发问:“子青,先前听你言及那怪物弱处,不知尔等可是曾经见过它们?”
这并无可隐瞒之处,徐子青稍一沉吟,就快语说来:“回禀宗主。弟子与师兄往乾元大世界后,因缘际会得了一块剑神令,将我等送往那九虚之界,使师兄得以在剑灵塔中修炼剑意,淬炼剑魂。而在九虚之界中,有另一类修者,其所修为神道,自称‘神修’,与我等所修之道大相径庭,却也自有风格。他们凡修炼有成者,时常要去一处唤作‘九虚战场’之地,并与那处出现的一类怪物搏杀,以守护九虚之界安危。”他一顿,“那怪物,便是如今我等所见之怪物,神修为其命名为‘界外妖魔’,正是一种嗜食血肉、杀戮无尽,也威能巨大的魔物。”
匆匆一段话说下来,众多仙修大能心情越发沉重。
纪倾又道:“子青所知那妖魔弱处,便是因着曾经与其对战之故?”
徐子青自然点头:“正是。”
纪倾神情也是凝重:“这界外妖魔之事,尔等可是尽知?”
徐子青迟疑一瞬。
衍帝也道:“你若有何为难之处,也大可说出。”
万法仙宗、万剑仙宗宗主亦是说道:“不错,你只管道来。”
徐子青摇摇头:“倒无甚为难。只是弟子与师兄只见过四种界外妖魔,若说更多,则是并无。”
众仙修闻言,越发觉出厉害。
如今他们不过只见了一种,已然这般难以对付,若说更多,该当如何?
衍帝有所觉察,神情一变:“如今我等所见妖魔,列于何等层次?”
其余仙修巨头,都是心中一凛。
他们也觉出不对来。
徐子青苦笑道:“这等妖魔唤作‘低级妖魔’,实为众多妖魔中,最为低等一类,也是最易对付之物。”
——所虑成真。
有大能几乎要倒吸一口凉气来。
他们之心境,到如今这等境界已是稳如磐石,很难动摇,可打眼望去那无数妖魔竟然皆为低等,更还有许多更是厉害之妖魔,尚且未见……在这等劫数之下,子嗣弟子,亲朋好友,师尊同门,可还有多少能够存活?
这就叫他们的心境,禁不住动荡起来。
徐子青也不待他们再问,先把所知之事,尽数说来:
“不瞒诸位前辈,这界外妖魔总分七类,由弱者至强者,分别为低级妖魔、中级妖魔、高级妖魔、大妖魔、星级妖魔、辰级妖魔与月级妖魔。据弟子于九虚之界探知,若我等修士单独搏杀界外妖魔,则低级妖魔需得有元婴修士,中级妖魔需得低阶化神,高级妖魔得有高阶化神或出窍修士,而大妖魔往往要大乘、渡劫的前辈方可。至于星级妖魔以上,在九虚之界中它们不得突破世界之壁,往往不能危害一方,乃是有通明境神修直入虚空之内,同其厮杀起来。但这星级以上的三类妖魔,它们的境界堪比散仙,甚至堪比真正仙人——但具体达至何种地步,我等便不得而知了。”
说完这些,他再把神修境界也说了出来,再言道:“寻常情形下,这些妖魔外皮坚硬,非宝器不可刺穿,而普通宝器,也只能伤及低级妖魔罢了。待到中级以上,也非得品相极高的宝器,才可应对。”又顿了顿,“众多修士之内,剑修与其对战时,比起旁的修士便利几分,可若是剑修仅是领悟剑意而不曾淬炼剑魂,即便可以削其肉瘤,却也不能刺穿妖魔外皮的。”
这几段话,说起来要不了一时半刻,但于倾听之人而言,却是在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此界外妖魔,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众多仙修大能几乎心乱如麻,暂且不能理清头绪。
就有衍帝提议:“如今这情形,我等还是先聚在一处商议一番,再说其他罢。”
纪倾自也应允。
其他巨头闻言,也都各自点头。
下方众多仙兵,在那血神宗一战中并未折损太多,这时已然被金丹期、元婴期等弟子集结起来,重新规整。
徐子青和云冽依旧被传唤在侧,而另有他人下令,让那些仙兵们也回去各自飞行法宝之内,一行浩浩荡荡,回归仙门重地。
另有阻截鬼灵门者、前去剿杀小宗魔门者,也被立刻传讯,要也回去相聚。
这商议之处,仍是选定了五陵仙门。
一则此门实为东域巨擘,仙道魁首,二来递出这消息者为五陵弟子,自也要给几分颜面。
于是不多会,仙道大军声势赫赫,统统来到了五陵仙门之内。
纪倾吩咐下去,将各门仙兵安顿,徐子青则唤来星级弟子。
如今大劫源头终于得出,星级弟子为巡察卫,也当知晓个中之事。
众人都入座后,仙修巨头们,也开始商议。
万法仙宗宗主道:“如今情势危急,界外妖魔处心积虑,借助血神宗进入我此方大世界,更将界膜都捅开空子,图谋定然不小。”
万剑仙宗宗主也道:“眼见它们并未紧追猛赶,显然要盘踞于此方大世界中,恐怕轻易不会离去。我等仙修,怕是已然被它们视为口中之食!”
众大能,俱是担忧。
衍帝更道:“徐小友言及在九虚之界里,那星级以上妖魔并不能进入世界之壁内,可如今界膜大开,又有何人能知它们也不能进入此方大世界中?”
无疑,这才是最为紧要之事。
纪倾点了点头:“此方大世界里,法则可容散仙,而不容真正仙人——故而仙人需得飞升另一世界,而散仙则可留下。如此说来,至少那堪比散仙之妖魔,能进入此方大世界中。”他目光一凝,“倘使我等稍作推测,若说大妖魔需得大乘、渡劫修士可除,那星级妖魔,或者正是堪比散仙?即使那辰级、月级妖魔两类妖魔不得而来,仅仅多出几头星级妖魔,也对我等大为不利。”
仙修巨头们你一言我一语,猜测虽多,却皆是大有可能。
一时之间,他们亦难免愁绪万千。
倾殒大世界为中三千大世界,资源等原本便不及上三千,若说上三千大世界里宝器遍地皆是,在中三千里,即便是元婴修士,也未必能人人得到上好品质之物,更有资源贫乏的散修元婴,甚至并无宝器在手。
可要是真给众多元婴修士全都匹配上好宝器,也有些为难。
而且,仅仅有宝器也不足够。
徐子青在众大能要求之下,将自己与师兄于九虚战场里同各种妖魔对战情景,也尽数说了出来。而所见各类妖魔形态,也不曾落下。
神修于化劫境前,修炼较为容易,因此人数众多,甚至短短数十年,都能将许多兵士召集起来。而他们因本身所修之道缘故,对妖魔克制之力更胜仙修,反而修士真元使出之神通,对战许多等级稍高妖魔之时,却不能穿透对方钢皮。
更何况……
即便在九虚战场上,中级妖魔的数目也仅仅逊色于初级罢了,可中级妖魔却需得有高阶元婴、低阶化神才能顺利应对,而中三千世界里,有如此境界修为者,又哪里有那许多?
至少,同来日里将要降临此方大世界之中级妖魔相比,当是少得太多。
这些仙修巨头们无需多作计算,就已然窥得此时情势之严峻。
当真是……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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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以外,邪魔道也是一大隐患。
那界膜破损时,为血魄魔尊一手主使,血神魔尊与众血堂长老虽有迟疑,但最后关头,亦是已然妥协了。
血神宗如此,安知鬼灵门等其他宗门不会如此?
诚然界外妖魔嗜食血肉,但它们来到此方大世界后,怕是也不能涸泽而渔,若要以它们怪物之身来统御世界,也有不足,而对暴戾血腥同样痴迷的邪魔修,便是大好人选。假若界外妖魔与众多邪魔修沆瀣一气,于仙修与凡俗人而言,就是更大危难。
如此天倾之祸,也不怪这些仙修巨头们心忧不已了。
正商议时,衍帝面上神情忽然微动。
纪倾等人见到,开口询问:“衍帝可是有话要说?”
衍帝看了一眼徐子青并云冽两人,方才说道:“我儿轩辕,有意来此。”
他们本来身处秘殿之中,门中弟子除却徐子青等人外,再无旁人。
如今那霸皇轩辕,却是主动对衍帝传音。
徐子青看一眼自家师兄,若有所思。
难不成,那轩辕有解决的法子?
他身份与他们相当,倒是可以一听……
另外许多仙修大能,对如今的顶尖天才轩辕也很知道,这时听得衍帝之言,自不会以为乃是他狂妄自大。他们也不多思忖什么,就允衍帝将人召来,询问一二。
衍帝略略苦笑。
他却是知道,轩辕的真实身份,怕是要暴露在众多仙修巨头眼前了。
不过,五陵仙门背后更有靠山之事,亦已不能掩饰。
……也罢,天地大劫在即,若是一个不慎,此方大世界是否能够保住还在两可之间,又哪里还顾得上是否隐瞒之事?
想定了,衍帝也是果断之辈,立时就引了轩辕,进入此殿。
轩辕孤身一人而来,先是与众人行了礼后,便即开口:“天地大劫已是迫在眉睫,如今之计,是往其他大世界里,寻求援兵。”
此言一出,众多宗主大能们,都是微顿了顿。
往其他大世界求援?
这……
以他们如今地位,自然知道九千大世界间,也有一些渠道可以相连,但那渠道却并非掌握在众人手里,乃是罕见机会,方能自行出现,却要如何前去求援?更不知这等通道何时再现,也不晓得是否能够等得。
难不成,是大衍帝国之人已然推测得出,有哪个通道即将出世不成?
衍帝看向纪倾。
纪倾一声长叹:“子青,你可有法子上报主宗?”
徐子青稍一怔,旋即恭声说道:“有两条途径。一者再遣巡察卫回去主宗,与已去巡察卫会合,若是带上足够影像说明,主宗当肯发兵援助;二者师兄为六星弟子,可以神识沟通星级弟子令,往星辰殿中发布道兵任务,若是任务证实为真,这等任务亦可发往其他大世界,等待他界之人来援。”
只不过,前者还需层层上报,种种证实,诸多商议,利益拉扯,恐怕耗时较长,抽调的道兵亦为星级弟子;而后者虽也需得主宗认同,方可以大笔贡献值以作赏赐,但六星弟子所发任务可直送宗主手中查阅,省却了不少拉锯。
然而即不论是哪一种法子,此方大世界中人,都需得容忍其他大世界之人侵入此中,说不得此界仙兵们,也需得在那些外来修士麾下听命。
道兵之存在,原本大多便是其他大世界里征战所需,那星辰殿中的星级弟子们,也有不少都有如此经验,亦愿意接受此等任务,专赚取大笔贡献。
关键不过在于此间大世界众多仙修如何选择罢了。
听完徐子青的言语,众多仙修大能,便已察觉些许。
他们不由得,也看向轩辕。
这三人好似……或者当说大衍帝国与五陵仙门,似乎并非他们原以为那般简单。
纪倾与衍帝,在此时都不再隐瞒。
很快,他们也将身后背景说出。
衍帝所在大衍帝国,为上三千天奉大世界中轩氏一族分支,在倾殒大世界里一统西域,且代代有天奉王坐镇此间,代轩氏行监察一职。如今的轩辕,正是大衍难得由本支所出皇子,不仅在大衍地位超然,在上三千轩氏一族内,亦有不俗地位。
而纪倾所在五陵仙门,则是上三千乾元大世界中周天仙宗于倾殒大世界布下的棋子,虽不曾一统东域,却是仙道公认魁首,地位极高。仙门里若有三百岁以下得成元婴者,可往主宗修行,而每两百载便有上界来人,做巡察使与副巡察使并巡察卫等多人,代行巡查一界之职。徐子青与云冽,本是数百年前的绝世天才,经种种缘由前往主宗后,很快一飞冲天,谋得极高地位,再转而接下巡查任务,回归到出身之宗来。
大衍帝国并五陵仙门,皆有雄厚背景,其身后之倚靠,不仅在倾殒大世界有分支留下,在其他诸多大世界里,都有无数传承。
那乃是真正的超级门派,雄踞九千大世界之中!
而这仙门、帝国里,都有来往那两处上三千大世界之通道,只是轻易不得开启罢了。如今大难临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万法仙宗、万剑仙宗宗主以及此间大世界众多势力头领听闻,心里悚然而惊。
无数年下来,他们只觉得五陵仙门超脱在上,大衍帝国强势八方,却不曾想到,他们的身后,还有更为可怖的巨大势力。
这两处所在,竟也隐瞒得如此周密,叫他们丝毫也不曾察觉。
可想而知,若非是此回大劫将临,只怕他们再过无数年,都未必知晓此事!
然而震惊归震惊,众多大能忌惮之余,也多出几分欣喜来。
不论如何,如今有这等力量,总比当真束手无策要强上许多……
当下里,万法仙宗宗主先说道:“既然可借道兵,就请几位小友速速出手。如今多拖得一时,那界外妖魔便多肆虐一时。虽说它们此时尚未打上门来,但恐怕也相距不久矣!”
他说完,又望向轩辕。
徐子青和云冽已然言及有法子,这轩辕既然身份相似,是否也有相似之法?
轩辕很是果决:“轩氏一族也有无数道兵,更可雇佣诸多大世界中人,我以天奉王身份往主宗发去金龙令,当有消息!”
众仙修大能面色一松。
纪倾又看往云冽处:“你亦发布那道兵任务罢!”
云冽略点头,直接将星级弟子令取出。
此令若将神识灌注,可通摘星阁去,那神识中所传消息,即由那摘星阁处直送往宗主所在。待那时,宗主当审查此事,再做计较。
当下里,云冽便依言施为。
只是这物事因两界本有通道之故,能破界而传,但到底艰难,故而也只得用上一次罢了。倘使那处不曾传达消息归来,怕是就只有再派遣星级弟子回去主宗请求援兵到来了。
徐子青暗忖道:既然早先童师妹等人已把天魔石消息送往主宗之内,如今过了这些时候,应当已然让宗主等人有所留意。如今再见到师兄所发任务,纵使不会立刻派遣大军,也当叫人前来一探才是。
如今不过是要多多拖延时间,倒未必便真到了大劫翻覆,使得此界破碎的地步。
那一头,轩辕也是发出金龙令。
这一次界外妖魔太过可怕,他们轩氏一族,也应早早防备。
只不知是轩氏一族之人来得快,还是他们周天仙宗之人来得早了。
将求援之事安排过后,众仙修大能却也不能就此安稳。
在援兵到来之前,他们亦得先将座下仙兵规整一番,也好调遣。
这时众多仙门已决心守在东域之地,毕竟此地为仙修掌管之境,正可做一个大本营了。
随后,就有许多指令下达。
首先,南域诸多小宗小派弟子,速速请大宗大能出手相助,回归门派之内,将资源、矿脉和众多弟子全都置于洞天法宝之中,带来东域之地安顿。
其次,南域大宗、大势力等地,一应资源也当收拢,尽力搬来,而山门或者暂且关闭,或者想出法子隐匿起来,而门人也是尽皆搬来东域之地。
第三,西域大衍帝国此地,所有仙修被抽调一空,魔修若肯发下心魔血誓,不与界外妖魔为伍,亦可各自离去。若有愿意共同讨伐妖魔者,亦要以血为誓,安顿于南域与东域交界之处。
至于西域本与东域相对,好在中间也有路途相通,于是就有衍帝请出轩氏一族所赐法宝,把整座西域,都以其掩盖起来,竟生生沉入海底深处去了。只是大衍仙兵与有些本领的修士,也全都被抽取出来,同样充入仙道大军之内。
另有原本并未被选入仙兵的寻常修士,只消境界在筑基期以上,就要被编入进来。大小门派,所有仙修,除非已独自潜逃者,其余人等,都要共同应劫。
而那些炼气期的修士们,他们原本也只是比凡人强大,就被派遣到凡人所在城池之内,并带上许多阵盘符箓传讯玉剑等物。
他们绝非妖魔对手,就由他们来护持凡俗之人,若是有妖魔袭来,就以阵盘符箓拖延,以玉剑传书,上报妖魔消息,以使仙兵来援。
诸多命令下达之后,众多仙修大能更不能宽心,他们又请出诸多本在潜修之散仙,把当前情势说明,随后众多散仙就各使手段,前往那北域边界,暗中打探那妖魔最新动向,也好叫仙道修士有所防备。
同时,所有被编入仙兵者,都需得习练阵法。
这等习练非是绘制,而是能够演练,以阵法对敌而已。
早先因徐子青之言,众仙修大能警惕在心,多方思索,终于议得结果。
因此,他们便精心挑选多种易于习练的禁锢阵法,不求威力惊人,只求束缚强大,下发给众多门人弟子。
既然神修对抗妖魔时常以数人对一头,来将其战胜,仙修自然也可同样为之——于九虚战场上,仙修之所以比神修看来弱上太多,除却仙修之法被那妖魔外皮克制之外,另外缘由,正是九虚战场里仙修数目太少,才未有多少用处。
如今也不图筑基、化元期的修士杀灭妖魔,他们只需将阵法运转熟练,待到妖魔袭来时,十数人甚至数十人对上一尊低级妖魔,以阵法将其困住,再发讯而出,引强者灭杀此魔,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再有金丹修士,他们或者不能单独应对妖魔,可若是以阵法牵制禁锢妖魔,再寻动作利落之金丹修士直攻妖魔弱处,也未必不能对敌。
待到元婴以上的修士,他们也无需刻意与妖魔一一对阵,而只消率领众多仙兵大军,分作数套相同阵法,困住许多妖魔,待到后来抓准时机,就能与低境界修士配合起来,齐心诛杀妖魔!
大劫之时,那许多见到了血神宗异状的低境界弟子们本是人心惶惶,但待得上峰将一道道法旨颁下,有条不紊,就让他们心下稍安。
之后为求大战之时留得性命,他们更是疯狂习练阵法,提高己身实力。往常留存资源,也大多取出换取救命灵丹、大威力符箓法宝等等。
若是法宝有所磨损,也都顾不得徐徐图之,要立时温养如初,若是还想要多多淬炼的本命之物,也要尽快打磨完成。
这时仙道之人应对妖魔大劫,比起最初众仙兵意欲剿灭血神宗,气氛便要紧张得多——后者他们早知大抵会胜,而前者战况将会如何,却是一片渺茫。
总好似九死一生般。
时间匆匆过去,一日后,众多消息传来。
云冽所提任务之事,主宗已然应允,被发布于摘星阁中,任一星级,皆可依照自身情形而自取。主宗所给赏赐,亦十分丰厚。
另有主宗使者,要来此方大世界里,将界外妖魔真实本领影像传回主宗。
轩辕往轩氏一族发去金龙令,也得回应。
大约再过十日左右,轩氏一族援军便要前来,与此间仙兵共同对敌。
那查探北域动向的散仙也有发言。
在北域之地,界膜破损已被固定,虽早已成就极大的孔洞,却不曾再继续蔓延开去。而在那孔洞之处,有无数低级妖魔涌出,把血神城内尽数占满,其数目仍在增加,继续往血神城外扩张过去。
其所过之处,凡人俱被吞噬,修士也大多如此,但有许多邪魔道门派修士,却依旧安然无恙。
可见他们的确已然投了这异类妖魔。
其中鬼灵门亦不例外,同界外妖魔已成一丘之貉。
低级妖魔之上,还有许多身后有尾、更为高大的妖魔出现,数目虽然少于低级妖魔,但总数仍极庞大,真是中级妖魔。
而高级妖魔暂且不曾见到,那孔洞之内,威压则半点不曾减小。
同时,在这一日里,搬迁而来的仙修们66续续进入仙兵大营,不断集结。
到此时,几乎已然是全“民”皆兵了。
那些炼气期修士们,更是各自领取资源,已然派发出去。
待得这一切安排妥当,众多仙修大能却仍是忧心忡忡。
似乎尚有些不曾提到之事……
衍帝皱眉道:“我大衍帝国,莽兽之乱时辰未到。”西域沉入海底时去,却不曾将它们带上,“只不知界外妖魔作乱时,它们是否提前为祸。”
这倒也是件叫人担忧之事。
但到底也是猜测,不过多做准备罢了。
却还是有些心境动荡……
那如意仙庄的沐容华忽而开口:“妖兽。”
众多仙修大能,登时恍然。
不错,妖兽于此方大世界,亦是一大势力!
倾殒大世界里,因仙修威重,魔道亦有纵横,故而妖兽之类,反而难以聚集成群。如今在四域之内,除却西域边境那莽兽平原中,有妖兽占据一方地域,与莽兽共居以外,其他所在,竟再未有能威胁仙魔两道者。
但,6地上虽是如此,海中却是不然。
四域之间,多有海水相连,海底深处无数海族妖兽繁衍生息,加之许多上古海兽寿元悠长,其内部早已结成无数群落,占据那茫茫深海,自成一方天地。
不过海中妖兽自给自足,平日里高位者捕猎低位者,低位者互相吞噬已然足够过活,偶尔有少许海兽兴风作浪,却是次数不多,只往往不许修士肆意自海中而过罢了。若是有修士要渡海行船,就要自它们手中买下航线,也再不来与人为难。
可是海兽既然与修士不多交往,自然也没什么交情。
北域倒是有一座飞龙仙宗能使巨船横渡两域,同海兽也有沟通,但在万仙大会之时,飞龙仙宗虽也是三品仙宗,却只不过差遣门中弟子前来,商议大事时,仙道中人自也不曾与其推心置腹。
这倒也非是不能想通,这仙宗能在北域立起,便是同几大魔门都有交易,纵使还修仙道,也并不纯然一心只为仙道了。若是参加万仙大会之后,反而叫那魔门巨头生出嫌隙来,他们可还如何继续在北域立足?
后来那讨伐血神宗之事,飞龙仙宗更是不曾参与。
只是这样一来,界外妖魔撕破界膜之后,仙道中人且战且退,也不曾有人提点那飞龙仙宗一言。如今他们依旧在北域之内,恐怕是脱不得身了。
到日后,更说不得便成了妖魔口中之食……或者也倒戈而去。
这般的宗门,即便是修炼仙道,也不可再去与人联系,当然更无法叫他们来引荐那与其做了交易的海中霸主了!
不过……
海兽遍及四域深海,若是能与其顺利结盟,也可请其中强者出手,共同对抗界外妖魔——这海兽之中,那七阶以上的妖兽多年积累下来,应是数不胜数,恐怕比起仙道联盟之中的元婴以上修士,都要更多。
当真堪称是一大助力了!
众多仙修大能也纷纷琢磨起来。
海兽身在海底,这天地大劫根源来自于界外,而那界外妖魔是否能入海中行恶,尚未可知。也只有仙修与其庇护之凡人,才是最为紧迫。
那些海兽自得其乐,若是没个好的缘由,又如何肯来出力呢?
徐子青倒是有个想法,便道:“界膜破损,界外妖魔侵入,若是我等尽皆灭亡,那界外妖魔再无血食,怕是也不会在意这区区一个大世界了。它们乃是于时空风暴中孕育而生,即便没了此间大世界依托,亦可肆意存活。”他顿了一顿,续道,“它们既然狩猎此间,便再不欲涸泽而渔,可妖魔即为妖魔,若真饿将起来,也未必会管那许多。邪魔修不过是窥之不透罢了,妖魔吞噬起来,自然要比凡人繁衍随即修行快上许多,待食无可食时,再来被吞噬者必然为邪魔,而邪魔尽去后,若界外妖魔可入水,则海兽危矣,若不可入水,妖魔离去,而再不顾界膜,此间大世界危矣,而海兽亦是危矣。”
他这番言语说出,众多仙修大能听得,眉头稍稍松开。
衍帝赞道:“确有几分道理。”
纪倾颔首笑道:“不错,我等修士依附世界而存,世界不存,则我等不存。邪魔修跟随界外妖魔,实则引狼入室。我等仙修实力不足,倘使能说服海中妖兽,共保此间大世界,乃是合则两利之事,否则若是不能在最初就狠狠教训那界外妖魔,越是往后,我等实力越是削弱,妖魔则越是猖狂了。”
众多仙道巨头都是知晓,援兵尚且还需时日筹谋,妖魔不知何时到来,若是仅凭如今仙修力量,并不能将妖魔挫败。除非将海中妖兽尽快拉拢,到时联手攻杀,方可有那般功效。
到如今,前景又清晰几分。
这时众巨头便要选出人来,前往海中一行。
此去不仅要有大能随行,还需得做出重重护持,所去之人更要有足够分量……这便要好生商议一番了。
仙修大能们各自盘算,而纪倾的视线微微一扫后,却是落在了徐子青与云冽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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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妖兽虽与仙修无甚仇怨,到底非我族类,不知其心究竟如何,即便要遣人前去结盟,亦得有所防备,而为表诚意,所遣之人则绝不能地位太低,否则那些妖兽性子一来,只当是瞧不起他们,反而不肯合作,就大为不妙。
纪倾心里忖度,宗门当代弟子之中,这徐子青与云冽二人无疑最是出众,且云冽剑意极其惊人,徐子青妖藤也有奇威,派他两个前去,正是再妥当不过。
不过他二人万万不能折损于海中,随行之人还得有散仙一同……至于更多,则是不必了,否则如若挑衅一般,反而不美。
他心念电转间,已定下了人手。
不论如何,这两个弟子得去,再请谢长老出行一趟……也更为安稳。
只是巡察使的身份,却不急于在海中妖兽之处暴露。
纪倾定下人选,先不急于说出。
头一个提及之人却是衍帝,他开口便道:“吾儿轩辕,可为我大衍使者,再请皇叔同去便了。”
那皇叔自然也是一位散仙,大衍帝国扎根这许多年,也是皇室有数尊散仙一直眷顾,才有足够底气,司掌一域之地。
万剑仙宗也立时说道:“我宗里有两位新晋剑尊,可以同去。亦有一位太上长老,可以同行。”
那太上长老自然还是散仙,但这两位新晋剑尊可并非是风暴剑尊并雷龙剑尊两人,而是因剑形木之故,将其剑道境界加深,如今有剑意第三境的年轻强者。他们曾也是天龙榜上之人,只是排位在十余位外,并不能同前五相比罢了。眼下他们借剑意而结婴,同样本领非凡。
一位是天霜剑尊萧京,一位是烈火剑尊乐泓,他两个剑道冰火相济,为一同修炼的知己好友,亦是在同一位师尊座下习剑的同门师兄弟。
两人的性情,也还稳重,不过是有云冽这等更为出色的剑修在前,方才不曾显露出多少光辉罢了。
万法仙宗派遣之人,是空灵仙子安谨姝,再有一位气宇轩昂的英俊男修,亦是万法仙宗里出色弟子,曾于天龙榜排位第九,名气不及安谨姝,却也是一等一的英才俊杰。如今,也突破至元婴期了。
再有如意仙庄,派遣的是芮柔这名沐容华的心腹女子,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也结成元婴,不过那宗门里并无散仙,就仅有一位大乘长老随同。而霄水仙宗也只遣了一位年轻修士,同样为元婴期,也有散仙随行。
待那些四品仙宗也派出人后,纪倾才说道:“我宗便有子青与云冽走上一趟,如何?”他顿了一顿,“至于护持之人,谢长老已然允了。”
与谢赟的言谈,方才便已神识相通过。
其他宗门闻得谢赟要去,顿时大喜。
派遣门中得意弟子是为重视之意,但他们却也难免担心,而今有了谢赟,方才能更放心几分!
这一刻,众多仙修巨头们将此事彻底定下,之后再各自取出许多妖兽得用的珍贵资源,合为拜礼,一齐叫到云冽手中。
说到底,仙门巨擘还是五陵,而云冽相较徐子青,看来威严更重,也无需太多商议,便定下他了。
云冽接过,道一句:“必不负所托。”
徐子青看向师兄,心中莞尔。
此去或许艰难,但既有诸多同道、前辈共行,亦与师兄一处,也无所畏惧了。
事不宜迟,等到事情安排妥当,对众人也交代过后,纪倾等宗主大能交予众人一封神识传音,封存在一块水晶之内,乃是给那海中霸主之信函。只要能见到那霸主,就将此物送上,其中自有纪倾等宗主言辞。
这水晶则由徐子青保管,他接了过来,也是正色说道:“子青必不负诸位前辈所托!”
而后,在众仙道巨头们殷殷目光之下,有传送阵法爆发白光,将一行二十余人尽数裹住,再随即,他们就身形晃动,来到了东域边界,一处海域之外。
在这里,大多为凡人居住,他们世代捕鱼为生,少有见到“仙人”者,也往往不知海中有无数“妖怪”。纵使寻常里有哪些未开灵智的海兽为祸,他们也只以为是海里大鱼,只小心行事,几日不去打渔罢了。
这一日,于海滩上有极耀目的光芒闪现,乍然间出现了许多气度超卓、不似常人的男女,那气势之重,直叫这些凡人不敢直视。
那些打渔人十分惊异,心里却隐隐觉得不俗,故而纷纷后退,有所躲避。
而后,众渔人便见其中一人取出一物掷于水中,随即那海浪分开,那些男女齐齐进入,海浪又是合上。
短短几个呼吸工夫,已有这般变化,几乎要人以为眼花了——可那海浪虽是平静,方才的情景,又哪里能从心里消散?
就有一位渔人喃喃道:“仙、仙人……”
这声音匿于喉间,细若不闻。
那一行男女,自是云冽等仙道派遣往海中的使者,他们身具避水珠,待来到海滩后,已然是丢进水里,先行分开一条水道了。
一入水内,海水即收,有避水珠悬于前方稳稳带路,众人好似给裹在一团气泡里,周身只若有细细气流缠绕,叫他们丝毫不以海水为苦,万千毛孔,俱可吞吐。
避水珠越是往下,那海水色泽越深,由碧蓝至深蓝,转眼已近乎墨色了。
众多仙修五感通明,一双肉眼即可见到前方,若是再将神识放出,方圆百里海域,纵有海水阻拦,也可全数收入眼中。
只见深海里,诸多怪异大鱼肆意游动,又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种种情状,许多蚌类、贝类、龟类、虾类,都各有自在。
还有无尽那从未见过的海中植株,珊瑚珍宝,都能时常见到。
果然海中资源丰富,全然无需去6地上寻摸什么了。
渐渐地,避水珠来到海底,周围水压也更强些。
一众仙修立足于实地,却不能将避水珠收起,只都把真元运转一圈,消去了那等强大压力。
这时,他们并不多走一步,只在等待罢了。
不错,越是往下,这些仙修也逐渐见到些看来开了灵智的怪鱼。它们有凶悍者直接攻击那“气泡”,却不料“气泡”非但不曾破碎,反倒从中迸发出一种神通力量,径直把它们弹飞出去。
这些怪鱼察觉对付不过,倒也伶俐,登时转身而逃,不多会就没了影踪。
徐子青想来,海兽占据偌大海域,定然要有无数如怪鱼这等小妖,它们平日里除却自行修炼厮杀外,怕也有做探子的用处。
妖兽之中素来等级严明,更厉害的妖兽得知这消息,应当便会过来了。
众多仙修俱是如此想法,才都耐心站定。
果不其然,约莫过去有不足一刻光景,前方海浪急涌,正是有浩浩荡荡一直水兵过来——你道缘何说是水兵?只因那领头一头怪鱼足有数丈长短,很是庞大,眼神很是清明,其后又有一队同样鱼种,只比其身形稍次,且身披甲胄般的物事,行动不乱,煞气颇重,若不是水兵,又是什么?
那怪鱼头领张口喷出一团黄光,内中裹有一根黄澄澄的绳索,看起来是想要缚人。
霄水仙宗一位俊杰见状摇了摇头,一指点过,就有白光“扑簌”而出,正中绳索,直将那物落下,根本不能接近“气泡”边界。
水兵怪鱼们见状,都是迟疑,停了下来。
怪鱼头领眼珠转动,喝道:“你们这些修士,到我海族之地作甚?”
妖兽之间,血脉不同而威压不同,上位者于下位者压迫严重。眼前这些人族相貌不说,本身的气势虽然强大,却没得来自血脉的压制。
是修士还是妖兽,它们自然一眼便可认了出来。
云冽虽是掌管拜礼,到底是个性情冰冷的剑修,与人交涉之事,众修士皆不会让他来做。就有他道侣徐子青,并上年轻一代修为最强的轩辕,来同海兽言谈。
徐子青与轩辕对视一眼。
轩辕直言道:“我等前来拜见海中霸主,非是寻衅滋事。”
徐子青亦是一笑:“我等为6中仙修使者,奉众多同道前辈之命,前来与海族商议要事。此事事关重大,尔等恐怕做不得主,还要请尊驾将此事上报,寻个能说话的前来一叙。”
两人只说话,不曾动手,更未有杀灭一头海兽。
那怪鱼头领听得,也看出他们并无恶意,加之对方所言事关重大……它稍作沉吟,也知自己确是不能做主,且自己打他们不过,想要轰走也是不能,为免当真遇上什么大事,便一甩长尾:“既如此,尔等少待,我去通报。”
徐子青等人自无不允,那收了法宝的俊杰,更是抬手将黄绳索掷了回去。
那怪鱼头领便率领众多水兵,又齐刷刷地走了。
徐子青等人如何安然等候暂且不提,那怪鱼头领回去路上,却有下面的小头目,出口发问了:“姚大人,我等吃了霉头,就这般真为那些异族通报了?”
怪鱼头领冷哼一声:“本座早已进境六阶,更将修为打磨多年,可本座全心祭出法宝却在他们随意一人手里走不过一个回合,可见那些异族在6上身份亦很不凡。本座若是不报,事后被他人报去,怕是少不得一个罪名!”
那小头目缩了缩巨头,方说道:“姚大人说得是,是小子想岔了。”
更另有一头怪鱼水兵谄媚道:“姚大人英明神武,怪道能在那许多头领中脱颖而出,做了这海中巡卫,来日里,必然更受霸主重用!”
那怪鱼头领姚大人也是笑了两声,好似心情好了些,又更快往前方游去。
再说徐子青一行人,就站在那“气泡”里等候,彼此间也有一番谈论。
那些散仙们虽是来了,却也不过只为保护众杰出弟子安危,如今将修为掩饰,只好似与这些弟子境界相仿,相貌也另换了一张。
众弟子朝散仙们微微行礼后,才要合计此后之事。
徐子青道:“可惜不知这海中妖兽是否铁板一块。”
轩辕神色惫懒,说道:“这偌大深海妖兽无数,境界最高者必然为数不少,血统最贵者也必然不缺,自然会有纷争。”
徐子青自也明白这点,他不过感叹一句,倒不至于果然那般蠢钝。
霄水仙宗俊杰卫乘庵也道:“的确可惜。不过如今我等立于此地,更不知是在那位霸主地域,也不知那霸主性情,若是遇错了人,后果也是难以预料。”
众修士皆是深以为然。
此行定是不易,这许多的海中妖兽,自然要尽皆说服才好。否则众多霸主各顾自家,即便有心防备那界外妖魔,也要担忧若是自己去援助了仙修,却被其他对手反而抢夺了地盘该如何是好。这般思虑多多,恐怕就不愿配合了。
而且,若仅仅只是一域妖兽愿意随行,其数目虽多,却未必足够应对那无数界外妖魔,还是要使整个海域里的霸主尽皆出兵,才堪称是一大帮手。
于是这些个出使的修士,先得见到一位霸主,将其说服,再由这一位霸主引荐,来说服其余霸主。
此间种种,也不知要消耗多少精力,偏生时间又不足够……所谓兵贵神速,他们这些说服人的,也必然要神速方可。
这般思忖考虑,又诸多商议,却也不能全然周详。
毕竟妖兽性情众修士皆不知晓,也要担忧事态时时变化——当真是十分之难。
徐子青终是说道:“我等来到此地,总是要先将海中妖兽势力了解一番,才好应对此后。待得此间主人传唤,且不论来的是哪个地位的妖兽,我等也要多加忍耐,不可因此生事才是。”
便也是说,纵使对方言语态度皆是不佳,他们也当放开心胸。
来此的年轻修士无一不是心境开阔之辈,都是点头认同。
既然是要请人相助,自然不可端着架子。
暂且就这般定下。
再过得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又有人来。
这回来的奇怪,并非是怪鱼,也不是什么奇异海兽,而是仿佛是一群人,足足都有两米来高,不多会便出现于众人面前。
这时众仙修看得分明,也有些惊奇。
原来这些远远看去好似是人,但却或者面上有鳃有须,或者兽头有角,或者兽足鱼尾等,或身后有壳、臂上有刺,还有身披鳞甲却能站立者,各有怪异之处。
并非是真正化作了人形,而是半人半妖的形貌。
这样一来,又叫仙修弟子们松了口气。
需知这妖兽之类除非是早早成了妖修,否则但是真正化人,必然为十二阶的境界,而妖兽十二阶,便堪比仙修渡劫大能了。
要真是这般一个队列数十位渡劫大能过来,那这海中霸主的实力……也未免太过厉害了。
为首的那个头顶一根弯曲犄角,下半则是一条长尾,但个头却不比其后众妖矮小,除此以外,几乎就是与人族一般无二。
只见他抱个拳,开口便道:“敢问是6上哪个宗派的弟子,来我海族?”
这时徐子青后退一步,却是叫轩辕上前。
相较起来,他身长不足,气质太“软”,而师兄性情太冷,言语太少,故而还是轩辕应对来得妥当。
这轩辕一扫懒散姿态,也是挺直了脊背抱拳。
果然,那些妖兽面上的神情,就都好看了些。
轩辕正色道:“我等乃是五陵仙门、大衍帝国、万剑仙宗、万法仙宗、霄水仙宗、如意仙庄……”他把众多门派一一报过,“……等仙道同盟弟子,如今来到海族,是为与贵方有要事相商。”
他每报出一个宗门名号,那对面的妖兽神情就凝重一分,待轩辕说完,那妖兽已全然没有半点轻松之态。
轩辕也是问道:“不知贵方是哪一位霸主麾下?尊驾又是什么身份?”
弯角妖兽也正色回答:“我等乃是九头霸主麾下,如今占据这东海之地,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头目,当不得什么身份。”
轩辕再拱了拱手:“我等仙修平日里并不曾下得海来,因此从不曾拜见九头前辈,只是此事确有要事,事关一界存亡,便还要请尊驾代为引见一二。”
弯角妖兽此刻,却是露出些为难神色来。
徐子青探得,这头弯角妖兽品级不下八阶,至少等同于化神期的修士,而他身后的那一众,都是七阶妖兽,堪比元婴。
这样一支队伍,即使他自言身份低微,也绝不会低微到哪里去的。
但他或者上头当真有还有领头之人,许多事情,也不好越俎代庖。
轩辕自也通透,他便说道:“想必尊驾前来,乃是有上峰下令,尊驾若是对我等还有几分信任,不妨先替我等引见尊驾上峰?”
左右是到了妖兽的地界,还是莫要引人注目,一层层认识上去,来得妥当。
弯角妖兽一听,就颇欢喜。
他为难便为难在,若是这些仙修自以为是,非得要见到霸主不可,他便不成了。可对方如此善解人意,主动只求见上峰……如此一来,倒是正合他意。
原本得了麾下禀报后,他也是担忧麾下小妖眼力不足,才特意亲自过来一探。果真在探过之后,就察觉这些人等深不可测,又听了他们名号,越发觉得不容错过。
……他那上峰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要他稍有不慎,这位子也就保不住了。
弯角妖兽因此对众仙修印象大好,当即也一摆手:“那诸位请先随我来。”
仙修们闻言,也是心中一松,纷纷说道:“请尊驾带路。”
他们本以为妖兽俱是凶狠蛮横,还以为要打上几场,不料遇上的这位居然彬彬有礼,颇有风度,实在是意外之喜。若能借此慢慢经营过去,说不得还真能尽快见到霸主也未可知。
很快,有弯角妖兽在前方带路,后头的仙修们依仗避水珠,一直跟随。
路途里,仙修们与那些海中妖兽也偶尔攀谈几句,你说一说6地上众多奇异秘境,我谈一谈海中诸多盛景,居然也称得上颇为融洽。
许是那弯角妖兽乃是这队伍头领之故,这跟随的妖兽再如何面貌狰狞,性子或者也有鲁莽好斗者,却皆不是不讲道理之辈。
仙修们心中一时惊异。
这海里的妖兽,其他的并不知晓,可面前这些,却要比他们于6地上所见妖兽明理得多了。除却形貌以外,几乎就是寻常修士的做派。
只不知这是偶然情景,还是常例?
路途并不很远,渐渐地,一众修士已然在弯角妖兽等引领之下,来到了一处极广阔的所在。
此处为一处海中漩涡,好似门户一般,紧紧闭合。
一众人随之穿梭进去,就立刻来到另一片天地。
四处仍是海水,但这海水就是湛蓝。
正前方有成片同海水一般色泽的碧蓝宫殿,既是瑰丽,又显几分苍茫蛮荒之意。
有无数巨鱼成群穿梭,偶尔目光瞥来,好似真人一般,很是戒备,还有密密麻麻同样半人半妖的高大身影,身着重甲,手持重兵,重重保护在宫殿之外,带来一种狂放肃杀之气。
还有那更深幽的所在,如同一张巨口,就好似要将那周遭众海族都吞噬进去一般!
弯角妖兽带领众仙修过去,将令牌出示。
之后,他们才穿过一条极宽阔的晶石路面,进入到一处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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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殿里富丽堂皇,和仙修们偏向古拙典雅不同,在这里只能看见奢靡珍奇。不管是柱子桌椅,还是地板墙壁,全都是用路上非常罕见的海中珍宝铸就,而这看起来,居然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装饰一样,当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幸而这些仙修们都是心志坚定之辈,并不因这等物事心生波澜,而是十分自然,随主家引领,分别入座。侧殿里倒是不同外头那般多水,不过只漫到膝头,众仙修也就将避水珠收了去。
而弯角妖兽并不坐上主位,而是站在一旁说道:“待我唤侍女过来招待,我便先去通报上峰了。”
众仙修也无需他来寒暄,见此人行事妥帖周到,自纷纷还礼:“多谢道友。”
弯角妖兽闻言,也自行去了,离开前,亦吩咐麾下在门外等候,莫要在殿中扰了客人云云。
仙修们见得,对他更有好感。
待弯角妖兽离去,仙修们又是等候。
不多会,门外飘来数十雪白巨大的妖蚌,它们进来之后,就分排而浮,不多会,蚌壳大张,就露出了里面身着白纱的美貌少女来。
她们头顶两片小小蚌壳,双足□□,走动时悄无声息,然而笑容甜美,双掌中各捧一块大贝壳,内中盛满新鲜酒食,分别奉于众位仙修面前。
随后,这些蚌女手臂执起蚌壳,腰身柔软,樱口微张,居然一面清歌一面曼舞起来,其舞姿翩然绝美,却是毫无引诱之意,竟比起寻常的仙修,看来更如仙人了。
徐子青见到,心里也是称奇。
他自打来到这海域里,所见诸多情景,却仿佛如前世传说的海中龙王宫殿一般,只是这里妖兽更多,相貌更奇,前所未见,并非只有仅仅几种鱼龟之类罢了。而这些妖卒妖将的实力,也非同小可。
其余仙修们也是客随主便,就各自安生观舞了。
再说那弯角妖兽,他穿过了九廊十八回,入了更加华美的建筑里。
这一片东海虽然在九头霸主管辖之下,实则又分为九大海域,每一海域都有一位妖将掌管。
弯角妖兽有个统领身份,跟随的也是一位妖将。他得了下属禀报后,自行去见了情况,现下把人请来了,现下就要报给这妖将知道。
华美建筑即为妖将所居之地,弯角妖兽见到前方有金甲妖兵守护,也不敢怠慢,就先停了下来。
很快,一尊金甲统领也走了过来,他身形威武,同样几乎就是人类形态,但臂膀之上生有密密麻麻的短刺,一张口,也是一嘴尖锐利齿:“尉迟,将军不曾传唤,你怎么来了?”
弯角妖兽——尉迟统领苦笑道:“今日可不是摊上一件大事了么?我巡查那处海域,有仙修来访,说有要事。我做不得主,自然只得先把人招待住,再过来寻将军请示一二。申屠,你且替我通传一声。”
那申屠统领眉头一皱,有些为难:“这可不巧,将军正在招待贵客,陪其饮酒,怕是一时半会,不得空闲。”
尉迟统领一愣,但立刻说道:“那些仙修我粗粗观之,至少有元婴境界,且其骨龄都是不大,还有数尊我看不清底细的,怕是更加难缠——即便不算上这些看不明白的,只说年轻一代,那个领头的剑修,体内力量便极是可怕,等闲的八阶族人,甚至九阶,要跟他对上,恐怕都要被人宰杀。还有青衣的与银衣的,那两个也各有诡秘处,青衣的那个叫人觉得不妙,银衣的气息隐藏,却可以连我都生出一分畏惧来……这等人,必然不是信口开河者,也不至于就这般一同下来消遣我等。”他顿了一瞬,“仙修之言为,关乎一界之存亡!”
申屠统领也是一滞,他挣扎片刻,还是说道:“我也不瞒你,来的……是那一位。”
尉迟统领睁了睁眼:“那一位?”
申屠统领摇头道:“正是那一位最不喜饮酒时被打扰者,身份尊贵,实力高强。我们的将军若非自小服侍过那位一段时日,又怎么能有足够资源功法修炼,如今更成为九大将军之一?那一位来了,将军也要小心陪同,不能与他生分了。”
尉迟统领很是失望:“那位性情豪爽,应不会怪罪。”
申屠统领叹道:“再如何豪爽,也不可怠慢,不如你等一等……纵是要事,应当也不急于这一两日罢?”
没法子,尉迟统领也知道申屠所说都是实言,也是为他周全。他没得法子,只得说道:“若是将军与那位饮完了,请你快些告知于我。”
申屠统领抱个拳:“这是自然,我亦担忧那消息重要,不可落在其他海域手里。你先回去,将仙修好生安排,莫要让他们就此离去了。”
尉迟统领亦点点头,转身离去。
侧殿里,仙修们看过歌舞,也等来了尉迟统领。
见面后,尉迟统领神情,便已收入众仙修眼中,叫他们心里一个“咯噔”。
徐子青气质可亲,就询问道:“道友可是遇上什么难处?”
尉迟统领先笑了笑:“我名尉迟雍,诸位唤我‘尉迟’即可。”说完这个,他有些迟疑,“实不相瞒,将军如今正有要事,暂且脱不开身,几位若不嫌弃,不妨先留于此地如何?”
众多仙修对视一眼。
留……若只是寻常交往,主家有事,他们留一留自是无妨。可如今他们身负使命,只盼着能尽快见到霸主,又哪里有着悠闲,还来小住?只想一想深海之广阔,说服霸主之艰难,已很急迫了。
于是还是徐子青婉言道:“非是我等辜负尉迟道友美意,实为此事刻不容缓,只消多拖延一刻,怕是就有一刻之危机。若是将军有要事在身,不知尉迟道友可否指点路线,叫我等前去另一处海域求见?若是尉迟道友心有忧虑,亦可陪同我等一起,我等感念盛情,来日必有报答。”
尉迟雍闻言,倒不觉得这些仙修不识好歹,反而更有几分犹豫。
只因那事态紧迫,他亦有所觉察。
此处需得说一说这位尉迟统领的根脚来历,他本体乃是这深海中极为罕见的长命龙鱼,性情本来凶厉,往往聚族三五百,彼此吞噬后,就只余下一条来,性子又平和下来。经由多年苦修,他比之寻常鱼类海兽进境神速,本身更有一项本命神通,唤作“长命之眼”。
这种神通并不为杀敌,而有一样功力,乃是可趋吉避凶,预知祸福。境界越是高深,神通也越是强大。
早在那麾下将此事上报于他时,尉迟雍心里已有一动,才那般急切赶了过去,待见到这些仙修,自然立刻分析一二,得了对方是真的结果。他更是发觉,与这些仙修接触久了,竟然有些心悸,再将他们带回侧殿,心悸则越发明显。
这心悸好似有大难在前,又仿佛是一种机遇,直让他生出一种感觉来。
——倘使让人走了,机遇则远,大难更急。
如此一来,让他怎么能不小心行事,多多挽留?
尉迟雍心里一叹。
可惜今日不凑巧,否则方才直接报之将军,以将军性情,必然是“宁可信其有”,之后的事情,便也好办了。
他刚刚存有侥幸,就此归来,可现下……说不得也只有冒一冒险。
总不能就此错过,反叫其他将军压过一头去!
如此想定了,尉迟雍正色道:“几位这事,当真半点不能拖一拖了?”
徐子青叹道:“对不住道友一番盛情。”
尉迟雍苦笑:“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再去试上一试……诸位再等我一等。”
徐子青略有讶异,众多仙修也是面面相觑。
这位尉迟道友,也太过热情,虽不至于疑他有什么恶意,可莫非他就当真天生这般古道热肠?
又或者……是他也察觉什么?
众仙修想不通透,不过既然此妖有心,感激就是。
于是他们又道:“多谢尉迟道友厚谊。”
尉迟雍同他们别过,再次来到了将军宅邸之前,也再度见过了那申屠统领。
申屠统领见他,神情有些不悦:“你这是?”
尉迟雍神情凝重:“那些仙修,意欲离去。”
申屠统领一惊:“既然有要事,为何竟要离去?”他旋即面色一冷,“不若我等调兵而来,将其堵在此间,等候将军完事就是。”
尉迟雍连忙阻止:“不可!”他便急急说道,“我等妖兵虽有数万,可那仙修之中也有强人,倘使真能留下还好,若是留不下,岂非弄巧成拙?再者仙修挟诚意而来,若是那要事终究为将军看重,日后我等相见,面皮上也是难看了。6上仙修联盟,绝不可等闲视之。”
申屠统领本无尉迟雍那般思虑精细,就又说道:“那便放他们离去,等不得的,想来非是他们所言那般要紧。”
尉迟雍颇是无奈:“正因着要紧,才不能等候。那些仙修有言,想要前往另一位将军处,以作交谈。”
到这时,申屠统领终于觉出不对来:“尉迟,你这般为仙修出言,到底是什么缘故?”
尉迟雍重重吐了口气:“你可还记得我根脚么。”
申屠统领惊道:“你看出什么?”
尉迟雍面色一沉,说出一句话来:“大难与机遇并存,不可轻忽。”
申屠统领明白了:“故而,你要闯殿?”
尉迟雍闭了闭眼:“也只得如此了。若是事后将军惩处,你可要去黑狱瞧一瞧我。”
申屠统领眉头拧得紧,苦苦思索半晌,到底一挥手:“罢了!我与你同去,总为你担上一层。我等乃是为将军尽忠,便是日后受苦,也可作伴,算不了什么!”
尉迟雍面色微变,有些感动:“申屠……”
申屠统领冷嗤一声:“莫婆妈,快些进殿禀报,方为正事!”
说罢将周围妖兵遣开,拉了尉迟雍臂膀,就直往内中闯去。
尉迟雍赶紧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门口守卫亦多,不过眼见两位统领齐来,又皆是神色匆匆,自然都有眼色,并不刻意阻拦。
两人便直入殿中,脚步奇快。
那殿里,奢靡更胜他处十倍不止,但偏生在那地面之上,有两条大汉席地而坐,一人捧了一个酒坛,相对开怀大饮,都是畅快无比。
突然间听得脚步声,其中一个大汉眉头一跳,另一个大汉见状,就转过头去,不高兴道:“哪个兔崽子敢来打扰你爷爷的雅兴?”
这时尉迟雍已然高声呼道:“将军!将军!属下尉迟雍,有要事禀报!”
申屠统领亦不含糊,也是随之开口:“属下申屠洪,有要事请将军示下!”
那大汉眉毛拧起,正是声如洪钟:“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咆哮中殿,都想去黑狱里爽快爽快么!”
那两位统领说话间已彻底进了殿中,当即都是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属下该死!只是当真有要事禀报,不敢不来!将军若要将属下贬去黑狱,也请先听属下一言!”
殿中这两条大汉,出口呵斥他两个的,就是这东林海域的东林将军,他此时悻悻将酒坛一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酒水四溢:“真他娘的扫兴!”随后,他见下头两位统领越发叩拜,怒气减轻了些,“说罢!”
尉迟雍不敢怠慢,赶紧就将仙修来访之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东林将军怒火又上来了:“6地上的仙修,与我们海族有什么干系?他要来便来,轰走就是,哪里还值得打扰本将喝酒!”
尉迟雍也不知第几回苦笑:“将军,那乃是路上二品、三品、四品仙宗联盟,整个仙道的巨头,都派遣弟子,且谦逊有礼,这……属下也不好怠慢。”
申屠洪也陈情道:“尉迟统领根脚不凡,已觉出此中或有极紧要之事,故而才不能将其打发,还请将军……”
两个统领也是没法子。
这将军平日里心情好,可不会说出那般将仙修轰走的话来,但现下被扰了酒兴,且在那位面前丢了面子,才会这般。
东林将军哼了一声:“叫他们等着!”
尉迟雍更是无奈,又是小声将仙修欲走之事,也说了出来。
而后,东林将军越发要怒:“既无诚意,理他们作甚!”
申屠洪俯首,尉迟雍亦俯首,两人并不多言,而如此举动,却是进谏之状。
东林将军一见,几乎就要犯拧。
终于,另一条大汉笑吟吟道:“东林,你生甚么气?若非对你忠心,这两位统领只消把人打发,也不必如此将你惹恼了。”
此人生得更为高壮,此时直拎起酒坛将美酒饮尽,笑得很是畅快。
东林将军听此人一言,火气便消了,转而笑道:“太子都如此说了,小将哪里还能说什么?若不是那仙修实在没诚意,小将也不至于如此。”
那大汉“哈哈”大笑:“有无诚意,一见便知。这两个统领平日里行事你还不知?他们既然这般坚持,必然是信了那些仙修,如今左右酒兴也是没了,就去听一听那些仙修的话说,也未尝不可。”
这话说出,尉迟雍与申屠洪都是感激涕零。他们是知道这位贵人性情的,若他本是个残暴的,他们再如何忠心,也还是小命更为重要,万万不敢过来打扰。也正因着有个脾气急却护短的上峰,再有如此豪爽的贵人,他们才能如此。
此时两人再次拜服,都衷心道:“多谢太子信任!”
东林将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大汉,才道:“既然太子有兴致,尉迟申屠,你两个直将他们带到此处罢!”
尉迟雍与申屠洪自是再度行礼,立刻退下了。
侧殿里,徐子青一行等来了尉迟雍第二次回来,这一次跟来的,还有个更精壮的半人妖兽,看起来境界不仅不在尉迟雍之下,甚至隐隐尚有胜之,煞气浓烈,使人心惊。
众仙修起身见过,申屠洪自报家门后,由尉迟雍说道:“将军在正殿等候诸位,请诸位随我等同去罢!”
徐子青等人互看一眼,神色里都有些欢喜。
这总算不曾白等。
一路行走,申屠洪在前带路,尉迟雍则还有话要与众仙修说起。
只听他道:“诸位道友进得殿中,除却将军之外,尚有一位贵人,比之将军地位更重,不可轻忽。”
徐子青得他提醒,便是询问:“不知这位贵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尉迟道友还请多说一说,以免我等怠慢。”
尉迟雍便道:“这位贵人实为我东海太子,我九头霸主钦定。”他稍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太子非是暴戾之人,也无需太过忧心。”
听到“太子”二字,众仙修心里一凛。
既然有此身份,必然为此方海域接任之人,定然实力不俗,也定然地位超凡……结盟之事,倒是可以先对此人提上一星半点。
只是若太子好说话,说不得他们此行便可将目的达成一半,若是性情不合说之不通,便大为不妙了。
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是喜是忧。
不过,总归是见到个更有权力的主家了。
徐子青考虑周详,不曾忽略其他,就又问道:“尉迟道友,不知此间将军,我等又该如何称呼?”
尉迟雍看他一眼,中有赞许:“我等所在为东海九大海域之东林海域,将军自然便是东林将军了。”
徐子青便是一笑:“多谢尉迟道友提点。”
众多仙修也将两人对话尽数收入耳中,听他两个言语,尉迟雍也将东林海域一些事情说了说,对这些仙修着实周到。
渐渐地,那将军宅邸就到了。
尉迟雍住了口,申屠洪也越发肃穆,两位统领直将一行人引进殿中。
众仙修皆有丰姿,眼看便要见到可主事者,更不可丢了仙道气度,各自稍作整理,便从容而入。
进去之后,果然看到了两人,俱是魁梧大汉。
而这两位大汉虽然高大,却已没了妖兽之相,与寻常人并无不同,这想必,便是两位十二阶的妖兽了?
已然是化形了。
因仙修里为首者乃是云冽,如今几乎见到半个正主,便不能再由徐子青抑或轩辕代为出言。
故而云冽走前一步,开口说道:“路上仙门同盟,与东林将军、九头太子诸位见礼,奉我等拜礼,望勿嫌弃。”
他说罢,便将一件储物镯取出,直推了推,浮到那两位大汉面前。
却见其中一个大汉伸手将储物镯拿过,忽而说道:“我只道是见一见6地上的来客,不曾想反而是遇上了故人。”他的目光先落在云冽身上,“从前你见得我,我亦见得你,偏生不曾有所言谈,而今倒是说上话了。”随后,他的视线又落在徐子青身上,“却不知当年故人,如今可还记得否?”
这话真是叫人猝不及防,刚刚说了出来,满座皆是惊异起来。
仙修众人,妖兽众人,都不由得看向徐子青与云冽两个。
境界不同,非是同类,却怎么会是故人?
莫说是其他人,就是徐子青,也有些疑惑。
故人……这位大汉瞧了师兄,也瞧了自己,显是认得他两个的,可记忆之中,分明不曾见过他的面孔……
云冽的目光,亦落在大汉面上。
徐子青更是仔细瞧去。
那大汉生得昂然,体态剽悍,堪称是威武雄壮,而其相貌堂堂,谈吐不俗,举止豪爽,是个难得之人。
徐子青多看了几眼,仿佛又生出些熟悉之意来。
只不知这熟悉之意是从何而来,又究竟与他……是何时见过?
单看样貌,当真是陌生至极。思来想去,徐子青视线下移,不去看他的脸面,而去看他的身形,再思索这大汉的嗓音语气。
良久,他才迟疑道:“章兄?”
剽悍大汉一阵大笑:“徐兄弟,你果然还记得曾经酒友,若是我取出一坛‘百淬香’,你怕是还能记得更加分明?”
徐子青不由释然:“果然是章兄。”
644<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释然有,感慨更有。
徐子青心念转动间,当年之事也尽数回忆起来。
那时的章兄章九生得高大健壮,豪爽大方,是个极叫人心折的汉子,只是他相貌丑陋,形同怪物,便让同船许多修士避之不及,不肯与他交往。
如今想来,章九那时相貌怪异,约莫并非是他本身貌丑,而是与他本是妖兽之体有关?他更是早早发现师兄存在,只是因着本身实力远远超出他们师兄弟二人,才让他们不能发觉罢了。
徐子青那时只以为自己遇上个性情相投却注定萍水相逢的好友,此后遭逢海难,他还曾与章九共同杀敌,只是终是因龙吸水而失散,叫他惆怅之余,也心中祈望,能叫章九平安无事。
此时却才知晓,章九非但安然无恙,更还有个极尊贵的身份——他更是不能想到,小世界里遇见的友人,居然在倾殒大世界中还能碰上!
本是想要求援于妖兽,也想着要对那九头太子好生说道,可如今九头太子成了熟人,这……反而叫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仙修弟子也未料到竟还有如此际遇,心里各有盘算。
他们只想着,且不论他们如何认得,徐道友又是为何几乎认不出故人,可有了这一层关系,事情说不得反而更是容易达成。
章九也瞧出众人心思,他爽快挥手:“诸位且坐下说话!”
东林将军与两位统领怀着满心疑惑,先入了座。
这些仙修们,亦是从善如流。
章九对徐子青说道:“徐兄弟莫怪,当年我与你相识时,正是遇上些危难,身受重伤,竟不能全然化形,只勉强做那副怪异面貌,境界虽在,修为也是确确只余下了那些,并非存心欺瞒于你。”
他说出这段话来,殿中众人便听出一些,原来这九头太子从前与徐子青相识时,还有诸多蹊跷。
徐子青摇头笑道:“章兄无事便已足够。”他说时将云冽袖口轻扯,又是说道,“当年的云兄,后来的师兄,如今亦是在下道侣。”
云冽往章九处略点头:“云冽。”
章九扬了扬眉,随后有些遗憾:“徐兄弟成婚时,我不曾前去道贺,实在失礼!”
徐子青也是一笑:“若是早知章兄便居于海中,在下定是要送上请帖,如今想来,也太过失礼了。”
两人说了,又是相视一笑。
章九稍思忖,从袖子里摸出个令牌,直抛过去:“贺礼送之不及,徐兄弟且将此物收下,凭借这东西,东海之内徐兄弟大可畅通无阻,便是在另几处深海里,见到它的海族,也当多少给我几分颜面。”
徐子青也不推拒,接过来拱手道:“多谢章兄厚谊!”
章九像是放下什么心思,才关切问道:“徐兄弟这次到我东海,究竟所为何事?我在此间还有些分量,若是真正大事,必然给你行个方便。”
还不待徐子青如何说,有九头太子这般支持态度,其他的仙修们已是大喜。
徐子青也颇感动,闻言思索一回,正色说道:“此事关乎一界存亡,章兄若是得知了,能有几成做主?”
章九沉吟道:“族里大事,我皆能插手几分,若真是重要到我不能做主,也可上呈父皇,请他做主。”他稍一顿,“只是,徐兄弟还得将来龙去脉尽皆告诉于我,海族行事,毕竟与仙修不同,若是我只因与你交情便问也不问,带尔等前去求见父皇……恐怕不能服众。”
仙修们听的,心里皆是一凛。
以他们之意,自是九头霸主亲见后,对他详述缘由来去,可九头太子这几句话下来,便是说明此法不通。
仔细想来也是这个道理,一族太子地位已然极高了,一海霸主更是非凡,他们6上仙修是为求援而来,对寻常兵将统领不肯说乃是谨慎,而对太子也不肯说,态度也太过高傲,又怎能叫他们相信呢?
何况,若是与太子先说,得了太子的赞同,这太子亦能在霸主面前为仙修说话。否则要是见了霸主立时被其拒绝,就更加不妙了。
想定后,谢赟等散仙,都是对徐子青微微点头。
这次前来结盟,这些仙修弟子其实仅是代表之人,真正那拿主意及执掌方向者,还是散仙。
有谢赟首肯,其他散仙也必然没有异议,就可将实情一五一十,说与九头太子。
不过……仙修这方没得什么问题,不知妖兽那边,殿中之人是否已然达至那可听隐秘的境地?
于是众仙修也不着痕迹,看了看东林将军及两位统领。
章九摆摆手:“凡东海中,九大将军俱是我族腹心,众将军麾下可为统领者,皆是将军腹心。尔等但说无妨。”
既然得了这话,再思及若是真与妖兽结盟,此中种种迟早上下皆知,众仙修便也放下心来。
徐子青稍理了理思绪,先将结果抛出:“有界外妖魔打破此间大世界界膜,勾结邪魔道,掀起天地大劫。若不加以遏制,整个倾殒大世界里,凡人修士将尽化作那界外妖魔口中血食矣。”
章九等妖兽并未说出诸如“凡人修士成为血食与我等海族有何关联”之语,而是直接窥中了其中一个紧要处:“界外妖魔是何物?”
众仙修听得这一句,神色已然微微变化,自然显得凝重。
如此情状,妖兽们也看得分明。
徐子青早已将界外妖魔之事说过数遍,正是烂熟于心,此时就一一道来,丝毫没有隐瞒。有哪几类界外妖魔,同仙修相比分别在什么境界,包括对最顶层的几类妖魔实力的猜测,甚至为增添几分说服之力,更是将他与师兄在九虚之界之事,也都说得明白。
这些界外妖魔的厉害之处,纵使这些执掌千万水兵的海族,同样有些心惊。
那尉迟雍直想道:果然是大难!乃是此方大世界之大难!
章九性子爽快,但并非鲁莽之辈,反而很是机敏,他当即又问出一句话来:“那界外妖魔,可能入海?”
东林将军等,神色猛然一变。
那众多的仙修们,也同样如此。
这又是另一个紧要处了。
看来,海中妖兽果真不可小觑,说不得此行未必如他们所想那般艰难?既然九头太子能看出其中关窍,那九头霸主,也必然更为敏锐。
他们早先对海中妖兽之担忧,或许只是因不曾交往而有所误解,这妖兽们开启灵智也不知多少年月,还经营出海底偌大势力,又怎会那般愚钝……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九头霸主,尚且不曾见过,亦不曾有所决意。
深海中还有另外势力,也还未接触。
徐子青摇了摇头:“不知。”他微微苦笑,“从不曾与界外妖魔于海中厮杀过,也不知他们是否能够入海。只是这些妖魔一身钢皮十分坚硬,亦可在时空风暴里长久生存……那界外虚空,必然比诸多大小世界里,境况恶劣得多。”
只想一想,若是界外妖魔怕水,神修同它们厮杀无数个岁月,怎会不曾发觉?既然不怕水,便兴许会水。仙修神修能在海中存活,那界外妖魔如此厉害,又怎能说它们不能?
宁可多防备些罢!
章九显然也是如此作想,他也不犹豫:“那尔等仙修过来,可是为邀请我等海族一同对抗界外妖魔?”
以他之意,既然是大事,就无需婆婆妈妈左右试探。
徐子青正色点头:“不错。在下不瞒章兄,宗主曾予我等一道神识传音,封存于晶石之内,正是为交给一位深海霸主。此为我等所负任务,故而那晶石不可给章兄一观,而需得在下亲手送到九头霸主手中。”
章九当机立断:“我明白了。既然此事紧迫,我也不罗嗦。徐兄弟,你们这些6上的客人,就随我一起前去九头神宫,见我父皇!”
徐子青难掩欣喜:“多谢章兄相助!”
章九一摆手:“谢我作甚?两族大事罢了。”
其余仙修闻言,心下都颇快慰。
若是海中妖兽皆如此人一般,那两族结盟之事,倒当真是多了袍泽了!
仙修来这东海之后原本便尽得礼遇,而海中妖兽们也是聪敏,只听了方才徐子青那些言语,就已然猜到来日里说不得就要休戚与共了,对待仙修们也亲热一分。
东林将军为人大胆而不鲁莽,只稍思忖,就决意同太子一齐觐见霸主,这些仙修既然首先来到东林海域,又是他麾下两位统领客气相待,才带来如此重要消息,如若当真还有后续,他这做将军的也当有功劳——自然,两个统领下放黑狱之事便是免了,也让他们率领一众水兵,和他护送太子并诸多仙修同往九头神宫!
章九见得徐子青与云冽两人以后,本是想要与他们叙旧一番,不料知晓消息,就不能设宴。但临行时,还是叫两人同他一起了。
海中妖兽种类繁多,族群庞大,他们总喜好以钢铁肉身同旁人搏杀,因此本身并不如何炼制法宝,也不修习阵法等道。
于是,在海中赶路时,或是由他们本命神通趋行,或是乘坐坐骑。
有太子坐镇,还要招待贵客,东林将军直接调出急行军之水行兽,它们身躯庞大,而穿梭极快,甚至不比元婴修士撕裂虚空赶路慢上几许,但也是因着有这能为,它们本性温驯,难开灵智,大半时候,皆是被征入诸多将军麾下,作坐骑来用。
如今调出来的水行兽,实为水行兽中的佼佼者,每一头有百丈余长,只出了十头在前方列队,便已是投下大片阴影,把所有修士海兽,都遮盖起来一般。
章九朝师兄弟两个一笑,说道:“跟我来!”
徐子青与云冽自是跟上,东林将军也邀请那些仙修们,同样过去。
这太子、将军并上仙修贵客,就坐了第一头体型稍小却显然地位颇高的黑色水行兽头顶,它身后九头水行兽紧跟而来,尉迟雍申屠洪两位统领率领的众多水兵,则硬生生被它们驼住了,而水行兽们却很自在,好似后背空无一物一样。
下一刻,东林将军一声令下:“走!”
十头水行兽登时化作一道残影,如同利刃般辟开水浪,又好似化作了一缕黑烟,就往那海水深处疾行而去!
徐子青只觉得眼前一花,左右海中景致俱化为两条细线,一闪而过。
这骑兽……果然不凡!
章九朗声笑道:“徐兄弟不必惊慌,过不得多时,就要到了。”
徐子青也算不上惊慌,却也笑了笑道:“那再好不过。”
这位九头太子从不诳言,他既然说了很快,果然便真到很快。
约莫只有四五个时辰,那水行兽就停了下来。
这一片海域的海水色泽更深,其压力更大,即使用了避水珠,也觉得逼仄非常。
左右之处,甚至并无水族肆意游动,即使见到了,亦是列队而行,好似在附近巡游,目不斜视——尤其见到这许多水行兽,都是十分警惕,直至看清了章九的面容,方才收回戒备,继续巡游。
章九在此地威仪,可见一斑。
东林将军跳下水行兽,又让尉迟雍、申屠洪两人整兵驻扎。
他们是东林海域的水兵,未得九头霸主法旨,不得将大军私自带入,因此也只能在这外围之地停留下来,不可再度前行。
而水行兽们,也就交由两位统领安置看守。
东林将军安排过后,立时紧跟太子,而章九也不含糊,又冲仙修等人示意,带他们快步往前走去。
大约有数百丈后,就有一座海城,显现于众人眼前。
那海城巍峨无比,建筑成群又庞大无比,挤挤挨挨一直蔓延到海城深处。
自外观看来,海城好似一处猛兽巢穴,尽管在上头附着了这许多的建筑群,却仿佛不过是贴着兽巢的海藻,看来细密,却不能影响兽巢分毫。
而无数海藻延伸到极限后的深处,若说之前东林将军的巢穴好似巨兽开口,此地便几乎如同海眼了!
——这如同海眼一般的所在,才是真正的恐怖之地。
也是那九头霸主的居所,九头神宫之所在!
那章九右掌往前一探,凭空就生出一个偌大的水泡,他直接踏入进去,再回头招收,笑着说道:“且往此处来。”
徐子青也不犹豫,就直接进去。
云冽亦是如此。
众多仙修见状,也都跟上,东林将军自是殿后。
待进入这水泡内,才由东林将军将一些常见之事,告知给众多仙修知道。
原来凡是来到海城者,皆要以本体划水而行,只因那九头霸主以为妖兽根基到底在于本体,再有多少变化相貌,亦不及本体来得俊伟威武。
因此,住在海城之人,大多皆是霸主眷族,或者实力强大的各类海兽,而许多建筑如此高大宽阔,亦是因本体庞大之故。
章九与东林将军进入海城后,本也当化作本体,然而此行带了贵客同来,就要以水泡托载起来,以示对霸主尊重,也是遵守城规。
众仙修听得,都是诧异。
但一转念想来,凡出窍期以上修士皆有法身,可法身却也是神通化身,尽管用其对敌方可发挥全部力量,但平日里诸人也都更喜用本体人形,除非遇上强敌,才肯有所变化——这还是因着法身实力更强缘故。
而妖兽原就是本体更为强悍,于妖兽而言,自然也是本体更为美观……既然如此,九头霸主喜好本体,也绝无不妥之处。
以这些仙修的心胸,见识过章九等妖兽的风仪之后,自不会再因海城里妖兽化作本体,便觉得它们粗鲁不堪,不识礼仪的。
气泡移动极快,就化作一道白光,直扑巢穴深处。
待掠过那海城之后,前方就是一片深幽,海水化作墨黑之色,看起来浓郁无比,更有妖气冲天,几乎粘稠。
在这墨色海水之内,好似还有不少目光闪动,像是有许多巨眼,一时睁开,一时合上,使人心惊不已,若有芒刺在背。
章九与东林将军倒是习以为常,仙修们虽有察觉后,却也定下心神。
行有千丈远,前方就有一座极广阔的宫殿,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铸造而成,带着一种岁月苍茫、天地旷远之感。
这里无人把守门户,亦或是在那千丈黑暗之地中隐患的巨目,即为看守之人。
章九立在神宫之外,扬声开口:“父皇!儿臣前来拜见!”
那神宫突然一个颤抖,像是受到什么强大的震颤,但内中却没什么反应,就如同无人应答一般。
章九摇了摇头,笑道:“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快快让儿臣进去,有贵客临门!”
神宫又一颤。
章九叹口气:“儿臣此时不便化作本体,不然此地装载不下,岂非是唐突客人?”
终于,神宫不再颤动了。
众仙修看这情景,一时有些疑惑。
方才所见……全然不解。
东林将军又道:“霸主如今亦是本体姿态,与太子自有沟通之法,方才那神宫也非是颤动,而是霸主翻身罢了。”
徐子青心里一动:“这偌大的神宫,可是只有霸主一人居住?”
东林将军应得理所当然:“自然如此,虽偶尔有太子伴架,但寻常人等,却是不能入住其中的。”
这时轩辕开口:“霸主妻妾如何?”
东林将军笑道:“霸主眷族虽多,同族却少,并无堪为妻妾者。寻常眷族,皆以诞下霸主子嗣为荣,而霸主子嗣众多,亦只知其父而不知其母。太子之下,还有七八皇子,不过能继承霸主血脉之人,也不过只有太子罢了!”他说到此处,忽而又发出一声冷嗤,“自然也有血脉不纯者意图谋害太子,左右霸主心意,可惜不纯即是不纯,品行实力,无一能与太子相较,如今那不纯已然伏诛,再无有敢挑战太子地位者。”
他倒是爽直……
显然这是皇子谋害太子了,堪为家丑,怎么便随便说了出来?
其余仙修或者不会如何深想,反而轩辕想得多些。
他们一族掌控真龙皇权,于此道上钻研颇多,纵有豪爽者,亦不会这般行事。
东林将军看穿轩辕讶异,满不在乎:“此为杀一儆百,我族之中,到底以实力为尊,规矩不多。”
不仅他因此更为敬重太子,也对那不纯越发不齿,其余海族说起此事亦不避讳,是为太子张目,亦是为震慑邪祟,莫要如不纯一般,胆敢生出妄想!
至于这妖将刚才说给了仙修知道,一来是顺了口,二来也是稍稍提点一番太子地位,叫他们放心罢了。
众仙修也是心思细密,很快自这将军口中推知一些消息来。
九头霸主似乎乃是极罕见的妖兽之类,血脉高高凌驾万千妖兽之上,而章九极受看重,而那缘由除却本身实力以外,另有重要者,想必就是他全然继承霸主血脉?便也是说,其他皇子,不曾完整继承……
在仙修们细细思量之事,章九那头,似乎也得了霸主的回应。
只见他转过头来,唤人道:“徐兄弟,尔等跟我来,父皇已应允相见。”
众仙修心下一松,也不再去多虑,立刻抬步走去。
那章九伸出一指,对前方水波一划而下。
紧接着,他穿过一道水幕,双臂用力,对准那偌大的门户直推过去——
“轰隆隆——”
沉闷的声音不住响起,大门便正被一股巨力打开。
众仙修急忙进去那大门,孰料一抬眼,还未及看清门后情景,便已对上了一只几乎要能看穿天地的,极巨大的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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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浓厚的妖气,好强悍的威压!
那独目只往外稍微看了看,所有的仙修都觉得自己仿佛被禁锢住般,居然一动也不能动了!
章九无奈道:“父皇,贵客临门,莫要如此。”
巨大独目这才转了转,仙修们身上一松,都不再觉得如何。
徐子青等仙修弟子都是行礼:“见过九头霸主!”
而那些散仙们,他们的伪装早在那独目转动后消散无形,在他们的心底,也生出了一种极震惊的感觉来。
尤其谢赟。
在方才那一瞬,不仅仅是众多弟子和境界不及他的散仙们,就连他自己,也同样被束缚了住。
他已然经过五个劫数,居然不能抵抗独目神通!
如此九头霸主,当真太过可怕!
其他的散仙们,在恢复如初后,也是立即看向了谢赟。
待他们发觉谢赟神情亦不好看时,便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连谢赟,都不是对手……
这一刻,散仙们都难得心弦一绷。
早先还以为由他们保驾护航,不说可以来去自如,也至少能够退去。
可如今看来,他们仙修还是自视太高,仅仅是东海中的九头霸主,居然便已有如此威势——若非妖兽们只愿意固守深海,不曾觊觎大6,如今在大6上,又哪里还能被他们修士占据?
自然,散仙们身在局中,惊异过甚后,也有些忽略之事。
九头霸主固然比谢赟更是强大,可要真是用一种神通便可把散仙们轻易灭杀,也是不太可能。
方才一击奏效,一来有散仙们并未提起十成防备之故,二来有深海之内对九头霸主神通极其有利、素有加成这缘由。
再说弟子们。
徐子青很快镇定下来,九头霸主方才那举动,与其说是示威,还不如说是试探,他们千里迢迢赶来深海,对方想要量一量他们的深浅,也是理所当然。
云冽亦不惧怕。
其他的修士们同样各有坚毅,神情如常。
那九头霸主的眼珠仍在转动,却再不同先前那般,好似威严无比般了。
巨目上下晃了晃,仿佛已是应答。
这神宫中十分黑暗,除却巨目中的光亮外,再没有一点明亮处。仙修们六识敏锐,却看不清殿中情景,若要释放出神识来,不过数尺亦未能继续推进。
他们都是明白,此为宫里妖气太重的缘故,因着九头霸主的威势,让每一滴海水都好似用妖气凝聚而成,对于他们这些仙修,便有许多干扰。也阻拦了神识往四面八方窥探之路。
章九前行,一直没入那越发深沉的海水之内,不多会,竟也见不到人影了。
东林将军倒是未动,仍旧陪在众仙修身侧,也是为其放心之意。
不过,章九的声音,仍是传来。
“父皇,我等本体太过巨大,若是如此形貌,说出的言语,旁人也不能听懂。”
“神识亦不可,父皇神识何其庞大?用来也不精细,若是伤了人,反而不美。”
“父皇莫恼,如今正有要事,堪称关乎我海族存亡。”
“父皇且听儿臣禀报,乃是如此……如此如此……”
到最后几句话时,章九嗓音,也是不见了。
徐子青此时觉得不对,他沉下心来,仔细查探。
之后他方才发觉,在这海水浪潮之内,仿佛有一种极隐晦却又浩大的波动之感,只因与海水同振,才难以觉察。
待仔细听时,波动之中似乎有些言语传达,但也太过晦涩,全然不能听懂的。
散仙们,其余仙修弟子们,也与徐子青一般,都不能听出波纹中的消息。
他们转念一想,便知晓这大约是九头霸主这族群里的沟通之法,纵使是其他海兽,怕也未必能够听得,更莫说他们这仙修异族了。
略思忖,此时当是九头太子在与霸主提及界外妖魔之事,他们只管候着就是。
果不其然,有一刻过去后,高空中那无比巨大的独眼,忽然间消失了。
这海水中鼓荡的威压虽说还在,却好似一刹那内敛不少,只是似有若无,徐徐流淌。之后,海水里的妖气,也如同形成了巨大的漩涡,转瞬抽离。
海水的色泽先是淡了些许,随即妖气越淡,则水色越浅。
终于,又有半刻之后,海水竟恢复碧蓝色泽,澄清透明,而眼前情景,周遭物事,也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便是神识,也少了许多阻拦。
到此刻,众多仙修,也总算将神宫看得清楚。
空荡荡的偌大宫殿,并无桌椅摆设,也无奢侈陈列,只在两侧之地,有无数石台,每一尊都庞大无比,呈阶梯之状,层层往下。
每一尊石台上,应当都能坐上一人。
但仙修们此时留心的,乃是那最高的一座琉璃台——不,与其说是琉璃台,不如说是琉璃地面,尽管高出地面数丈,却是一直往深处延伸,几乎见不到尽头。
而在这琉璃台最前方之处,却很随意地坐着两位男子。
其中一个,自然是章九这壮硕大汉,而他身边的那位却是更加威武,不仅比之章九更高出大半个头去,通身的肌理,也更加坚硬强悍。
他肤色黝黑,头顶无发,可相貌之上,却与章九有八成相似。
无疑,这一条汉子,就是九头霸主了。
如今虽不曾有什么举动,却只消这般静坐,便好似有吞天噬地的气概!
众多仙修又来见过。
章九也不跳下石台,只管在一旁笑道:“父皇可听一听仙修传音。”他说完,就往徐子青处,使了个眼色。
徐子青非是愚人,自是立刻上前,将那块晶石取了出来,双手奉上。
还未等他施法传递,那九头霸主手掌一招,这晶石已然好似被什么物事吸引住般,飞速地破水而去,正入他的手中!
这九头霸主将那晶石一点,内中便飘出一道神识来,不过神识传音本就隐秘,故而也只有九头霸主听得耳中。
徐子青等仙修有意窥其神色,却不见有何异状,便不由觉得这等积年大妖,果真是非同寻常。
九头霸主听完了,再把晶石往章九手中一塞:“吾儿亦听。”
他这时方才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好似自海中深处传来。更有一种叫人说不出的奇异之感。
章九亦用手指点过,同样将这神识听过一遍。
随即,他便说道:“父皇如何作想?”
九头霸主道:“不曾见过,难以服众。”
徐子青顿时明白。
不错,他再如何将界外妖魔说得天花乱坠,仙修们又显出如何诚意,到底九头霸主不曾真正见过那界外妖魔模样,也不曾与其对战,若是来日里要调兵出海,如何对麾下交代?一方霸主,断不能如此轻率。
其他仙修见状,也觉是个难题。
轩辕道:“不若请一二使者,随我等于6上瞧上一瞧。”
耳听为虚,然眼见为实。
不过这也有个难处,那界外妖魔如今尚未扑杀过来,即便去了,亦只能前往北域查探。到那时,查探者也仅仅只能见过那铺天盖地的妖魔大略,也不能同其对战,不知其实力究竟如何。而若是对战了,使者强,恐怕要惹怒妖魔,说不得立时发难,若是弱,使者性命岂不白白抛费?更不能将消息传达回来了。
这一时,众仙修亦沉思起来。
到底还是徐子青,他所修那《万木种心大法》中,有诸多衍生篇章,他心里有了个念头,待细细寻找之后,竟将一种法门找了出来。
此法非是极强之法,只说是个技巧,可这技巧在这时里,理应是极有用的。
当下里,徐子青便说道:“我与师兄曾见过那妖魔,正可将当时情景抽出,给章兄与霸主一观。”
其余仙修听得,转头看来。
说来修行之人,若要见到他人记忆,邪魔道中人往往便要将人神魂抽取,而仙道之中,自也有些法子。不过即便仙道人手中软和一些,多少也对那被窥之人有所影响,寻常时候,多不会往此处作想。
如今徐子青竟主动提出,便叫他们心绪有些复杂起来。
谢赟等散仙,对徐子青有些赞叹,亦有迟疑。
原本此次大劫里,这弟子就有许多功劳,此时莫非还要叫他损伤?虽是为大局着想,却也有所不当。
只是如若不允,海中妖兽不能相信,此前种种准备,便也都耗费了。
着实难以抉择。
徐子青见状,心中微暖。
正是仙道有坦荡正气,师长不以损弟子而利宗门为轻巧之事,才使他对仙道看重,对宗门归属。
但……
他一笑说道:“弟子早年习得些许技巧,只是以为不得用而未曾修炼,而如今既然可用,稍加体悟,也就是了。此法简单,由弟子自行出手,必不会伤及弟子自身。请诸位放心就是。”
这时云冽看来,开口说道:“待你修成,可自我处取。”
徐子青笑道:“这法门与我功法相配,哪里能取师兄的?师兄亦请放心。”
云冽略思忖,又道:“剑魂坚固,取来无碍。若仅有你处记忆,怕是不足。”
徐子青想了一想,便点头道:“既然师兄如此坚持,待将我之记忆取出,再来取师兄之记忆。只是师兄也当慎之,若有不适,当告知于我。”
云冽闻言,颔首应允。
余者见师兄弟两个几句言语,已定下此事,心里还有担忧。
只是既然二人有此信心,且徐子青言之凿凿,也只好稍稍放下了。
那边章九亦道:“徐兄弟莫勉强,若当真不成,我暗中往北域一行便是。”
九头太子亲去,一触即退,应不会如何。且有九头太子作证,多少更可信些。只是仍有不足,不过是更好弹压罢了。
徐子青很是感激,可他亦知仙妖结盟最好尽善尽美,否则到了对战之时,还怕惹出麻烦,故而点头应道:“章兄心意在下明了,必不会太过勉强。”
话是如此说,他朝众人示意过后,当即运转法诀,速速修炼起来。好在此法窍门简单,徐子青阖眼神游片刻,已然将其掌握,再往识海里一送,仔细回忆当初于九虚战场上与诸多神修同战界外妖魔情景,以此法将其收拢……短短片刻光景,他的手心之内,就出现一团青光。
内中氤氲升腾者,正是他那一段记忆了。
然后,徐子青将这青光,交予身边轩辕。
轩辕眉头一挑,接了过来,先行保管。
徐子青再走到云冽身前,此时他心里略有几分紧张之意,旋即定定神,说道:“师兄可已准备妥当?”
云冽略点头:“来罢。”
当下里,徐子青便将一只手掌抵住云冽眉心,相接处亦生出一缕青光来。
这青光极快探入云冽印堂,直通识海,而云冽全不抵抗。
徐子青道:“师兄且回想当初情景。”
云冽并不言语,只是照做。
下一刻,徐子青脑中便闪过无数情景,乃是以师兄之眼,窥得师兄与界外妖魔厮杀时诸多场景。其晃动极快,几乎一个不慎,就要漏过无数。
徐子青不敢稍有怠慢,仔仔细细,将这些情景尽数收取过来,凝聚一处……
也是这一对师兄弟为双修道侣,情深意笃,彼此信赖有加,否则哪里肯叫人这般窥看己身记忆?只消稍有不满,或者徐子青术法失败,或者云冽剑魂受术法攻击,总是没个好结果的。
但正是两人默契非常,毫不迟疑,才叫此举十分顺利。
又不过仅仅片刻功夫,徐子青手头多出一团黑金光芒,则是云冽的记忆了。
这时轩辕将青光返还,被徐子青小心接过,一齐捧住,往两位海族处送去——此物脆弱,他欲步行而至,以免叫其散开,白费了一番苦心。
章九见到,立时跳将下来,快步前行,自徐子青手里接过,口中说道:“徐兄弟辛苦,我便拿去与父皇一观。”
徐子青放心交过,笑道:“章兄亦辛苦,多谢了。”
两人相视一笑,章九大步回去,直把这两团记忆,都送到了九头霸主手中。
那九头霸主将记忆抓过,神识外放,分作两股,就直分送到两团光芒里去了……
众多仙修不去打扰,转而询问两位弟子:“你二人无事罢?”
徐子青笑道:“诸位且放心。”
此法柔和无比,师兄待他也一片真诚,正是全然无碍的。
仙修们见他神情自若,而云冽亦无异状,才有些安心。
此后,便是等候九头霸主来做个决定了。
九头霸主看过后,照旧也给章九看过,两人的神情,也更凝重了些。
徐子青与云冽记忆里,虽并无星级妖魔以上的可怕怪物,可仅仅只是那大妖魔的威能,便绝非寻常。更有那些通明境的神修,本身力量极是可怕,而这般人物每每出现,都要涌入虚空,万万年同那些虚空中的强横妖魔厮杀,始终不能尽除……只看这些,他们已然知晓,仙修当真是未有半点夸大之处。
九头霸主终是开口:“吾儿率水兵随仙修同去,吾留于此地,同那几位恶邻商议一二。”
章九明了,爽快点头:“父皇放心,儿于6上恭候。”
两父子这般言语,虽还有些未竟之意,但也可听出,他们已是同意了。
果然,章九便朝众仙修笑道:“结盟之事,我东海海族很是愿意,不过尚有三海,那处霸主或许顽固,父皇还要亲去说服一番,不能立时应允。如今由我点出东海精兵,与你们先去6上见过仙门领袖罢。”
众仙修大喜,都是说道:“如此再好不过!便有劳九头霸主了!”
九头霸主一摆手:“你们自去。”
章九“哈哈”笑着:“是是,速速点兵为上!”
于是,众仙修与东林将军,就都随章九而行。
几乎同一时刻,周围海水再度逼仄起来,更有恐怖气势,自后方爆发而出。
徐子青禁不住回头,眼瞳蓦然收缩!
那九头霸主,已是恢复了本体!
红褐身躯,遍身骨刺,它哪里是只有一只独眼?分明是头颅太多太大,唯有一颗头颅、一只巨目正对前方,而在这颗头颅上的另一只眼,就要到另一侧,方可以见到了。且这另一侧,还不知要走多少步,方能绕到那处。
这便是:九头千足,身高万丈,体魄雄伟,威能镇海。
好可怕的海兽,好威武的身形!
九头巨章,章中皇者。
天地之大,世界之多,而这等赫赫海兽,却是寻遍诸方世界,也难以得见。
偏生在这倾殒大世界东海中生得一头。
难怪其繁衍艰难,也难怪子嗣之中,也只得章九,能承接血脉。
章九章九,原来是“九头巨章”之意。
徐子青看得分明,在这九头巨章出现之后,数不尽的触手既是粗壮,又难计量,每一根都仿佛有破天之力。
那恐怖的妖气瞬间迸发出来,不多时便已然将那九头巨章前方的海水染黑,而这墨色扩散,渐渐地,这神宫中的一宫之水,也尽数变得墨黑……
其余诸多仙修,凡因此回头见到者,皆震撼不已。
修行许多年,今日方知己身见识依旧浅薄,天下之大,不可小觑。
出得这九头神宫后,章九叫东林将军直将众仙修带回东林海域,暂且休息,而东林将军有意陪伴章九一处,到底是叫尉迟雍、申屠洪二人又以一众水兵相护,乘水行兽而归。
众仙修也愿尽早离去,自无不允,很快就同两位统领一起,回到东林海域之中。
到了之后,只留下尉迟雍一人陪伴,就连申屠洪,亦要前去安排了。
仙修们这一等,便是数个时辰之久。
待入夜时分,深海中有夜明之珠宝光绽放,使得原本便颇为黑暗的深海宫殿映照出一片亮色,犹如白昼一般。
章九引八位身形高壮的男子进得殿来,各个都是人形模样,可见各个都是十二阶妖兽,就如同那东林将军一般
此便为九大妖将了。
这些妖将对仙修们也颇有礼数,虽性情各异,却皆不流俗,对章九亦敬重无比,而敬重之中,还有敬畏。
足见这位九头太子,本领威严深入“妖心”。
章九很是干脆:“妖兵已然点齐,九位将军皆要随去,每位将军麾下另有十八统领,则要留下数人,护持诸方海域。”
徐子青笑道:“章兄费心了。”
众多仙修急忙抬步,又跟随章九一起,走出大殿。
在诸多宫殿之外,一打眼看去,竟是密密麻麻的水兵,一望不见边际,妖气纵横,喧闹无比。
待见到章九出来,威压释放,这些水兵登时安静下来。
水兵们形成无数方阵,每一方阵前都有一位统领,阵容很是齐整。只是每一方阵里,水兵形貌都大不相同,大多皆是海兽姿态,唯有达至统领等级者,才是半人半妖,力量越发不凡。
众仙修见到,那水兵中:
有怪鱼巨鲸,摇头摆尾;
有恶鲨凶鳄,利齿森森;
有海蛇巨章,绞力惊人;
有虾蟹贝鳖,诸多奇形异状,煞气惊人,凶横强悍!
相似海族大多列为一阵,更有数目多者,能列出数个方阵,每一方阵里,海兽多不胜数,难以计算。
而这些海族里,十阶尚可数,八阶九阶遍地游,六阶七阶看不尽,而六阶以下……那便只是点兵过来,以壮声势,并不会随同参战了。
但饶是如此,水兵水将族群之多,依旧叫众多仙修目不暇接,心头震颤。
这还仅仅只是被章九点出来的,东海的海族妖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