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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修仙全文阅读

作者:衣落成火     穿越之修仙txt下载     穿越之修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6<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徐子青与云冽对视一眼。

    随即,两人皆将兜帽取下。

    安谨姝看去,便见到两个形容出众的年轻修士,一人温和可亲,一人冰冷疏离,相貌都是极好看的。

    如此俊杰,如此特质性情,转瞬之间,她已然想起了一人。

    稍顿了顿后,安谨姝问道:“可是戮剑云冽云道友?”

    云冽略颔首。

    安谨姝又看向徐子青,此时则是笃定:“这位想必便是云道友之道侣,徐子青徐道友了。”

    徐子青微微一笑:“正是在下与师兄。”

    短短数句言语,安谨姝已瞧出两人行事之法,她轻轻一叹,随即又是清冷淡漠:“两位道友年岁不及我,如今修为却已胜我百倍,真叫人钦羡不已。”

    这叹息乃是真情实感,她虽因修炼这等法诀早已心如止水、平静无波,性情上也难有波澜,可是面对这两人时,倒真不由得惊异起来。

    不过她好歹也是曾经天龙榜上排行第三的绝世英才,即便在这中三千大世界中也同样在短短几百岁间成就元婴,本身极是不凡。故而只稍稍惊讶一瞬后,就立刻平息下来。

    然后安谨姝敛衽行礼,正色说道:“多谢两位道友救命之恩。”

    徐子青连忙虚扶一记:“安仙子不必多礼,在下与师兄适逢其会,同为仙道中人,自不能袖手旁观的,实当不得仙子如此致谢。”

    安谨姝将礼数尽到,才站起身来,她秉性非是容易客套者,此时谢过了,便不再纠结,反而说道:“如今我要回去南域养伤,便不在此地多留,让两位道友为难。若是两位道友有甚吩咐,只消以此物传讯,我必不推辞。”

    就如同上回徐子青给了一件木符一般,安谨姝也取出一把只有尺许长的晶莹小剑,看起来倒像是件不错的法宝。

    徐子青见多识广,也并不觉此宝如何了得,接过之后,又递出一块木符,安谨姝也同样接了。

    几人都是知道,经过方才那一番可说共历生死的遭遇,彼此间不说十成十的信任,也绝不再是寻常的萍水相逢。日后若真遇上了什么大事,少不得互相要沟通一二,更甚至彼此相助,才为结交的道理。

    因此,双方自也不必矫情推拒,只在心里记得,也就是了。

    安谨姝做事干脆,跟人说了这几句,转身就纵身遁走,便留下那师兄弟两个。

    徐子青见没了外人,才对云冽说道:“师兄,你是否有所觉得,那个血魄魔尊,仿佛对你我二人很是执着,就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他两个都不是毫无戒心的迟钝之辈,若是人有恶意,如何能够不知?何况血魄魔尊丝毫不曾掩饰,那等恨意直冲而来,就好似宁肯同归于尽,也要将他们性命留下似的。后来若不是那血魄魔尊眼见似乎拼命也不能奈何他们,否则恐怕他非但不会遁逃,还有有一场更为险恶的生死大战!

    云冽也开口:“他的神通,略有眼熟。”

    徐子青听了,便在记忆里快快寻找起来。

    这般仇恨,绝非寻常小事,而他与师兄去了乾元大世界两百载,若是那里有什么仇人,只怕也不会和他们一样,在这时回到倾殒大世界中。

    所以,血魄魔尊与他们两个,该是他们还在倾殒大世界时结下的仇恨。

    而若说真正称得上仇恨的……

    徐子青忽然想起一事,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在他的心里,也陡然产生了一种恨意。

    深吸一口气后,徐子青一字一顿道:“师兄,你我二人在这世界里,确是有两位仇人……当年只除去了一人,却还有一人,当时即已逃脱。”

    云冽也已想起,而后便见到师弟双眼泛红,心知不妥,于是稍走一步,手掌抚上他的双目,一触而过:“定心凝神。”

    徐子青捏了捏手指:“……是,师兄。”

    若真是那人,不仅仅是对方将他与师兄当作仇人,他更忘不了当年他与师兄被逼迫的惨状!那极乐老祖仗势凌人,对他们半路伏杀,师兄为救他这不成器的师弟,险些在那两人威逼中彻底消亡!

    那时他分明正与师兄两情相悦,正是满心欢喜,孰料转眼即变,那欢喜化为痛楚,化作仇恨……若不是有好友赶来,师兄便再也回不来了……

    从那以后,徐子青不敢懈怠,刻苦修行,好容易赶上师兄,终于能对师兄有几分助力。可那时的无能为力,刻苦悲恸,徐子青却压在心底,终生不敢忘怀!

    而如今,仇人出现了。

    若不将其斩落,这心结不解,他怕是来日里即便至于渡劫,也不能抵抗雷劫之后的心魔惑乱!

    云冽此时说道:“莫担忧,丧家之犬罢了,当日之事必不会再现。”

    徐子青缓缓按捺住汹涌的情绪,又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来:“师兄,我知道的。”

    不错,正如师兄所言,当年他们不过是羽翼未丰,又是猝不及防,才会那般……如今他们早已非是羸弱后辈,刚才那一战,也足以证明。

    但凭那血魄魔尊如何凶狠,但凭他来寻衅复仇,当初的事,也绝不会再发生了。

    他们……的深仇大恨,终有一日狭路相逢时,将会彻底解决!

    徐子青只等着那寻仇之人前来便是!

    这般想定了,徐子青也把仇恨重新压回心底。

    两人离开这片湖泊,要回去暗哨客栈,继续等候甲一的消息。他们如今正在南域与北域接壤处,还需要一些时候,才能赶到原本所在。

    路上,天光由明媚转为苍茫,行得一段路后,两人忽然觉出些许不对。

    这一片地界,来时分明有人流往来,现下却怎么变得毫无人声起来?莫非是邪魔作祟,在短短时候,就害了这许多人去?

    仔细想想,若是逃离的血神宗二人要以血食来弥补自身,倒并非全无可能……只是若真是血神宗,应当早已血流成河,也未必如现在这般干干净净。

    两人于是不再遁行,落下地来。

    徐子青足跟刚刚碰上地面,就像是有什么极诡异的感觉自大敌猛然窜起,忽然间要袭上他的心头,转瞬间有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六欲,尽数涌来。其中那无尽思念之意,无边痛悔苦恨,都好似要形成实质,对他攻击。

    七情几近化为实质……

    几乎就在刹那,徐子青的心中就现出两个字来:

    人魔!

    若是寻常人怕还想不到这许多,可是徐子青来到北域,目的之一便是为人魔而来,如何能不时时留意?再结合宗主纪倾曾经告知之事,他便马上想起。

    有了这个猜测,徐子青立时转头,告知给云冽:“师兄,我此时有七情沸腾之感,想必是人魔就在方圆之内,否则必不会这般。”

    云冽听得,稍稍思忖,然后他走近徐子青,将他手掌握住:“你且借我之力,沉淀七情。人魔非同小可,不可掉以轻心。”

    师兄之言,叫徐子青心里一暖,他自然明白,也绝不会大意。

    两人双手相携后,云冽真元在体内一个周转,就自交接双手,传进徐子青的体内。而徐子青与云冽为一双道侣,虽非是纵欲之人,这许多年来也仍是不知双修过多少次,两人的真元不说彻底融合,也堪称不分彼此了。

    于是短短片刻,徐子青那沸腾的七情就已然压制,他如今七情通明,尽管了然于心,却都冻结心底,不会影响分毫——这约莫便是他师兄平日里的感受么?

    一念匆匆而过,徐子青也不多想,就往路边一间民居行去,他要看一看,这房屋里,是否还有人在。

    也要知道,那人魔究竟……

    说不上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徐子青在那民居里,果真见到了一家三口,本是在饭桌前共进午饭,这时却是纷纷倒在地上,仰面朝天,好似昏迷过去。然而他们的双眼,却都不曾闭上,与寻常昏迷,又似有不同。

    徐子青将真元凝聚双目之上,立刻便是见到,在这些居民眼耳口鼻等七窍之中,正徐徐冒出丝丝无形的力量,这力量仿佛轻飘飘,仿佛又厚重无比,或者复杂诡谲,又或者炽烈直白。

    七情六欲之力!

    徐子青马上又看,这躺倒的几人双眼张得虽大,但面上则含有笑意,似乎并不痛苦,反而很是快活。而他们面色红润,魂魄安稳,也不曾有旁的祸事。

    很快,他走过这条长街,与云冽一起,把每一间房屋都看了个遍。

    在这些屋子里,民众俱在,安好无损,只是并非每人都面带笑容,也有微微忧伤者,平静宁和者,左右都是不坏。

    而且,纵观所有民众,他们虽是都倒在地上,手里也似乎还留有之前的活计,可也没有一人丧命。

    到这时,徐子青似乎也明白一些。

    那人魔不论因着什么缘由,不管是否仍旧恨天怨地,但所作所为,和宗主提及的从前那些人魔都不相同。

    也不知这一回的人魔,却是因着什么执念?

    倘使可以安抚下来,便是再好不过,而若是人魔不甘,还要搅乱风雨……那便只有擒拿一途。

    想定了,徐子青转头道:“师兄,你我去寻那人魔罢?”

    云冽略点头:“神识外放,方圆千里之内,必有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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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条长街里,所有凡人俱被七情所控,陷入晕迷。师兄弟两个就循着这踪迹,往尽头处走。

    一面走,他两个一面神识外放,到处搜寻。

    徐子青忽而开口:“师兄,可是那处?”

    云冽一顿:“我非如此。”

    徐子青也是一怔:“师兄之意……是神识被人以神通扭转了去向么?”

    云冽道:“人魔之能,大抵有此。”

    徐子青很快反应过来。

    人魔掌控七情六欲,最能蒙蔽六识,他们二人用神识去找,定然会被那无形之力阻碍。他五感俱在,尽管刚刚有师兄真元相助,但仍旧不能彻底摆脱影响。

    因此他与师兄所看到的不同,而师兄见到的,恐怕才是人魔的真正去处。

    那人魔的前行方向,正是北域。

    不过人魔行得极慢,即便是云冽,也不能用神识凭空“扫到”他的相貌,只能隐约看到无尽扭曲之中,有一道模糊人影,在层层如水波般荡漾开去的力量里,缓慢地行走着。

    每走一步,力量都有些许增长,那人影仿佛也变成了欲望堆积之地,若是寻常的修士,哪怕再多仔细看上一眼,都有可能被它刺激,变得心性大变,从而被曾经心中偶尔产生的一丝恶念惊动,也生出心魔、执念来。

    云冽修炼无情杀戮剑道,倒是不会因此影响,但他若是再多窥看,或者要被人魔发觉,到那时,就有些不妙了。

    很快,云冽将所见告知师弟。

    徐子青听闻,就点了点头:“就往师兄见到的那处去,会一会那人魔!”

    ·

    从东域到北域,若是修士遁行,或者使用法宝、骑兽,自然不必消耗太多时日,可若是步行而去,即便走得再快,也是颇为耗费。

    数月以前,甲二寻找月华时遇上人魔,后好容易安抚了人魔,再陪同人魔一起行走,就足足过了有数月工夫。

    如今的人魔虞展,从不在城池里通行,即便是要经过一处,也是绕过城墙,走步而去。甲二跟随左右,亲眼见到这人魔所过之处,只消有七情六欲的生灵,都会在一种无形气场下,陷入沉眠,而当人魔走过百里之外,那些人又会立时醒来,恍然间不知发生何事,却又仿佛毫无所觉般,仍同之前一般行事。

    郊野小道。

    虞展坐在一块大石上,双目紧闭。

    除非必要,他的眼总是闭上,就好似一个盲人,然而他行路之时,却从未偏移,也从不迷乱,反而像是比睁眼后更加准确一般。

    甲二一言不发,那人魔如何做,他只如何跟着罢了。

    且不说他身上还缠着人魔留下的七情怒线,只说他要为了徐少主看住人魔,也不能触怒对方了。

    不过走得越久,他也越是看不明白。

    人魔此物,即使多年前他还未成星奴时,身为一派杰出子弟,也不曾听说。凭他这短暂相处,他也仅仅知晓人魔很强,而且……每一瞬,都在以甲二从未听说过的速度,变得气势更重,力量更加可怕。

    甲二暗暗担忧。

    也不知当这人魔终于同两位少主相见时,那两位少主还能否是他的对手?

    这等魔物的进境之快,当真是太恐怖了!

    正想时,甲二面色忽然一变。

    就在这一刻,他体内血契忽然有了动静,如此反应,仿佛是徐少主已然来到千里之内……随即,他心里又是一喜。

    身作星奴,甲二陪这人魔一路前行,到底有些束手束脚,是轻不得,重不得,堪称十分难熬。但既然少主到了,便可将此事直接交予少主,但凭少主有什么决定,他只管一意随之,也就是了。

    思及此,这甲二就依着那血契,传音与徐少主去。

    然而人魔有人魔绝域——亦可唤作“欲情绝域”者,护在周身方圆丈许之地,凡在绝域内中之人,但有什么异动,都要被人魔发现。

    甲二传音也不例外,他这传音里,必有情绪,而一旦有了情绪,就瞒不过人魔的知觉。

    虞展骤然转头,虽未睁眼,却是死死“盯住”了甲二,他如今又过了这些时日,言语已然不同从前那般断断续续,除却偶尔思念深重至于癫狂外,余下之时,倒也清晰:“你在作甚?同哪个传音?”

    语气里,看似平静,又好似蕴着一种风雨欲来之感,叫人心中发憷。

    甲二心里一凛,但如今他已很有经验,便直言道:“徐少主已在附近之地,我正传音与他,可引他来与你相见。”

    他话音刚落,虞展的气息,猛然大变!

    行走数月,虞展即便时常浑浑噩噩,由思念主宰,可记忆深处也始终不忘——只要见到那徐少主,他便能见到炎华!

    当是时,他一个站起,一头长发肆意飘扬,那发尾处,更好像凝聚了什么奇异的力量,把它们缓缓托起,定在那半空。

    虞展走了一步,甲二的心头就是一个滞闷。

    这人魔,越来越强了,稍一失控,就让他这大乘期修士,也难以抵挡!

    强行按捺住翻腾的气血,甲二强自开口:“书生,你需得冷静下来,方能与少主好生言语,否则斗将起来,那伤心的岂不仍是炎华公子?”

    也正如以往每一次那般,只要甲二提起了“炎华”,这人魔虞展再如何露出要发疯的模样,也会渐渐醒转过来。

    而今也是刺激狠了,早在一月之前,人魔发狂次数已是越来越少,如此情形,甲二自然明白这是人魔对七情六欲掌控之力日益增强。但究竟是好是不好,一时之间,甲二却是不能臆测。

    另一头,徐子青也感知到了甲二。

    同时,甲二传音亦来:“少主,人魔踪迹已现,且到属下之处。”

    得了传音后,徐子青立时告知给云冽:“师兄,似乎……”他有些犹疑,“似乎甲二已寻到人魔,如今正同人魔呆在一处?”

    若是擒到了人魔,甲二应当主动将其带来,可既然没有,或者甲二如今,正与人魔缠斗?又或是……因为什么旁的缘故……

    种种可能闪过,徐子青思忖起来。

    云冽则道:“无需多想,一去便知。”

    徐子青点了点头:“师兄说得是。”

    过去时,且不论究竟如何,他两个只消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两人遂不犹豫,左右甲二传来方向与刚才云冽查知一般无二,他两个就沿着这道路,继续往那里而去。

    这段路程着实不长,约莫只过了不足半刻工夫,他们就已遁了近千里。

    越是离得近,徐子青刚刚平复的七情,隐约又有沸腾之势。他连忙静心,受了师兄一缕真元,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候他定睛一看,前面一片空茫,那七情六欲几乎凝聚成风暴,扭曲得好似螺旋,又好似深渊,尽皆往一处中心汇集。他又将神识放出,虽说已然是化神期修士的神识,可是接近之后,就像是被什么震荡开去,在无声无息间,把它挪移到另一个曲角,送到另一个方向了。

    徐子青微微皱眉,他同云冽携起手来,二人一起,就要穿越这欲情风暴。

    一步一步,步履维艰。

    相较徐子青,云冽倒轻松不少,他修炼的剑道嗜杀嗜战,但心里冰冷无比,再任由多少情绪扫荡而来,他都毫无所惧——甚至毫无所觉。

    不过,因着他师弟多少受些影响,云冽待徐子青已然适应着欲情风暴后,将剑魂稍稍催动。

    剑魂释放剑意,这剑意引动剑势,短短一瞬,在云冽周身,就形成了一个剑域。

    凡境界高深的修士,总有一种神通,可将自家的小乾坤半显化出来,成就一种领域,在这领域里,大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徐子青可以,云冽亦可以。

    只是如今这欲情绝域里,各种情绪激荡不已,徐子青没绝了七情六欲,他的小乾坤也就难以在这境地显化。

    而云冽只稍微借用了他那剑域,就把他自身与师弟二人,全都笼罩进去。

    就见那锋锐剑意如同一阵厉风,往八方十面急刮而走,不多会,那眼前身边俱是剑意吞吐,如同千万柄宝剑,把逼仄而来的七情六欲,都劈了开去。

    这欲情绝域,便也因此在域中被套上一域。

    徐子青对师兄的剑意再熟悉不过,若是个旁人站在这剑域里,恐怕只会觉得万剑穿心,比在欲情绝域中还要痛苦几分,可若是他,就能顺畅如意。

    朝自家师兄笑了一笑,后,徐子青仍是携了师兄的手,二人一起走得更快了。

    穿越欲情风暴,那中心的人影,也越来越是清晰。

    而越是接近中心,这风暴又平顺了些,好似又回归了那一片清静野地。

    徐子青见到了甲二,甲二也发觉了徐子青。

    甲二连忙转身,朝徐子青行了一礼:“见过徐少主!”他说完,目光就往右侧上瞧了一瞧,神情昭然而显。

    徐子青随之看去,那立在石前者长发微扬,微微垂头,相貌一时看不真切。

    但所有的欲情风暴,的确是绕着那人旋转、肆虐。

    这就是人魔?

    徐子青心念急转。

    此魔看来与甲二相安无事,似乎并非暴戾之辈。

    这般想过,徐子青便开口:“你……”

    还未说清,人魔却将头抬起。

    徐子青眼瞳蓦然收缩:“你是……那个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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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惊异时,只见一股微风拂来,那人魔居然已是近在眼前!

    徐子青因着惊了一瞬,故而反应稍稍慢了些许,只是潜意识里动了念,妖藤簌簌而出,已然缠在他的臂膀。

    同时,云冽却是更快,在人魔探手之际,他那本命宝剑即已斩出,剑意横贯,急往那人魔手掌划下。

    虞展曾经到底不过是个书生,哪里比得上云冽身经百战?

    先前见了徐子青,他心里激动,立刻动手,未尝不存了要把他擒住的意思,但妖藤窜得快不说,他的指尖已是触及到一缕寒芒,若是不躲,恐怕便要五指俱断!

    当下里,虞展晃身后退。

    云冽侧身,略挡于徐子青身前,但他虽仍是擎着宝剑,却不曾再前进一步了。

    虞展周围,欲情之气越发汹涌,像是在应和他此时心绪一般,凝聚成无形力场。

    他呐呐开口:“我要见……炎华。”

    徐子青不曾收了妖藤,不过也不比刚才那般震动。

    他仔细看了虞展,稍稍将指尖探到剑域之外,果真,那实质的力场立时缠绕在他的指尖,顿时有浓郁的情绪,自那处传入。

    思念……无边无际的思念。

    或许有怨恨,有悔恨,有痛恨,但这些恨意之后,真正凝聚成实质的,却还是那股思念,以及思念之后的悲凉。

    这书生,想见炎华。

    徐子青想起宗主曾对他说过的人魔成魔契机,前两位人魔,皆是怒者,自然周身缠绕的,就为怒之力场。而现在这股……分明是思。

    思念,思恋。

    他心里忽然明白,书生执念的,正是他的弟子炎华。

    既然如此情深,那当年是否……有什么误会?

    想到此处,徐子青看向甲二。

    甲二很是细心,他早已知晓人魔与炎华公子之间诸事来龙去脉,这时也不带偏向,便把所有一一说出,详尽道之。

    徐子青听完,不由一叹。

    这……

    固然有炎华自作聪明、书生有眼无珠之故,可若是不是处处误会,又有恶人作祟,至少在这书生凡人一世里,他两个当能成就一双恩爱眷侣,不论此情是否一世终绝,到底不会有所遗憾。

    而今,这可真是……阴差阳错。

    不过,徐子青既然知道书生已成人魔,自不会还以为他所思所想与当年的书生一般无二。人魔为七情六欲造就,纵有执念,也未必能处处清醒。

    略思忖后,徐子青开口道:“你说,你救回了那孩儿……”

    虞展刚刚试探,对云冽颇有忌惮,他再看一眼那妖藤,也知非是易于对付之物。他也的确早已不是那见识浅薄的书生,这时一举不成,强自忍耐,闻言便把一只手探入自己腹中,慢慢取出一个光团来。

    借人魔成型时天地大法,虞展强行将孩儿破碎的魂魄融合,如今蕴养得已然较为完好,只是人魔魔气沾染那魂魄,日后如何,还是难以预料。

    徐子青打量过,心里有些担忧。

    不过既然这孩儿救了回来,此后之事,再寻法子应对就是。

    他点了点头:“如此,你且跟我回去宗门,先寻一处住下,至于炎华见不见你,则要带我询问过后,才能答你。”

    虞展听得,身子猛然一颤:“……当真?”

    徐子青一笑:“当真。”

    他们师兄弟两个此来,本就要寻找人魔,将其控制在手,以免被邪魔拢去,引得生灵涂炭。如今发觉虞展即为人魔,又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炎华,不论是基于师徒之谊,还是仙道大义,都要将他带回。

    然而,虽说因此人魔并不抵抗,可究竟后续如何行事,他一时却不能决定。

    至少,如今人魔不曾杀人,也不曾为恶,就不当轻率处置。

    若是仔细寻摸,总能找到两全其美之策。

    虞展一时,欢喜难以自制。

    居然这么轻易就允了他?炎华,他、他终于可以去寻到炎华!

    早先他对这仙修带走炎华之事耿耿于怀,现下神智更清醒些,又听这仙修愿意给他这机会,那些怨怼,便消散了,再思及这仙修乃是炎华师尊,就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反而显出了几分书生原本的姿态来。

    徐子青见了,也是微微摇头。

    这本该是凡俗间颇有才名之人,化作了人魔,可惜可怜。

    亦……可叹。

    因着急于去见炎华,虞展小心将孩儿重新放入自己腹中呵护,再纵手一挥,把周身欲情绝域散去,也切断了那天地间纷涌而来、源源不断的七情六欲。

    他若是一直汲取欲情之气,就要慢慢行路,如今他宁可暂且不去增进力量,也要去见心头挚爱,执念所在。

    徐子青见状,神色一缓。

    然后,他往甲二处示意后,那甲二就将一件法宝取出,载了这人魔,随同徐子青与云冽两人,以那暗道回归五陵仙门。

    在路上,一行人遇上正往北域而行的甲一,他得知两位少主已寻到人魔,就也直接掉头,同他们一起护送人魔——北域之事,短日之内尚且不会有所变化,还是早早将人魔带回,方为重中之重。

    因着走了暗道,一行人落点之处,还是在那万木峰上。

    驻守万木峰的星奴前来拜见,目光落在那形貌诡异的虞展身上时,眼里也不由闪过一丝异色。随即他似也想起什么,连忙垂目,不敢多话。

    虞展早先得徐子青吩咐,如今把欲情之气好生收容在体内,也不曾使出神通,他知晓如今炎华仍在养伤,自不愿因自己之故,反而叫他心绪沸腾,难以调理。

    然而他心里激动之情,则不曾稍减。

    徐子青对这人魔也有些怜悯,他亦是守诺之人,既然答应了要给炎华带去他的心意,如今也不会食言。

    当下里,他便说道:“炎华即在小莲峰……你便先住在我这万木峰,等我那徒儿炎华的回音,可否?”

    虞展面上登时出现一丝急切,他先是身子一颤,随后又慢慢坐了下去,道一声:“好,你、你快去!”

    徐子青见到,点了点头,身子一个晃动,就来到那小莲峰上。

    洞府外,乙三一直守护,洞府中,云天恒也一直等候。

    他们感知灵敏,察觉有人前来,都是回头去看,果真见到了那一袭青衫的温和修士,认出了他的身份。

    云天恒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师尊回来了。”

    徐子青朝他点了点头,笑道:“天恒辛苦。”

    云天恒忙道:“哪里算得上辛苦,不过偶尔动一动手指罢了。”

    徐子青对这弟子向来喜爱,如今依旧对他赞赏有加,勉力几句后,他来到寒玉池边。里面那一对并蒂莲依旧挨在一处,而池水里则多出几许温润气息,显然是七叶青莲已化入其中,而月华也回归本体,仍旧慢慢为他胞弟疗伤。

    这并蒂莲兄弟见到徐子青,也都纷纷将莲茎点了点,唤道:“恭迎师尊!”

    徐子青说了“免礼”后,先查探了炎华的情形,他现下虽然还是羸弱,但比起最初已然不知好过多少,许多积累也在弥补,那七叶青莲果非俗物,对他大有用处。

    还有……

    甲二曾对人魔出口,说是让月华回来先询问炎华之意,也不知月华当作是哄了那人魔,还是当真已然对炎华说起?

    徐子青略思忖后,还是决意将此事说出,由这弟子自行主掌自身之事。

    他说得不快不慢,但到底不过只这一件事罢了,不足片刻,就说了个清楚。

    炎华听得,半晌无言。

    终于,他呐呐开口:“此事兄长尚且不及告知……”

    月华禀报道:“那时炎华元神脆弱,弟子便未说出,以免他元神震荡,对恢复不利。”于是他干脆瞒了下来,想着等师尊归来,炎华自知。如今果然师尊知道了人魔消息,便赶了回来,而炎华如今也痊愈不少,即便元神震荡,也只是稍微吃了点苦头,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徐子青对月华举动也无异议,他只看着那如血般的红莲,缓声说道:“炎华,如今你既知道了,有什么选择,只管告知为师就是。”

    炎华顿了一顿,声音极轻:“师尊,他、他说他爱慕弟子?”

    徐子青听出他话中忐忑,也叹了口气:“是,他深爱之人乃是你本尊男子,反倒是你逆转的女身,虽被他当作携手的妻子,却还不曾深信不疑,以至于受了后面那败类的蒙蔽……”

    这两人,多少都有些自作自受,叫人有些失望,却也是怜惜非常。

    炎华心中百感交集,他一时恼怒,一时气恨,一时羞窘……原来他与虞兄本该是一对恩爱眷侣,却被他那等鲁莽举动,弄成了这般模样。

    他本来以为虞兄不肯爱他,虽有失落,到底释然,可现下、现下却发觉不当如此,皆是因他之故,叫他如何能够放下?

    红莲之上,一缕红光跳动不休。

    炎华心意攒动许久后,才颤声问道:“师尊,他说他救下了我们的孩儿?”

    徐子青慢慢点头:“不错。”

    炎华声音一滞,旋即连声说道:“见、见!师尊,我想见我的孩儿,你叫他把我孩儿送来——”

    徐子青轻叹:“那虞展……”

    炎华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又是变得爽快起来:“师尊,我要见他,也要见我们的孩儿,此后之事,待我见过了他们,我自然就知道了。”

    徐子青慢慢点头:“如此……也好。”

619<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说是要见那人魔虞展,却不能大喇喇就叫他过来,如今炎华只留下元神藏于本体之内,本就脆弱无比,而人魔乃汇聚七情六欲所化,若是同炎华这般照面,必然七情翻涌,叫炎华的元神不堪重负。

    此时,自然就要有云冽出手了。

    云冽本来立在人魔身侧,阖目不语,忽然间,就听得他那师弟传音。

    随即他睁开眼,开口道:“炎华已允,待有人唤你,你便过来。”

    虞展手指一拢,声音有些发颤:“还要、等么?”

    云冽道:“且待我去布置,否则于炎华不利。”

    语罢,他并不多说,也化作一道遁光,直落在了小莲峰上。

    因着云冽性情冷肃,小竹峰一脉弟子往往皆对徐子青亲近,对他敬畏,这时见到他来,都是恭敬行礼。

    云冽径直走进洞里,就看到了自家师弟。

    徐子青一笑:“师兄,还要劳你将寒玉池与洞府隔开。”

    云冽明了,便动手施为。

    只见他一指点过,就有六炼剑魂催生剑意,化作了一道黑金光幕,把整座寒玉池,都笼罩起来。

    在那光幕就要成型刹那,徐子青也点出一指,青色光芒迸发而出,自那光幕收口处窜入,极快地将内层镀上一层青色。

    两人合力,有云冽做了个隔绝七情的剑域,又有徐子青恐并蒂莲经不起剑意肆虐,便以自身木气再隔一层,如此二者尽皆不必担忧了。

    之后,那虞展身边另一星奴就出言道:“虞道友,两位少主唤你前往小莲峰了。”

    虞展猛然站起,周身几乎泛出黑光,再不知怎么动了一瞬,就无声无息,出现在那一座小莲峰上!

    方才徐子青与云冽前去的方向、所在,虞展早已看得清清楚楚,眼下他立于莲华府外,心中急跳,居然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约莫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才将腹中那团光影捧出,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进这莲华府的深处。

    在前方,有他心心念念的……爱慕之人。

    ·

    云冽与徐子青将防护做好,那一朵血红的并蒂莲,也慢慢闪烁起缕缕红光。

    云天恒立在洞壁处,先前听了那些秘事,心里也有些猜测,隐约觉出,他这个师弟的一段情缘,似乎并非那般简单,更仿佛与天地大事相连。

    只是,他境界不到,也不必多思罢了。

    渐渐地,有一条人影自洞外慢慢倾斜而来,仿佛有一种奇异之感,也在缓缓传来。

    云天恒心绪有些沸腾,他想起刚刚听得之事,立刻沉心定气,将心念放空,再不敢如何转动思绪了。

    但他的目光,则看向了那洞府之外。

    似乎只在一瞬,那处就倏然多出了一个人。

    身形修长,面色苍白,一身灰袍。

    尽管乍一看好似极普通的,但再多看一眼,就如同被雷击一般,叫人禁不住地心颤——就像是看到了一头极可怕的猛兽一样!

    云天恒又留意到,来人紧闭双目,仿若盲人,其嘴唇乌黑,眉心发青,长发微扬,看起来竟显得格外诡异起来。

    这就是……虞展。

    明明五官面目与以往他所见过的那个书生一般无二,但又分明就是不同了。

    他绝不再只是个凡人,而是一尊魔头!

    那种含而不发的威压,在他知觉之内,居然好似不比师尊师伯逊色了……这、这如何可能?莫非人魔就当真是如此可怕之物么!

    但不管云天恒如何想,虞展进来这洞府后,便只“看”往那一个方向。

    寒玉池。

    一双并蒂莲轻轻摇曳,其中那朵红莲却是颤了颤,仿佛有些僵硬一般。

    虞展头一次看到他所爱之人的本体,从前他眼未盲时认不出人,而今瞎了,却似乎看得更加清楚,再不曾认错过了。

    他的“目光”,便只落在那红莲之上。

    这一刻,虞展心绪滚滚而来,当年与“连兄”畅快相交,情愫暗生,后心慌失措,试探未果,再有自以为酒后失德,黯然返乡……“连兄”言笑举止历历在目,好似昨日,直教他酸涩无比。

    再有迎娶佳人,红烛夜梦,虽无爱意,却有怜惜,也想要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数年而去,听闻娇妻有孕,终于想要放下最后奢念,得一份夫妻之情温情脉脉,得一份兄弟情谊坦坦荡荡。

    孰料,孰料有人假意欺瞒,他却如蒙心窍,虽有查证,到底轻信,竟做了帮凶,戕害了那挚爱之人!

    ……再后来,一切天翻地覆,眼前迷雾散开,他所爱之人,却已杳然无踪了。

    恨者,怨者,皆不及思者。

    那一份不甘萦绕不去,他终究执念通天,化为人魔。

    也终于,能来询问一声:

    “连兄,你原谅我了么?”

    红莲莲瓣轻颤,却是闷声说道:“我不曾怪你,何来原谅?”

    他为莲花,自有灵智以来,不知经过多少岁月,爱憎分明,爱则极爱,憎则极憎。

    对那书生他以为是自己强求,怎会有憎?不过是爱不能得罢了。他本已逆天,强行孕子,待孩儿离去,他更觉是他欺瞒之错,才会如此无缘。心中痛苦之余,他便要改了这错,才随师尊离去。

    可是他哪里知道,错是错,却是阴差阳错……

    几乎是在瞬间,虞展的脸上露出了几近狂喜的神情,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双眼猛地睁开,里面的黑气翻涌,连同他周身的气息,也狂暴地涌动起来!

    这人魔的气势节节攀升,比起以前他慢慢行走的每一时每一刻,都要来得更加暴烈,浓郁到极致的欲情之气自洞外疯狂涌来,就好似倒灌一般,全数被他吸收得干干净净!

    云冽布下的剑域,在这一刻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他神色不动,微微晃身,便来到那剑域之前,他再点出一指,那摇晃的剑域,就再度加固,变得稳定起来。

    剑域内,寒玉池里,炎华脱口失声:“虞兄!”

    但虞展虽看得住在极力遏制,此时显然却已是遏制不住了。

    徐子青也感觉到了那种被七情六欲冲击的恐怖力道,他深深呼吸,竭力运转体内法诀,真元快速流转……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有阵阵晕眩之感,唯独每每思及他师兄运功的意境时,才可以勉强压制一二分。

    然而,只要稍稍停止一会,也要被再度侵袭。

    徐子青尚且如此,云天恒自然更加难熬。

    他虽然只在金丹期,可欲情之气却绝不会因他修为较弱,而对他手下留情。故而只在被冲击的刹那,他便根本无法自控,当即晕迷过去,倒在了地面上。

    再说云冽,他巩固剑域后,就立时来到自家师弟身侧,将他手掌握住,传递真元。此处唯独只有他一人不曾受到这人魔突变之影响,现下也只有他,才能自如行动。

    徐子青借由师兄之力,很快清醒过来,但清醒之后,便是担忧。

    天地间的欲情之气如此疯狂地灌进虞展体内,那这些欲情之气,又是从何处摄取而来?他心里忽然,就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当是时,徐子青并不放开师兄的手,将他一起拉出了洞府之外。

    目光所及,果然……如他所想。

    在这小莲峰上,守护山府的星奴、行走打理的童子、山间少数因并蒂莲灵气而开了灵智的生灵,全都和云天恒一般,晕迷过去。

    极目四望后,周遭的诸多峰头,甚至万木峰以及更远处的大小山峰,上面不论是行走的、修炼的还是有其他活计正在动作的修士,也都晕迷了。

    在下方,路道上来往的修士,全都倒了下来,少数的虽有挣扎,却也挣扎不到几个呼吸,就不得不闭上眼去。

    半空里,许多御剑、御法宝、御骑兽或者自身用出御风诀的修士,身形一歪,居然已是操控不住法宝,歪歪斜斜,同样跌落下来。只是好在能修得如此地步的修士往往很是强健,这才没有跌出个好歹来。可饶是如此,依旧落了面子,很是难看,更有不少跌落一处,同样晕迷。

    还有许多地方,许多修士,内门外门,不论何等修为,何等境界,居然无一例外!

    所有的修士,都无法抵抗这欲情之气!

    此时的小莲峰,就好似一处风眼,四面八方来自于五陵仙门内外门的所有修士身上的七情六欲,都如同风暴一般,涌了过来!

    那些欲情之气,隐约之间,甚至形成了一些斑斓靡丽之色,那种不仅凝聚成实体,更在实体里演化出无穷幻境之感,越发叫人心惊不已。

    徐子青心中连跳,震惊至极。

    这人魔,这人魔……忽然如此不可控,忽然气势如此暴涨,这是——

    洞府里。

    虞展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从未有这般清醒,也从未有这般狂乱,所有的七情六欲都被他饕餮吸入,到而今,力量的狂涨,便叫他生出了一种,仿佛渐渐要与记忆中那影像重合的感觉来。

    这是……人魔的传承。

    而这一刻,亦是他成就真魔之时!

    更多,更多,他还需要更多的欲情之气!

    虞展的身体,几乎都被一种充满了诱惑之感的力量笼罩住,还在不断地增强,不断地……突破。

    就在虞展与炎华重逢后,得知了心中所爱从不曾怪罪自己,心愿得偿,在狂喜之下,他那境魔的屏障,也就碎了。

    成就真魔后,才是真正的,万夫莫敌的强悍人魔!

620<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那风暴般的情景约莫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徐子青立在风暴之中,握紧云冽手指,心里转过了百般的念头。

    如此,如此真是闯了大祸……

    然而,待到风暴停止后,徐子青赫然又是发觉,那无数个被欲情之气侵袭的修士们都是清醒过来,各个神色恍惚,或者重新做起手里的活计,或者再度飞上高空,又一瞬后,他们面色如常,居然好似不曾发觉先前之事一般!竟似乎,不知自己曾经晕厥过?

    最后一缕欲情之气,也没入这山府,徐子青遥望那五陵仙门的核心之地,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行事。

    但他总是明白,此事绝非如此轻易,就可以越过。

    很快,徐子青和云冽转身,重新进入莲华府内。

    在那里,虞展微微仰头,长发直垂脚踝,而周身的气息,也越发深奥难测。

    渐渐风止,欲情之气也都收纳到虞展体内,这时他的长发忽然缩短,居然自行挽起,灰袍焕然一新,肌肤上斑纹也如同潮水退去,隐没在身体之内,就连他那乌黑的嘴唇,也同样恢复成淡淡的血色。

    只有那一双眼睛依旧紧闭,可他的整个形貌,却是普普通通,仍好似一个寻常的书生,面色平静,颇有清隽疏朗之感。

    待徐子青和云冽走进来,那书生模样的虞展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小生虞展,见过徐前辈,云前辈。”

    徐子青眉头微皱,他先是说了一句“免礼”,随即便将他打量起来。

    如今不论如何看去,此人——或说此魔,都毫无戾气,也非是先前所见那般怪异,而是当真如凡人一般,气息收敛,半点也不能瞧出。

    可若当真以为他毫无能为,却也是大错特错,即便面上看不出来,以徐子青经历诸多战事的眼力,却反而觉得这虞展更是危险,一旦触碰,就难以收场了。

    徐子青也非是怕事之辈,他见虞展如此反应,便说道:“你境界在我之上,不必如此谦恭客气,至多平辈相论便罢。”

    虞展一笑,说道:“小生爱慕连兄,两位既是连兄的师尊、师伯,自然也是小生的长辈,怎能那般无礼。”

    徐子青定定看了他一眼:“是书生虞展,还是人魔虞展?”

    虞展答道:“是书生,亦是人魔。”

    徐子青叹口气:“你想来已成真魔,仍要同炎华一处么?”

    虞展这时神色一肃:“但凭哪个虞展,心心念念,也不过是炎华罢了。”

    徐子青又说:“你如今清醒了?”

    虞展道:“再不曾这般清醒过。”

    徐子青便不再同虞展说话,反而看向了剑域里那朵红莲:“炎华,你如今,是什么想法?”

    炎华也不矫情:“虞兄愿为弟子如此,我两个也有孩儿,自当一家相聚,再不分离。弟子求的是情,而此情已许,于愿足矣。”

    徐子青稍作思忖,看了看云冽,见师兄仍是八风不动,自己便也镇定下来。

    然后,他就说道:“人魔出世,天地大劫,此回大劫,当应在魔劫之上,仙道中人身在劫中,我五陵仙门,我小竹峰一脉,也当应劫。”

    此言一出,不仅是池中的月华、炎华,连带着已然苏醒的云天恒,也都用心听了起来。虞展席地而坐,紧贴剑域。

    云冽见状,一拂袖,剑域已收,虞展身形再动,已来到了寒玉池边,才不再动作。

    徐子青话语不停:“人魔为劫数之始,昔年诸多天地大劫时,往往被邪魔道利用,成为一界死敌,掀起腥风血雨,本身便也化在劫数之中,终究得不到好下场。如今虞展身为人魔,便是有再多缘由,恐怕也难容此界。”他说到此处,看向虞展,“书生,你既已清醒,当知我所言不虚。”

    虞展稍稍回首,点了点头:“是,小生知晓。”他略垂头,“如今小生只愿两位前辈将连兄许与小生,便只以真正面貌做上一日爱侣,也是极好。待日后,若小生当真不容此界,小生当一力承担,到那时,还望两位前辈护住连兄与孩儿,他来日里能成仙飞升,小生便欢喜无尽。”

    炎华听得,冷言开口:“你说什么废话?既已成婚,自当同生共死,何来让你这手无缚鸡之辈去承担什么了?”他又对徐子青说道,“倒是弟子的孩儿,当真要请师尊垂怜……”

    徐子青见两人这般,不禁微微苦笑:“炎华,你已做了决定?不后悔么?”

    炎华爽快道:“不悔!”随后,他有些赧然,“不瞒师尊,弟子修炼多年,见到师尊与师伯如此深情,心里早已羡慕非常。先前以为错爱,也不曾悔过,如今两情相悦,更不必后悔。师尊与师伯不离不弃,弟子虽无甚大用,却也不会因着爱侣身份如何,便弃他而去!”

    徐子青恍然,摇了摇头:“为师无意劝你,但人魔成就真魔之事,必然已是瞒不过本门师长,另有虞展进境时影响那许多的弟子,也同样要震动上方。为师与你师伯虽有些身份,可恐怕很快也会受到传唤。如今有两条路摆在你二人面前,你两个如何选择,便应了为师如何与宗门交涉了。”

    红莲微微一震:“师尊请说……”

    便是虞展,也“看”了过来。

    徐子青如今已想得明白,便道:“这第一条路,是为师寻个路子,将虞展与炎华你二人带到乾元大世界,送于为师与你师伯的并尾双星上,若是此处大劫一日不平,尔等一日不可离开并尾双星,甚至——即便魔劫消除,因着虞展身份,怕是也不能随意出去那周天仙宗了。为师身在大劫之中,虽只是渺渺一人,但若是只保住你二人性命,倒也并非不能做到。”

    诚然天地大劫为一界大事,他作为仙道修士理应奋不顾身,可虞展分明不曾为害,若只是因他身作人魔,就要胡乱处置,于他所修之道不合。即便虞展与炎华并无那等关系,他亦不能决定就此“解决隐患”。

    此非是“不顾大局”,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魔劫消除,心魔反生,何苦还要修仙呢?

    然而,此路也并非没有弊病,徐子青又道:“但人魔威能非凡,为师与你师伯若是活着,自可以星级弟子身份,将虞展庇护,可若是我两个中途陨落,又或者一同飞仙,到那之后,恐怕有些暗中之事,便遏制不住了。”

    并非人人都愿意对人魔诚恳相待,也并非每一位修士都毫无私心。

    诸方势力,都有利益之争,便不为自身,或者也为他人。

    人心复杂,难以言喻,时局变换,一时又不同于一时。

    故而待他与师兄不在,日后炎华与虞展再有遭遇,就需得自行解决了。

    炎华聪慧,而虞展有那许多传承记忆,两人听完之后,便已明白徐子青话语中未竟之意,都有些凛然。

    顿了顿后,炎华很是惭愧:“若是这第一条路,师尊怕是要受到各方重压,便是弟子连累了师尊……”

    徐子青洒然一笑:“你既入为师门下,为师与你师伯两个,莫非还护不住一个弟子?我辈修仙之人,行事无愧于心,不仅无愧于公心,亦无愧于私心。”

    那第一条路是有些难处,但人魔不入魔劫,不去相助邪魔道,便是无过了。

    炎华沉默一瞬,又问:“第二条路,也请师尊示下。”

    徐子青看向那红莲,正色道:“这第二条路,便是人魔归于我五陵仙门门下,做一位客卿,在魔劫来时,相助仙道对抗邪魔。若是能立下足够功劳,即使日后为师与你师伯不在,这些功劳也可护身。修仙与邪魔最大不同,便在于前者到底需得恪守底线,不可使有功者寒心。到那时,即便有人以利益相逼,只要虞展谨慎,却也不可堂而皇之与他为敌。若有极大功劳所在,便是人魔,也能立于大义。”

    而且若是人魔本身无咎,小竹峰一脉也可为他据理力争。就算那时还无人能有如今徐子青与他师兄云冽这般的本领,但周旋一二,却绝不难。

    公理大义,但凡是修仙之人,便不可忽视。

    炎华听得,顿时说道:“如此两条路,自是第二条更好。”

    虞展面上带了些笑意,看起来仿佛并未因此生出什么忌惮,也是说道:“徐前辈所言,正合小生心意。若能与连兄长久相处,便是费些力气,又有什么相干?前辈为小生与连兄耗尽心思,小生感激不尽。若有驱使,小生定当从命。只是……若要对小生有所限制,小生只盼那人非是他人,而是两位前辈了。”

    到这时,徐子青终是再次轻叹:“你二人,可都想好了?”

    虞展极痴恋地看向炎华,道一声:“自然。”

    炎华亦点了点莲苞,十分郑重:“弟子身为小竹峰一脉,本就不当在魔劫时弃师门而去,何况还有功劳可立,弟子必要早早恢复本领,对抗那作乱的邪魔!”

    徐子青的眼里,也露出一丝赞赏。

    于他心中所想,能迎难而上,自比退避三舍、苟且偷安要强。即使他是炎华师尊,可若是炎华一心只想着依靠师尊,来日里境界怕也不会有多少长进。

    如今甚好,他也可因此同宗主多多商议、与诸多势力周旋了。

    果不其然,才刚刚说定,天外便破空而来一柄玉剑。

    这是宗主法旨,召他与师兄前去一见。

621<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徐子青和云冽化光而行,径直来到宗主所居主峰。在那处,又有一道华光闪过,两人身形消失,就出现在宗内百年难开一度的议事殿。

    这是一座秘殿,若是寻常之事,并不足以开启,唯有那关乎宗门的极重大事务,方会将诸多太上长老以及对宗门忠心耿耿、绝无可能背叛的重权长老请出。

    故而待师兄弟两个来到之后,便见到这殿内重重光影,分踞于众多石座上,每一个石座里,都有一位大能。

    至少是大乘期境界,还有数位散仙也在其中。

    徐子青与云冽来后,先行了一礼:“弟子徐子青/云冽,见过宗主,见过诸位前辈。”

    他们都心知肚明,若非两人本身还有巡察使的身份,恐怕便会有大能直接前往小莲峰捉拿人魔,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传唤了。

    甚至即使是如今,怕是也有好些大能已然赶往小莲峰去,将那一片虚空封锁,不叫人入,也不叫人出。

    宗主纪倾做得首位,先说了句“不必多礼”,又让他们入座。

    师兄弟二人应命而为,坐在了仅空出的两处石座里,居然就在宗主下首不远处,也算是给了他们颇高的权威了。

    入座后,这些大能们的视线,就齐齐落在他二人身上,其中或打量、或评估、或微妙,很是复杂,也叫他们如芒刺在身一般。

    好在徐子青也是久经历练之人,还曾与两位散仙朝夕相处,如今并不怯场,只是微微笑着,等候他们出言。

    此时此刻,众大能也不愿继续耗费光阴,宗主纪倾自然先行开口询问:“子青,如今人魔已成真魔,似乎便在你小竹峰一脉小莲峰上,你可有解释?”

    诚然五陵仙门内外门弟子尽皆被人魔威能抹去记忆,但真魔境界到底也只堪比散仙,本身并未如何修行,仅凭借七情六欲成魔罢了,因此手段有限,但凡是大乘期以上境界、本身实力又颇高强的修士,都不会为其迷惑,也深知究竟发生何事。

    在座诸位大能有感于此,自然都来寻了宗主。

    徐子青并不含糊,直言承认:“不瞒宗主、诸位前辈,那人魔名为虞展,本是凡俗界一位书生,因思情执念成魔,而那所思之人,便是弟子门下小莲峰之红莲妖修炎华。而虞展此人,乃是由弟子座下一名星奴带回。”

    其中关于炎华与虞展之间种种,他都说得详尽。

    照理说这等凡俗情爱小事,于众多大能而言本无兴致,但因与人魔相关,自当问个一清二楚。

    徐子青与云冽素来行事坦荡,将那虞展成魔的来龙去脉讲完,便冷静说道:“那人魔非是怒者,一路虽吸食许多欲情之气,但终究不曾杀得一人。弟子以为,此魔不当轻易视之为敌,其成魔之因既与弟子门下相干,弟子也愿担负监察之责,还请宗主与诸位前辈明鉴。”

    他这话音落后,那众多大能的目光,就越发刺人。

    之前已然得知人魔威能,就是他们实力高强,心里也生出了无穷戒备,非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消去心中忌惮。

    若是徐子青只是寻常弟子,这些大能只怕都要斥责“胡闹”了,不过是区区化神期的小辈,怎么就敢妄言监察人魔?

    但他本为一界副巡察使,要说出这话来,倒不算多么忤逆了。

    于是,这些人也不过是皱眉、不悦,却并不会呵斥。

    宗主纪倾反倒很是平静:“子青此言,可是已有把握?”

    徐子青先是一笑:“宗主明察秋毫。”又道,“禀宗主,说是担负监察之责,也是因虞展所思为炎华之故,只消炎华在,虞展自不会为邪魔所趁。而在虞展成就真魔之后,弟子已然与他商定,他愿为我五陵仙门客卿,在魔劫里尽心除魔,只求立下功劳,护持他与炎华在宗内占有一席之地。”

    此言一出,众大能神识外放交错,显然是各自议论起来。

    纪倾略沉吟道:“若此事为真,倒也……”

    他说到此处,言语一顿,又有许多神识,都往他身上扫去。

    徐子青心知这些大能并不会轻易应允,多少也要考虑一二。且人魔投靠之事虽是好处极多,但具体行事,还需谨慎思量。

    这不奇怪,他只管等候便是。

    纪倾此时,果真也听到许多争执。

    有说:“人魔既然是魔,便与我仙道格格不入,何能信之?”

    有说:“若是不信,人魔一旦叛出,转归邪魔门下,对我仙门不利,又当如何?”

    有说:“我等合力,只管将他擒下,镇压消磨就是。”

    有说:“若人魔真心投靠,我等反而借机发难,岂非小人!”

    有说:“即便小人,也比事后悔恨更佳。”

    又有说:“莫忘了那两位巡察使,虽是我五陵仙门弟子,但也已在周天仙宗有颇大权力,倘使我等害他二人背信弃义,他们归于主宗,不再回来,对我宗门发展不利,也让我等损失这两个数十万年难得一出的绝世天才。如此举动,不仅让优秀弟子寒心,亦让这些在主宗打拼,为我等增光之人失望。”

    还有人说:“尔等莫要短视,我等修仙之人所修法门虽是各有不同,但到底堂正者仙途远大,一心鬼蜮者心魔丛生。警惕虽好,但若胸中满是防备,一心只往那阴谋中去算计,不肯将信任交托,我不信人,人自也不肯信我,长此以往,我辈必然失道寡助。何况人魔既然身为思者,又不曾伤人,且其所思为我五陵中人,其师更是我辈仙门年轻一代顶尖之力,诸多缘由之下,自然是真多于假。既然我等意欲聚合八方之力,齐心渡过魔劫,能将那以往立于邪魔之处的人魔拉于己方,不仅对士气大有好处,更可打击邪魔,乃一举数得也!”

    争论来去,大抵便是人魔可信与否,再有诸多考虑,都要言明。

    最后那一位五劫散仙,在倾殒大世界实属绝顶人物,他坐镇五陵仙门,地位崇高,为人亦如光风霁月,很是受人尊重。

    他话说得完,但言下之意,却是分明。

    我辈仙道中人,不可算计太过,否则短日里似是省却了麻烦,实则失了人心,也失了己心,便是败笔了。

    纪倾听完所有,终于也传出一道神识:“就依太上长老所言,如今徐云二位弟子短短两百载已有这能挣出这等荣耀,如今我等师长,何不多信几分?即便最终有所不足,却也是一种历练。我辈仙修,只消齐心协力,互不猜疑,邪魔再多,又有何惧?魔劫乱世,未尝不是道心蹉跎之故,当以此劫打磨心境,方为正道!若是畏畏缩缩,不敢锐意进取,只怕在这魔劫之内,就要有陨落之威了!”

    天意难测,天地大劫之所以生出,是磨难,未必不是机缘。

    勇者胜,而畏者消亡,将砾石化作珍珠,恐怕才是天道本意!

    纪倾之言后,众多大能收回神识,便都默认下来。

    之前虽各有猜疑,但若是定下,他们这些宗门支柱,就不可再来动摇。

    一切,就唯宗主之命是从。

    先前争执看似颇久,实则不过不足半刻。

    纪倾本是阖眼倾听,如今睁开眼来,就看向那两位叫他极是欣慰的出色弟子。

    他说道:“就依子青所言,以虞展为客卿,待魔劫大兴时,做我五陵先锋,诛杀魔头。日后若能立下大功,当正式请他入我仙宗,享长老待遇。而今他已成真魔,若是全无约束,也是不成。可使他取一滴人魔真血,交予子青保管。若他信得子青,我等亦信得那人魔,待魔劫过后,这真血究竟仍在子青手中,或是子青交换人魔,我五陵仙门,亦不多言。”

    “子青,你可将此事告知人魔,他若允了,便可领客卿令牌,再赐下一座小峰头,归于小竹峰一脉。”

    宗门让子青掌管真血,接纳人魔,并不威逼,此为宗门的诚意;而虞展若是肯交出一滴真血,则是人魔的诚意。只有双方互有诚意,才可以互相信任。

    徐子青微微一笑,点头应道:“多谢宗主及诸位前辈信重,虞展若知,必欣然应允。此事已成矣。”

    早在来此之前,虞展早有说法,想必在那时,他便已然猜到有此要求。

    人魔成就真魔后方有真血,总数只有三滴。

    若是真血掌于他人手中,对真魔并无影响,但若是将其毁去,真魔力量立时去除三分之一。

    倘使人魔背约,真血一毁,他必然难以逃脱仙门之围。而若是他诚心诚意,到时不论是否归还真血,对人魔都是无害。

    只消人魔信了徐子青,而宗门也信了徐子青。

    纪倾闻言,也是一笑,就先将此事放过。

    不论如何,大劫当前,若是增加了人魔这个帮手,再一想方才人魔成就真魔时那等恐怖力量,当真便是一员猛将。

    随后,纪倾的神色,又变得有几分凝重。

    他这回,是对着殿中众人开口:“诸位,此次除却人魔之事外,尚有一件大事,要同尔等商议。”

    当是时,就有几尊光影闪动,他们似乎已然猜知纪倾之后所言。

    徐子青心里一动,也仿佛有所觉察。

    纪倾道:“仍要归功于我门弟子徐子青与云冽二人,杀灭了一尊血神宗里的佼佼人物,得到了关于那奇矿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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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那团蕴含着血蒙记忆的元神才刚刚被送到宗主手中不久,他及时寻人一起破解已经很费精力,故而也不曾告知他人,唯独只有宗主与少数参与破解元神的散仙方才知晓。现下纪倾这般说,显然是要趁此机会,将其中隐秘,都说给在座众位大能并上两位巡察使知道。

    纪倾话音落后,那些仙修大能看向师兄弟两个时,目光越发和气。

    若说先前因着人魔的处置还让他们仍有隐忧,如今知道了这两人的本领、功劳,也很是认同纪倾之言。

    如此良才美质,不当让他们寒心,何况他们两个,也确是言之有理。

    当下众大能的心思,又重归宗主身上。

    既然能被宗主郑重提出,想必那消息非是一般二般,应当颇有分量才是。

    纪倾面容一肃,手心里,就放出了一团光芒来。

    此光声势虽不浩大,却是直接飞上半空,倏然化作了一片光幕,显露出许多连续闪动的影像来。

    纪倾又道:“血神宗极是狡诈,若非还有两位师叔保驾护航,及时抢出,这团记忆早在破解之时立刻自爆,要让我等白费心机了。”

    众大能心中一凛,对这记忆,便越发看重三分。

    那影像里,正将许多琐碎略过,以众大能神识,自然立时寻到了得用的消息。

    因着这记忆乃是由血蒙得来,因此诸位大能所见,也是血蒙所见。

    只见血蒙身披灰黑长袍,与一众同样打扮的弟子,穿过了一条长长的黝黑甬道。这些血神宗弟子,大多都是金丹后期巅峰修为,还有少数元婴初期,但看起来,境界都不甚稳固。

    然而他们身上血气煞气都极旺盛,血蒙在其中亦算不得最佳,想必这些弟子,也都是血神宗里极优秀的数十位了。

    众多大能都生出了警惕。

    若是这些弟子,全都进阶元婴,且巩固了境界,血神宗的实力,无疑将是大增。

    需知每一代弟子中,能称为天才者虽多,可若是要在天才里占有一席之地者,则是甚少,名气不足,修为不足,悟性不足,皆不可如此称为。且即便是天才中天才,成就金丹容易,成就元婴则十分困难。十位天才佼佼者里,九成九都要在结婴之时陨落,剩下的那一人,才可说是绝世天才。

    在倾殒大世界里,不论仙道魔道,同代中的绝世天才,相差都不会太大,即使有稍胜一筹者,却也只是多出数人,绝不会强势压制。

    五陵仙门里,优秀弟子极多,又是这倾殒大世界中最巨仙门,每每都能压制其他各大门派,镇压一方气运,为仙道领头巨派,才不至于让仙道损于利益之争,对与邪魔道争斗不利。

    可是显然血神宗所图甚大,他们将这许多弟子都带了去,倘使能有六七成顺利结婴,在这一代里,便几乎可以同好几个门派相抗了!

    尤其是,纵使并非是天才里的天才,有些光芒暗淡些的杰出修士,若是在金丹期卡了多年,积累雄浑,能借此一举突破——到那时,仙道危矣!

    影像里,众多血神宗弟子,已然走出了那甬道。

    眼前是一间密室,里面立着好几位血气浓郁到几乎要凝聚成实质的血神宗长老,他们一人手持一件奇怪的血色法宝,忽然往前方一凑,登时在他们中间形成了一个血色的拱门,里面似乎隐隐能够瞧见什么。

    下一刻,有血神宗长老说道:“尔等速去,自行挑选奇矿!若是承受不得那异铁煞气,当立时更换,否则必然难以打磨,亦不能助尔等突破了!”

    那些血神宗弟子都是露出喜色,纷纷争先恐后,走进那拱门之中。

    影像在这时,稍稍扭曲了一瞬。

    等再度清晰时,另一幅画面,就被显露出来。

    血蒙看见了一条蜿蜒的小型山脉,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生灵、植株,只有灰褐色的土皮,以及黏在上面的,一颗一颗大小不等的奇怪矿物。

    这些矿物看起来毫不起眼,好像是石头,又好像是铁块,可是在这些邪魔看过后,则都是面露奇异之色。

    记忆到底只是影像,不能让人产生同样的感知,只凭血蒙的感受,那似乎是一种极邪恶的气息,仿佛是许许多多的煞气怨气负面之气结合起来,最终全都汇聚在那小小的异铁上一般,让这些修炼邪魔道的血神宗弟子,都在一刹那感觉到刺痛,甚至有些被迷惑一般!

    渐渐影像近了,是血蒙接近了其中一块异铁,那异铁的本来面貌,也更加清楚。

    色泽偏褐,七彩流动,而彩光轮转时,在那红色处稍显滞涩……这、这是!

    此物为何,真叫师兄弟两个再熟悉不过。

    徐子青心惊之下,喃喃出口:“天魔石……”

    这话一出,满座俱是看来。

    “小子,你认得此物?”

    “天魔石为何物,老夫不曾见过!”

    “若是你知晓详细,还要速速道来!”

    徐子青苦笑。

    他当真是万万没有料到,那传说里的奇矿,居然会是整整一条小型天魔石矿脉。

    要说天魔石此物,据千傀万儡门传承所言,乃是天陨石变异而来,而那天陨石每每许多年方会发现,每每发现必然只有一块……既然如此,天陨石数目如此之少,那天魔石必然也是极少才是。

    哪里能有人想到,会一次出现这许多?

    再者,原本天陨石要变异为天魔石,就需得吸收大量恶气,即便天陨石形成了矿脉,可若要让一条天陨石矿脉化作天魔石矿脉,又当有如何海量的恶气,方能早就?单单一想,便使人毛骨悚然。

    徐子青一转念,又想起乾元大世界里,有邪魔利用孩童血肉之躯,蕴养天魔石之事,心里一寒。

    哪怕是那处,也不曾出现过这许多的天魔石。

    而他更不知晓,天魔石居然还能相助邪魔道突破关卡,当真是不可思议!

    千傀万儡门中毫无此类记载,莫非是他们也不曾察觉?

    是了,那门派虽大,却是以研究傀儡为重,虽算是左道门派,但到底也是仙修为主。他们痴迷傀儡,不能想到借助天魔石突破之事,倒也不足为怪。

    短短一瞬,徐子青思绪万千,居然难以理出头绪来。

    他听得了好些大能发问,就往云冽处看了一眼。

    云冽稍沉吟,微微点头。

    此事关乎一界天地大劫,为一界之大事,虽在乾元大世界里,天魔石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他们亦不对旁人说起。但如今事到临头,还是需得让宗门师长得知此中厉害,方能便宜行事。

    徐子青略一想,也觉确是如此。

    当下里,他就从得了那千傀万儡门传承时说起,乃至几番发觉少量天魔石踪迹,后更发觉邪魔行恶蕴养天魔石,以及周天仙宗中五陵一脉亦有借助天魔石之事云云,全都告知。

    在座众多大能,俱是五陵仙门里顶尖的妥当人物,绝无他宗探子,也对本宗极有归属之感。纪倾乃是深谋远虑、一心为宗的本门宗主,他所信任的人,自是德行、修为、忠心尽皆不缺,乃是核心中的核心人物,他们师兄弟两个,想来也不必担忧消息外泄。

    听完徐子青言语,那些大能们,气势也都凝滞起来。

    处处皆有天魔石的踪影,且一次比一次越加骇人,这偶然得多了,便不再是偶然,而是他们发觉的蛛丝马迹了。

    若是这天地大劫不仅在此界有了痕迹,更是早早在乾元大世界里都有所反应,其中隐秘深奥之处,怕是一时是窥不清明了。

    同时,所有仙修,都不由生出了一种芒刺在背之感。

    就仿佛时,无形中有一双厉眼,在隐隐约约地,盯着他们……

    若所想是真,那难以揣测之物,究竟在想什么,究竟,又在图谋什么?

    ·

    再说当日,血神宗。

    一道残破血影好似一抹流光,划破天际,直奔那宗内的血神海里。堪堪到了后,血影直闯其中,大口大口吞食血气,再将手里二人,掷到地上。

    这二人里,一位是相貌英俊的邪异男修,另一人则是肤色苍白的绝色女子,两人看似气度十足,但落地后,却显得有几分狼狈。

    血影也落在地上,是个极刚毅的男子,他浑身出血,显然身受重伤,肤色比起那女子更白,气势却异常阴冷。

    他并未同两人说话,只是毫不停留,快步往血神海更深处行去。

    很快,血气越来越浓,已经让人无法看清男子面容,周围之地,也再没有了一个人影。而这男子却是立刻寻到一处空旷所在,咬破十指,在地面上飞快地画出了许多诡异的图纹,一瞬间,就没入了地里。

    再过得一霎,男子也消失了。

    ·

    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一个人影蹒跚而行,他每走一步,都要流出更多的血来,每走一步,都要嘶声出口:“魔主!魔主!小奴安天艾,求见魔主!”

    一声一声,直如泣血一般。

    他走得很远,也走了很久,直至脚底皮破血流,直至他自己的鲜血流出大半,直至他真元消散,几乎没了力气。他却还是伏□来,慢慢地向前爬行。

    终于,他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一股可怕的,让出窍期的血魄魔尊都无比畏惧的恐怖威压,不知从什么地方,降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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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魄魔尊登时狂喜,他急急爬行几步,快声说道:“魔主!小奴愿意魔池炼体,愿意为魔主驱使!求魔主赐下魔池,小奴再不愿做这人族,情愿做魔主麾下一杂兵,求魔主成全!”

    在他求恳之时,在那无尽黑暗深处,就有一尊更为晦暗的影子,由小至大,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到最后,几乎笼罩了四面八方,投下了让人无法反抗的气势。

    那个影子很晦涩,声音也很是奇异,带着点沙哑,开口说道:“上一次,本座看中你那颗魔心,赐你奇矿矿脉,你却不愿去魔池洗去凡身,成为我族寄子,只说待大仇得报时,肯为我族在打开世界之壁上,出一份力气。如今你却突然召唤本座,可是因为已然报了仇,要配合我族计划了?”

    血魄魔尊浑身僵硬,他面露恨恨之色,十分阴狠:“小奴的两个仇人,一时竟不能除去,这回猝不及防,倒吃了个大亏。求魔主垂怜,让小奴借魔池之力,提升本领,将他们彻底宰杀!如今我血神宗有意搅起风云,让魔道大兴,小奴愿意倾本门之能,全力配合魔主!”

    那影子“桀桀”笑道:“哦?你偌大的宗门,竟肯为我族做嫁衣?若是有人不肯,你该当如何?”

    血魄魔尊一咬牙:“若是不肯者,杀了就是!只要魔主率部下进得我倾殒大世界,此界必然是魔主囊中之物!”他说到此处,指尖掐进手掌,“不瞒魔主,小奴的仇人,便是仙道当代最出众的两个年轻天才,仙道迂腐,必然会阻碍魔主。若是魔主杀了他们祭旗,也正可显露我族的威风!”

    听他已然自认是“我族”了,那影子似乎放心了些,他便说道:“也罢,就将魔池赐你,待你洗去凡身,便是我族寄子,也是我族中人了!”

    说完之后,一个钵盂从天而降,落在了血魄魔尊的面前。

    血魄魔尊大喜,再度行礼。

    而笼罩在周围的可怖气势,也如流水一般,飞快地退去了。

    血魄魔尊抓紧了那钵盂,放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徐小儿,云小儿,等本座来取你们的性命——”

    ·

    议事殿中,众仙修大能虽是后背沁出冷汗,却仍是将目力汇聚在那光幕上,继续观看血蒙的记忆。

    影像里,血蒙接近那块天魔石,立刻用手触碰起来,但他也是小心翼翼,在手掌上缠了一层血光,去接近于它。

    同时,天魔石也冒出一片微光,跟血光相接,瞬时就纠缠起来。

    你进我退,此消彼长,天魔石显然占了上风,血蒙再注入更多真元,血光也更加浓郁。一点一点,把那微光逼近天魔石中。

    徐子青看得出,这是血蒙利用一种奇异法门,去把自己的真元与天魔石磨合,想必若是能够成功,就是他所能承受的那一块了。

    事情也是如此,但并非一挑则中。

    到最后,血蒙手掌几乎都变成了血块凝聚的一般,那天魔石的微光,还没被完全比入进去,血蒙略有失望,就往旁边挪了挪,挑了块稍小一些的。

    这一块的光芒倒是顺利被全部逼进去了,可血蒙又不满意起来,似乎嫌弃天魔石太小,又去找了另外一块。

    反复再三,精挑细选,才终于找了块比鸡蛋大,却比拳头小的天魔石,仔细捧着。

    这时候,另外许多血神宗弟子,并未全部挑选完成。血蒙就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手心里血光吞吐不定,继续跟天魔石磨合起来。

    直至好几个时辰后,终于所有人都选定了,之后他们一齐做了个手势,顿时血色光柱自高空落下,把他们全数笼罩起来。

    再一瞬,这些血神宗的弟子,就再度出现在那一间密室中。

    血神宗长老们见弟子们都已出现,纷纷撤手,血色的拱门也就消失了。

    于是,血蒙的记忆在此处,便暂且告一段落。

    有仙修大能说道:

    “难怪我等寻不到奇矿踪迹,原来是在一处秘境里。”

    “这秘境很是险恶,进入之法分掌于诸位长老手中,那些邪魔,心思好生缜密!”

    “我等想要毁去奇矿,几乎不能做到。”

    “除非翻覆整个血神宗,否则这些长老但只要逃走一个,就仍是后患无穷!”

    这事情的确棘手,纪倾道:“我等先看下去。”

    接下来,就是血神宗弟子如何借助这奇矿突破了。

    众仙修大能并上徐子青、云冽师兄弟两个,都对此事极有兴趣,当即,便都用心看了起来。

    此次的记忆,是在血神宗一处洞府里,也是血蒙的居所,闭关的密室。

    有血雾重重,一缕缕漂浮不定,而中央有一尊鼎炉,炉下火呈惨白之色,似乎是一种骷髅恶火,很有邪恶阴森之感。

    火中翻腾着的,就是那天魔石。

    它被这般炙烤着,便释放处丝丝黑红色的恶气,直冲而上,如同厌恶般纠缠交织,显出许多鬼头一般的声势。

    而天魔石的色泽仍是七彩轮转,被烧得久了,那恶气聚集,形成的“烟雾”越发清晰,其个头,似乎也就小了些许。

    血蒙一张口,喷出的是一只血红色的鬼爪,不知是用什么物事炼制而成,表皮枯干,镌刻着似乎有密密麻麻的鳞片之物,这时被祭出来,几乎每一次转动,都像是要滴出血来,十分诡异。

    他伸指一点,那鬼爪呼啸而出,正悬浮在鼎炉上方,闯进烟雾形成的领域之内!

    然后,鬼爪转动得更快了,那恶气冲击起来,竟好似发出了“嗞嗞”声响,那鬼爪跳动得厉害,也仿佛是生了灵智,在剧烈疼痛起来。

    很怪异。

    天下间的法宝众多,许多法宝都有灵性,但未必能有灵智。若要使法宝有灵智,则需得法宝中有“灵”才是。

    法宝之灵,或者是炼制是便用了有灵性的炼材,譬如云冽手中那本命宝剑,就有庚金之精的精灵自愿做了剑灵,又或者有修士抽取其他妖兽、修士、精灵等物,炼制法宝时填入其中,充作法宝之灵。另外还有些法门,则较为罕见。

    但这血蒙所用鬼爪,分明初时只如寻常魔宝般,有些灵动罢了,然而待恶气一冲,冲得越久,鬼爪却像是变得不同了。

    就像是,那天魔石释放出来的恶气,赋予了魔宝灵智一样。

    随后,血蒙的十指翻飞,打出了无数手诀。

    众仙道大能忍着心中疑虑,仔细来看。

    这手诀怕不有几十近百种,每种都是不同,每种都颇复杂,等全都使过一遍后,鬼爪直冲而下,狠狠击中鼎炉里的天魔石!

    下一瞬,天魔石碎裂开来,化作无数粉尘,如同被吸附似的,全部附着在了鬼爪之上。那鬼爪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颤抖着吞噬了所有天魔石粉尘,到后来,它表皮像是更镀了一层薄膜,越发显得晦涩而阴郁了。

    血蒙抓住时机,连喷三口精血,都落在鬼爪之上,再发力一吸,就把鬼爪重新吞回腹中!

    这就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了!

    只见血蒙霎时变得面色血红,额头青筋鼓噪,身上的皮肤自行皲裂、脱落,露出里面发红的肌理来。而他自己则像是极瘙痒难耐,在地面上就此打起了滚,弄得地面处处血迹,他自己的血肉也好似被黏住了,每一次翻滚,都要掉下不少。

    短短片刻,血蒙的血肉被蹭去大半,经络骨头都露了大半,面貌更是早已不及从前。但偏偏那只鬼爪,还在窜动不休,仿若一不小心,就要破腹而出了。

    众多仙修大能看到此处,眉头都是锁紧。

    若是突破时,需得弄出这副模样……

    终于,血蒙惨叫一声,翻身跃起,疯狂抓挠。

    他周身的气息伸缩吞吐,像是膨胀成了巨大的球状,然后猛地一震,爆裂了!

    破而后立,他的血肉,居然肉眼可见地重新生长,很快,又将他的整个身子覆盖,让他的面貌,也恢复如常。

    这时候,血蒙的气势变了,他已然,是个元婴期的邪魔修。

    先前那些,便是天魔石如何相助血神宗弟子突破、进境的情景,当真是死去活来,一个不慎,就有身死魂消之可能。

    也的确,一旦失败,便即暴死。

    血蒙成功了,此代的血神宗弟子们中,有大部分人,都成功了。

    他们本来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杰出人才,平日里见过无数惨状,对自身也残忍阴狠,那吸收天魔石的痛苦,并不能太过消磨他们的意志。

    因此,血神宗又多出了不少元婴,这般的势力再筹谋多年,确是不易,也确是所图……甚大。

    待看完后,众大能心里,更凝重几分。

    纪倾开口询问:“诸位以为如何?”

    徐子青和云冽身为小辈,暂不出声。

    于他们看来,如此之事,已非是一门一派之事,乃是除却邪魔道外,倾殒大世界所有修士需得担负之事。

    如今五陵仙门既然已知晓了奇矿的本来面目,也明白若是给那血神宗更多时间,他们便可以培养出更多元婴以上的强大弟子,那么血神宗便必须剿灭,绝不能让他们再这般猖狂下去。

    血神宗应是魔劫中重要一环,而单单只有一个五陵仙门,便是身为此方大世界最大的仙修门派,也不能自专。

    故而,众多大能神识互相扫过后,都看向了宗主。

    纪倾叹了口气,说道:“理应想个由头,将各方势力请来,共商应对魔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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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由头须有,却不能就此说明乃是为了血神宗这奇矿之事,否则,恐怕有打草惊蛇之嫌。

    众多仙修大能商议一番,都是有些犹豫。

    应付魔劫乃是大事,不仅东域中各大小仙宗都要请来,西域的大衍帝国及诸门派,南域的各个宗门,也当全部邀请。

    如此一来,就要更加谨慎。

    思忖再三后,有一位大能提议:“不如做寿?”

    修士寿元悠长,平日里除却各门弟子相争、比较外,寻常若是要门派间联络沟通,往往就是召开个“仙茶会”“仙果会”,又或者是置办宴席,广邀好友。

    做寿便是个极好的缘由,就有许多仙修每逢三千岁、五千岁,又有了颇高修为,就以自身地位,遍发请帖。到那时,来得越多,自然也越是得意。

    然而另有一位大能开口:“不妥,我派之中,除非宗主做寿,否则有些宗门派遣个长老之类过来,就是给了颜面,未必有各派掌门赴宴。但此事事关重大,若不是各派掌门,也不能轻易告知。”

    这确是个问题。

    一时又陷入僵局。

    忽然间,一道平和的嗓音响起:“就以我即将相迎六劫散仙劫为由,召开万仙大会,说我要指点众仙修,提携后辈,如何?”

    此人正是如今倾殒大世界里最强散仙,五劫散仙谢赟。

    众仙修大能听得,不禁齐齐转头:“谢师祖!”

    五千年一次散仙劫,已然经历了这五次劫数的谢赟,不知活了多少年月,在这五陵仙门满门上下,都要称他为“祖”,在他那一代的修士,不论飞升也好,陨落也罢,最终也只剩下他这一位了。

    谢赟笑道:“不必如此。尔等当知,散仙每过一次劫数,下一次便要更强数筹,得以渡过一次劫数,却未必能过得了第二次。因此但凡转修散仙者,每逢劫数前千年,就要闭死关,炼制法宝、精修神通,做好渡劫准备。而今我正好还有千余年光景,就要渡劫,岂非是上天之意?”

    徐子青明白,这是谢赟散仙在魔劫到来前,要将整个倾殒大世界的注意力,都拉到他的身上。而他对于此回劫数……恐怕没有多少信心。

    他能想通的事情,那些活了更久年月的大能们,自没有一个不能想通的。

    五陵仙门虽还有几个散仙,但最强的也不过只是三劫,这第四劫都还不曾渡过去,其他的宗门里,多少也有这般的老怪物。并不及五劫散仙,有如此号召之力。

    谢赟又道:“借我名义,正可将魔道之人尽数阻拦在外,若是仙修里有什么不妥当的,在大会之上,也容易发现端倪。”

    而且若是寻常散仙,同等级的散仙未必给他们面子,也只有他这五劫散仙,能做出如此气魄,发下“万仙”的豪言。哪怕是散仙们,为了得到后续散仙劫的应对法门,也难免要心动而来,请他点拨。

    众大能面面相觑,终于都是一声长叹。

    谢师祖这是为了宗门,宁肯揽下这个麻烦。到那时,必然有许多人都以为他是难以再过劫数,否则必不会这般……或许谢师祖当真是如此,才要借此再承担几分,但他们这些做弟子晚辈的,却难免担忧,更难免惭愧。

    纪倾到底是宗主,知晓何以为重,当下郑重道:“谢师祖,劳您辛苦了。”

    谢赟一笑:“此乃分内之事。”

    短短几句言语,这事便定了下来。

    随后,众仙修大能就来商议万仙大会如何安排,又要主动邀请哪些势力,广发哪些请帖云云。

    事务繁琐,但大略之事还得有他们斟酌决定,只有小节处,方会安排下去。

    如此商讨,就过了有数个时辰。

    徐子青与云冽两个小辈,并不在此时发言,不过用心听着罢了。若是有宗主或大能询问他们在周天仙宗见闻,他们才会一一答之。

    渐渐地,该安排的都说得妥当,这议事殿中的所有仙修尽皆发下心魔誓言,绝不将天魔石之秘告知给任一邪魔修或确信与邪魔修有勾结之人后,才在宗主一声令下之际,各自散去。

    离去前,徐子青亦将那极乐老祖道侣于北域同他师兄弟两个寻仇之事说了,宗主略沉吟,就将此事接过。

    当年极乐老祖半路图谋两位杰出弟子性命,事败后宗门便将那一众人拿来,很是查问一回。那些弟子几乎都曾多少触犯门规,暗地里也做下许多不妥之事,故而大多受了惩处,或面壁,或囚禁,严重者更废去灵根,逐出宗门。一时间极乐峰一脉“树倒猢狲散”,余下的极少数弟子,也都各自闭了山门苦修,再不敢如之前那般张狂了。

    如今极乐老祖那逃脱的道侣突然冒出,还是血神宗的弟子,为求稳妥,宗门随即恐怕要去往极乐峰所剩弟子处查探一番。

    而宗主自身,更要将那血蒙记忆也再度翻找——先前不过只将天魔石相关提取出来,现下还要细细分辨才是。

    得了宗主明言后,徐子青和云冽,便径直回到了小莲峰。

    议事殿中诸事,他们并不说给弟子、师尊等人知道,只是来到莲华府内,去见那书生虞展。

    进洞后,徐子青便见到虞展坐在寒玉池旁,痴痴看着那朵红莲,神色专注,片刻也不肯移开视线。

    而炎华虽化作本体,如今似乎心中郁结早消,吸收起寒玉池里的药力来,也越发快、越发轻松了。

    月华已不在池中,他却是受不得那两人含情脉脉之态,加之他那胞弟已无需他来相助,就干脆脱离本体,去与师兄云天恒一起,在另一石窟中盘膝打坐,正是眼不见为净。

    徐子青、云冽两人进来之后,众人便都察觉,纷纷看了过来。

    那虞展也终是肯挪一挪目光了。

    徐子青说道:“虞展,宗主下令,若你肯将一滴人魔真血交予我来保管,便邀你做了我五陵仙门客卿,为本宗出力,容你人魔之身。不知你是否情愿?”

    虞展闻言,笑道:“自是情愿。”

    他也是果决,听完此言,便一指点中心口,逼出了一滴漆黑的真血来,如同一粒拇指大的珍珠,直接往徐子青处飞去。

    徐子青取出一件灵器葫芦,就把真血摄入,好生收好。随后他又说道:“待大劫过后,我便将此血还你。”

    虞展点了点头:“多谢徐前辈厚谊。”

    如此人魔之事定了下来,徐子青略思忖,吩咐了炎华:“还有数年,你当能恢复人身,待那时,你当将你与虞展孩儿神魂置于本体中蕴养起来。否则若是一直由虞展供养,恐怕日后也只能变作个不妖不魔的生灵,对他极是不利。”

    天下间,一个世界里至多只能有一尊人魔,那孩儿被虞展救了回来,却还当由炎华重新孕育。

    炎华与虞展齐齐一惊,随后都是说道:

    “多谢师尊指点!”

    “多谢徐前辈……”

    ·

    不几日,宗主颁下法旨,令五陵仙门上下,要准备万仙大会之事。

    小竹峰一脉,辈分最长的丘诃真人知道自家两位弟子消息灵通,就把两人召来。

    徐子青与云冽便把那五劫散仙有意指点众多仙修一事说明,众多弟子听得,也都若有所思。

    这万仙大会因着要招待一界仙修,其中许多赫赫声名的大能、散仙、宗主都会来此,所以绝不能有丝毫怠慢,必要展示本宗底蕴、气度才好。

    于是众峰头也毫不含糊,许多优秀的弟子,都被抽调出来。

    小竹峰一脉也是一般,其中有九名容色娇艳的女弟子,皆是品貌俱佳,修为境界也都不弱,故而很快就被选中,要在万仙大会之日,或作舞者,或作侍者,来展示各自风姿。

    那日强者众多,这必然是一个机会。

    众女弟子也都有些欢喜,她们若是在这万仙大会上露了脸,对自身而言,皆有好处不说,亦是莫大荣耀。

    倒是徐子青,将胡雪儿捉来,好生叮嘱了一番。

    众多师妹早年因资质不佳受过磨难,后来因对杀戮之气惧怕,在师兄云冽之下又战战兢兢多年,再自行苦修,这般下来,都很是稳重,到那日时,想必也不会畏惧、羞怯。

    而胡雪儿便是不同,她因是天地灵物,自幼被徐子青娇养,后来因着灵动活泼,明媚动人,也被众多小竹峰一脉弟子呵护,性子也有些跳脱。

    因此,要她去做侍者,怕是有些为难,不得不多吩咐几句。

    胡雪儿粲然一笑:“师尊莫担忧,弟子到时毛遂自荐,去跳那天狐之舞就是。侍奉人的活计,弟子颇有自知之明,便不去做了。”

    徐子青摇头失笑,才将她放过。

    另外,云天恒、云正叡、严霜、月华,这几位弟子都是俊逸人物,也被挑选出来。不过他们都已结了丹,便做了捧酒之人。待万仙大会时,将这酒送与诸多席面时,还当使出几分手段方可。

    邱泽相貌稍逊,与重伤的炎华成了仅余的两位未入选者,他不觉沮丧,倒有几分哭笑不得。

    五陵仙门上下,还要准备足够灵食鲜果,美味佳肴,广发请帖,邀朋呼友,一时间,就都忙碌起来。

    再过了一月左右,那万仙大会之日,便是到了。

625<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圣衍城。

    高高的王座上,一尊身着金色宝衣的魁梧男子手中把玩一张沉沉帖子,有些玩味第开了口:“万仙大会……”

    在他下方,还有许多高座,分别都坐着银衣的身影,那皆是面貌俊美的青年修士,每一位的修为都很不凡,看得出,是年轻的俊杰。

    这些青年并不开口,都是恭敬听候。

    魁梧男子笑了:“五陵仙门占据东域,素来不做什么噱头,如今既然说是那谢赟要再渡散仙劫了,此事想必不假。诸位皇儿,你们如何看?”

    众多银衣青年神色各异,并不同他人商议。

    大约思忖半晌后,有一人先开了口:“回禀父皇,儿臣以为,那谢赟未必有那般好心,如此广邀同道,不知心里有什么图谋。”

    另有一人驳道:“据儿臣所知,五陵仙门也算是仙道大派,名声一直不错,应不会为了一位散仙图谋什么,否则他们名声不存,对他们何其不利?”

    又有一人附和:“不错,五陵仙门在此方大世界的确是巨头似的人物,但我等隐约也知晓一些,他们怕是和上三千大世界也有牵系。一应举动、主张,应当都不会太过失当才是。”

    还有一人说道:“父皇,我皇族内也有散仙,只是不及那谢赟活得久长……儿臣以为,他此次所渡乃是第六劫,如此张扬,大约也是恐怕渡不过了。虽不知他所言指点是真是假,但儿臣以为,不妨一去,也可见一见如今的形势。”

    众多皇子你一言我一语,一面找了他人漏洞反驳,一面各抒己见,自然也有早已联盟的几人,互相唱和,彼此照应。

    渐渐地,就都将话语说完。

    那衍帝也不阻拦,就听他这些孩儿们全数说尽,才又看向他皇座下第一位处:“轩辕吾儿,你可有什么见解?”

    他此言一出,登时就有好几道隐晦的目光,都冲着那人去了。

    随后,一道带些懒散的声音响起:“此方世界蠢蠢欲动,五陵仙门作为东域第一大宗,亦是仙道巨头,应是已有察觉。儿臣以为,他们如此大张旗鼓,说不得是要借着这机会,同众多同道商讨一二。至于那谢赟?第六劫应当是真,指点应当也是真,但这两者,却不过只是为了那真正的目的打掩护罢了。”

    这般的猜测,着实大胆。

    众多皇子心里惊异,还不及说出什么,衍帝已是“哈哈”大笑:“不愧是吾儿,与吾当真想到一处去了。谢赟早已老迈,他是如何性情,吾不得而知,但那纪倾吾却很是了解,他老奸巨猾,行事素有后手,却是最看重他那五陵仙门。若是没什么大事,谢赟渡劫之前,他怕是只会让谢赟好生准备,至多不过叫他指点门内散仙,哪里肯让其他宗派来占便宜,最后对五陵仙门不利?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必然是在遮掩真正心思,另有所图!”

    衍帝发了话,那轩辕也就闭了口,不再出声。

    另外一些皇子,则试探询问:“父皇之意,此回是否还要前往东域一行?”

    衍帝一拍扶手,说道:“去!为何不去?召开万仙大会,去的都是仙道中人,邪魔道必不会去找着晦气。他纪倾想瞒的,应当就是邪魔。我辈轩氏皇族虽是修炼本族秘法,介乎仙魔之间,但那些邪魔外道的手段,吾亦厌恶得很。如今在此方大世界,仙修到底比邪魔修可爱得多,不妨去瞧瞧热闹。”

    这主意已定,其余皇子,就都不敢多话。

    衍帝显然心情不错,他大手一挥,就点了几人:“天成王,天谨王,天眷王,天麟王……以及天奉王,你们五人随我同去。”

    就有五位银衣皇子都站起身来,齐声应道:“遵命,父皇!”

    交代了这事务,衍帝挥退其他诸子,只将天奉王轩辕留下。

    余下之人虽都有些嫉妒艳羡之意,到底早已习惯,也的确为轩辕修为所摄,故而纷纷离去。

    待殿中只余衍帝与轩辕二人,衍帝方才开口:“轩辕吾儿,你此回前往天奉大世界,可有什么所得?”

    轩辕的嗓音这时也沉静了些:“儿臣再入淬龙池,如今已激发六成血脉,在本家之内,也算一流。待儿臣修为更进一步,便可前往第三次,到那时淬炼血脉,应能再度激发,成就金龙真身。”

    衍帝听得,连道三个“好”字:“轩氏一族分支无数,在不同大世界都有势力,我大衍虽在中三千里,却也出了你这般的麒麟儿。从初时至如今,也只有你这一代天奉王,最是出众!吾儿,务必要给吾一脉增添威风!”

    轩辕垂头:“是,儿臣明白。”他顿了顿,“五陵仙门里,应也有上界派遣的来使,如今此方大世界似有大劫,儿臣此去东域,有心与那人接触一番。”

    衍帝毫不含糊:“你去就是,若那五陵真如我等所猜测那般有上界靠山,不妨同他们合作一番。我大衍在此方大世界经营这许多年,牢牢占据西域一方,若真有哪个敢伸这爪子,吾等必要将其剁掉,方能解恨!”

    此后,父子二人心意便定,只等那帖上大会之日,就要同去。

    ·

    和衍帝一般接到帖子的,还有许多仙道宗派。

    南域里,最不容忽视者,也是两座仙道大派,一尊是以剑修闻名的万剑仙宗,一尊包容并蓄,为万法仙宗。两个宗派名号相近,传闻曾经乃是同一宗门两处分支,只因无数年前门内起了争执,两支互不相让,到最后,干脆瓜分了门派资源,成了两个不同宗门。

    但许是如此正合天意,原本仅仅是四品宗门的门派,分开之后,万剑宗和万法宗自行发展,反而在许多年后各自提升品级,齐齐成为了三品仙宗,也做了仙道赫赫有名的存在!

    不过分了家是不错,这两个宗门倒也并未因此就成了仇敌,反而关系尚可。如今的两位宗主,更是时常凑在一处弈棋品茶,交情颇佳。

    这回收到请帖时,两人正在万法仙宗内对弈,忽然两道帖子破空而来,他两个分别出手抓住,又分别看了,神情就有些古怪。

    那万法仙宗宗主说道:“这纪老儿,却在弄什么鬼?”

    万剑仙宗宗主老神在在:“他邀了,我等去就是。此人心思虽是摸不透,但坑害我等,倒也不会。”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里有些计较。

    他们同纪倾也有些交情,此去总要请上一二散仙同去……

    看过了请帖,忽而两位宗主面前又多出一道白光炸裂,一张轻飘飘的信函,又落在了他们手中。

    两人打开一看,神情更加古怪。

    万法仙宗宗主说道:“他难得对一位弟子那般推崇,居然说是……神通高妙?”

    万剑仙宗宗主脸色则有些发黑:“他只言道,那位曾将我宗弟子压得死死的云冽小儿,如今连连突破到化神后期,已是回归了宗门。”

    万法仙宗宗主哑然:“往我处炫耀的这位,似乎是云冽道侣……”

    这两位宗主一个目光微妙,一个略有恼怒。

    都是暗暗想道:这回也得将门内的优秀弟子带去才是。

    ·

    东域,如意仙庄里。

    一身玄墨长袍的冷傲女子盘膝坐在高崖之上,正将手里的请帖看过。

    在她身后,一位眉眼温柔的清丽女子轻生开口:“庄主,我们可要前去?”

    冷傲女子冷哼一声:“去,自然要去!如今我如意仙庄势弱,五陵既不曾忘了我庄,便没有不去的道理。”

    清丽女子微微点头:“遵庄主令。”

    她还记得,当年仙庄内部被破,前任庄主因负疚不得不自尽身亡,却将偌大重担,都交托于大师姐——如今的庄主手上。

    神木无人守护,就有人想要争夺,正是庄主手持仙器,苦守神木百日之久,耗尽真元,透支寿元,皆不肯停止。

    那日庄主曾言:“我虽根基不稳,早已不能飞仙,但只消我沐容华存活一日,便断不会让他人染指神木!我以我血护仙庄,我以我肉哺神木,来一个,我便斩杀一个,来一群,我便堆积一座尸山!”

    觊觎者见庄主几欲疯魔,才终是退去。

    此后庄主养伤多日,庄内数位长老为保仙庄,匆忙渡劫,生生将自己转化为散仙。如今不过只有一劫,但也能护持众多弟子,才让仙庄慢慢恢复元气。

    现下有讨教机会,她们……已不能错过。

    ·

    与此同时,除却北域以外,三域中的仙修门派,有些头脸的——譬如那些四五品的宗门,大多也都接到请帖,一些修仙大族族长,同样如此。

    宗门品级更低的,就有人提点,原本便依附于五陵仙门的不消提,自然听到风声,就会赶紧寻摸过来。

    东南二域有数座三品宗门,十余座四品,五品及以下诸多宗门,能提上一提的,便不少于三千之数。一些修仙家族,更不必细数。

    西域为轩氏一家独大,只要轩氏一族得了请帖,其麾下的势力,便也会给了颜面。

    五陵仙门召开万仙大会之事,就在短短半日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倾殒大世界。

    就连北域的邪魔宗派,亦不例外。

    而且,血蒙的事,也终于在血神宗内部爆发出来。

626<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化血堂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沸腾的血水之前,在他身后,有数位身披血衣的修士,正捉住几个金丹期的修士,将他们的脖子抹开。

    殷红的血带着刺鼻的腥味,汩汩流入血池之内,这些金丹修士竟被人如同杀鸡一般,就此宰杀了。又不知那刀上有什么法门,只不过是区区一道血口,就将人体内的血肉骨头金丹脑髓都化作了滚烫的血水,尽数流淌出来……到最后剩下一张人皮,便被人一把扔开。

    在墙角处,已堆积了数尺厚的人皮了。

    而这瘦小身影,形貌也极特殊。

    他不过只有四尺余高,生得极其丑陋,身上干巴巴的叫人只能见到皱皮裹着骨头,比起一尊骷髅,也是差不离了。他此时满脸陶醉,正抽着鼻子,不断嗅闻那血腥气味,突然间有人快步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使他这陶醉的神情,登时化作了暴怒!

    “废物!废物!”瘦小男子一掌打出,那禀报之人就被拍了出去,顿时脖子一歪,倒在墙角不省人事,“血蒙如此废物!竟在我血神城里,被不知哪里来的杂碎生生杀死,连元神都被抽走!废物!真是废物!”

    他声音极快,连番说了许多言语。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竟险些成了我的血神子?”

    “如此废物,竟坏了我的大事!”

    “不不,举荐此人者皆有罪过,通报血神卫,将那一脉全数杀死!”

    “都是废物!那一脉之人,俱是废物!”

    最后,瘦小男子一把将那墙角之人摄来,厉声喝道:“装模作样什么?还不快些去办!给我好生找一找,近来究竟有哪些人,敢到我血神城捣鬼!血蒙究竟何时而死,为何此时才来报我?”

    那脖子歪了、仿佛已然死得不能再死的瘦长青年脑袋往左右摆了摆手,眼珠子一转,也快声答了:“回禀宗主,我等日日查看血神玉,但血蒙之血神玉不知为何,居然并不在秘殿之中。若非有人言及他已有月余不归,便也无人细细查探。自也不会察觉血蒙的血神玉早已碎裂。”

    瘦小男子愤怒更深,一把又将人甩了出去,一字一字咬牙道:“那血蒙的血神玉,尔等在何处寻来!”

    瘦长青年立刻说道:“在血蒙师尊,血风魔尊处。”

    邪魔道同仙道不同,未必人人都乐意将自己的性命安危置于整个宗门之手。血神玉通体血红,若是所牵连之人衰弱,便会也变了颜色。若是有人因此利用起来,对他门便大大不妙。故而许多血神宗弟子,时常会将血神玉取出,置于与自己利益相连之人手中。这血蒙,恐怕就是如此施为。

    结果血神玉碎裂……这便说明不仅血蒙性命没了,连元神也被人破坏过。而如他这等的杰出一代,元神里早有禁锢,与其中的记忆之关联,乃是一触即发……

    破坏了那禁锢之人,必然已得到血蒙被禁锢的记忆了!

    瘦小男子一声暴喝,几乎是目眦欲裂:“滚滚滚!擒拿血风,查清楚那敢在夺我血神宗辛秘者身份!活捉不成便就地杀灭,老祖我定要将他们神魂抽出,折磨得他们要死不能!”

    那瘦长青年腿儿一蹬,又将自己的脑袋板正了,随即便是“滚”了出去。

    待此人消失后,瘦小男子仍是愤恨不已,后面那些原本正在杀人放血者,此时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动作。

    气氛一时间,当真是十分僵硬。

    忽然间,就有一双柔软的玉臂,搂住了瘦小男子的颈项,又有一把足以勾魂摄魄的柔媚嗓音,响了起来:“老祖宗,这般生气所为何来呀?”

    说着在那干枯的肩膀上,便枕上了一颗螓首,露出的面容虽并非顶美貌,但看起来竟那般叫人垂涎,好似瞧一眼,就要心甘情愿奉上身家性命一般。

    若是徐子青在此,当认得这女子,乃是当年叛出如意仙庄的素女大能余侬情,平生最擅长迷心之道,那年据说是勾结了血神宗的血神魔尊的,还嫁与了他,做了他的双修道侣。

    如今她对瘦小男子这般亲近,这男子,自然便是那位血神魔尊了。

    血神魔尊本是面色难看,如今听了这把嗓子,居然好似松快不少,他懒懒感受一番那双玉手在肩膀上的揉捏,就将方才所知之事,慢慢说了出来。这是他的道侣,虽说不上有多么深情,倒也觉得她知情识趣、又有些谋划,故而也不隐瞒。

    只是他言语之间,仍有愤愤。

    余侬情一面为他揉捏,面上却是露出个甜笑来:“原来是这事,老祖宗莫恼,左右虽说血蒙那小子被人抽了元神抓了空子,可那辛秘在何人手里,能达成的目的都有不同。如今还未查出个端倪来,咱们到不必自乱阵脚。”

    血神魔尊听了这劝慰,心情也没好过多少:“我那禁制乃是由数位大乘期的长老一起布下,除非实力远超大乘,否则也不会破除。这整个倾殒大世界里,满打满算,也没多少散仙。且能供出散仙的宗派,怎会是小门小派?”

    余侬情若有所思:“宗主是怀疑……”

    血神魔尊没好气道:“我哪个都怀疑!仙修在我北域的探子不少,但魔道里也有大把看我血神宗不顺者,便是邪魔道中那刚刚结了姻亲的鬼灵门,你道他们对我等又有什么好心肠?还有那轩氏一族,皆是野心勃勃,其心不堪!”

    邪魔本就私心重,且是多疑。如今被他这一说,这偌大世界里,只要有点头脸的门派,都被他怀疑个遍。就连没有散仙却有好几个大乘期修士的,也没放过。

    余侬情听着,也在盘算。

    她愿意侍奉这难看的魔头,为的就是他一派雄心,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然图谋四域,要让这魔乱天下,再无掣肘。

    如今找到了奇矿,门中实力大增,正是大好光景,满门上下亦是踌躇满志,要在数十年里尽快得来更多元婴,发展宗门,来日里四方征战。

    可是……居然在一切还未筹谋完备时,已然不慎将奇矿的辛秘,被他人得知。

    而且为着谨慎之故,凡是知晓这辛秘的,都被拘在血神城里,本身实力也很高强。若是年轻一代的强者,多少都要打斗一番,到那时须瞒不过血神宗耳目去,而能够一招杀死血蒙者,想来应是个大能,但大能人物来到血神城,气势滔滔的,又怎么能不被精查气息的血神魔尊察觉?

    可这血蒙,居然是死得无声无息,还过了这许久,方被发现……

    古怪,当真古怪。

    余侬情虽是深谙谋略,可毕竟因眼界所限。因此她不知如甲一甲二这等大乘期的星奴,早在被周天仙宗收纳后,便赐下了一等一的隐匿功法。这功法没有旁的作用,隐瞒自身气息上,却是有着奇效,也便于这些星奴侍奉主人,以免出了什么乱子。而且她更不曾想到有徐子青与云冽这两个异数,只在照面间已然将血蒙杀死,又当机立断匆匆离去,压根没有破绽。

    于是,她思来想去,就总是想不通了。

    然而只稍顿了顿,余侬情又是娇笑说道:“老祖宗也别思虑过甚,咱们只往好处想想,那夺取了辛秘的也不计较是仙修是魔修,左右进入那小秘境的信符,俱是掌握在咱们好些长老手中。知道了却得不到,又有什么用处?而且那人既然私下窥探,想必也是个独吞的性子,倒不必担忧他们四处宣扬,否则,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血神魔尊阴冷着脸:“你莫忘了那仙道的伪君子,未必不会借此为由头,前来寻我血神宗的晦气!”

    余侬情在他脸上亲了一亲,娇媚一笑:“如今的仙道,哪怕是那五陵仙门,也未必有咱们的元婴弟子多,必然得联络大量人手。可若是人一多,定然混乱,到时咱们说不定还能各个击破……实力且不说它,只说论起阴谋诡计、鬼蜮伎俩来,那仙修哪里是咱们的对手?”

    几番话说了出来,血神魔尊终于舒缓了面色:“还是你想得周到。”

    余侬情趁热打铁:“不过老祖宗,也不可不防……”

    血神魔尊鼻子里“嗯”了一声,两人又商议起算计四域的大计来。

    在血神魔尊与余侬情安排人手排查近期在血神城有异动之人时,仙道那方,五陵仙门以谢赟之名要召开的万仙大会,也渐渐到了时日。

    谢赟作为五劫散仙,镇压一方,即便不时常出来显露本领,名气也很不小。何况数千年前,五陵仙门也并非不曾遭遇过危难,那时便是有谢赟倏然现身,以至高之法,将当时那自以为本领高强的魔道散仙打杀了去,从此奠定一界威名!

    于是就在这一日,东西南三域中的仙修们,且不论是否心甘情愿,又且不论有多少心思,总是在这时纷纷带了随礼,前来赶赴这万仙大会。

    因此便于这五陵仙门前,灵禽灵兽拥拥挤挤,法宝神通光芒耀耀,真是好一种热闹的气象!

    同时,五陵仙门周遭的城池、内外门弟子,不论凡人修士,不论修为境界,就都见到了这数千年都未必能有一次的,极威风的盛会。

627<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为使这一次万仙大会功成圆满,也为更加彰显门派底蕴,五陵仙门此次招待众多仙修之物,乃是一件品级不低的仙器,唤作“天外天楼堂”。

    这一件仙器为五陵仙门镇门之宝之一,有数重楼堂相套,如今虽是拿来做了待客之用,但若当真有破门之危时,则可以拿来守护一众弟子逃离,保住门派根基。

    这回五陵仙门用上此物,可说是极显诚意了。

    而既然用了诚意,也不必隐瞒,故而但凡是来到此地的仙修,无一例外,都因种种途径,得知此事。

    现下万仙大会宴席将开,这天外天楼堂,倏然化作了三重天。

    那头一重,乃是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与七品以下的宗门;第二重,为金丹至化神期的修士与七品至五品的宗门;第三重,便是化神期以上的修士以及那些较大势力与他们所带之人了。

    不过因着是“万仙”大会,所以来到此处的,哪怕是那散修的联盟,又或者是如大衍帝国这般的皇朝势力,都不曾将座下的魔修带来——不论是正魔修,抑或是邪魔修。

    万仙大会,当真便只有这要以万计数的仙修们!

    66续续的,无数仙修已然就位,五陵仙门的诸多内外门女弟子,以不同修为境界和容姿,分别往各处斟酒弄菜,既是从容,又显风姿。

    堂堂大宗之人,所需侍者俱是精挑细选,必不会在此时失了仪态。

    另有许多化元期的男弟子,用种种手段卖弄,把自己怀中酒坛,分别送到那些女修手里、诸多长几上,有些法诀精妙的,更让许多修为不如者看得啧啧称奇,体悟连连,又让不少境界高深的,互相品评议论一番。

    很快,这万仙大会既为宴席,又有诸多同道,气氛就变得极其热闹起来。

    如此场景,众仙修和乐融融,欢畅无比。

    而在那第三重天,则是另一番景象。

    那处有一尊宝台,上有数个蒲团,许多人影盘膝而坐,几乎没有威压外放,就如同普通凡人一般。但若是细看,却又发觉再如何用心分辨,也是丝毫不能瞧清他们的相貌,叫人心惊不已。

    宝台之下,方有许多座次,皆如宝座,且宝座周围有安置数个小席,如今俱是坐满了人。

    在此处,全无境界低下的弟子,便是捧酒的侍者,亦是各大宗门都会很是看重的中坚之力——金丹期的男修。

    这些来客们虽也是面带笑意,但到底身份地位都有不同,本身气韵也有不同,便不同于外间两重天那般热络轻松,只是各自有些惬意地饮茶品果罢了。

    大能们尚且如此,弟子们便显得有几分自矜肃穆起来。

    徐子青和云冽,正坐在宝台下、宗主纪倾右手处,其余诸多同门长老,反而坐在纪倾左手边。照理说师兄弟两个区区化神期的修士,不当有如此殊荣,但若是算上他们巡察使的身份,倒也并不奇怪了。

    不过徐子青却在思忖,不知若是等会谈论时有人问起,宗主将会如何言说?

    正想时,那宝台主位上,光影中谢赟的嗓音传来:“今日因我之事,广邀诸位同道,故不自量力,做这万仙大会。此会只为沟通仙道,诸位可谈天论道,互相印证,也不枉这一场相聚了。谢某不才,略有所得,若哪位道友有意,亦可相互参详,以为来日渡劫求道,多一分把握。”

    纪倾在宝台下站起身,举杯相敬:“诸位来我五陵仙门,正是蓬荜生辉,请满饮此杯,乘兴论道,尽兴而归!”

    一位是万仙大会主张之人,一位是万仙大会主掌之人,二者做出如此言辞,这三重天内外,所有仙修也是起身,同饮一杯。

    随后,这一场大宴,也正式开始了。

    坐得近的早已攀谈起来,而大宴之上好酒美食极多,也有助兴之物。

    于是在侍者示意之下,有数十女子款款而来,都生得是娇艳无比,姿容绝世,气质间虽是各有不同,但都是千里挑一,自有一番大宗气度。

    在又有不少美貌少女乘坐仙禽于殿中浮沉时,乐声袅袅,出尘脱俗。

    而前头那些绝色,则颦笑翩然,婀娜而舞。

    尽管并非是那魔修中女子摄人魂魄,却要多出许多仙道气韵,让人观之流连,赞赏不已。

    徐子青见到,这为首的一人,便是他座下小弟子胡雪儿,如今她身着一身雪彩长裙,将她本就出色的容颜,更衬出了数倍美姿。

    天狐善舞,她身子轻盈,舞步翩跹,不多时,就吸引了许多视线。

    徐子青见她如此,不禁微微一笑。

    旋即他也举杯,同师兄同饮此盅。

    约莫饮了数席,这三重天里的诸多门派,便让许多杰出弟子走出席位,来为那散仙谢赟献礼。不过也只有这三重天里的修士能将随礼献于宝台之前,一二重天的修士们,他们所献之礼便有那权力威重的长老们代为收下,再一同呈于谢赟面前。

    因着有大宗矜持之说,先由那四品宗门并上散修、世家大能们,一一前来。

    既然是送与散仙,这随礼必然厚重,且心中既有成算,也在此次略略显示能耐。因此这些随礼俱是示于众人眼前,叫人好生欣赏一番。

    徐子青一面从容饮酒,一面依次赏鉴。

    回想当年他初次参加盛会时,对众多宗门所献之宝颇多不识,很是增长了几分见识,心里也未尝没有艳羡之意。后来经历多了,也参加过不少如此宴席,渐渐知晓得多,便再未如此。

    而今他看这些随礼,比之他在周天仙宗所见诸宝大有不如,便是其中一些倾殒大世界里很是罕见难得的,在主宗星辰殿里,给他们这些星级弟子虽说不上是随意取用,却也唾手可得。

    可见境界越高时,眼界便有不同。

    徐子青含笑视之,气质平静如渊,早已和当年不同。

    云冽剑意不出,如山如岳,如冰如霜,气机收敛胜于从前,但难测之感甚于从前。

    纪倾与众多势力首脑目光来去间,亦不忘两位弟子,这时见到两人表现,越发满意起来——即便魔劫在即,但只消五陵仙门代代自有才人出,又惧怕何来?

    渐渐四品宗门献礼终了,就有三品仙宗出色弟子出来数人,前往宝台之下。

    说起这三品仙宗,倾殒大世界总共不过只有五六尊,与徐子青师兄弟二人结缘的,便有三尊之多。

    譬如那霄水仙宗,曾经徐子青在小世界时,升龙门大会便由此宗弟子司掌;再譬如如意仙庄,师兄弟两个曾去参加那仙果会,还因此受了一场大难;还譬如万剑仙宗,在那天澜秘藏剑形木生长之地,他师兄云冽从此宗两位剑尊处虎口夺食,得了那最多的剑道果实。

    如今霄水仙宗里,徐子青不曾见到所识之人,那如意仙庄中,却是见到了他与师兄都十分欣赏的当代宗主沐容华。

    沐容华如今气度更胜从前,即便不能更进一步,却是在有限境界之内,已然锤炼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地步——她的身后,一位少女似水温柔,正是当年那位招待过两人的芮柔姑娘。她们如今毫无颓唐之意,可见宗门危难并未挫其锐气,这当真是再好不过!

    而在那万剑仙宗,徐子青也见到了当年与师兄结仇的两位剑尊——雷龙剑尊与风神剑尊。这二人如今仍旧在元婴境界,剑意也有所突破,大约也有借助当年剑形木之功,比之剑意第四境巅峰还有超出,只是还未能窥到淬炼剑魂的门径。

    另外……徐子青还看见了一位故人。

    当年一剑而出,震动整个徐氏宗族的天才剑修,徐紫枫。

    这徐紫枫仍旧是一身紫袍,俊朗端方,如今他满身剑意,便显得很是冷肃起来。如今他已然是金丹后期巅峰修为,果然不愧他小世界天才之名,即便是在倾殒大世界里,能在几百岁时就有结婴希望之人,亦是少数。

    而且,让人赞赏的,是他的剑意。

    想当年在剑形木时,徐紫枫尚且还未悟出剑意,后来得了诸多剑形叶,有了许多领悟机会,借此一举突破。但哪怕有剑形叶相助,能达到如今这已然剑意第四境的程度,也必然是他自身悟性惊人。

    只是……

    徐子青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徐紫枫资质极好不假,品性亦不偏移,甚至当年他在徐氏宗族对此人还曾经有所敬佩,然而,此人却仍是比不上他的师兄云冽。

    待遇见师兄之后,他的眼中,便再也见不到天下英豪。

    徐紫枫与几位弟子,代表万剑仙宗献上随礼。

    他态度自是恭谨尊重,但他亦是见到了坐在五陵仙门宗主身侧的徐子青。

    不论是当年小秘境里,亦或是升龙门时,徐紫枫对这同族徐子青,都颇有些印象。他对族中失此英才颇有遗憾,但却不曾想到,数百年不见,这徐子青居然已进境到自己不能看穿的地步……略怅惘一瞬后,徐紫枫剑心依旧坚定。

    他不必看他人如何,只消踏实而行,便自有坦荡仙途!

    这三品仙宗献礼之后,就终于轮到了大衍帝国。

    衍帝虽来,但形貌亦是不能径直窥看,其余诸多皇子,徐子青打眼看去,就有数位眼熟之人。

    其中打过交道最多的,岂不正是天成王轩泽?

    他此时也是遥遥举杯相敬。

628<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XX网站 )(XX网站 )(XX网站 )    轩泽所敬的,乃是徐子青与云冽二人。(XX网站 )

    离上次一别,已有数百年不见,那时的一对情谊深厚的师兄弟,不仅已然成婚结为道侣,更是在一段时日失踪之后,实力大进,双双远超了他。

    他自打出世以来,除却他那三十一皇帝轩辕之外,便再不曾见过这般出色的人物,即便当年天龙榜上另外几位前五之列的绝世天才,也不及这两人——尤其是……

    轩泽的目光,落在了徐子青的身上。

    此人他从前虽也知潜力不错,在他心中却是不及云冽多矣,然而如今多年过去,他反而后来居上,生生赶上了云冽。

    可见他虽不算看走了眼,却也是……看走了眼。

    当真是,叫人心情有些复杂啊。

    徐子青看到轩泽,倒没有他那等心绪。

    这轩泽的境界也是大增,虽只是突破到元婴初期而已,但在倾殒大世界里,若无足够天分机缘,若无十分刻苦百种运道,也不能如此。何况轩泽虽是资源充足,可事务却是繁多,能达至如此地步,足见他勤奋了。

    此人常多思,心计深沉,谋利甚多,然而待人并不失坦诚,不可为挚友,却可为友人……在那乾元大世界中,白龙府少府主,亦是这般的人物。

    徐子青朝轩泽微微颔首,打过了招呼,便不再多瞧。

    他略想道:不知当年跟随轩泽的剑修奚凛,如今剑意修炼到何种地步?如今在倾殒大世界里,似乎即便进境到了最后,也难以淬炼剑魂,偌大万剑仙宗里,那许多的资质超卓的剑修,所来之人竟无一达至如此地步,实在可惜。

    不过可惜归可惜,徐子青并不多思,又看向了另外几人。

    这大衍帝国的皇子,寻常里往往都是一身银衣,也俱是气质尊贵的人物。

    除却那生得阳刚英俊的轩泽以外,其他还有三位皇子乃是生面孔,但也同样俊美非常,倒是还有一副识得的容颜……不过此人神态懒散,倒不比另几位皇子般,一举一动,都满是皇族气度,仿佛失去了几分容姿。XX网站 。

    可但凡是知晓此人身份者,皆不会因此对他有半点小觑之心——他是霸皇轩辕,曾经独霸天龙榜榜首,以金丹期修为堪比元婴,更是在后续数百年间,已然达到了化神后期巅峰的人物!

    徐子青与他有数面之缘,尽管交往不深,却不能忘怀他与人对战时那般狂霸身形,如同战神一般!哪怕见过了乾元大世界里许多杰出人物,霸皇轩辕,亦不在他们之下。

    而且……

    倾殒大世界这中三千大世界,纵使本身极为广袤,但因世界所限,传承所限,如斯人物,难以出现。

    徐子青心知,就比如他自身与师兄,若非前往乾元大世界,他们两人虽也能达至如今境界,却不会同如今般快速。他对己身之道的领悟,师兄对剑道的领悟也是如此——倘使师兄不是有剑神令在手,不前往剑灵塔,如今多半也不会有剑魂六炼之能为。

    轩辕虽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人物,可他体内蕴含的那种无比恐怖的力量,仿佛压缩了一团足以崩裂天地的爆发力,倾殒大世界中,怕是难有这等奇遇。

    那么,轩辕是否也曾去了上三千大世界?亦或是什么其他所在?

    而且,不知为何……

    徐子青的目光,在轩辕身后的某处一晃而过。

    他还看到了另一人,曾经在天澜秘藏中始终跟随于轩辕身边的、高逾九尺的壮汉。如今的气息,就连他也不能窥透。

    此时他眼界不同,再看此人,居然觉得与他座下的星奴,有些许相似。

    只是星奴虽有血契控制,但比起此人,于忠诚上竟仿佛有所不如。

    不由得,徐子青便看向了身侧。

    云冽敛目:“周天仙宗于倾殒大世界有五陵仙门,大衍帝国其后,未必无人。”

    师兄难得说这许多,应是对轩辕有些战意。

    徐子青一笑:“是,师兄,若是如此,这轩辕于大衍帝国之身份,除却本身为三十一皇子并天奉王外,应当与我等相仿。(XX网站 )”

    云冽道:“上三千中,有天奉大世界。”

    徐子青若有所思:“师兄提及,我倒也忆起……”在接纳诸多任务时,两人早已知晓九千大世界名号,“天奉大世界,天奉王,与星奴相似之忠仆甲子,有莫大气运亦仿佛有莫大奇遇的霸皇轩辕。若说都是巧合,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云冽略点头。

    徐子青笑道:“若是如此,不妨之后与其一见。轩辕倘使当真有此身份,我等大可与他说明厉害,来应对如今这天地大劫。”

    云冽道:“他应也看出你我身份。”

    徐子青一怔,看向那霸皇轩辕时,果真见到他对自己二人勾唇一笑。同时,他的目光,也往自己二人身后瞥了一眼。

    在师兄弟两人,身后,也的确分别有甲一甲二,隐匿于阴影之内。

    徐子青不禁笑了笑。

    既彼此都有此意,如此……甚好。

    大衍帝国之礼,更为厚重,它以一国掌一域,自然格外不同。

    献礼者为天谨王轩蠡,为第十九子,神情略有自傲,却也行止有度,颇得一些大能赞赏目光。

    礼出时满座皆惊,境界稍低的弟子,更有惊异。

    其中最贵者,为一种参悟晶石,据说乃是一位陨落于雷劫的散仙遗留之物,那散仙为大衍帝国极古老的前辈,也为五劫散仙。当时渡劫将晶石带去,于最后关头,把渡劫经历记录其中,留与帝国。

    现下正还有一次参悟机会,晶石里残留一丝六劫之力,可谓珍贵至极,也正是如今的谢赟正好合用之物。

    这一件随礼,便是宝台上的谢赟,也不禁出言:“如此厚礼,谢某愧领,不过今日正值诸位散仙道友同来,待大会之后,谢某当与诸位一同参悟,才不会浪费了这等大好机会。”他一顿,“多谢衍帝厚谊。”

    其余散仙本有羡慕之意,如今听得谢赟此言,也是纷纷说道:“谢道友厚谊,衍帝厚谊。”

    而大衍帝国那几位散仙,则面露欣慰之色。

    徐子青面色微动。

    衍帝不愧是衍帝,此物尚余一次参悟机会,境界越是接近,才有更多所得。这倾殒大世界里,唯独谢赟最是合适,而大衍帝国的散仙至多只到四劫,并不十分合用,反而有些浪费——毕竟那位四劫散仙第五劫尚且难料,即便能够渡过,又要耗费许多年月,此物到了那时,怕是气息更弱。

    此时他当众拿出,召来八方羡慕,谢赟必不会独吞,而要与众散仙一同参悟。若是有所得,谢赟必不会有所藏掖,而是指点众人……大衍帝国,亦不乏所得。

    此为阳谋,却也是叫人心动感激不已的阳谋。

    徐子青能看清的,谢赟自然也可以,那些有幸一同参悟的散仙们,也未必不知。

    只是,有时即便心中明白,但修士亦有私心,私心深重者,明知如此作为很是有利,却仍会因不欲让他人沾取利益,而不愿与他人同享。

    当真能将此物拿出者,胸怀必然博大。

    衍帝微微颔首,道一声:“愿对诸位道友有所助益。”

    随礼献完,这大宴也在继续。

    有五陵仙门诸多弟子来回穿梭,将美食佳肴轮番摆上,足足就过了三日之久。

    众人论道谈说,愉悦畅快。

    宝台上,众多散仙原本也在互相印证,那参悟晶石在谢赟手里,但他们却不急于将其激发——修炼到如此境界之人,不论耐心意志,尽皆不凡,自不会因此躁动。

    然而待到饮宴这几日后,纪倾忽然放下手里酒盏,信手一拂。

    刹那间,这三重天里,就忽然生出了一道光幕,将众修士笼罩起来。

    再过得一瞬,许多修士都觉出时空翻转,短短时间里,周遭竟又生出了变化。

    此时的情景,乃是在这“天外天楼堂”再化出了一重天来,是为第四重天。

    这四品宗门以上的诸位宗主,大衍帝国衍帝,再有一些大势力大家族的首领族长等,便是出现在第四重天中。

    而那宝台上诸多散仙的容颜,也都出现在众人眼前。

    满座中,皆是大乘期以上的大能人物,唯有徐子青并云冽两人,仍坐在宝台之下,那原本的位置上。

    而三重天里,众多修士也发觉自家少了那最有权威之人,不过他们的心境皆是非凡,于是稍一惊异后,便若无其事,仍同先前一般享受。

    唯独那霸皇轩辕眉头一动,他看了看那仿佛陷于似真似幻之间、全然窥不见内中情景的第四重天,微微沉思起来。

    莫非……

    那些宗主大能们,自然更是安之若素。

    他们也察觉了徐子青与云冽二人的特殊之处,却不曾开口询问。

    衍帝撤去了容颜上的禁制,爽朗笑道:“纪宗主将我等召集到第四重天里,可是有什么要事要与我等商讨?”

    谢赟歉然道:“事急从权,此回召开万仙大会,虽以谢某名义,但真正缘由,却还要请宗主为诸位说明。”

    众多宗主大能——可说这倾殒大世界里所有最有地位的仙道人物、一方巨头,都将注意力,落在了那纪倾身上。

    而纪倾则叹了口气,一挥手,把自血蒙处得来的记忆,径直释放出来:“各位道友请看,我五陵仙门弟子,得来了血神宗奇矿消息,血神宗……有大图谋。”

    不过数个时辰,那记忆已尽数放出。

    众多宗主视线交错,神情都凝重起来。

    纪倾更不犹豫,又说出话来:“天地大劫将起,人魔已出,我五陵仙门,寻到了人魔的踪迹。”

    之后,满座便都有些惊疑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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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网站 )(XX网站 )(XX网站 )    万法仙宗宗主、万剑仙宗宗主与纪倾素有交情,他们率先开口:“人魔出世时,我等宗内卜算之物尽皆毁损、示警,而后人魔成就真魔时,我等倒是差遣门人弟子前去寻觅,却未找到,难不成,就是被五陵仙门捉拿?”

    但真魔可怕之能,众宗门势力之秘藏典籍里亦有零星记载。XX网站 。若是五陵仙门当真曾经捉拿真魔,必然引发一场大战,绝不会这般无声无息……

    故而,叫人难以置信。

    其余之人心中怀疑,也是因为这等缘故。

    而大衍帝国处,衍帝的面上,则露出思忖之色。

    他如今却是想着,莫非五陵仙门身后靠山,有制服真魔之法?若是如此,五陵仙门的分量,还需更为加重才是。

    纪倾略一顿:“并非捉拿,只是……”他摇了摇头,说道,“一时难以说清,诸位先见过人魔,再来商议罢!”

    众多宗门势力,自然无不答应,也是要亲眼见过人魔,他们方可再作打算。

    纪倾便侧过头,看向了徐子青:“子青,你且将虞展唤来罢。”

    这弟子有真血在手,传达些许意念与那人魔,倒是容易。

    先前因担忧人魔气息被混杂在外面“万仙”中的探子窥知,虞展仍在小莲峰寒玉池边。徐子青亦早有交代,一旦他来召唤,就让虞展念动一道符咒,可以此进入这仙器“天外天楼堂”中。

    众多首脑听得,就齐齐留意那青衣修士。

    难不成……人魔与这年轻弟子有关?

    徐子青站起身,朝众位前辈微微欠身,随即,他一指点住掌心某处,就有一股极细微的欲情之气,破开了一处空间裂缝,疾行而去。

    在场众多仙修瞳孔蓦然收缩,那道气息——

    须臾过后,在纪倾身前,出现了一缕黑色流光。XX网站 。

    这光芒一个闪动后,站立在那处的,便是个相貌俊朗的灰衣人,他气质颇为儒雅,形貌如同一位极普通的凡间书生,没有半点魔态。

    但他出现的情景,他方才露出些许的能力,还有那一丝在他身上缠绕一瞬后便没入他体内的欲情之气,便足以证明,他就是人魔。

    已然成就为真魔的,原本的书生虞展。

    虞展的目光微闪,很快将在场众多仙修巨头收入眼里。

    万仙大会之前,他已然了解许多仙修之事,如今虽不能将这些巨头尽皆认出,但有了人魔传承,又有几番剧变,他再如何贴近当年的虞展,却也不会同曾经的书生那般,对这些“仙人”生出什么崇敬之情了。

    他并不轻举妄动——得回神智之后,他诸般忍耐压抑,不过是为与炎华团聚罢了。

    虞展一笑:“人魔虞展,见过诸位前辈。”

    他资历尚浅,但实力堪比散仙,如此称呼,已十分谦逊。

    众仙修巨头闻言,竟不由面面相觑。

    如此人魔……前所未闻。

    虞展续道:“虞某不才,当于大劫中与仙道共诛魔,同进退,还望诸位前辈多多指点,莫要嫌弃才好。”

    这话一出,更是在人意料之外。

    一时间,这些仙修大能都有些难以言语。

    纪倾叹道:“子青,且将虞展之事,说给诸位道友知道。”

    虞展一笑,先往徐子青、云冽二人身边坐下。

    只要五陵仙门有意将他保住,加之他有心相助仙道,那么这些仙道中人,最终也当达成协定才是。

    徐子青也是温和地笑了笑,开口将虞展同炎华相恋后成就人魔,后来到仙门寻找道侣,再因此愿意与仙道戮力同心云云,一字一句,全都说得一清二楚。XX网站 。他这事也提过数回,如今更很是顺畅。只是炎华与虞展之情细节处并不曾说得太过仔细,便与在宗主与宗门长辈面前时不同。

    自然,为使仙道众人放心,他更将真血略有展示,且刚才他以此物召唤人魔之事,众巨头皆是见到,便更增了几分说服力了。

    这一回五陵得了人魔,可说是处处巧合,但其中缘由说来,却也寻不到什么漏洞。

    仙修大能们听了,心里都是乍喜乍忧,喜则是为了人魔不与邪魔同流合污,则大劫就减了几分难处,忧则是人魔到底威能极大,即便做出了防备之举,也依旧不能全然放下心来。

    不过,到底还是喜多于忧。

    无论如何,有了愿意受遏制的人魔相助,比起以往的天地大劫来,已是幸运许多。

    此时,众仙修大能们也已知晓,为何这回万仙大会偏生要在这仙器之内召开,亦为何在数日饮宴后,才开辟第四重天,汇聚了仙修中的顶级力量。

    人魔也好,那血神宗的图谋也罢,得知之人,自然都是越少越好。

    衍帝说道:“宗主诚意,我等皆已见到,宗主之意,可是希望我等联合起来,一同渡过此次大劫?”

    纪倾颔首:“此回大劫乃是魔劫,邪魔大兴,仙道自然需得同心协力,才更有存活之机。纪某之所以毫不隐瞒,正是为了取信于诸位,也好让我仙道早有准备,不至于被邪魔翻覆罢了。”

    这时候,因年纪最轻而一直默不作声的沐容华出言:“血神宗图谋,绝非数载之功。数百年前我如意仙庄蒙受大难,便有血神宗宗主血神魔尊插手,更将我庄内叛徒素女一脉带走,于我如意仙庄而言,血海深仇,莫过于此,而于仙道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试探。”

    当年或许整个仙道只觉邪魔道觊觎婆娑神木,又有素女起意背叛,联合邪魔。可如今看来,说不定是早有预谋,想要借此试探仙修实力,削弱仙道威势、气运,也未可知。

    如意仙庄之事虽已过去多年,但于修士而言,不过只如须臾之间。

    现下想起来,果然处处诡异。

    沐容华说了这几句,便闭口不再多言,只是她的眼里,依旧闪过一丝恨意。

    宗门几乎被破,自己也因此仙途断绝,她为宗门甘愿如此,却不代表她能放下对血神宗的仇恨。

    更何况,如今已然是整个仙道的大事……她与如意仙庄众多弟子,必不会置身事外,定要诛绝素女一脉,杀尽血神宗上下,方可消了那心头之恨!

    纪倾随即看向众多仙修大能:“诸位,我等不可再给血神宗积蓄实力之时间,当速速聚合起来,对那血神宗发起仙魔之战!”他目光一扫,顿了顿,“不知诸位道友……是何想法?”

    衍帝勾唇一笑:“小小血神宗,也敢算计此方大世界,自然要战。”

    反而是这位麾下有仙修,亦有魔修的西域大衍帝国帝王,先行说出赞同之言。

    另外仍在思忖的仙修巨头们听得,皆是微微皱起眉来。

    据他们所知,衍帝一脉所修功法,非仙非魔,很是奇特,只是往往站在仙道立场罢了。如今仙消魔涨,衍帝之言……是否可信?

    五陵仙门竟将大衍帝国也做全然的仙道看待,于他们来看,颇有几分不智。只是奇矿消息也好,人魔也罢,都是五陵得到,才让他们不好出言指责。

    但对大衍的怀疑之心,却是难消。

    衍帝掌一国大权,轩氏一族更是在诸多大世界中都有势力,他之心计,自比寻常宗主都更缜密深沉,如今立时察觉众人心中所想,当下直言说道:“孤虽有魔道中人在手下做事,但却要有个章法,服从管制,否则亦不取用。此界若仙道昌盛,我大衍也能安然延续,若是邪魔猖獗,则我西域子民,亦饱受其害,不可取也。”

    言下之意,他要收纳一些邪魔作为手下卖命,便也能容忍,毕竟一些事情仙修不易出手,自有邪魔代劳。然而若是要此方大世界都被邪魔掌控,他便是一国帝王,也难以压制,到那时,对他经营大衍很是不利。

    ——衍帝对大衍之掌控欲,是绝不能容忍邪魔道横行后来西域插手的,反而是仙修,虽也为利益有所争夺,却不会胡作非为,惹来滔天大乱!

    作为一国帝王,将这等心思都说了出来,也算是很有诚意了。

    那些仙修大能们闻得,眉头便是松开。

    若是往此处想……衍帝之言,倒是极有道理。

    纪倾见到这风波未起便已消弭,自然也松了口气。

    他请衍帝前来,亦是如此认为——至少,衍帝那一域之力,绝不可因那几分怀疑,便将其推到邪魔修那处的。

    气氛不再僵硬,衍帝拈起面前酒盏,沾唇饮下,心中很是满意。

    若是他事后方知如此两件大事,虽也会与仙修同对邪魔,却也难免芥蒂,必定要摆一摆架子,可既然纪倾有此魄力,直接给他信任……有如此心胸的五陵仙门,倒不妨再亲近亲近。

    尤其是,对方亦有靠山,便更容易结为友邦了。

    此时,衍帝已表了决心,余下的宗主大能们,也该各自表态。

    也不必再如何犹豫,其实早在两件大事公诸于众后,仙修伐魔大势已成,血神宗是绝不可继续放任下去了!

    这一刻,众人纷纷出言。

    万法仙宗宗主道:“本宗并无异议。”

    万剑仙宗宗主亦说:“本宗亦是如此。”

    沐容华开口:“屠尽血神宗!”

    另外诸多仙修大能异口同声:“愿与纪宗主同去!”

    群意激切,纪倾神色凝重:“既如此,我等立时便要各自安排门中弟子,集成仙兵,共伐血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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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这决定,众多仙修巨头们,就开始商议个中细节。

    如何调派弟子,各宗弟子结成仙兵后,又是如何带领,各个境界的弟子每宗派遣多少人,何人为首,在哪处合作,又怎样分配战事。

    就如同五陵仙门等大型宗门都有无数的从属宗门,血神宗作为邪魔大宗,也有无数邪魔宗派依附。若说只是去讨伐血神宗而不顾其附属宗门,或者在仙兵诛魔时,会有其他邪魔小宗自各处云集而来,以为援兵。

    另外,还有鬼灵门同血神宗已是姻亲,不知是否会同他们合作起来。还有血神宗那些元婴以上的修士们,寻常仙兵遇上必死无疑,则定要有相应仙修一一对战,才可以最小消损,赢得最大胜机。

    徐子青知道,便是如今并非天地大劫时,仙修宗门若是知道血神宗的奇矿能培养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元婴修士,也必不会视若不见。仙魔对立,只要发现了这端倪,便有了足够的征战缘由。

    那些仙修巨头们,在北域必然也有探子,虽未必同凌迁般打探到更深处的东西,可至少血神宗有奇矿之事,应当并不只有五陵仙门知道。

    然而知道归知道,那奇矿究竟妙用达至何等地步,又有多少奇矿,他们并不知晓,自也不会平白生出太多忌惮来,唯观望罢了。

    但待五陵仙门直接将血蒙记忆释放出来,以他们之敏锐,便能立时嗅到不妙意味。而血神宗之事,也无需再去取证,就已然可以决定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些仙修巨头们,这时商议之事,警惕仍旧未消。

    尽管血神宗图谋已现,可是如今人魔既出,便要引起了天地大劫,同血神宗对战虽也要卷入万千仙修,但若要称作是此方大世界的魔劫,似乎却也查了些许……除非血神宗能再培育个数百年的弟子,到时候能结成元婴大军,则堪称魔劫,不说横扫此方大世界,倒也要引得生灵涂炭,天地大乱。

    而现下他们已然先行察觉,这困难上,几乎就只剩下了原本可能要面对的……不足两成。

    气运再佳,这事情解决起来,也太容易了些。

    天地大劫,莫非当真这般容易渡过?

    不不,前两次人魔出世后,都是引发了几乎让此方大世界毁灭的灾难,绝不是如今这等一番仙魔对战,抹去几个邪魔宗派、填去一些修士的性命,便可以过去的。

    那么,血神宗是否还有他们不曾窥见的底蕴?或者,在血神宗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不可知的势力?又或者,此方大世界里,还有他们尚且不曾探知的危险……

    于是,在这第四重天里,众仙道巨头,连番探讨商议,而在那前三重天中,饮宴仍未结束。

    再有两日后,大致有了个章程,便有五陵仙门出面,将这万仙大会结束了。

    而因魔劫大事,谢赟与众散仙也不急于参悟那晶石,只又让那诸位势力首脑各自将门下深信优秀弟子唤来数人,名为由散仙亲自指点,实则也是将些许要秘透露过去。又引起了这些弟子惊异,都是心思沉重起来。

    然后,各势力都要回宗安排,唯有霸皇轩辕,却是将一件信物,由衍帝交予徐子青和云冽二人手里。

    衍帝笑道:“吾儿似有私语告知小友,两位不妨一观,若是有话语要对吾儿传达,不妨也让孤顺手带去,也以免耽误了。”

    徐子青闻言,从容笑道:“既是如此,便请前辈少待。”

    衍帝颔首,走到一侧去了。

    而纪倾似乎有些猜测,便也一笑,与同门心腹去安排诸多事宜。

    这三人,则由他们暂且留在第四重天里。

    轩辕所给,是一枚巴掌大的锋锐之物,其边缘极是锐利,其色泽极是厚重,其形貌极是古拙,好似一件法宝,又带着一股凶厉霸道之气,如同自某种凶兽体表脱落下来的鳞片一般。

    这便是信物。

    徐子青察觉上面气息浓郁,仿佛留下一道神识,他便看了看师兄云冽,随即两人一起将神识放出一缕,落在那信物之上。

    刹那间,就有一股意念传来。

    “吾为天奉大世界坐镇此方大世界监察使,欲应对天地大劫,若道友亦有此意,可收下信物,以便相会。”

    师兄弟两个听了,一个神色微妙,一个阖目不语。

    霸皇轩辕倒是坦率,其身份,果真与他二人事先所想相同。

    不过,既然对方如此,他们也不必去躲躲藏藏,只管坦然相处就是。

    想定了,徐子青自袖中摸出一块泛着星芒的陨铁,正出自于两人那并尾双星之上,为甲一甲二采集而来,以星辰之力淬炼,蕴含他与师兄两人气息。

    他手段锋芒不足,便交予师兄手里。

    云冽接过,手掌稍稍用力。

    黑金光芒闪过之后,那陨铁化作一块铁牌,上书“周天星辰殿,六星弟子云冽并五星弟子徐子青”两行小字。

    更有一道可怕的剑意,附着其上,为六炼剑魂催发,便是在上三千世界里,也是难得。

    而后,徐子青手指中也簌簌钻出一根血色细藤,倏然断裂开去,但那断了的血藤,却又极快地缠绕在那铁牌之上,同剑意缠在一起,透出淡淡的血腥之气。细藤上有小小叶苞,偶尔张开,就露出里面细细利齿,既是可爱,又是可怖。

    这陨铁在转瞬间,就变作了这般稍显诡异的铁牌,但若只是乍一看去,倒显出几分奇特意趣。

    徐子青将铁牌交予衍帝,一笑:“轩辕道友之意,晚辈与师兄俱知,还望前辈将此物交予轩辕道友,亦是我等心意。”

    衍帝见了,也不多说,只把那铁牌看了一眼,随即收了起来,转身迈入虚空裂缝,径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这就是定下了之后要相见相交了——早年双方还曾经在天澜秘藏里做过一场,徐子青等人可算作是自轩辕手里夺取了传承,如今看来,轩辕并无芥蒂。

    而且,他们如今再来相处时,身份不同,心绪便也有所不同了。

    只是如今马上就要讨伐血神宗,师兄弟两个与轩辕也算有了默契,还是要等待此役过后,或者情形有变,再来合作的。

    再说万仙大会之后,虞展早在仙道巨头们商议之时,就先行回归小莲峰陪伴炎华,现下徐子青与云冽也是回去,不多时,整个宗门上下,便接到了要去同血神宗发起战事的消息。

    宗主有法旨,凡筑基期以上的弟子,自认实力足够者,可往征集仙兵处报上来历境界,若是经由简单考验可以通过,则会被编入仙兵队伍之内,在几日后出兵。

    但凡是血神宗弟子,亦或是血神宗附属宗门弟子,不同境界邪魔的头颅,都可以化作门内贡献。所得贡献越多,便可在宗门里换取得用丹药法宝等物,不予上限!

    此言一出,满宗沸腾。

    身为仙道大派,平日里历练时哪个不去斩妖除魔的?如今与血神宗那等庞然大物交战,虽说敌手众多,实力强劲,可到底身后还有宗门倚靠,此事是危机,要冒绝大风险,却也是极大的机遇。

    许多不曾拜师者,亦或是身家浅薄者,若是能在大战中多多杀魔,就能得到无数资源,供给自己来日修炼之用了!

    一时间,到征兵处报上姓名者,多不胜数。

    自然,也有许多炼气期的弟子,他们未到筑基期,并不能编入仙兵,然而这类弟子数目繁多,若是只被圈在宗内,也很是不妥。

    于是不多时,宗主又有法旨。

    凡筑基期以下修士,亦可诛杀邪魔,杀魔奖励等同他人。只是此类弟子并不编入仙兵,可自行结伴或独自潜行,但能拿来邪魔头颅,就有大把贡献奉上。

    到这时,炼气期的修士们,也摩拳擦掌起来。

    小竹峰一脉,徐子青和云冽,也将诸多弟子召集起来。

    徐子青将他与师兄众多弟子扫过一眼,声音里有几分肃穆:“如今魔劫初始,血神宗乃是仙道首战,诸多仙道大宗,皆发宏愿,立志铲平此宗。我五陵弟子除非正在闭关,大多参战,为师与尔等师伯亦是如此,不知尔等心意如何?”

    云天恒率先道:“弟子也愿入伍!”

    月华同胡雪儿亦是正色:“弟子也愿!”

    云冽并不开口,目光冰冷。

    严霜毫不犹豫:“弟子愿往!”

    云正叡同样果断:“弟子正要以血养剑!”

    唯独炎华,在寒玉池里摇摆莲身:“师尊,弟子也要去!”

    徐子青安抚道:“你如今还要调养,便由虞展代你前去就是。”

    炎华有些沮丧,却也知事不可求,安分下来。

    同样,丘诃真人三弟子邱泽、八位女弟子,都不欲错过此事。

    徐子青同样明白,仙道修士都在劫中,非能躲避,与其在宗内苦守,不如出去一搏,来觅得先机。

    自然,对于师尊与师弟师妹的决定,他与师兄也不会阻止。

    小竹峰一脉主意已定,便在丘诃真人引领之下,齐齐往征兵处掠去。

    时日不多,他们需得立刻前往,将名额争取到手才是。

    之后,徐子青和云冽将星奴留下两人守护炎华,再看一眼人魔虞展,做了示意,便变作了两道遁光,直冲云端。

    虞展恋恋不舍瞧了瞧炎华,也化身一道黑光紧随。

    他们要去到宗主纪倾处,之后战事不平,应当都不会再回归峰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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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66/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之修仙最新章节! 作者:衣落成火所写的《穿越之修仙》为转载作品,穿越之修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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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之下,有九千大世界,上三千,中三千,下三千,无数小世界。徐子青前生病弱,今世原想于山水之间自在度日,不料十三岁那年,人生一朝变幻。身具灵根,便要踏上仙途,若不愿成为他人脚下之石,就只能逆流直上,重重破关。天尊之下皆蝼蚁,徐子青生如微尘,却愿坚守本真,以心向道,身化鲲鹏,扶摇直上,踏遍九天!目前我已经开V,不出意外的话还是每天上午11点更新。如果大家现收藏夹有更新但是前台没显示的话,那么可以点击任一个V后章节的[VIp]这个符号,就会出现购买页面,就能直接现下一个未买章节了。希望大家看文愉快~ps:1,我终于决定写剧情流+升级流的大长篇了。一对一,无虐,慢热文。2,如果大家喜欢这篇文,请不要太冷漠,多少回应一下我,能打字的能多给我点评论就多给点吧~爱这个玩意儿,需要读者和作者的共同呵护。3,慢热文,所有玄而又玄的东西都是扯淡的,绝壁不科学,所以请不要用科学去解释它。除非前后矛盾,否则那也就是个设定而已。4,希望对文章有啥异议的童鞋可以平和讨论,不要炸毛。5,祝大家看文愉快~给阿莲做一个推文链接,是兄弟文哟,阿莲向来也温馨无虐的,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就瞅瞅吧~完结文1号,剑鬼蛊师,双穿双子,冷酷攻和据说是恶毒受或者妖孽受的受。完结文2号,野兽的魔法师,讲的是修真者穿越到异世界的故事,有兴趣就去看看吧~完结文3号,兽人之憨攻的春天,很认真有点严肃的受穿越兽人世界遇见一头黄金狮子的故事。完结文4号,机甲触手时空,闷骚大哥和爱好攒钱投喂大哥的弟弟……的故事。兄弟年上。完结文5号,变形空间,这是一个外表孤僻内心温柔的受和外表温柔内心霸道的攻的恋爱故事。完结同人1号,重生莲亭追东方,杨莲亭重生挽回东方不败的故事。连载文,僵尸弟弟,兄弟年下,黏人的弟弟和孤僻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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