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进化（13）
巷子前后通风，赵玉瑭脸颊被吹得微凉，她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很好地弯了下唇，这点难得的笑意便落到一直看着她下半张脸的柏意眼里，令他有片刻的失神。
赵玉瑭忽然又往前走了一步，跟柏意的距离也在瞬间拉近了，柏意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也根本分不出精力去想，他身体僵得厉害，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只是表面上看着还算正常。
“你今天为什么给我送水？”
这个问题赵玉瑭早就想问了，虽然她心里猜测是他想感谢自己昨天上门探望他，但她还是希望柏意能给她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而且虽然探望也探望过了，水也送过了，他在自己面前却还总是谨小慎微的样子，连头都不抬，怪不得别人都说他们合不来呢，这人一副拒她千里之外的样子，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
柏意抿着唇，眼中有浅浅的懊恼一闪而过，他根本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我——”
“不要说是为了感谢我昨天探望你，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柏意怔了下，又把嘴闭上了。
这个理由不行吗？
他没有多想，既然赵玉瑭说不行，那他就只好实话实说，尽管他的实话听起来更像敷衍。
“没有理由，”少年终于肯把眼睛抬起来，漂亮的眸子里好像藏着点波光荡漾的东XZ得很深，要很仔细才能看到。
他一跟赵玉瑭对视就浑身发麻，无法控制地望得更深更专注，恨不得把自己烙进她眼里似的，带着股灼人的滚烫劲儿。
“我就是想给你送水。”
可能是昨天她的上门探望给了他不合实际的希望，又可能是段远山那一番撺掇让他失去了理智，更可能是他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做出了自己想过很多次都没敢去做的事。
柏意说完后就低下了头，声音也跟着轻了不少，“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做出这种举动有多奇怪多不合理，他确实是不该这么做的，不该放任心中的野兽跑出来。
“为什么不做？”
赵玉瑭说，“我不是收下你的水了吗？为什么以后不给我送了？”
她的话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鼓舞，好像在告诉柏意他下次完全接着送，她希望他这么做。
柏意像是被迷惑一般，又说了一句他事后可能会后悔的话，“那我，我以后还给你送。”
他是相当漂亮锋利的长相，大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但他的没表情落到别人眼里就是冷漠，是阴沉，现在这副有点呆的乖巧模样恐怕除了赵玉瑭没人见过。
赵玉瑭也毫不吝啬地又露了个笑，她的笑容明晃晃地落在柏意眼中，让他心头滚烫。
她很少笑的。
柏意虽然在学校里刻意和赵玉瑭保持着距离，但他的精神力总是会无法控制地偷溜出去，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默默“看”着赵玉瑭的一举一动，因此他很清楚赵玉瑭平时是什么样的，她很忙很累，很少笑。
可是很少笑的赵玉瑭现在对他笑了，应该是因为他才笑的吧，柏意晕乎乎的，感觉有些站不稳了。“你这周末晚上在家吗？”
柏意魂儿都要飞了，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听到赵玉瑭的话就下意识回答，“不在家。”
赵玉瑭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他周末晚上不在家估计是有事，至于是有什么事……赵玉瑭笑了下，大概是去分饰两角吧。
路边的车停了很久，终于等来了主人。
霍可抽了根烟，见到赵玉瑭从巷子里出来，连忙挥散烟味，“你到底干嘛去了？”
她嘀嘀咕咕地说，“刚刚几个A级从里面跑出来，好像是徐斯年养的打手，他让这些人干嘛了？”
赵玉瑭坐上车，身上暖和了一点，“他还能让打手做什么？”
“啧，”霍可心里也早有猜测，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大家是什么德行彼此都清楚得很，徐斯年也就在赵玉瑭面前装得人模人样，本质上跟段远山没什么不同，只是没那么情绪不稳定而已。
“他又要教训谁啊，真是的，这都多大了还玩那一套，没出息。”
霍可自顾自说了几句，她对徐斯年兴趣不大，更好奇赵玉瑭是干嘛去了，难不成是做好事阻止了徐斯年的霸凌行为？不能吧，她认识的赵玉瑭也没有好心到这种程度啊，就算真想阻止，也完全没有必要亲自过去，她这个跑腿的不也在吗？
霍可心里好奇得不行，但赵玉瑭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她只好把这事儿先放下了。
唉，估计今晚得因为这事儿好奇得睡不着觉。
“周末去秋叶山庄。”
赵玉瑭忽然说。
霍可没意见，她家里给她的任务就是跟着赵玉瑭，因此不会过问她的任何活动，去哪儿都行。
“你是去看拳赛？”她一想就明白了赵玉瑭的目的，毕竟秋叶山庄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不过你感兴趣的那个Z不知道上不上场，我回头问问。”
先将霍可送回家，车子一路开进地下车库，赵玉瑭慢悠悠地往路上走，又在客厅见到那几个等级不错的赵家孩子，没什么表情地打了个招呼，这些小孩对她都是十分尊敬害怕的。
回了房间，赵玉瑭先去洗漱换衣服，房间里很温暖，她也仍然穿着条长裙，弯腰时感觉后颈一烫，她就知道那到粘稠视线又出现了。
自从赵玉瑭上次主动跟它交流过，它就显得含蓄了很多，只是跟在赵玉瑭身边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很少再往她身上黏，对于她说的有些敏感的锁骨更是一碰不碰。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变得活泼了点，赵玉瑭心想，伸手摸了摸被烫到的后颈，它温度不高，只是存在感强，顺着指尖一路攀到她的手腕上，黏黏糊糊地缠着不肯放。
赵玉瑭看不到它的存在，但她感受得很清晰，感觉它这副模样很像是在撒娇。
特殊进化（14）
“这是最佳观看位置，我提前约好了，待会儿你喜欢的那个Z要是上场了，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次拳赛看的不是直播，而是直接订了现场的位置，霍可虽然对那个Z不感兴趣，但赵玉瑭喜欢嘛，她自然是得用心安排的。
赵玉瑭在位置上坐下，发现这边空了好几个位置，“还有人来？”
“梁捷呀，对了，还有徐斯年，他这几天想见你但是你不是没搭理他嘛，所以他向我打听了你最近的安排，趁机跟过来了，估计还是想讨好你。”
上次徐斯年派打手欺负人被赵玉瑭抓了个正着，也不知道他想对付的人究竟是谁，居然还把赵玉瑭惹生气了，一连几天对徐斯年理都不理，他这不就开始着急了嘛。
赵玉瑭喝了口水，她的周末都有训练安排，为了看这场拳赛提前做完了好几组训练，就算她体能强，这会儿也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疲惫。
她身体疲倦，精神也就不怎么好，语调懒散，懒得给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以后别再把我的消息透露给她。”
霍可玩手机的动作一顿，“你来真的？”
徐斯年毛病确实不小，但他们这种特殊阶层的人有点臭毛病可太正常了，最起码他还稍微懂得收敛，也会在赵玉瑭面前收着脾气，霍可知道赵玉瑭大概看不惯他这种行为，但也不至于跟他划清关系吧。
赵玉瑭抬了下眼，“早就该这么做了，他对我那心思两年多都没消下去，以后迟早会有这么一遭。”
“可……”霍可想了想还是没说下去，她了解赵玉瑭的性格，徐斯年要是一直纠缠她，摆不清自己的位置，那两人迟早要掰，早晚的事儿罢了。
要是换作之前，赵玉瑭还得顾忌着两家的关系做做表面功夫，但是她现在都是超S级了，根本不受家里的约束，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维持这种与她无益的关系了。
霍可点点头，“行，我以后注意，不过他这次肯定得来，我拦着点吧。”
于是徐斯年来的时候就发现赵玉瑭身边的位置已经被占了，霍可牢牢霸占着赵玉瑭身边的座位，不管他怎么使眼色都装看不见，把他气得要命，偏偏梁捷也在，就跟他的座位挨着。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不过两人的段位不同，徐斯年再恼恨梁捷也不在乎，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拳赛开始了。
“Z压轴，倒数第二个出场。”霍可翻了翻名单，“他这次的对手是个常胜将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赢。”
梁捷是特意抽时间赶过来的，他知道赵玉瑭对这个Z感兴趣，也提前了解了一下，“应该不能，Z的打法特点是凶且快，这可能是为了掩饰他体能不足的弱点，而他这次的对手是出了名的体能强。”徐斯年想要引起赵玉瑭的注意，于是不懂装懂地插嘴，想讨赵玉瑭欢心，也想故意跟梁捷过不去，“我倒觉得Z更有胜算，玉瑭看中的人怎么可能就这点本事。”
梁捷没再接话，眼中有淡淡的嘲弄，他觉得徐斯年实在是蠢，他追了赵玉瑭两年多，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但赵玉瑭的反应呢？根本不吃这一套。
像赵玉瑭那样本身等级极高，出身又好的人，她是有傲气的，能让她看中的人也绝不可能是个柔弱乖巧的人设，徐斯年完全是走错了路子。
不过梁捷自己也不是多能吸引赵玉瑭注意力的类型，他装得不动声色，目标明确地提升自己，虽然没有办法和赵玉瑭站到同样的位置上，但他觉得自己迟早会成为赵玉瑭的最佳选择，他不急在这一时。
徐斯年现在最希望的是能够得到赵玉瑭的注意，因此他说完话后本能地去观察赵玉瑭的脸色，可惜赵玉瑭根本没反应，他心中绝望，恼恨的同时又觉得疑惑。
据他派去的那几个打手所说，那天赵玉瑭忽然出现是去救柏意的，可她跟柏意不是关系不好吗？为什么要救他，甚至因为这件事晾了他好几天，一副不再与他往来的模样。
这到底是为什么？
赵玉瑭不说话，旁边两个男生也各有心思，霍可夹在中间分外煎熬，好在拳赛打得很快，很快就到了该Z出场的时候。
她呼出口气，心想可算能找个话题了，“来了来了，Z上场了。”
地下拳场灯光昏暗，只有拳台上方亮着几盏白炽灯，映亮了少年的身形，他仍然戴着面具，穿着件黑色的背心，松松垮垮地露出大片纹了兽纹的肌肤，露出的四肢修长有力，肌肉漂亮又带感，浑身都是有些青涩却惑人的蓬勃生气。
Z一上场，那些喜欢他血腥打法的观众们便爆发出一阵阵吆喝喝彩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赵玉瑭微仰着脸，藏在阴影里观察着站上擂台的少年，他打拳赛的时候分外专注，从来不把注意力往台下分，那些狂热的视线和喝彩声也根本影响不到他，他所在的地方似乎形成了一片独特的小天地，安静地做着热身练习。
他其实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无论是他修长却稍显瘦削的身形，还是过于年轻的身体，但他还是来了，是为了钱还是什么？
赵玉瑭抬手招来地下拳场的工作人员，轻声说了几句话。
很快，大屏幕上的属于Z的那块区域数字飞涨，这代表有人在他身上下注了，还是金额不少的一笔赌注。
拳场的氛围更加热烈，Z抬头淡淡扫了眼那些数字，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发泄他容易躁动外溢的精神力，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在他身上下注，也不在乎对方是谁。
他调整了一下拳套，在一声哨响后以极快的速度率先出手，台下的观众们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情绪瞬间就被带动起来，热烈的叫好声响彻整个地下拳场。
赵玉瑭专注地看着他。
特殊进化（15）
地下拳场声音嘈杂，来看拳赛的人都是图一个刺激，被血腥场面一激情绪便瞬间亢奋起来，叫好声和叫骂声混在一起，让人听得头昏脑涨。
霍可越看越吃惊，眉头都不禁皱了起来，“这个Z的打法我真是受不了，太凶残了，打个拳赛用这种招式有点过头了吧。”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Z的实力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她从小到大没见过几个像他这么能打的人，这要不是S级，那她这个真S也不用活了。
她在嘈杂的环境中提高声音，“这个Z太吓人了，我肯定都打不过他！”
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别说她了，就是见多识广的梁捷看到少年的表现也不禁惊讶，他知道赵玉瑭关注这个Z后特意向地下拳场的负责人询问过，想查查Z的真实面目，但他并不是地下圈层的签约选手，只是偶尔才在周末过来打几场，性子也非常古怪孤僻，不和任何人来往，没人知道他的真实相貌和真实身份，一点信息都查不出来。
他眉头微皱，想不出有这种能耐的会是什么人，视线微微偏了下，看到赵玉瑭仰脸看得认真，他还没见赵玉瑭对什么这么有兴趣过。
神秘的人总是引入注意的，会让人想要去探索，去靠近，梁捷眉头皱得更深，他不希望赵玉瑭一直被这么个不知深浅的人吸引住。
拳赛结束，在场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霍可和徐斯年纯粹是看不惯这么凶残可怕的比赛，梁捷则是一直心中不安，唯独赵玉瑭全程专心致志到连眼睛都舍不得挪开，看完后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你们先走吧。”赵玉瑭忽然说，“我再待会儿。”
Z的拳赛已经结束，还有最后一场，霍可意外道，“你还要看最后一场？那我等一等和你一起回去吧。”
赵玉瑭摇头，“我想去后台看看。”
几人皆是一愣。
去后台……她的意思是想要去看看那个Z？
霍可是真惊讶了，她还以为赵玉瑭只是单纯对拳赛感兴趣，但她要是和Z见面的话，那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我也想见见那个Z，”梁捷浅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果然，那个Z还是引起了赵玉瑭的探索欲吗？
徐斯年立刻附和道，“我也去。”
他倒没有梁捷想得那么深，纯粹是今天还没找到和赵玉瑭说话的机会，他心里恐慌，不想就这么离开。
拳场温度低，赵玉瑭拎着外套随意地披上，“我自己去。”
她这么一说，梁捷和徐斯年便没有办法再跟着了，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霍可将这两人的脸色收入眼中，看着赵玉瑭往后台的入口走，心中大感无奈。
怎么感觉这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对劲儿了呢。
作为秋叶山庄的东家之一，赵玉瑭进了拳场后台自然是没人敢阻拦的，只是她年纪小，容貌出色，通身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打拳赛的人，跟杂乱狭小的后台准备室格格不入，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这里的人都懂规矩，知道一些人是他们根本惹不起的，因此连眼神也不敢乱看，只在心里胡乱揣测着赵玉瑭的身份。
赵玉瑭一路走到最里面，在尽头看到一间非常狭窄的洗手间，门口挂着半面帘子做遮挡，能够看到少年弓起的脊背，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里面传出来。她在几步之外停下来，“Z？”
水声骤然一停，里面那道弯腰洗脸的人影也僵住了，几秒后，少年失了冷静，匆忙地重新戴上面具，有些不可置信地掀开帘子忘过来。
他刚洗完脸，水滴从面具下面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滑到他两截平直精致的锁骨上，又没入布料之中，一双漆黑眸子被面具半遮半掩，看不出原本的眼型，但里面的情绪一览无余，他惊到极致反而愣住了，懵懵地做不出其他反应。
赵玉瑭欣赏了会儿他被水珠润湿的脖颈和碎骨，才在他呆呆的眼神中慢悠悠地开口，“你是Z吧？我是你的粉丝。”
“……”
少年终于动了，他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但是显然没完全回神，脚步被门槛绊住，一个踉跄险些撞到赵玉瑭身上，和她的距离瞬间拉近了。
赵玉瑭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点湿润的薄荷香气。
“我——”
Z的反应很大，他慌张后退拉开距离，声音哑得厉害，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可能他心思太乱，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竟然会看自己打拳赛，还说是他的粉丝。
少年真要晕陶陶怀疑自己身处梦中了。
赵玉瑭有点想笑，“还记得我吗？上次让你搭过顺风车。”
柏意僵得厉害，倒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Z，说话时还刻意压着声音，但尽管是这样，他心里也十分不安，声音很小地回答，“记得。”
“嗯，我上次看你打拳赛就挺喜欢的，不过上次看的是直播，这次直接去了地下拳场。”
赵玉瑭左右看了看，想找个地方坐下，这里只有一张椅子，皮质的，上面乱七八糟什么污渍都有，看起来不像是能坐人的地方。
注意到她的动作，柏意想也没想就拿过自己的外套垫在椅子上面，然后有些局促地说，“衣服干净的，可以坐。”
他还没说完，赵玉瑭就已经坐下了，“你打得很好，就是有点凶。”
赵玉瑭说着，倒不像是批评，她很快又问，“受伤没？”
他动作太快，一拳见血，赵玉瑭看得很认真，但也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柏意否认，他的精神力即使外溢也很难被人察觉，在擂台上时出手的瞬间精神力也会压制住对方，对方只剩挨打的份儿，自然不可能让他受伤。
“没受伤就好。”赵玉瑭点点头，“我送你回去吧。”
柏意本能地想拒绝，但他现在越来越不愿意错过和赵玉瑭相处的机会。
“好。”
特殊进化（16）
赵玉瑭把柏意送到一个路口处就停了车，柏意有些担心她会询问自己的具体住址，如果被问起来的话，他不知道是该撒谎还是怎样，不过幸好她没有多问。
到这里两人就该分开了，柏意下了车，裹着凉意的夜风吹得人头脑霎时清醒，他却好像昏了头一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主动开口，“我下周还会来打比赛，你会来看吗？”
柏意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在心里默念“Z”这个名字，他现在不是柏意，只是一个打拳的普通人，如果赵玉瑭愿意看他打拳的话，他是很高兴的，这种短暂的，随时都有可能再也不见的关系令他觉得安心。
她不会看到他的脸，不会知道他是谁，他就可以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些，拥有一些短暂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天很黑，路边的灯盏把人的轮廓晕成毛茸茸的一团，赵玉瑭坐在车里，闻声往外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藏在夜色里不太明显，但声音是温和的。
“你很缺钱吗？”
赵玉瑭没有调查过柏意，上次去他家也只是简单坐了会儿，她不清楚柏意的经济情况，但从他日常穿戴和居住环境来看，应当不是很好，他打拳又打得挺勤，难道很缺钱吗？
柏意愣了下，似乎没想过会被问及这个，他下意识就说了真话，“没有，我不缺钱。”
他在地下拳场打过几下比赛，最开始因为他的体型和年纪，并不被人看好，赔率很高，但他每次都赢，赚得酬金自然也就高得离谱，他平常又没有什么开销，那些钱根本花不完。
赵玉瑭:“不缺钱的话为什么打拳赛？如果只是喜欢打，那还是不要打那么勤了，培养点其他爱好吧。”
地下拳场鱼龙混杂，没有背景靠山的人很难混，像柏意这样的人尤其容易招惹仇家，而且打比赛哪有不受伤的，这不适合柏意。
柏意愣了愣，他本能地点头应好，但很快反应过来如果自己不去打拳赛的话，他作为Z这个人就没有机会和赵玉瑭见面了。
果然，他的运气从未好过。
柏意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不明显的低落和失望，“好，我以后不去了。”
他个子很高，是高瘦但有肌肉的类型，因为外套拿给赵玉瑭垫椅子上，他这会儿身上也只有一件比较贴身的黑色背心，裸露出来的地方布满兽纹，这让他看上去像某类凶兽似的，低头乖乖说话的样子又莫名可怜。
赵玉瑭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刚刚表达得有偏差，柏意一看就是个死心眼的，他板着脸的时候还挺能唬人，叫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但现在估计觉得他是以Z的身份出现的，所以不怎么伪装自己，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了，反正赵玉瑭一看就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我有个常去的训练馆，里面也有拳场，不过不是打比赛的擂台，玩乐性质比较重，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给你地址，你报我的名字就可以进。”
他可能挺喜欢打拳的吧，赵玉瑭也不太确定，想给他找个可以打着玩儿又比较安全的地方，而且那地方她常去，见面也方便。
少年听了这话倒是不失落了，但愣得更厉害，表情很呆，有种天上突然掉馅饼的感觉。
赵玉瑭轻笑了声，“不愿意？”
“愿意！”
柏意是呆，又不是傻，他说完之后还怕赵玉瑭没有听清，又强调似的重复，“我愿意。”他晕乎乎地回了家，躺在床上时还觉得今天的一切都跟梦一样。
大概是梦想成真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之后再回到学校见到赵玉瑭时，柏意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他本就是非常贪婪的人，以前一直压着不肯放任自己暴露出一星半点对赵玉瑭的心意，用锁链束缚着自己，现在机缘巧合下链子松了，他就怎么也没法再像以前那样伪装。
“玉瑭，”霍可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前面站着的几个人时不禁皱起眉头，“那个柏意一直在瞪你。”
赵玉瑭早就感觉到柏意看过来的视线了，他作为“柏意”出现时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少年，眉目精致清冷，跟她“不和”。
她跟柏意对视两秒，后者一跟她对视上眼睛就亮了，只是颇为克制地没有迎过来，大概是忍得很辛苦吧，脸上表情紧绷绷的，看着就有点凶。
“不是在瞪我。”
这哪里像瞪人了，分明是在撒娇嘛，在期待她能主动打招呼。
霍可疑惑，不是在瞪你难不成还是在瞪我？当然这也是有可能的……
“柏意现在跟段远山混在一块，啧，段远山居然都敢瞪你了，被柏意传染的吧。”
说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近，赵玉瑭看了眼柏意雪白色的校服衬衫，觉得黑白两色都很衬他，“早上好。”
她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仅仅只是三个字，却令周围的人都顿住了。
柏意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双凤眸亮得惊人，但他自己没有发觉，只是专注的、自以为克制地看着赵玉瑭，声音因为不熟练和紧张而有些僵硬，“早上好……”
旁边还有不少人围观，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赵玉瑭便没有多说什么，像是遇到熟人打个招呼那般，自然地点头移开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霍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非常不理解地问，“你对柏意的态度怎么变好了？”
赵玉瑭反问，“我有坏过吗？”
“……你是没有坏过，但你之前不都是不理他吗？”
赵玉瑭不理解她表情为什么如此凝重，“那是因为他不理我，他上周不是给我送水了？他既然主动示好，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话乍一听好像挺在理的，但稍微一琢磨就能发现哪儿哪儿都不对。
霍可无语凝噎，心想对你示好的人那都海了去了，也没见你每次都礼尚往来，跟人家主动打招呼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特殊进化（17）
赵玉瑭其实说的全是实话，相传她跟柏意相看两不厌的那一年多里，她之所以一直维持着冷淡的表象，一部分是因为那时还只是S级的她仍受家族控制，交友圈十分局限，她要是对谁露出点不一样的态度，就会被抓去仔细盘问。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柏意那时装得太像了，每次都躲着她走，躲不开的时候脸就冷得吓人，不说别人以为他跟赵玉瑭有仇，就赵玉瑭自己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呢。
现在她不受家里束缚了，又有了破冰的机会，赵玉瑭自然不会再跟柏意做个“陌路仇人”。
她自以为自己这个解释还算诚实靠谱，但霍可沉默半晌后忽然一个激灵，兴奋异常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玉瑭:“？”
“哎呀，”霍可笑着说，“你是不是故意在柏意面前展示你自己的魅力，想要先跟他交好，然后再找机会羞辱他？”
赵玉瑭:“……”
好有想象力，她是这么闲的人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想，我以前虽然对柏意挺冷淡的，但也不至于让你以为我很讨厌他吧？”
她跟柏意不和的谣言确实是有很多人相信，但能证明不和的证据却不多，顶多就是两人互相冷脸，相看两生厌吧。
霍可理所当然道，“他每次对你那个态度，你要是能喜欢他才怪了呢，你连对你示好的人都会讨厌，对他不就更讨厌了？而且他偷过你的抑制手环！”
最后一句显然才是霍可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抑制手环对精神力强大的人多重要啊，那次赵玉瑭丢了抑制手环后险些发生精神力外溢，后果可大可小，反正她是不敢设想。
赵玉瑭默了默，“那抑制手环未必是柏意拿的。”
其实这事儿没有太实质的证据，赵玉瑭那天因为学校组织等级复检才摘了抑制手环，检查过程中需要注射多种药剂，所以结束后她的精神力就处于一个容易动荡的状态，需要及时戴上抑制手环，但她去找的时候才发现集体放置抑制手环的地方被人为损坏了监控设备，她的抑制手环也不见了。
再就是全校紧急戒备，赵玉瑭被几个研究员控制着不能随便外出，免得她真的精神力外溢了影响到等级低的人，而霍可作为她最好的朋友自然是忙着到处帮她寻找丢失的抑制手环。
这一找就找到了柏意身上，发现柏意的时候，他正在跟段远山打架，把段远山揍得浑身是血，而赵玉瑭的抑制手环就刚好从他外套的口袋里掉出来，段远山和几个人证都一口咬定是柏意偷的抑制手环。
由于监控设备已经损坏，究竟是谁拿的抑制手环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指认，所以这件事闹到最后也是无疾而终，学校并没有对谁做出明确处分，但这事儿事关赵玉瑭自身安全，霍可是不可能不在意的，那时段远山还经常跟在赵玉瑭身后，跟她们关系走得挺近，算是自己人，再加上他家境好，没有偷抑制手环的动机，柏意又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一味沉默，看着就跟默认了似的，霍可便认为柏意就是那个偷手环的人，一直在心里记恨着，这也使得她看柏意做什么都觉得他是在故意针对。霍可张口就说，“不可能！”
但她说完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当时她那么肯定这事儿是柏意做的，是因为相信段远山，但今时不同往日，段远山不再是当时那个装乖装柔弱的小跟班了，从他对赵玉瑭的态度就能看出，他的喜欢里掺了很多杂质，一点都不单纯。
抑制手环丢失的事真的和他无关吗？
霍可忽然不能确定了。
看到霍可突然沉默下去的样子，赵玉瑭就知道她这时察觉到不对劲了。
“可是……”霍可犹犹豫豫的，她觉得这事儿还得再查，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反正我觉得柏意这个人不简单，他主动给你送水估计也是图谋不轨，你可千万别上当。”
另一边段远山也说了差不多的话，“你可千万不能让赵玉瑭知道你对她图谋不轨，要让她非上你这个当不可。”
他眼神阴狠，看着柏意的视线又恨又妒忌，“等你把她勾到手里，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还有更多难听的话，更多恶毒的阴谋要说，但一道冷冷的视线落下来，他的喉咙竟好像被掐住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柏意淡淡瞥他一眼，神情和面对赵玉瑭时截然不同，他是锋利的，是冷漠的，哪怕他仅仅只是个B级，他带给人的压迫力也丝毫不逊色，作为曾亲自体验过他凶残手法的受害者，段远山在他面前永远都无法真正地摆起自己特殊阶层的架子。
有那么一瞬间，段远山还以为自己要被揍了，但柏意就好像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已，没有做出任何威胁他人身安全的事。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样，除了那次段远山不小心惹到他挨了次揍，他再也没见柏意对谁出手过。
想起自己的黑历史，段远山不免恼恨又妒忌。
说起来那次挨揍，其实很是莫名其妙，段远山只不过和自己的几个小跟班说了几句学校里一些普通阶层B级的坏话，连柏意的名字都没提，就被正好听到的柏意给揍了，虽然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成功让他替自己背了黑锅，但段远山也因此见识到了他作为一个B级本不该有的实力。
凭什么都是B级，他却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段远山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冷笑两声，他煽动柏意去勾引报复赵玉瑭不仅仅是想要趁机看一看赵玉瑭被骗的狼狈模样，还是为了将柏意也拉下水，要知道赵玉瑭现在对赵家的意义非常不一般，她甚至都不用安排下去，让她不高兴的柏意都自会有人去收拾。
这算是一箭双雕，他只要坐享其成就好。
特殊进化（18）
赵玉瑭去训练馆的时候被告知柏意已经来了，这个地方几乎算是赵家的产业，后来被专门划给赵玉瑭一个人用，就不再接待客人了，只有几个老师傅在馆内上班。
老师傅教过赵玉瑭一阵子，跟她关系还算亲近，“那小子什么来头啊，我看他打拳还戴着帽子口罩，见不得人啊？”
赵玉瑭笑了下，开玩笑似的说，“胆小，怕见人。”
“嘿，”老师傅被逗乐了，“他那打法可透着股凶劲儿，你说他胆小，那这世界上没有胆大的了。”
“他来多久了？”
老师傅:“这两天一直来，每次都待两个多小时，我看他打了几场，莽得很，我这把老骨头都未必打得过他。”
能被挑出来当赵玉瑭老师的，那都是十分厉害的人物，老师傅这个评价可以说是很高了，对方至少也要是个S级。
但赵玉瑭知道，柏意的等级其实只有B级，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学生等级复检，不可能查不出来，但柏意的实力摆在那里，又着实奇怪。
实力和等级差别太大，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秘密。
赵玉瑭没想着去窥探柏意的秘密，只是这事儿不同寻常，她有点担心。
不过现在柏意还护着马甲呢，肯定是不能直接问的。
赵玉瑭换了身训练服，她的未来去向表已经交上去了，从军可以说是众望所归，赵父咨询了几个好友，给她制定了新的训练计划，过几天还要进行一场测试，因为她等级太高，只要顺利通过测试就能提前被军校录取。
“不歇一会儿吗？”
柏意听到声音偏头去看，下意识停了所有动作，跟他对打的那位老师傅没有他这么强的控制能力，来不及收拳，眼看就要砸到他的胸口上，但一股力量突然出现，像道屏障一样将他们拳头隔开了，在旁人看来，就是他这一拳打偏了，擦着少年的肩膀甩了出去。
那么近距离的攻击，柏意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就好像他十分清楚这一拳根本落不到自己身上似的，他帽檐下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赵玉瑭，都不舍得眨一下。
老师傅哎呦直叫，望向柏意的眼神有些惊疑不定，他怀疑这少年刚刚是用精神力作屏障挡了他一下，但又确实没有察觉到精神力使用的痕迹。
这位老师傅自己就是个S级，要是连他都察觉不到对方精神力的波动，那对方就只能是个超S级了，但这怎么可能，超S级又不是满大街都是，出现一个都得被当成国宝供着。
柏意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迅速摘了拳台跳下台，几步走到赵玉瑭面前，想起自己现在是Z的身份，又刻意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把帽檐压得低低的。
其实他的伪装很是拙劣，熟悉他的人光看身形和大致轮廓就能将柏意跟Z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但他就是仗着没人熟悉他，赵玉瑭更是不会对他多在意，才会这么放心地站在赵玉瑭面前。
赵玉瑭也就当作自己一点都没有认出来，配合地跟他打招呼，“不打了吗？”
“嗯，”少年答得很快，“你要做什么训练？”
赵玉瑭指了指另一边的几样器材，她走到那边随意扫了眼，在垫子上坐下，“你没事的话帮我测个成绩吧。”
少年当然没有异议。赵玉瑭选的这个项目是平躺托举类，考验的是臂力，需要另一人在旁边辅助，时刻盯着器材上显示屏的数值。
因为这个原因，两人一下子就离得很近，柏意全程目不斜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女渐渐急促的呼吸在他耳边越来越清晰，逐渐和他的心跳声融为一体。
赵玉瑭自己默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坐了起来去看器材显示屏的成绩，因为这个突然坐起身的动作，她的耳廓轻轻从柏意的颊边擦过，很短的一瞬间，却令少年霎时睁大了眼，好在他的脸基本隐藏在帽檐下，异样不太明显。
“还可以。”
赵玉瑭记下成绩，没有留意到柏意的表情，主要是也看不太到。
接下来她又陆续测试了其他成绩，柏意始终安安静静地陪在旁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亦步亦趋地跟着，问什么都说好，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
几位老师傅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这小子来的时候可冷酷了，一句话都不说，打起拳来又异常凶猛，他们讨论的时候都觉得这小子不简单，现在再看，就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的真面目了，怎么在赵玉瑭面前就乖得像个娃娃呢。
“我请你吃饭吧。”
赵玉瑭擦了擦手上的汗，对今天的测试结果比较满意，表情就显得很轻快。
柏意有些犹豫，“不用……”
赵玉瑭这才想到他现在还在特意遮掩身份，一起吃饭的话不得摘帽子口罩吗？那就露馅了。
“好吧，”她想了想又说，“那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柏意晕乎乎的，又有那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了，这种感觉一直到他回到家才慢慢消散。
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发了会儿呆，被放出来的精神力溢满了整座屋子，一些家具都因为负担不了这股压力而出现裂缝。
“嘭！”
墙上挂着的装饰材料砸到地上，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也把一直处于发呆状态中的柏意给惊醒了，少年厌烦地瞥了一眼，五指紧握成拳。
又不受控制了。
柏意推开了主卧的那扇房门，空气中飘着一层雾蒙蒙的灰尘，昭示着这间房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壁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他们年幼的儿子，但背景却不是寻常人家会出现的游乐园或是大自然，而是一片白茫茫的墙壁，年幼的男孩躺在床上，周遭布满叫不出名字的复杂仪器，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镜头，眼中是一片忘不到边际的黑洞，充满着死寂意味。
而他的父母却笑得十分灿烂。
特殊进化（19）
“小意，这次实验一又失败了，再坚持一下好吗？爸爸已经在寻找更适合你的办法了。”
“小意，很痛吗？再坚持坚持，你长大后会感谢我们的。”
“……实验成功了，虽然你现在还是B级，但你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B级能发挥的极限了，小意，你变得比爸妈都要强大了，开不开心？”
柏意再一次从梦境中醒来，父母的呢喃声好像仍然在耳边回荡，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呼吸轻缓到好像早已死去。
早已经死在那上百次的基因改造实验里。
柏意抬了抬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带动起一阵哗啦声，他手腕上锁着铁链，脚踝处也有，每次精神力失控的时候他都会将自己锁在床上，否则一旦失去意识，他的身体就有可能被控制着去到他不该去的地方。
现在还只是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再过几年，柏意自己都不知道他会怎样，或许精神会完全崩溃。
这就是那场基因改造留下的后遗症。
柏意静静凝视着他手腕上一层叠一层的旧伤痕，那都是经年累月使用锁链留下的痕迹，他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
如果他那可怜的爸妈知道那场基因改造其实并不算完全的成功，他没有变成真正的强者，而是变成了一个强大的疯子，他们还会那么高兴吗？
或许是会的，毕竟他们心心念念的只是变强而已，作为普通B级的他们妄想改造基因成为强者，柏意的诞生使他们拥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实验品，他真的变强了，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柏意眼神漠然，在一片死寂中静静地发着呆，直到这片寂静被一道短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迟钝地眨了下眼，才想起自己的手机里多了一个联系人。
怔了两秒后，少年睫毛轻颤几下，身上那股孤寂和厌世气息一扫而空，变得生机勃勃起来，他迅速拿过手机，看到了屏幕上的新消息提醒。
是赵玉瑭的消息，简简单单三个字，对他说“早上好”。
柏意又呆了下，才格外慎重地敲击键盘。
“早上好。”
此时窗外已经明亮，温暖的日光驱散了所有阴霾，柏意没有一刻如此轻松过，好像身上背负的那些秘密全都随着黑暗一并消失了。
“早上好。”
赵玉瑭今天没有和霍可一起上学，她跟几个认识的学妹打了招呼，看到几米之外的少年身影，他走得好像格外慢，但又一直不肯回头。
她笑了下，几步追上去，“柏意。”
少女声线轻灵干净，她出声的瞬间柏意就停住了步子，竭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露骨，看向赵玉瑭的时候主动说了句“早上好”。
赵玉瑭“嗯”了声，和他并肩往教学楼走，像是已经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语调轻松自然地聊着天，“吃早饭了吗？”
柏意点点头，有些局促。
其实没吃，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被赵玉瑭问起，他就觉得好像说没吃的话不会是她想要的回答。
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步子，边走边聊，慢慢的，柏意也能主动开起话题了，有几个瞬间脸上甚至带了点笑意，他本就是非常惹眼的长相，又总是冷着脸，笑起来特别夺目，一下就把旁人的目光吸引回去了。路过的学生们看得惊奇不已，赵玉瑭怎么会和柏意走在一起呢？他们两人不是据说谁也不理谁，互相看不惯吗？
就算没有这层“不和”的谣言在，这一幕也足够令人摸不着头脑了，毕竟赵玉瑭本身就不是朋友很多的人，她身边常年跟着霍可一个，就算是段远山和徐斯年，走在一起的时候也明显处于被冷落的位置，不受赵玉瑭待见。
而眼下大家都看得出来，赵玉瑭跟柏意聊得很好，虽然离滔滔不绝还差得远，但也始终没有冷场，一来一往关系和谐。
真是奇怪。
霍可来到学校后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但她另有心事，因此没有像以前那样对此揪着不放。
她脸色凝重地找到赵玉瑭，“你丢的那个抑制手环好像跟段远山有关系。”
她这几天都在查这件事，但因为证据太少查得很慢，动员了好几个人才查出点苗头，发现这其中好像牵扯到了段远山。
“如果是他的话，他偷抑制手环可能是故意想让你在精神力失控的情况下犯错。”
赵玉瑭以前就算只是S级，她也是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想要跟她交好的人有很多，段远山因为从小就跟她认识，比较占优势，算是跟赵玉瑭接触比较多的一个，也正因为如此，霍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但霍可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以段远山的脾性，他在仰慕一个人的同时，一定还怀着深深的嫉恨。
这就是他的动机，他喜欢赵玉瑭，仰慕她崇拜她，但更嫉妒她的天赋，巴不得她从天上掉下来。
“不过现在查到的东西还不够多，不能排除柏意的嫌疑，搞不好他们是合谋呢。”
霍可补充道，她觉得柏意现在跟段远山走得近是有原因的，搞不好两人早就搭上线了。
赵玉瑭不置可否，反正她解释了霍可也不会信，就让她自己去查吧。
不过……
“要是查出来发现和柏意无关，你得跟他道歉。”
霍可瞪大眼睛，“我跟他道歉？”
那得多丢脸啊，而且那人一看就不会原谅她。
她闷声说，“说不定就跟他有关呢，段远山嫉恨你，柏意也是B级啊，他可能也心存嫉妒呢，这又不稀奇。”
赵玉瑭想到柏意那惊人的实力，和总是自以为隐秘但总是被她及时捕捉的视线，扬唇浅笑。
霍可这真是一句也没说对，柏意既不是个普通B级，也不可能嫉妒她。
她意有所指道，“说不定是嫉妒你。”
霍可莫名其妙，她有什么好嫉妒的？有赵玉瑭在，谁还会注意到她这个小跟班啊。
嫉妒她一直黏在赵玉瑭身边吗？
特殊进化（20）
段远山特意趁着柏意上游泳训练课的时候找了过来，他跟柏意关系转好一事不是秘密，很多同学都能看出来，联想到段远山最近的行为，纷纷觉得他是有意跟赵玉瑭置气，才故意把柏意拉进自己的小团体的。
大家倒是也没猜错，虽然当事人之一并不觉得自己加进了什么小团体。
“柏意，”段远山看到柏意的身影后，隔着一段距离就叫他名字，但柏意连头都没回。
他一口气跑过去，摁住柏意的肩膀，下一秒就被甩开，“你干嘛？”
段远山脾气不好，这要是换作别人这么不识相他肯定就发火了，但这人是柏意，他一对上那冷冰冰的眼神就腿软，总能瞬间被带回之前被摁着打的悲惨回忆中，根本没有胆子生气。
他咳嗽了两声，权当无事发生，“你跑什么，我找你有事，你知道赵玉瑭请了三天假是干嘛去的吗？”
自从段远山被赵玉瑭单方面地排斥了，他在特殊阶层的圈子里位置就比较尴尬，毕竟那些人都想要巴结赵玉瑭，他这个不被赵玉瑭喜欢的人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成了被孤立的对象，这也就导致他的消息来源渠道变窄了很多，什么都打听不到。
他想着柏意最近跟赵玉瑭的关系变好了很多，或许知道一点消息，这才找过来问一问。
柏意听了他的话却是微微一怔，“我不知道。”
段远山也愣了一下，“你是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还是连她请了假都不知道啊？”
柏意静静看着他，他瞳孔颜色很深，这么望着别人的时候会有一种迫人的威慑力，尽管他本人其实没有这种意识，“我不知道她请假了。”
他抿了抿唇，虽然脸上还是往常那种冷冰冰的神色，但情绪霎时就低落起来，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赵玉瑭请假了吗？怪不得今天都没有遇见她。
段远山沉默了，看来柏意跟赵玉瑭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他自顾自说着话，“赵玉瑭这次请假一点风声都没漏，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什么事情需要这么严密的保密措施……”
其实赵玉瑭请假是为了参加她的特招批军校入学考试。
赵玉瑭要报名的学校是联邦第一军校，审核非常严格，每年招生的数量也很有限，学校里几乎都是S级和A级，但能通过他们入学考试的A级也绝对不会是简单的A级。
考试全程需要保密，赵玉瑭不能跟外界的任何人接触，连电子设备也不能用，连续三天的考核结束，她才被放出来。
穿着军装的年轻中校送她出考场，这个考场其实是由军校的特殊训练场改的，里面一些设备甚至是联邦今年才刚研发出来的，也正是因为连地点都比较特殊，这次的保密措施才会那么严格。
“三天都没能合眼了，感觉如何？”
第一军校的入校考核丝毫不放水，它也并不把考核对象当作普通未成年学生，而是真真正正当成一个军人去对待，考核难度和训练强度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要是实力不够恐怕在测试的过程中就会发生精神力紊乱的惨状。
赵玉瑭是这位中校参与考核以来见过的资质最好的一个，她出考场居然不需要任何人搀扶，看起来情绪也非常稳定，只是脸色稍微有些苍白。“很累，”赵玉瑭面无表情地说，她是真的很累，全靠强大的精神力撑着。
中校听了哈哈一笑，持续三天的高强度测试，不仅仅是简单的不眠不休，被测试者需要一直集中精神面对考验，这是一种非常残酷痛苦的体验，但在赵玉瑭这里居然只获得了一个“很累”的评价。
“你表现得很不错，接下来几天好好休息。”
赵玉瑭被一直送到军区特派的越野车上，出了军校基地后才被允许上自家的车，她始终紧绷的精神也总算是放松下来了，疲惫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累得睁不开眼，浑身酸痛异常严重，感觉每动一下都能听到身体里关节响动的声音，几乎就要这样昏睡过去，可脸颊处柔柔的拂面感令她感觉熟悉又怪异。
赵玉瑭睁开眼，面前空空如也，但她仍然能感到一股轻柔冰凉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脸上，它伪装成无害的样子，柔软地拂过她的脸颊和侧颈，又落到肩膀上，此时力道微微一重，竟然好像在给她捏肩一样。
“……”
已经跟这道莫名其妙的视线接触过很多次了，赵玉瑭知道它“如有实质”的特性，还以为它最多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它竟然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还能给她捏肩。
倒蛮有意思的，可以想象它的主人有多贤惠体贴了。
赵玉瑭不禁笑了笑，也没做出抵触的姿态，放松身体任由它揉揉捏捏。
“小姐，要订明早的航班飞回去吗？”
司机注意到赵玉瑭似乎没有睡着，便放轻声音问了句，他觉得赵玉瑭大概会在这里多留两天，就算不跟军校那些人见面，也得多休息些时候再回去吧，学校那边可以再多请几天假，不是大事。
出乎意料的，赵玉瑭说，“今天就回，订今天晚上的票吧。”
司机有些惊讶，他是赵家派来的司机，跟赵玉瑭不是很熟悉，所以惊讶归惊讶，还是老老实实地按她说的做，猜测大概她还有什么事情要急着回去做。
只是开了一段路后，见赵玉瑭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神情虽然疲惫却柔和，他便大着胆子多问了句。
“小姐急着回去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柔软的力量还在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其他肌肤，赵玉瑭好像闻到了少年身上那独特的清冽气息，微微笑了一下。
“没有急事，只是怕有人等急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柔软清润，似乎含笑，足以见她口中那人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司机猜想到什么，也跟着笑了下。
不知那人是谁。
特殊进化（21）
“玉瑭姐回来了！”
电话一挂，赵家几个年轻小辈便激动地嚷嚷起来，他们都是赵家比较有资质的孩子，被送到赵父这里是有特意培养他们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将，他们既是赵玉瑭的替代品，又是赵玉瑭的竞争者，但这些人年纪毕竟还小，对赵玉瑭也基本只有仰慕的情绪。
“玉瑭姐这就回来了啊？她怎么不在那里多休息几天。”
“是啊，玉瑭姐肯定累坏了。”
这些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忽然有人提议，“我们下去接玉瑭姐吧！”
说话的是个颇为开朗的女孩子，平时见到赵玉瑭也会特别积极的打招呼，但她这个提议说出口，却没得到大家的回应。
有人小声说，“玉瑭那么冷，我们去接她连个笑脸都捞不到吧，多尴尬啊。”
这世界上哪有人喜欢用热脸贴冷屁股。
“玉瑭姐好像不太喜欢我们，总是不冷不热的，我有点不敢跟她说话。”
赵玉瑭本身就是个超S级，她的存在对那些等级不如她的人来说就带有一些压迫意味，再加上她性格冷淡，对谁都是一样的态度，这些比她年幼的孩子们就会心生胆怯。
大家意见不同，小声讨论了一番，结果最初提议去下楼迎接赵玉瑭的那个女孩子也被说动了，觉得自己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可能还会被误以为是故意献殷勤，惹得赵玉瑭更加不高兴呢，于是缩着脖子也不吭声了，但大家还是默契地守在窗边。
“来了，来了，那是玉瑭姐的车吧？”
赵玉瑭的车和司机都是特供的，不受赵家管制，也非常好认，这些孩子一下子激动起来，趴在窗户边往下看。
“咦？车都停了，怎么不见玉瑭姐下来？”
“是哦，这车里到底有没有玉瑭姐啊？”
楼下，司机将车停好，从后视镜里望了眼，见赵玉瑭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便坐在位置上静静等待。
赵玉瑭在跟柏意打电话，不过为了照顾对方的马甲，她开口仍然叫的是“Z”这个名字。
“喂？”
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这通电话对方接得很快，因为柏意的手机上本来也没几个联系人，能给他打电话的更是寥寥无几。
但他也属实没想到赵玉瑭会给自己打电话，他本以为两人那时不时地问好就已经是自己能得到的全部了，因此他接通电话后有那么几秒的迟疑，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可赵玉瑭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赵玉瑭听到了柏意的呼吸声，但没等到他的回应，她似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少年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微微勾唇笑了下，“不说话是在怪我深夜给你打电话吗？”
她是猜到柏意现在还没睡，才打这个电话的，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太想听他说说话了，不想考虑现在的时间是否合适。
“没有。”柏意语速有些快，他终于反应过来，知道这通电话是真实存在的，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你三天没有联系我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和关心和段远山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只在乎赵玉瑭有没有遇到麻烦。
赵玉瑭换了只手拿手机，声音在静寂的夜色里显出几分少见的柔色，也能听出不太明显的倦意，“去参加军校的入学考试了，全封闭考核。”柏意呼吸微微一顿，立刻就能猜出赵玉瑭参加的是哪所军校的考试，她自然是要选最好的那一所。
联邦第一军校招生最基本的门槛就是等级，他一个B级根本没有资格。
实力强大又如何，他的特殊之处如果被发现，迎接他的也只会是更加残酷的基因实验。
柏意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赵玉瑭的未来里不会有他。
“怎么不说话了？”
赵玉瑭有点疑惑，“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你不高兴了？”
入学考试的起止时间也要求保密，赵玉瑭就没有提前告诉他。
柏意的语气却比她的更疑惑，像是不明白赵玉瑭为什么会这么问，“我生气？”
他耐心地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没有资格。”
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过来，他的情绪并不低落，因为从一开始就十分清楚这一点。
赵玉瑭顿了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我几乎没有主动跟谁打过电话，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你是第一个。”
她语调轻缓，“介绍给你的那家训练家是我一人独有，除了我不接待外人，你是例外。”
“我参加学校训练那么多次，没接过谁的水，你是唯一一个。”
赵玉瑭的声音里含了点笑意，“唔，还有那份剩牛排，那其实是我刻意留给你的，不是吃不完剩下的。”
“你现在还觉得你没有资格吗？”
“……”
电话那头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风声，似乎是窗户没关，柏意已经彻底愣住了，他一直自以为将马甲捂得很好，这份自信心来源于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赵玉瑭留心注意，可事实恰恰相反，赵玉瑭早就知道Z是柏意，柏意就是Z。
还有那些例外和特殊，柏意竟然也是能被她冠以“例外”头衔的人吗？
少年的呼吸急促起来，但迟迟没有吐出完整的字音，不是没话可说，是想说的话太多，但说出口后就无法挽回了，他在害怕。
赵玉瑭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留出让柏意静静缓冲的时间，“现在也不算太晚，我刚回来，还在我家楼下待着，你要来见我吗？”
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赵玉瑭漫不经心地想着，赵家没有大人，只有一群比她还小上几岁的小孩子，胆子比较小，就算她把柏意带上去留宿，那些小孩也不敢多问。
嗯，时机地点都挺合适。
她话音刚落，一阵噼里啪啦的重物落地声透过听筒传出来，大概是柏意把什么东西撞倒了。
他语调略急，像是生怕自己回答晚了就会被没收这次机会，咬字很重地说，“要！”
特殊进化（22）
夜渐深，赵家楼下停着的那辆车始终没有熄火，司机本本分分地待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地发着呆，脑袋里全是他家小姐刚刚说的那番话。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那番话像是告白，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不都是别人追着他家小姐跑吗？怎么还有他家小姐费劲吧啦主动告白的那一天呢？
而且那些话的语气真的好像哄小孩子哦。
此时此刻，赵家居住的小区门口来了几辆车，站岗的保卫人员一边示意同事放行，一边拦下了比这些车晚来一步的陌生面孔。
是个身形清瘦但挺拔的男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估计是出来得着急，只穿着件单薄的长袖长裤，连外套都没有，一头微长的黑色短发有些凌乱，哪怕是光线不够明亮，也丝毫减弱不了他这张精致面孔带给人的冲击感。
深更半夜，一个年轻的漂亮少年突然出现，这难免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内容。
保卫人员先看了眼那几辆被陆续放行的车辆，这里面坐着的都是小区住户，大多都是刚刚在外鬼混完的年轻人，他们家世显赫，父母都是商界政界有名的人物。
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这一类特殊阶层的人，一些年轻人比较放肆，但也都是在外面胡闹，是不敢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带进小区的，眼前这个漂亮少年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叫上门来的，居然这么大胆。
“来找谁？”
柏意来得很快，深更半夜不好打车，他费了不少工夫尽量缩短路上的时间，此时喘息还微微有些急促，他的声音清朗干净，在夜色里有种难言的暖意。
“赵。”
保卫人员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赵家？”
奇怪，赵家只有一个女儿，因为本身是超S级，领导交代下来让他们仔细照看，他记得很清楚，这位赵小姐今天晚上才刚刚回来。
这个少年虽然容貌出色，但等级普通，看穿着应该也是一般家庭，怎么可能跟赵小姐扯上关系？
保卫人员下意识就认为柏意是自己找上门的，这种情况连询问一下都没必要，直接赶走就好，他刚要出声，胸口挂着的通讯器就响了两声，耳麦里传出声音。
几秒回，他眼神古怪地扫了柏意一眼，也不敢拦人了，客客气气地说，“请进吧，赵家在右手边第三栋。”
居然真是赵小姐要见的人。
柏意微颔首，他离赵玉瑭越近，就越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害怕刚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臆想，但同时他心里也不免生出期待，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令他心跳加速，精神力也不太稳定，好在他的精神力因为是基因实验后天强行提升的，具有特殊性，一般不会被人感知出来。
“柏意？”
车头灯射出一道明亮的光线，将前方大片区域都照亮了，段远山从车上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柏意，“还真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柏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段远山走近一些，忽然福至心灵，惊愕地问，“你来找赵玉瑭？”
他居然没有被拦在门外，这意味着他来这里是经过赵玉瑭同意的。
前几天还说连赵玉瑭请假都不知道，现在就直接上门了，要说柏意和赵玉瑭不熟都没人信。柏意不太明显地皱了下眉，他急着见赵玉瑭，并不想跟闲杂人等浪费时间，于是没说什么，径直朝着右手边走去。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而且他去的确实是赵家的方向，段远山愣愣地看着柏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恼恨地咬了咬指甲。
众所周知，赵玉瑭身上虽然总是围绕着一些想跟她搞好关系的人，但几乎没人能真正给她留下印象，赵玉瑭好像根本没有跟人交朋友的意思，对谁态度都是一样的冷淡，别说被她请去家里做客了，就是想约她吃顿饭都不容易。
段远山一边庆幸柏意对赵玉瑭确实有吸引力，拿柏意做鱼饵是个好主意，一方面又十分不平衡，凭什么柏意就是例外呢？
“小姐，人来了。”
司机眼神好，从赵玉瑭挂完电话就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终于等来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因为距离还有些远，路灯也不是特别明亮，看不太清那人的长相，司机好奇地抓耳挠腮，也不敢看得太明显。
“嗯，”赵玉瑭其实累得都快睡着了，她推开车门下车，被夜风吹得稍微清醒了些，站姿懒散地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近的少年。
一步，两步……他突然停下了。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说话倒也不用太费力气。
柏意微抿着唇，精致的眉眼拢着月色，线条锋利的轮廓有些模糊了，反倒比平时看着更加平易近人。
“我——”
赵玉瑭忽然说，“距离太远，我听不清。”
别说两人现在距离不远，就是再远点，凭她超乎寻常的五感也不可能听不清。
柏意好像没有发现她这话的漏洞有多大，还乖乖地往前挪了两步，这下两人离得更近，双方无论谁再往前一步都能和对方贴上。
离得太近了，少年不太自在地垂下头，声音也莫名压低了，“这样呢？”
赵玉瑭笑吟吟的，“好多了。”
柏意仍然垂着头，比起他此刻局促又忐忑的姿态，他的声线平稳很多，说话也异常直白，他问，“我有资格喜欢你吗？”
她列举了很多条证明他有资格生气的证据，但这些话的意味未免有些含糊不清，可以从很多个方面去理解，或许柏意的理解并不准确，但他是个非常贪婪的人，非常懂得在恰当的时机抓住机会得寸进尺，以此来实现自己的妄想。
所以他前所未有地大胆，放肆，和之前即使跟赵玉瑭面对面碰上也根本不敢往她的放心看上一人的那个少年判若两人。
他问完后便沉默下来，静静等待着赵玉瑭的回答，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他都照盘全收。
特殊进化（23）
时间已经很晚了，那些玩嗨了的年轻人也都回了家，周遭一片寂静，司机老老实实猫在驾驶座里，连头都不敢偏一下，生怕看到点啥不该看的。
赵玉瑭看着面前始终垂着头的人，有点想笑，他问得那么直白，但姿态看上去又十分没有底气。
她不答反问，“如果我说有资格，你要怎么做？”
柏意盯着地面，后背被夜风吹得一片冰冷，他自己却没有感觉，只是想到这边似乎是风口，默默挪了下用身体挡住袭来的风。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说，“追求你。”
他自认为贪婪又直接，可呈现出来的却是另一副面貌，连追求赵玉瑭都要先问一问自己有没有资格，好像他有多不堪似的。
赵玉瑭想了想，“那还是算了。”
她语调很轻，却像一块重石般压在了柏意胸口上，令他一瞬间有种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失落的同时又觉得本就该如此。
却又听到赵玉瑭的声音，“按你的性格，恐怕追求起来没完没了，我们直接在一起吧。”
她看着少年好似没有反应过来的茫然眼神，指尖轻轻戳了戳他颊边的软肉，再冷清的人脸颊也是软的。
“要答应我吗？”赵玉瑭弯着眼睛，“做我男朋友要不要？”
柏意怔怔地看着她，他还沉浸在那股失落情绪里，赵玉瑭的话对他来说十分不真实，他都怀疑是自己产生的幻听，可她弯着眼睛看着他，无声地催促着他的回答，这一切分明是真的。
他晕陶陶地没法思考，只知道顺从本心，“要，要做。”
外面实在是冷，虽然不怕挨这点冻，但也没必要委屈自己，赵玉瑭点点头，自然而然地去牵他的手，把他牵进家门，牵到他的时候，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是她想主动，而是这会儿他人正懵着呢，估计还需要不少时间适应。
赵玉瑭本来也没想这么快的，毕竟两人真正和颜悦色好好说话的时间不长，但她考虑到如果自己被提前批军校录取了，接下来就不会在一中继续待下去，会被带去做其他训练，而且极有可能是全封闭式的，到时再想跟柏意见一面可就难了，所以她不愿再等。
赵家楼上楼下还都亮着灯，她开门进来的时候听到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随即几扇房门被迅速关上，她也没在意，猜到是那些赵家的小辈。
估计刚刚也看到她和柏意了，没所谓，反正她也不怕这些人乱说。
她的房间在顶楼，一整层都是她私用，其他人不会过来，所以安安静静，隐私性很好。
“进来吧。”
赵玉瑭给柏意倒了杯水，几分钟的时间让他得以缓冲一下，虽然还是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但到底没那么呆了，只是分外安静，仰着头静静望着她，视线追随着她移来晃去。
“明天我们一起去学校，”赵玉瑭见他握着杯子却不喝，捏着他的手腕让他把手抬起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杯里的水，做了决定。
柏意脸上乍看好像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但眼神其实是有点呆的，尤其是看到赵玉瑭喝他杯子里的水时，他一句话没说耳朵先红了，低头抿了几口温热的水，唇就贴在赵玉瑭刚刚碰过的位置。
对于她的安排，他一点异议都没有，“好。”
“嗯，那你今晚和我一起睡。”
赵玉瑭说得太自然太淡定了，以至于柏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一起睡……是什么意思？”“就是睡一张床的意思。”
柏意呆了，险些没握住杯子。
他这副呆样配上精致漂亮的长相实在是少见，赵玉瑭见过的他多数是凶的，有棱角的，再就是撒娇打滚耍赖皮的，这么呆这么好拿捏的模样还是头一次看到。
还是太收敛了，赵玉瑭在心里评价。
她把杯子接过去放好，免得柏意真给摔了，“怎么，你不愿意吗？”
柏意动了动唇，但没能发出声音，他想说这么快就睡一张床好像是不太好，但真让他拒绝又很是艰难。
他只是一直习惯了克制，并不是真的没有妄想和欲望。
赵玉瑭本来也没有要他拿主意的意思，“拒绝也不行。”
她揉揉肩膀，“我很累了，想睡觉，次卧有洗漱用品，你随便用。”
说完便去洗漱。
柏意便乖乖挪去了次卧，他已经在家里睡前洗漱了一遍，镜子里映出来的少年面容肤色雪白，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一直勉强控制的精神力像脱笼的野兽般充斥了整个房间。
其实他的精神力对这里十分熟悉，以前柏意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对赵玉瑭表露出任何不同，但在无人能看到的地方，他的精神力却代替他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赵玉瑭，甚至触碰他，如果不是这样，那一年多时间，柏意根本没法那么轻松地一次次与赵玉瑭擦肩而过。
柏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也能站在这个地方。
连续三天的高强度测试即使是超S级也撑不住，赵玉瑭洗漱完一头栽进被子里，她的精神力不太稳定，丝丝缕缕地外溢了些，柏意推开房门便嗅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这使得跟在他身边的那股力量更加躁动，本能地想要靠近床边。
柏意眼中浮现出些许厌弃，伸手轻轻一挥，将那股力量挥散了。
他本人在这儿，自然是不允许别的东西再肖想她。
“来睡。”
赵玉瑭脸颊闷在枕头里，随口招呼了句，还给柏意留出了位置，她说一起睡就真的是一起睡，没有半点忸怩。
柏意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躺好，床很大，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即使是翻身也未必能碰到对方，他有点失望。
身侧突然一动，赵玉瑭像做过无数次那样，熟练而亲昵地蹭到了他怀里，自然地环住他的腰，两人之间没有缝隙，是前所未有的亲密。
柏意犹豫了很久才轻轻回抱住，碰到对方的那一刻，莫名有种自己好像这样做过无数次的错觉。
特殊进化（24）
闹钟响起的时候，楼下那些赵家小辈也都起来了，尽管他们已经尽量小心，但还是有些琐碎声响陆陆续续地传出来。
赵玉瑭伸手摁掉闹钟，这完全是习惯性的动作，实际上她还没从睡意中清醒过来，本能地靠近身边的热源，她凑过去的动作自然而然，对方也搂得非常熟练，顺手给她掖了掖另一边的被角，柔软的唇轻轻贴过来，还没完全睡醒的嗓音低沉沙哑，却透着平常并不多见的暖意。
像做过千百遍那样，有磁性的嗓音落在赵玉瑭耳畔，“玉玉……”
似是无意识地呢喃，但其中的亲昵感染让人无法忽视。
这声音一出，赵玉瑭霎时清醒，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柏意低头望过来的视线，他神情怔忡，似乎也没想到刚刚那句话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
他在赵玉瑭面前一向克制，用淡漠冰冷来伪装自己，以此杜绝自己想要疯狂向她靠近的心思，除了那经常不受控制暴露内心的精神力，他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有肖想赵玉瑭意味的行为，像这种给她起昵称的行为自然也不会有。
可当当，他就那么自然而缱绻地唤出口了，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就好像他一直都这么叫她的一样。
赵玉瑭看到了柏意眼中的困惑和惊讶，就明白刚刚那声“玉玉”并不是他主动唤的，两人才刚刚确定关系，以他在这个小世界里的自卑和谨慎，他还不会这么做。
她在柏意发怔的神情中自然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他叫得那么自然，她应得也就无比熟练。
“该起床了。”
柏意慢了两拍才迟钝地从床上坐起来，仍然对自己刚刚的反应疑惑不解，他想不明白那个亲昵的称呼是什么时候藏在他心底里的，以至于时机一到就迫不及待地溜了出来。
还好她没有介意。
柏意望着周遭陌生的摆设，昨晚的一幕幕场景从脑中飞速闪过，他的不真实感慢慢淡了下去，但仍有种悬在空中的感觉。
“还没睡醒吗？”
赵玉瑭已经洗漱完，她留着下巴稍上一点的短发，发尾有着自然的卷弧，随着她走动微微晃着弯儿，柏意看到后就挪不开视线了，出神地瞧着。
“看来还是没睡醒，”赵玉瑭用微湿的手背贴了贴柏意的脸，少年眼睫急促地颤动两下，含羞带怯似的抬起来一些，终于跟她对视上。
他头发乱糟糟的，有两缕发丝还很叛逆地翘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居家。
“睡醒了，”柏意望着赵玉瑭的眼睛，搭在被子上的指尖动了动，有种想要亲上去的冲动。
他就是这样贪婪的人。
“要亲？”
柏意睁大眼睛，表情很呆，有种受惊小动物般的憨气，跟他这张清冷张扬的五官搭配起来令人移不开眼。
他不禁忐忑，刚才他表现得很明显吗？为什么赵玉瑭一下子就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赵玉瑭被他这副呆模样逗笑了，一起走了几个世界，这人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贴着他脸颊的手改成托着，指腹轻轻蹭了下他还沾着被窝暖意的耳垂，赵玉瑭话里带笑，表情却是有点认真的，慢条斯理地问，“想亲哪儿？”
根本没给柏意说不的机会，当然，柏意也不需要。
少年呼吸急促了些，以跪坐的姿势仰望着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发现赵玉瑭十分认真后，他便以谨慎的语气，大胆地问，“哪里都可以吗？”
得寸进尺是他的强项，柏意那像浪潮般汹涌的情感一旦开了闸口便再也不能停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禁锢着心里的野兽，可赵玉瑭偏偏要他把真正的自己从牢笼中释放出来。
她清亮好看的杏眼似乎弯了弯，“都可以。”
“以”的尾音还在空气里打转，被她托着脸的少年就一改往日冷漠模样，也没了初醒时的忐忑和乖巧，像出笼的野兽般摆脱了束缚，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的唇。
跟他强势的动作相比，他的吻是小心翼翼的，做好了随时被推开的准备，哪怕赵玉瑭已经说过确定关系的话，也给出了“都可以”这样带着纵容意味的允准，但在柏意这里，她永远都拥有随时反悔的机会。
赵玉瑭被吻得微微后仰，不知何时就从站立的姿势变成了斜靠在柏意怀里，少年只是看着清瘦，身形却是高大挺拔的，已经初具成年人的结实轮廓，因为情动，身体里不断往外散发着他清冽好闻的气息，和处于少年人的青涩荷尔蒙。
“啪！”
楼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是谁不小心将杯子摔碎了，这一点响动把晕头晕脑的赵玉瑭唤回神，她眼里盈了淡淡的水光，扯着柏意发根的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摁了下他后颈处那块明显的脊骨。
柏意闷哼一声，脊背受到刺激般抖了抖，终于舍得跟赵玉瑭拉开一点距离，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里也含着水色，看起来雾蒙蒙的，很有几分无辜感。
他偏了偏头，灼热的吐息扑洒在赵玉瑭耳畔，对自己如此明显的反应感到陌生，也不太好意思，哑着声音小声哼哼，“不要碰那里，难受。”
赵玉瑭就是知道他那里敏感才碰的，不然这家伙亲起来没完没了，今天什么都不用做了。
她捏了捏他耳垂，不为所动地说，“别撒娇。”
柏意又呆了下，感到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刚刚撒娇了吗？
原来刚刚那样就是撒娇啊，柏意对自己无意识中流露出来的情态感到害羞，当然也有点失望，因为赵玉瑭好像对他的撒娇不感兴趣。
他都撒娇了，她还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也不许他再继续亲了。
赵玉瑭把衣服上的褶皱捋平，听到柏意小声问，“以后还能亲吗？”
她好笑地抬头，“怎么着，我们是一日情侣吗？以后当然能亲。”
柏意脸发烫，点头说，“那每天都亲。”
特殊进化（25）
幸亏有赵玉瑭算着时间克制着，他们穿戴好下楼时早餐还没有被撤走。
不仅早餐在，那些赵家小辈也都还在，端端正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饭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赵玉瑭挑了下眉，对他们的心思十分清楚，这些孩子是被重点培养的，学业任务繁重，还有专门定制的训练课，以往这个时候早就急急忙忙赶去上课了，哪像今天，吃个早餐吃了快一个小时。
“玉瑭姐——”
孩子们不敢乱看，乖乖巧巧地打招呼，但余光还都落在柏意身上。
昨晚他们看到赵玉瑭和这个少年站在楼下说了会儿话，听不清说的什么，但之后他就跟进来了，还被准许在二楼睡了一晚，他和赵玉瑭会是什么关系呢？大家都很好奇。
好奇，但是没人敢问，只是偷偷打量。
长得真好看，他们不约而同在心里这样想。
但是等级只有B级，他们又想，这也太弱了。
柏意的局促和忐忑拥有只留给赵玉瑭，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地冷静，甚至说是淡漠也不过为，清冷的气质配上他本就精致到锋利的五官，让人不敢直视，被看一眼都有种雪花扑面而来的感觉。
但当他看向赵玉瑭的时候，眼中的风雪就散了。
“我今天只能在学校待半天，下午有其他事情做。”
赵玉瑭给柏意拿了杯牛奶，很自然地说着自己今天的安排，桌上那些小孩们听到她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想抬头，只是胆子太小了，最终也就是畏畏缩缩地互相对视一样，眼里都是如出一辙地惊讶。
柏意没有留意这些小孩的眼神交流，他听完赵玉瑭的话后轻轻点了下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股低落失望的情绪被赵玉瑭感知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晚上坐霍可家的车回来，我大概天黑前能忙完。”
柏意眨了下眼，“我要住在这里吗？”
“不想啊？”赵玉瑭没考虑过他会拒绝，“录取通知下来后我就要去进行封闭式训练，没法跟你见面，我有空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能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要分开。
柏意立刻说，“我住过来。”
他想了想，用询问的语气说，“我想回去拿几件衣服。”
“可以，”赵玉瑭说，“你让霍可送你回家，你拿上衣服再过来。”
柏意点头，安安静静地吃掉赵玉瑭拿给他的早餐。
桌上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看出了些名堂，只是一时间太过震惊无法相信。
赵玉瑭要拿上东西去学校的时候，这些孩子中最大胆的那个女孩还是没忍住，鼓足勇气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玉瑭姐，”小女孩可能生怕惹她生气，一直紧盯着她的面部表情，“那个哥哥，是你的朋友吗？”
柏意已经先去车上了，赵玉瑭看着还赖在客厅不走，都偷偷竖起耳朵的八卦小孩们，勾了下唇角。
她应得坦荡，“是啊，男朋友。”
小孩全部呆住。
天呐，他们超S级的玉瑭姐姐，找了一个普通B级做男朋友！
赵玉瑭刚到学校就接到了赵父打来的电话，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你先走吧，我接个电话。”
柏意点头，在外面那些学生们震惊到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的视线中下了车，谁也不知道柏意为什么会从赵玉瑭的车上下来，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遍布学校，什么版本的都有。当事人之一还在接老父亲的电话。
“那些小孩跟你告状了？”
赵父脸黑，“还用他们告状？你那么高调，我昨晚就收到消息了。”
他自己的女儿自己还不清楚吗？能把人带回家，那就是认定了，一点让外人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赵玉瑭成为超S级后她姓氏里的“赵”就不再是赵家的赵那么简单，她有足够的能力和天赋走上更高的位置，她的任何事情别人都无法插手，包括婚姻，所以赵父也没有丝毫要棒打鸳鸯的意思，他根本没棒。
打这个电话只是纯粹出于老父亲的郁闷，“你就没想过提前告诉我一声？”
这怎么直接就领回家了呢。
赵玉瑭理所当然地说，“昨天才确定的关系，怎么提前说？”
赵父无语，“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动作快效率高？”
赵玉瑭佯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调侃，“没时间了，再不快点要等到猴年马月。”
她的“没时间”意味着什么，赵父很清楚，笑了声说，“你还挺有自信，知道自己一定能被录取。”
赵玉瑭也笑，“超S级的意义不言而喻。”
走考试流程只是表面功夫，谁能放弃一个超S级呢。
“你被录取后应该能进‘虎鹰’，到时候估计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回来，需要我帮你照料那位吗？”
“不用。”
赵玉瑭整理衣服下车，“他不需要。”
赵父哼哼，“一个B级能遇到的麻烦你根本想象不到，别等到时候人出事了你再后悔。”
他虽然不干涉赵玉瑭的决定，但对她自己选的这个男朋友也确实没有好感，一个B级根本帮不了她什么，还会成为累赘和软肋。
赵玉瑭笑了声，话音笃定地说，“他不需要别人保护。”
虽然还不清楚柏意的等级为什么和他表现出来的实力那么不相符，但赵玉瑭很确定他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需要保护的恐怕另有其人。
赵玉瑭迈进校门，听到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玉瑭！”
车还没停稳，霍可就已经飞奔下来，还攥着手机，不知是着急还是生气，脸都红了，她追上赵玉瑭，满脸不可置信地问，“今天柏意做你的车来的学校？”
她人没到学校，都已经收到几十个人发给她的消息了，简直是惊天霹雳。
赵玉瑭：“是啊。”
是啊？？
霍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不过才跟赵玉瑭分开几天，才一次没有跟她同车上学而已，竟然就发生了这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赵玉瑭的车，那是谁都能坐的吗？
段远山和徐斯年都没坐过！
特殊进化（26）
中午，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前往餐厅吃饭，赵玉瑭看了眼时间，在她去忙之前还能陪柏意吃个饭，就在手机上跟他说了一声。
她起身往外走，霍可一脸魂不守舍地跟过来，脸色苍白地问，“玉瑭，你真的没有跟我开玩笑吗？”
她现在想起早上那会儿赵玉瑭跟她说的话，都还觉得跟做梦似的，给她八百次机会，她都猜不到赵玉瑭跟柏意谈恋爱的原因。
就因为柏意那张确实惹眼的脸吗？
赵玉瑭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意思不言而喻。
“……我懂了。”霍可虚弱地捂住胸口，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刺激了，再给她一天她也适应不了。
说好的水火不容呢？怎么还凑成一对了……
注意到霍可脚步虚浮地跟了上来，赵玉瑭偏头说，“今天跟柏意一起吃午饭。”
霍可瞅她一眼，欲言又止。
算了，啥也不说了，赵玉瑭看上的人哪里还有让其他人置喙的余地。
赵玉瑭选的自然是最好的那家餐厅，柏意已经到了，她走过去后自然地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霍可便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对面，并且生出一种自己很多余的错觉。
“点单了吗？”
柏意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相貌出色，一双漆黑眼瞳生得最好，没表情的时候眼里含霜，但有点情绪波动，这双眼睛就“灵”起来了，将他的心思暴露无疑。
“喜欢吃什么？”赵玉瑭把菜单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两人头挨着头一起点单，她语调亲昵而自然，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尽管那些人惊愕之中都快把眼睛粘上来了，还有人不慎摔了凳子。
霍可神情恍惚，她跟赵玉瑭认识这么久了，说亲密吧，又好像保持着什么无形的距离，毕竟赵玉瑭本身算是一个比较冷清的人，她太独立了，太有主见，身边不需要“朋友”“帮手”这样的存在，霍可要不是因为有眼色有分寸，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待在她身边这么多年。
可现在呢，一个真正跟赵玉瑭关系亲密的人出现了，以前大家还能说赵玉瑭不好接近很正常，是性格原因，但现在大家亲眼所见有个“例外”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心里惊愕的同时不免去思考一个问题——柏意究竟是什么特殊的地方？
“就这些吧。”
赵玉瑭点完单，抬起头时神情依然淡淡，好像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她对周围人的视线熟视无睹，柏意更是根本不在意，他的心神全吊在赵玉瑭身上，本能地想要亲近，想要去通过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男朋友”身份并不是妄想症。
“我陪你吃完饭就要走，”赵玉瑭若无其事地说着话，“去见几个长辈，应酬。”
柏意安安静静地点头，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没有攻击性过，身上的棱角好像全被磨平了，像颗光滑圆润的宝石，只是乖巧地向来者展示着自己的流光溢彩。
他温驯的模样令人移不开眼，对面的霍可借着喝水的动作打量他，忽然觉得，如果他这副好皮相再加上好性格的话，确实还挺有吸引力，能吸引到赵玉瑭也是情有可原。
原来玉瑭喜欢乖的啊，温顺的，柔弱的，百依百顺懂分寸的……
懂分寸的柏意冷不丁提出要求，“可以牵手吗？”
他说这话时眼睛定定地望着赵玉瑭，含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与期盼，与此同时又是紧张的，做好了如果她表情不对就立刻道歉的准备。
赵玉瑭没说话，但是把手伸过来了，是纵容的意思，柏意立刻紧紧攥住，用的是十指相扣的握法。
霍可嘴角抽了抽，没眼再看。
她现在才发现，好像自己印象中的赵玉瑭和柏意，都不是他们真正的模样。
赵玉瑭吃完午饭就离开了，而她让柏意坐自己的车、和柏意一起吃饭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学校，大家不敢问只敢猜，做出了多种假设。
“柏意。”
段远山急匆匆地走过来，他昨天玩得很晚喝了不少酒，今天下午才清醒了来上学，还没进校门就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心里惊疑不定。
他昨天深更半夜在家附近见到柏意原来不是梦啊。
“你跟赵玉瑭关系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段远山紧紧盯着柏意，说不清对于他口中的答案是期待还是恐惧。
他真的成为了对赵玉瑭来说特殊的存在吗？
柏意指尖捏着笔，望着段远山的眼神暗沉沉的，好像别有意味，在思考着什么，这让他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危险。
他沉默两秒，微微颔首，“我在跟她谈恋爱。”
“砰！”
段远山站起来的动作太着急，无意中带翻了椅子，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的计划吗？柏意跟赵玉瑭谈恋爱就可以好好报复她了啊！
他很快笑起来，只是笑得很勉强，因为嫉妒和不甘心，“恭喜，真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是靠皮相，那太肤浅了，赵玉瑭要是真看上他这张脸，怎么可能现在才有反应呢？
柏意抿了下唇，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分明也没做什么，但这不重要，他只要知道赵玉瑭肯要他，这就够了。
他不想再跟段远山纠缠，这人很烦，神情厌烦冷淡地说，“和你没关系。”
段远山观察着他的神色，忽然也冷下来，“柏意，你不会想过河拆桥吧？说好了一起报复赵玉瑭，你想反悔了？”
他站着，柏意坐着，可当柏意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仍然给段远山很强的压迫感，好像他才是被俯视的那一个，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十分强烈，几乎令他有些站不稳了。
“哒。”柏意放下笔，有些嘲讽地说，“谁跟你说好了？”
如果不是忌惮着他被拒绝后背地里再搞什么小名堂，早在他主动凑上来的时候，柏意就不会搭理他。
段远山本人不足为惧，可他的家世摆在那里，如果真的疯起来使手段，未必不会给赵玉瑭带来困扰，这是柏意绝不允许的，所以才忍受他的那些报复计划。
被少年那冷漠的目光一觑，段远山大脑嗡鸣作响，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耍我？”
怪不得每次他提前那些复仇计划的时候，他看过来的视线都是那么的冰冷，毫不动容，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加入。段远山愤怒之余，忽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你不想要报复赵玉瑭，那你为什么主动给她送水，还跟她谈恋爱？”
不等柏意回答，他又自以为看透一切，嘲讽地勾起嘴角，“哦，你是想攀上赵玉瑭这根高枝。”
这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想明白了，巨大的嫉妒和愤怒淹没了他，“柏意，你可真有手段啊，这一年多的故意冷遇，不和传言，都是你故意弄出来的吧？为什么吸引赵玉瑭的注意，你可真聪明啊，能勾搭上赵玉瑭，你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原来柏意一直以来的“特立独行”都是为了吸引赵玉瑭的注意，段远山不甘心极了，为什么这么拙劣的手段都能得逞，为什么得到赵玉瑭青睐的那个人不是他？
柏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光淡淡的，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曲解，因为段远山这个人在他这里没有丝毫价值，不值得他去在意。
这样戏弄般的眼神激怒了段远山，他恶狠狠地说，“赵玉瑭知道你这么有心机吗？如果她知道你这些都是装出来的，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赵玉瑭是眼里不能容沙子的人，这一点段远山再清楚不过，不然她不会因为怀疑他偷了她的抑制手环就将他彻底踢出自己的朋友圈，她不能容忍别人的利用和背叛。
柏意仍然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望着段远山的目光却冷极了。
他不会给段远山这个机会。
威胁和辱骂对柏意全都没用，段远山在盛怒之下放出狠话，气急败坏地冲出了学校。
他这号小人物的悲欢没有在学校激起水花，甚至都没有传到霍可耳朵里，当天下午，她分外不自在地看着柏意上了自家的车，真有种做梦的感觉。
“咳，”霍可决定先开口，因为柏意一看就没有要与她交谈的意思，这人只在赵玉瑭面前显露出乖巧温驯的一面，其他时候都锋利得能割伤手。
“那个，我调查过了，之前玉瑭的抑制手环被偷，跟你没有关系。”
霍可很不自然地说，“对不起啊。”
她也是刚调查出来的，知道那事儿的罪魁祸首十有八九就是段远山。
“既然不是你，当时你为什么不辩解呢？”
要不是他从始至终保持沉默，霍可也不会一口咬定就是他当的小偷。
柏意看着车外风景，这条路他并不熟悉，“不想做无用功。”
辩解了就会有人信吗？
学校监控被损坏，嫌疑人只有他和段远山，段远山家境优渥又和赵玉瑭是从小认识的交情，他在外人看来根本没有动机偷走抑制手环。
在这样的情形下，柏意的辩解其实根本没几个人会相信。
当然，柏意不辩解的原因更多是他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变得如何，他教训完了段远山就足够了。
霍可不禁哑然，她也不傻，知道柏意当时跟段远山比较起来谁的处境更尴尬，但她还是觉得如果他辩解的话，情况会好一些，不过他自己都不在乎，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有意缓和两人关系，吭哧吭哧地找话题，“段远山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这事儿你就当回去了，唔，最近玉瑭应该挺忙的，你、你好好照顾她哈。”
以朋友的身份交代这些可真是别扭死了，霍可说得磕磕绊绊，很不适应。
柏意的兴趣却比聊上一个话题时多多了，“她都喜欢什么？”
打听喜好啊，霍可思考了一下，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了，其实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就这些？”
霍可尴尬，“就这些，我平时没仔细观察过。”
主要是也不好观察，赵玉瑭很多时候都不怎么挑剔，也就导致她的喜好不甚分明。
柏意“嗯”了声，也不失望，他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观察收集。
晚上。
赵玉瑭跟几位长辈见完面，吹着夜风回了家，因为家里多了个人，那些年轻小辈们都异常收敛，躲在自己房间里不出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一上二楼柏意就迎出来了，或许是被白天时候的纵容惯坏了，贪婪的本性渐渐暴露出来，这次连事前询问都没有，就直接黏黏糊糊地抱了上来，声音低不可闻。
“好想你。”
他穿着柔软的家居服，洗漱用品用的是和赵玉瑭一样的，身上有淡淡的花香味，赵玉瑭被他抱着，颈窝里一片热烘烘的，有种下班回来被金丝雀缠着的错觉。
她颇为欣慰，现在总算是大胆一点了，不再那么收着克制着，会撒娇黏人了。
“好累。”
赵玉瑭张开手勾住柏意的脖颈，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挂到少年身上，她在熟悉的人面前毫无防备，完全地放松下来，秀美的面庞上带着一丝丝倦意。
柏意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不管两人等级差距有多大，体型上还是男性要更高大些，将赵玉瑭抱起来轻而易举，他用的姿势有点类似于抱小孩那种，赵玉瑭也就顺势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倦懒地阖着眼。
这样的她格外陌生，也令柏意新奇又心软，心里塞满了难以形容的喜爱，恨不得能这样一直抱着她。
“要喝水吗？”
赵玉瑭说不用，被他抱着去了沙发，外套也脱了下来。
“在学校有人为难你没？”
赵玉瑭对两人的关系丝毫不遮掩，她估摸着这会儿学校里流言应该满天飞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不长眼的欺负到柏意头上。
“没有。”
柏意自然而然地隐去了段远山，他不会让赵玉瑭知道那所谓的复仇计划。
特殊进化（27）
军校的录取通知就像赵玉瑭预估的那样，很快就出来了，结果不出所料，因为赵玉瑭本身等级太高，是难得的好苗子，军校那边进行一番沟通后决定对她的学业规划做出调整，她不需要像其他学生那样进校学习，而是直接被纳入了“虎鹰”的特战队伍，跟随一群有实战经验的将军们学习锻炼。
这也使得赵玉瑭能留下来的时间更少了，她跟着赵家人进行了几次应酬，剩下的时间便全都跟柏意待在一起，偶尔也会跟着他去外面玩。
夏日的暖风吹得人心烦意燥，霍可戴着一副大墨镜，胳膊肘搭在车窗边上，遥望着不远处的草坪上两人坐着晒太阳。
她这个电灯泡一跟就是五天，心态从最初的“这个恋爱就是谈着玩玩吧”，变成了“天呐怎么还真的像一对小情侣”，再到如今的“柏意可真粘人，玉瑭可真纵容啊”，心底里已经完全接受了两人恋爱这个事实，而且她也发现，赵玉瑭根本无视别人的看法和议论，她是真的要跟柏意在一起的，而且看这样子，可能一时半会儿都分不了。
日头西斜，刺眼的阳光照到了赵玉瑭脸上，还没等她皱眉，柏意就已经微微前倾替她营造出一片阴影。
她枕着柏意的腿，在温暖的日光下懒洋洋地闭眼假寐，少年身上气息冷冽，肌肤总是冰凉的，好像一块往外冒寒气的冰，夏天和他待在一块很舒服。
赵玉瑭小睡了一会儿，被一股若有若无的抚摸感惊醒，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的粘稠视线又一次缠住了她，而且像是很激动似的，在她露在外面的小腿上不停摩挲，没什么力道，就是惹得人有些想笑。
她倒是不怕，也不抵触，只是当对方悄无声息地要溜进她裙摆下面时，不轻不重地扯了扯柏意的领口。
柏意低下头来，好像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都干了什么不要脸的勾当一样，眼神无辜而清澈，询问一般看着赵玉瑭，顺着她拽领口的动作压低了身子。
“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
赵玉瑭眯眼打量他，手指松开了他被攥得皱巴巴的领口，指尖在肌肤上轻掠而过，慢慢摸上他的喉结，用了点劲儿摁下去。
柏意霎时一颤，敏感地连耳朵都红了，应当是害羞的，但是想要的更多，所以低着头一动不动，不肯躲，望下来的目光水盈盈的，好像把想说的话都包含其中了。
那指尖从喉结处滑过，又漫不经心地摸到了他唇角处，纤薄的唇瓣形状姣好，透着股棱角分明的冷劲儿，可少年此刻偏偏面红唇朱，眼含情意，像坠入凡尘的神明。
赵玉瑭看着他这模样轻笑了声，也逗够了，算是两清，她指尖从柏意唇上挪开，落在他后颈上，暗示似的往下压了压。
柏意随即会意，低下头来跟她接吻，他的吻总是急的、重的，又处处透露着主人的珍视和不舍，好像亲了这次就没下次一样，他微垂着眼，长睫遮住了眸中情绪，自以为将心事掩藏得很好，但两人唇齿相贴，赵玉瑭还能感觉不出来他的情绪吗？
说他胆小吧，他又惯会得寸进尺，一天比一天黏人，但说他胆大吧，他却经常流露出一种对两人感情不抱希望，随时准备抽身而去的意味。
赵玉瑭知道他这种情况急不得，是典型的没安全感的表现，这也正常，毕竟两人在等级和家境上差距太大。
但他又不是真的表露出来的那么柔弱无害，这些全都不是问题，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只是时间而已，偏偏两人又即将分开。
“我后天就走。”
柏意仍然低着头，湿漉漉的唇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会儿，餍足地微眯起眸子，从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心中一直压着块巨石，让他连续几天都睡不好觉。他不想跟赵玉瑭分开，不舍是一种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有点担心下一次回来，赵玉瑭会从这种“昏了头”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会选择跟他一刀两断。
他不希望自己的美梦这么快就醒了。
赵玉瑭摸了摸他的脸，对柏意的心思十分清楚，也知道光解释是没用的，得做给他看，反正时间一久，他就会知道两人已经是绑在一起的了。
其实不怪柏意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赵玉瑭只是一时兴起——柏意长了那么长令人遐想的脸，跟他谈个短时间恋爱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止围观群众是这么认为的，就连赵家的长辈也是一样的想法，更别提那些跟赵玉瑭关系似远非近的“朋友们”了，说什么的都有，大都觉得柏意是“以色侍人”。
柏意倒想以色侍人呢，就怕侍不长久。
现在恐怕对他们感情最有信心的是霍可。
“太阳落了，回去吗？”
柏意点头，把赵玉瑭牵起来，两人慢悠悠地踩着草坪往停车的地方走，这几天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散步，对柏意来说真像一场一触就散的美梦。
晚上，赵玉瑭专门联系了霍可，让她定个会馆包厢，请一些朋友过来。
“都请谁？”
霍可有些摸不着头脑，赵玉瑭不喜欢参加这种交际活动，更不会自己主动组织，这还是头一次，还是她说要请朋友，呃，就霍可所知，没几个人能够得上她口中“朋友”的门槛。
“跟我有过几次来往的，年纪差不多的，都请来吧。”
这一下人数可就多了，霍可算了一下，估计能来三十多个人，别说包厢了，得直接包人家会馆的宴客厅。
她疑惑，“你请这些人干嘛？”
赵玉瑭懒散地趴在床上翻书，语调不太正经，“给我送行啊。”
霍可眼皮直跳，觉得事情没有赵玉瑭说得那么简单，而且谁家送行宴是自己办的。
不过不管目的是什么，霍可也就是个听命办事的帮手，她迅速联系了客人和地点，将一切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