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进化（28）
“我要换衣服吗？”
柏意今天醒得有点晚，因为昨天晚上在赵玉瑭睡着后还毫无睡意地抱着她亲了半天，导致睡眠有些不足，他一醒来就被赵玉瑭告知有个宴会要参加。
在柏意的印象里，这些特殊阶层的宴会就没有简单的，派头大得很，参加的人自然也得是礼服加身，西装革履。
于是他才有这么个问题。
赵玉瑭已经洗漱完了，她还穿着一身宽松随意的睡衣，给窗台上的几盆植物浇水，“不用，你穿平常的衣服就行。”
她这么说，柏意也就毫无心理负担的照做了，本来他也不是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只是担心给她丢脸而已。
显然两人都是很不在乎外界眼光的人。
但两人确实也是独一份。
来参加这场“送行宴”的人接到邀请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以前怎么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赵玉瑭怎么会主动递来入场券，一边疑惑一边又激动，个个都穿得人模人样，前所未有地重视起来。
因此，当赵玉瑭和柏意到场的时候，穿着随性的两人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但大家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心里的疑惑愈发深了。
赵玉瑭随手拿了杯果汁递给柏意，视线众人脸上掠了一遍，她记性还可以，认出了不少人，只是这些人跟她的交情也就仅限于“认识”，而徐斯年和梁捷都在场，跟脸色苍白的徐斯年相比，梁捷还算淡定，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人还没来齐，因为是临时通知的，有些人要推了其他应酬才能过来，赵玉瑭先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就拉着柏意旁若无人地逛吃逛喝起来。
“尝尝这个。”
柏意张嘴咬住赵玉瑭递来的小甜点，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身形是少年人独有的清瘦和蓬勃，出色的相貌令他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间也鹤立鸡群般显眼。
徐斯年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神不要那么明显了，可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嫉妒，快把手帕给揉碎了。
他追赵玉瑭那么久都没有丝毫进展，而柏意就靠着他这张脸得到了赵玉瑭的青睐，听说两人不禁住在一块，还经常出去约会。
梁捷喝了口酒，神色幽暗，他的情绪不如徐斯年明显，但归根究底其实是相似的，只是他更理智，知道自己这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冷眼旁观，等赵玉瑭对柏意这张脸的新鲜感过去了，他仍然有机会。
大家互相聊了会儿天，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赵玉瑭端了杯度数不太高的酒，向众人的方向遥遥举杯。
“感谢大家为我送行，今天不止是送别宴，还想借此机会跟大家介绍一下，”赵玉瑭表情平静，看向柏意的时候却不自觉地笑了下，浅淡的笑意在霓虹灯光的折射下很少有人能够察觉到，“这位是我男朋友，柏意。”
赵玉瑭望向众人，话里带着细微笑意，可目光却是冷的，说是介绍，实为警告，“我的私事在大家眼中不算秘密，我也不介意再高调一把，请大家多留心些，别伤了我的人。”她微微一笑，将酒饮尽，开玩笑般说，“我脾气不太好。”
众人皆是被这番话震住了，一瞬间心中清明，明白了这场送行宴的真正目的，这是要趁机替柏意撑腰啊，这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她这场恋爱不是儿戏，而柏意，不管他等级如何家世如何，他既然成了赵玉瑭的人，就谁也不能动。
霸道，嚣张，但大家对这种姿态并不反感，毕竟赵玉瑭的等级摆在这里，她学成归来后不知能坐上多高的位置，大家不介意捧着她，就怕连怎么捧都不知道，这一下有了机会，纷纷举杯表明立场。
开玩笑，赵玉瑭都这么大张旗鼓地护着人了，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跟她作对，不过那种“谈着玩玩而已”的传言是怎么飘出来的，这要还是玩玩，那什么才叫认真？
赵玉瑭说完想说的话，也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她知道自己达成目的了就足够。
“走吧。”
赵玉瑭把柏意牵出会管，后者一路上安安静静，太安静了，跟失语了似的，她几次抬头看，都只看到少年幽深但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心中欢喜太过无法言说了似的。
她噗嗤一笑，“傻了？”
柏意摇头，过了会儿又点头，从在会馆听到赵玉瑭那番话起就一直晕乎乎的，什么都无法思考，真跟傻了似的。
他遵循本能把赵玉瑭抱在怀里，紧紧箍着她的腰，分明是身形高大结实的少年人了，却跟孩子一般把脸颊埋在她颈窝里轻轻磨蹭，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无声的眷恋爱慕。
赵玉瑭把他的脸捧起来，觉得现在是个给他增加安全感的有利时机，得抓住机会，便想了想说，“我不是随便的人，可能有时候做决定是会仓促一点，但那也都是我深思熟虑过的，跟你谈恋爱也是这样，不是其他人说的什么一时兴趣，见色起意，我是喜欢你的脸，但这不是全部。”
感觉掌心下的脸颊越来越烫，赵玉瑭有点想笑，又不忍心破坏现在正当好的氛围，努力把表情绷得严肃一点，加强自己话中的可信度。
“对自己有点信心，你也是值得我喜欢的。”
柏意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说自己真的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又说不出来，因为那无疑是在反驳赵玉瑭的话，他永远不会反驳她。
赵玉瑭笑了下，凑上去亲亲他的唇。
唉，怎么跟小可怜似的，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看着真让人心疼。
“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够了，别人说什么都不要听。”
赵玉瑭想起什么，叮嘱道，“乖一点，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你知道的，我成了军人以后对这方面很敏感的。”
柏意重重点头，他绝对不会做任何令赵玉瑭不允许不高兴的事。
特殊进化（29）
赵玉瑭离开的第三个月，终于有机会往外打一通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她正蹲在被障碍物层层裹着的简陋帐篷里，穿着一身暗色的作训服，原本到下颌处的短发已经剪到耳侧，秀美的五官轮廓在夜色遮掩下显出几分冷冽。
队友就守在帐篷外面，声音压得极低，“队长，只有五分钟哈。”
“嘟——”
电话通了。
赵玉瑭声音很轻，过于敏锐的感知力令她完全可以一心二用，在打电话的同时还能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电话那头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玉瑭低下头笑了一笑，“我只有五分钟时间，陪我说说话好吗？”
这三个月来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她先是跟着特战队进行了一个月的短期实战训练，因为成绩过于突出，直接被拎到了这一届“虎鹰”的新人队伍里，带着一小队人去了其他星系跟雇佣兵作战，前几天才秘密回来，继续清扫一批联邦通缉犯。
柏意立刻便出声，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想你，很想。”
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参加了大学等级考试，选了一所军区医学院，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地当个普通B级，而是适当地表露出自己一些优势，以此来和那些A级的考生们竞争入学名额，他很需要这个名额，不想让赵玉瑭再因为自己被嘲笑，那些风言风语不该战她的身。
可他好想她，夜半梦醒，总觉得和她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都像是一场泡沫般的美梦。
赵玉瑭还是笑，声音却是低而温柔的，她心情好时连语调都好似浸润了春水，没有一点冷若冰霜的样子。
“我也想你。”
“我离开后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其实她担心的倒不是柏意会受欺负，而是有人刺激到他，让他做出一些过激的反应，她离得这么远，真出事了也没法立刻赶回去。
柏意声音很乖，“没有，我很好。”
除了太想她，看什么都是她，哪里都好。
“嗯，那就好，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就去找霍可，别跟她客气。”
柏意应了，很眷恋地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什么时候能回来？赵玉瑭也不知道。
“短期内应该是不行了，有联系你的机会我会联系你的，好好生活。”
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逐渐靠山，赵玉瑭眼神一厉，声音仍然是温柔的，“时间到了，我必须挂了，别太想我。”
“嘟嘟嘟——”
柏意握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在深沉的夜色里感到一阵无所适从。
他忽然觉得疑惑，赵玉瑭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艰难的路呢？她等级那么高，在任何领域都可以坐上令人仰望的位置，从军当然也很有前途，可那太危险了，这种危险不会因为她等级高就全部消失，总是有风险在的。
两月后。“真不用我送你去学校吗？”
霍可靠着车，看着柏意自己将行李搬上一辆普通轿车，感到费解，“玉瑭都让我好好照顾你了，你还犟什么啊，就让我送你学校呗。”
外面那些人都说柏意好命又好运，哪怕赵玉瑭走了都还有靠山，但霍可却很清楚，柏意从来没主动麻烦过自己什么，甚至她上赶着帮忙，这人还不情不愿的，始终冷着个脸。
她可真怀念在赵玉瑭面前那个乖巧模样的少年啊。
柏意话很少，“不用。”
今天是他开学第一天，柏意拒绝了霍可的帮助，独自一人迈入了新的学校，这里几乎没人知道他和赵玉瑭的关系，但凝聚到他身上的视线仍然只多不少。
原因无他，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柏意抽条长个，五官也愈发成熟瑰丽，眉眼线条锐利精致，站在人群中哪怕只是个背影都足够引人注目，是绝对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尽管他只是个B级，可他是整座学校唯一被破格录取的学生，这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并不任何人，大部分人反而会把他当作可以结交的对象，但他性格太冷淡，能跟他说上话的人很少。
“柏意，下面有个女生在找你，是你女朋友吗？”
室友回头望了一眼正在安安静静看书的人，表情颇为夸张，“哇，你女朋友居然是个S级！”
自习室里还有不少人，他这一声不大不小，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纷纷八卦地透着窗户往下看，果然看到楼下一位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孩，对方注意到这些人的视线，抬头看过来，落落大方地挥了挥手，眉眼略英气。
惊呼声和议论声更多了。
柏意毫无反应，等这一页书看完了，才收拾了东西往楼下走，那些想看热闹的人纷纷跟在后面，你推我攘地聊着八卦。
柏意在学校里实在是出名，一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被破格录取的B级，二是他用这张格外惹眼的漂亮脸蛋拒绝了很多女孩子，是绝对的高岭之花，但他每次拒绝别人的理由都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开学快三个月，谁也没见过柏意的女朋友，据可靠消息，这人平时在寝室既不聊天也不打电话，一看就是个单身狗，之前说的女朋友恐怕只是个幌子。
柏意走到楼下，周围看热闹的已经围了不少人，他看到霍可，眉头微微蹙起，不太高兴的样子。
霍可满头黑线，这人可真不待见她啊。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没好气地说，“我是来跑腿的。”
柏意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立刻上前接过信封，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有消息了吗？”
自从上次打完电话，赵玉瑭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霍可摇头，“没有，应该又是在执行秘密任务。”
其实霍可也从军了，但她不如赵玉瑭那样优秀，没能被选入“虎鹰”，跟她比起来也清闲很多。
赵玉瑭的消息十分少，大家只知道她在做的任务非同小可。
特殊进化（30）
柏意在一堆人充满好奇但又不敢问的视线里，拿着信封回了寝室，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封信，柏意先看了照片，照片上赵玉瑭穿着一身休闲服，站在某地商业街的涂鸦墙下面，正和几个人说着话，站姿散漫，似乎百无聊赖的样子，但她实际上是在探听消息，伪装后混入了人群之中，这张照片是敌方拍下的，后来捣毁对方老巢的时候，赵玉瑭顺手揣进了口袋，又转送给了柏意。
照片拍得有些糊，她头发剪得更短了，微微偏着脸，似乎瘦了一些，但仍然很好看。
柏意一张照片反反复复看了半个多小时，像是要印到脑子里去，眼睛都盯酸了才想起来还有一封信没拆。
大概是时间不够，信写得很是仓促，笔迹稍显凌乱，只说了几句自己一切安好之类的话，让柏意好好照顾自己。
柏意拿着一封信和一张照片看了很久，连什么时候天黑了都没发现，直到室友回来开了灯。
“你在啊？怎么不开灯？”
室友被静坐在一片黑暗里的他吓了一跳，疑惑地发问，发现柏意手里似乎拿着东西，便走过来想看看，谁知道柏意反应很大，默不吭声地把东西藏起来了。
他更加疑惑，有什么好藏的啊？
唔，难不成是一些涉及隐私的东西。
他忍不住问，“好像是张照片，你的照片吗？”
柏意收得太快，他什么都没看到。
柏意淡淡道，“是我女朋友。”
室友哈哈两声，心想你糊弄谁呢，你根本就没女朋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赵玉瑭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正当其他人都在这么安慰自己时，赵玉瑭却是真的出事了。
“队长！”
随着几声压抑的惊呼，赵玉瑭迅速找到掩体藏了起来，但她刚刚不慎中弹，小腹处血液汩汩流淌，她一边就地取材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包扎，一边听着不远处剧烈的爆炸声响。
队友分身乏术，没有办法过来支援，而赵玉瑭在此时偏偏发生了精神力紊乱的前兆，一旦她无法控制精神力，周围的同伴和人质就会受到波及，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她面无表情，将包扎好的伤口重新撕开了，血液的快速流失令她出现了些微的眩晕感，但与此同时，她濒临紊乱的精神力也躁动不起来了。
现在就赌他们的支援能尽快赶到。
赵玉瑭什么都没想，但当了很久缩头乌龟的系统突然冒了出来，咋咋呼呼地在她脑子里尖叫。
“你受伤了！你要死了！”
赵玉瑭感到无语，“这种时候你不应该给我点金手指吗？”
系统更加暴躁，“屁嘞！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从军，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你一直留在他身边看着他不行吗！”
它分外狂躁，“你要是死了，他会发疯的！”
她在任务中救下的这些人有什么用，一旦柏意选择发疯，他能将整个世界都毁了，对系统来说，这无疑是它工作的失败，它和赵玉瑭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赵玉瑭看出它是真的无能了，不可能有什么灵丹妙药来救自己，便安静下来，不管它叫嚷什么都不答应，静静躺在一片废墟之中。
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和硝烟味，赵玉瑭感到浑身冰冷，应该是血液流失的原因，她是超S级，就算是失血过多也能比别人多撑一段时间，没有意外应当是能撑到救援过来的。
当然，有意外的话她就完蛋了。
系统的质问声还没有停止，赵玉瑭在它聒噪的声音里思考人生。
确实，她确实不应该离开柏意，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她的任务是阻止柏意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本就应该一直守在他身边，规劝训诫。
她本身也不是个道德多高尚的人，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很不符合她的性格。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呢？好像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态渐渐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面对世界作壁上观，到主动选择融入，选择做一些更有社会意义的事，她说不清自己选择这么做的原因，但很清楚地知道，她的底气来源于谁。
系统骂得正欢，忽然听到赵玉瑭笑了一声，是那种没什么力气，但很轻松，甚至带了一点得意的笑，让它困惑又茫然。
“你说不好都要死了，你还有心思笑？”
它感到奇怪，这位宿主在最开始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子的呀，她那时冷漠又冷静，让它第一次尝到了任务成功的滋味，它也十分清楚地明白她的求生欲有多强大，她是不甘去死的人。
这样一想，其实它还发现了很多违和之处，比如赵玉瑭以前好像很少笑，她冷淡的性格和秀美的五官很有反差感，一直让系统记忆犹新。
赵玉瑭唇角还弯着，用柔软的语气安抚道，“别担心，你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
她不会死的。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通了什么，忽然说，“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了。”
它语气很别扭，因为以往都不会把这种机密消息告诉宿主了，怕宿主得意忘形失了分寸，“你任务完成得很好，经过我们统计，你已经到了可以结束任务的时候。”
至于它们都统计了什么，关注的哪方面的数据，系统并不告诉赵玉瑭，它只是说，“你可以回到你原来的世界，继续活下去。”
它知道那个世界的赵玉瑭已经死了，也明白赵玉瑭做了这么多次任务，就是为了重新回去。
赵玉瑭突兀地沉默了。
系统问，“你在想什么，你不高兴吗？”
伤口还在流血，痛感却越来越模糊了，赵玉瑭想到了柏意，还回忆起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回去后，这些经历恐怕就真的像一场幻梦了吧，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但她会记得的，牢牢记得。
“队长！”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赵玉瑭好像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恍惚间竟然有种自己仍然置身雪原的错觉。
特殊进化（31）
“诶，你们的实习地点确定了吗？”
男生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进教室，逮住一个好友就问，好友虽然在室内待了半天，但脸上也都是汗，热的发红，闻言沮丧地点头，“确定了，去贫民区。”
贫民区只是外人一个随便的称呼，但也丝毫没有夸张，那边确实就是处在社会底层的一个破烂窝，经济发展极为滞后，被分配到那里显然不是个好去向。
男生顿时面露同情，他对自己的实习地点也不太满意，但不管怎么说都比去贫民区强。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忍不住偷瞄一直坐在教室后排浏览电脑网页的人，学校里的制冷系统坏掉了，哪怕是待在室内也无时无刻不被热风包裹着，然而那人既不出汗，也不脸红，清清爽爽的样子令人耳目一新，更别说他本身就相貌极其出条，漂亮得惹眼。
男生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大着胆子问了句，“柏意，你去哪里实习啊？”
柏意是他们学校唯一一个B级，按理说各方面都不如人，但却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霸占了快三年，是他们教授的得意弟子，料想实习去处应该不会太差。
坐在教室后排的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清俊的脸，脖颈修长，肤色雪白，线条锐利的五官令他气质冷淡，被轻飘飘地扫视一眼，男生心中一跳，立刻就后悔搭话了。
但柏意居然真的回答了，“第二军区。”
男生露出了痴傻一般的表情。
居然是第二军区？！
第二军区下面管辖的任务都是难度极高的，一些厉害出名的特战队和将军都出自第二军区，那里的军医院自然也非常不同凡响，能力差的人根本不收，能得到去那里实习的机会，恐怕以后也能直接留在那里工作。
男生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柏意在教室待到下午才收拾东西回去，他换了衣服去参加同学聚会，路上还接到几个老同学的电话。
他性格冷淡，在学校里几乎没有朋友，也根本不参加什么所谓的同学聚会，但不知是他和赵玉瑭谈恋爱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最近几年在学校里很出名，前途无量，这些根本不熟的老同学也都开始连续他，光劝他参加同学聚会就好说歹说劝了三天。
柏意之所以会答应过去参加，当然不是因为被他们劝动了，而是一个女同学无意中聊起，说她手里有一张他和赵玉瑭的合照，是当年在学校偶然间拍下的，问他要不要，可以趁同学聚会带给他。
所以柏意就抽出时间准备去一趟。
同学聚会安排在一家高档会所，不止是一个班级开了聚会，他们那一届好几个班都在开聚会，而且巧合地订了同一家。
“柏意？”
霍可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柏意，原因无他，这人一身普通打扮也惹眼得不像话，他不再像十几岁时那样青涩，轮廓更加成熟，有一种沉淀后的独特韵味，冷冷地看人一眼几乎勾魂摄魄。
几年过去，霍可对柏意本人已经没有什么偏见了，不过对于他过于冷淡的性格还是颇为微词，私下经常吐槽。
她快步走过去，很是惊讶地问，“你也来参加同学聚会啊？”
太稀奇了。
柏意淡淡“嗯”了声，没过多解释，在漆黑的夜色里朝她抛过来一眼。
被这种眼神看了太多次，霍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要问的是什么，无奈地摇头，“还是没消息。”柏意不说话了，微微垂下眼，沉静寡言的模样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
赵玉瑭一走就是三年多，除了当初托人送来的一封信，没有半点消息，霍可多方打听，也只知道赵玉瑭又被派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她的行踪都是得保密的，外人根本查不出来。
只能说她应该还活得好好的。
两人简短地交流了几句，柏意去到自己班级的包厢，等了一会儿才见到那个手里有照片的女生。
女生一进包厢就对上了柏意的目光，被他看得微微脸红，主动拎着包坐过去，开口想寒暄两句，“柏意你——”
柏意打断她，“照片呢？”
两人坐得不算远，能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他如墨般的眉眼，他比上学那会儿更好看了，锋利冷淡的气质毫不掩饰。
女生愣了一下，连忙从包里翻出照片递给他。
“这是我不小心拍到的，后来清理手机才发现。”
照片是几年前在学校拍的，从上往下的角度，正好拍到了学校门口的一幕，赵玉瑭跟柏意并肩而行，微微偏着头露出半张白皙的侧脸，唇角好似含着笑意，很温柔的样子。
其实拍摄距离挺远，赵玉瑭的脸拍得也很模糊，但熟悉她的人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柏意捏着照片看了很久，锐利的五官轮廓似乎也随着他的凝视而软化了，这一刻的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好像能让人透过他坚硬的躯壳，看到他内里柔软的心。
半晌，女生听到柏意低低的声音，“谢谢。”
她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没事的。”
安静了一会儿，她似乎是好奇，小声问了一句，“你和赵玉瑭还在一起吗？”
她们这些人不太清楚赵玉瑭的去向，但因为她是超S级，也能猜到她近几年在做的事情很不一般，听说一走就是三年多，根本没回来过，这种甚至都不能叫异地恋，光异地了，恋都恋不成。
“嗯。”
柏意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微抬起眸子看过来，话音异常笃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拿到照片柏意便没有久待，他出了会所，搭上了一辆出租车。
十分钟后，柏意忽然出声，“方向不对，你不是司机。”
司机扭头看了他一眼，竟然露出个阴森森的笑来，他只是个B级，但却让人感到十分危险。
柏意神色冷淡，想要放出精神力攻击，却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紧接着失去意识。
他心中一沉。
特殊进化（32）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处处雪白的狭小房间里，床头还有几样造型古怪，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奇特设备，空气里弥漫的怪异气味对柏意来说异常熟悉，将他一瞬间拉回了童年的梦魇中。
这地方他再熟悉不过。
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开门走了进来，先站在门口处打量了柏意一会儿，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好像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什么无生命体。
“对这里还有印象吗？”
他走了过来，口罩遮住半张脸，还戴了副古板老旧的框架眼镜，虽然外貌普通，但气质很斯文，有种书卷气，就是声音太难听了，像指甲在纸上滑动的声音，十分刺耳。
柏意冷冰冰地抬眼看过去，略有些嘲讽地掀起唇角，“你把我弄过来是想叙旧？”
许信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把眼镜摘下来缓缓擦拭镜片，似乎有些无奈，“你对我怎么这么大恶意，实验成功了不是吗？你现在拥有的力量连S级都比不上，你不也靠着它过上了不一样的生活？”
他语调和蔼地像位长辈，只是声音太难听，令他的好言相劝听上去有种刺耳朵的不适感。
“如果你没有参加实验，你就还是个普普通通的B级，就无法进入现在的学校学习，你看，是实验给了你重选人生的机会，这就是我的实验初衷。”
不论他说什么，柏意的目光都是冷的，甚至还带了丝丝嘲弄，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许信渐渐闭了嘴，和蔼的面庞上终于暴露出了一些不悦，“你不同意我的说法？”
柏意语气很淡，似乎觉得跟他说话都是件令人厌烦的事。
“实验成没成功你自己清楚。”
如果基因改造的实验真的成功了，柏意的等级为什么还是B，他的精神力为什么那么扭曲不可控？
柏意从做完实验起，有整整两年的时间必须躺在床上，过于亢奋的精神力让他彻夜难眠，不充足的休息来来的副作用又反复拉扯他的神经，柏意有好几次都陷入了失控状态，疯狂地毁灭周围的一切，甚至有一段时间连最基本的情感感知能力都消失了，完全和疯子无异。
这样也能叫实验成功？
许信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点头了，“你说得对，实验没有成功。”
他有些遗憾地说，“我也是在做完你的实验之后的两年才发现的，不管我怎么改进，除你之外的实验品还是因为精神力失控全死了，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作品。”
柏意垂着眼，似乎懒得再看他这张恶心的脸。
“你想做什么？”
许信又靠近了几步，“既然实验还没有成功，那我就要做到成功为止，你也不想像其他实验品一样都死于精神力失控吧，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只要你配合我，你可以变成一个真正的B级。”柏意定定地看着他。
他不想死，更不想是因为精神力失控而死，许信的话对他来说有很强的吸引力，他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拒绝许信，就是拒绝继续活下去。
可他还不能死不是吗？
许信似乎能猜到柏意的想法，在他看来，当然不会有人能拒绝他的提议，毕竟代价是付出生命，他循循善诱地压低了声音，“实验体由我来找，要多少有多少，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用待在我这里按时提供血液样本就够了，这对你来说完全没有损失，等我真的研究出了实验成功的方法，你可以从等级到实力完全变成S级，到时你可以拥有另一种人生。”
柏意果真像他料想的那样，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他表情冷淡，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需要多少时间？”
许信斟酌道，“最少半个月，有进展的话你可以先暂时离开这里，放心，我不会耽误你的实习工作的。”
之所以一定要有柏意参与，是因为当年他就是第一次实验成功的对象，接下来那些实验体就算实力也得到增强了，但都没有他的令人惊艳，甚至好几个都在日后出现了严重的紊乱反应，接连死去，柏意是如今剩下的实验体中发展得最稳定最好的，代表了许信那段时间的成功，他要去其精华去其糟粕，势必需要柏意在身边。
“实验体你也准备好了？”
许信以为他是关心实验进度，担心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知无不答，笑着说，“已经准备了三百个，我们这边消耗的数量很快就能补上，不会在在这方面耽误时间。”
因为实验需要，他们选择的实验体一概都是B级以下的少年人，最大也不能超过十岁，这些孩子的来处基本都是福利院和贫民区等场所，许信有自己的人脉和渠道，找到实验体并不是难事，只是他要的数量太多了，还是需要小心行事。
柏意没对他的安排发表意见，似乎已经答应就这么留下来。
几天后，又一批实验体被秘密送往实验基地。
“失踪的孩子名单出来了吗？”
热闹杂乱的酒吧里群舞乱舞，混杂着浓浓的低劣酒精味，赵玉瑭压低声音，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酒杯，跟对面的酒保说话。
酒保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出来了，但那些孩子很多来路不明，没法统计。”
他做了个手势，“实际丢失人数得是名单的五倍。”
赵玉瑭看着玻璃杯里的淡蓝色液体，没有说话，她打扮时髦，和酒吧里的男男女女很好地融合到了一起，被浓重妆容遮掩住的脸上情绪很淡。
她带领的这支“虎鹰”小队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月，一直在秘密探查某底下基因实验室的消息，最近才有了点线索，查到了一批失踪孩子的去向。
基因实验早就被联邦明令禁止，但还是有人顶风作案，这次的案子非同小可，不仅是因为被掳走做实验体的孩子们数量巨大，还是因为上面有人怀疑，基因改造实验真的有了结果。
特殊进化（33）
“基因改造的实验真的有成功的案例吗？”
一家不起眼的高楼住户里，范旭楠边盯着窗台的望远镜往外看，边啃咬手中的饼，吃得没滋没味，好奇地跟队友闲聊。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高瘦青年，戴着框架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慢条斯理地擦着怀里的狙击枪，那表情深情款款，像在看自己的心上人，随口说道，“据说是有成功过的，不然那疯老头也不会大张旗鼓搞这么多实验体，他难道不知道这个危险吗？他是心急实在等不了了。”
基因实验的事情他们从几月前接手，一路顺藤摸瓜才找到这里，基本已经确定了那个隐蔽实验室的地点，但什么时候行动还得听队长规划。
斯文青年轻飘飘地把问题又抛给了赵玉瑭，“队长，你知道的对，你说说吧。”
赵玉瑭竟也没避讳，“有成功过。”
范旭楠震惊回头，“真的吗？如果真的可以通过基因改造提高等级，那这岂不是件好事？”
这可是帮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机会啊。
赵玉瑭语气很淡，“基因改造……说得容易，你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这和能量守恒是一个道理，那些成功的实验体多数都精神力失控崩溃了，自残都是轻的，有些人疯癫之下连亲人都拉着陪葬了。”
这恐怕也是那个疯老头着急寻找新的实验体再进行基因改造的原因，可他也不想想，如果基因改造真的可以完全没有副作用，联邦又怎么可能明令禁止。
范旭楠受教地点头，听得心有余悸，又忍不住骂道，“那老头真是失心疯了，上百个小孩拿去当实验体，完全不把人命当命，就他这种蔑视生命的人，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实验的初衷就想让众生平等，真是可笑。”
他吐槽完，想起正事，扭头问了句。
“队长，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屋里没开灯，光线有些昏暗，赵玉瑭坐在客厅地板上看刚搞来的地形图，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后天下午。”
范旭楠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天下午有雨哎。”
他小声嘀咕，“希望不是大暴雨。”
一语成谶。
层层堆积的乌云将最后几缕日光遮得干干净净，雨声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窗户外面，偶尔还伴随着几声惊雷，像某种风雨欲来的预兆，令人心中不安。
实验室里，许信丝毫没有受到恶劣天气的影响，他刚刚接收了几十个实验体，已经给他们注射了初步药剂，这会儿正在研究柏意的基因样本，而柏意就站在旁边看着，面无波澜地注视着窗外淋淋漓漓的雨珠。
许信摘下眼镜看了他一眼，含糊地笑了，“柏意，你成长得很好，没想好你会是我最成功的作品，当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病恹恹的小孩。”
他还记得那个小男孩被父母强行带过来时候的模样，那时许信的基因实验被迫转到地下，实验遇到了瓶颈，偏偏还十分缺乏实验体，他那时没有现在的能力，只能暗地里将消息散发出去，吸引一些想要带孩子改变等级改变命运的父母主动过来，柏意的父母就是如此，那对年轻夫妻对基因改造的狂热态度和许信不谋而合，甚至还当了他一段时间的助手。“看到你这样我真高兴，”许信感慨地说，“我想帮助更多的孩子改变命运，给他们一个成为人上人的机会，可惜很多人都不理解我。”
柏意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或许是他的冷漠在这个暴雨天显露出一种刺人的寒意，许信忽然问他，“你觉得我残忍吗？”
他是一个医生，是一个科学家，但他如今却为了实验四处搜刮人类作为实验体，完全违背了自己入学时的宣言，他如今更像是一个刽子手。
柏意冷冰冰地瞥来一眼，对他突如其来的虚伪良心嗤之以鼻，“你不是早有答案？”
许信进行基因改造实验前后十几年，他要是怀疑自己早就怀疑了，能这么坚持着走下去就证明他根本没有良心这东西。
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你比我坚强多了，很适合干这一行，那些孩子中就算有实验成功的，也根本比不上你。”
柏意对他来说始终是特殊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许信最得意的作品，更因为在柏意眼中，许信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灵魂，这也是他毛冒险找上柏意的原因，他知道柏意归根究底和自己是一样的人，知道他一定会答应自己，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别人的生命跟自己的利益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外面“轰隆”一声，雨下得愈发大了，柏意沉默地凝视着外面的景色，眼神晦暗不明。
他来到这里已经快五天了，离实习的日子最多还有半周，然而许信的实验如果没有进展，他不会被允许走出这里。
许信……
柏意目露厌恶，他本身对许信这个人没什么看法，对他来说根根不值得在意，但现在许信影响到了他的正常生活，这让柏意觉得厌烦。
他还要实习，要工作，要等赵玉瑭的消息，没时间也没兴趣把精力浪费在这个人身上。
柏意漫不经心地想着，今晚的实验是个好机会，他可以找准时机把许信解决掉，趁机抽身。
与此同时，外城的一处隐蔽角落，七八个穿了特训服的男女混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等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人发话。
赵玉瑭看着手表上指针缓慢移动，又抬头看了眼天色，最后嘱咐一遍，“第一要务是救出人质，对实验室相关人员以俘虏为主，如果遭到强烈反抗再用武力镇压。”
经过他们这几天的观察，那建于地下的实验室里至少困了上百名幼童，这次行动要想不伤害无辜人质，难度很大，然而赵玉瑭的脸上丝毫没有难色，她身后的队员们表情也一如既往地镇定，站在暴雨中仿佛一杆杆标枪。
时间到。
赵玉瑭冷声，“出发。”
特殊进化（34）
“还是不行。”
又一在实验中途崩溃昏迷的实验体被送出去，许信呼出一口气，表情前所未有地难看，他本以为有柏意在，他的实验会顺利很多，没想到才开始没多久就又遇到了瓶颈，别说解决基因改造的副作用了，他连一次完整的基因改造实验都无法一气呵成。
许信黑着脸缓了会儿，新的实验体已经被送了过来，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被麻醉后安静地像个木偶，任由摆布，而许信看她的眼神也就像看个无生命体一样，没有丝毫的愧疚和动容。
这次他没有贸然动手，心情似乎也被外面的暴雨影响到了，变得晦涩难堪，他想了会儿，忽然转头看向那个一直静静站在窗边的人。
“柏意，”许信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你也是学医的吧，不如你来试试？”
柏意是许信最早的一批实验体之一，生命力极其顽强，陪着他一路无数次试错，最终成为了他最完美的作品，作为一个实验体，一个相当聪明的孩子，他肯定已经掌握了许信基因改造的整体流程，学医的他也完全具备亲自上手的能力。
他偏头看过来，因为背光，脸上表情看不真切，但许信大概能猜到的，应该还是冷冷的，寡淡的，对什么都不在乎的。
他这样的人，没有情感，没有礼义廉耻，内心积蓄着巨大的破坏力，只有给他一个机会，他会将这个世界变成人间炼狱。
许信笑了下，“你是有这个能力的，完全可以试试，我这里还有很多实验体供你试错，难道你不想试试看在别人身上做实验是什么感觉吗？”
“轰隆隆——”
几声雷响，伴随着两三道闪电，外面风雨飘摇，天幕早早地暗了下去，什么都看不真切，是天然的伪装物。
没有人发现有几道身影飞速地从陆地上闪过，越来越靠近那被层层雇佣兵严密把守的地下实验室。
柏意好似被许信的话煽动了，漫不经心地走过来，目光冷漠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实验体，他当初被父母带去做实验的时候也是这么大，那段时光暗无天日，他一直活在没有止境的痛苦中，经常愤懑地抱怨为什么经历这一切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你不怕我偷师？”
许信哈哈大笑，“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当然也可以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没有教过其他人，你学会了将这一切都继承下去也是好事是。”
他感慨似的说，“我年纪大了，本来也折腾不太久了。”
似乎真的下定了决心，许信分外慷慨地跟柏意讲述了一番自己的经验和实验原理，话里化外都透露着与他相依为命的意思。
“世界上的人都不理解我们，都抛弃我们，鄙视我们，但他们只是井底之蛙罢了！”
越说越激动，许信面红耳赤，是真真正正地把柏意看作了同类。
柏意没搭话，淡漠地垂着纤长的睫羽，心里却无声冷笑。
他跟许信才不一样，他有恋人，有未来。
无形的波动传来，柏意垂在身侧的指尖无意识地颤了两下，他神情一凝，不动声色地往窗外看去。
风雨交加，乌云压顶。有人过来了。
许信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还在进行自己的长篇大论，他虽然给很多人做过基因改造实验，但却没有办法将这项实验用到自己身上，也不敢用，所以他也只是个普通B级而已，甚至因为年老体弱，对别人构不成半点威胁。
他终于停了下来，自认为自己这一番恳切又真诚的话绝对能打动柏意，他们的同类，合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许信目露期待地等着柏意的回答，“你——”
地下实验室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有二十多个作战经验丰富的雇佣兵把守着，第二层才是实验室，最底下那层则存放着近百名实验体。
赵玉瑭持械走在最前面，她过于敏锐的五感在转瞬间就锁定了前方驻守的雇佣兵数量，抬起手做了几个手势，跟她配合默契的队员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
五分钟后，虎鹰小队顺利进入实验室第二层，这里负责把守的雇佣兵比第一层少了近一半，解决起来更加快速，但赵玉瑭却在走出一段距离后迅速止步。
众人脚步骤停，转眼间就看到某个房间内突然出来一个高壮的青年，他神情癫狂，毫无理智地往外散发着自己的精神力，过于凶猛的力道霎时间就令几名队员出现排斥反应，隐隐有些狂躁。
范旭楠惊愕道，“这就是经过基因改造的人？”
光论精神力的强弱，这人最少也是个A级，可他神态癫狂，分明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这哪里能叫作实验成功，这只是造了个疯子出来而已吧。
紧接着，旁边几个房间里的基因改造者全都出来了，看年纪应该是疯老头几年前改造的那一批，现如今状态都非常不对劲，这恐怕就是基因改造留下的副作用了。
小队人员训练有素，迅速分头包抄，他们中基本都是S级，哪怕对抗数十个经过改造的A级也不是件难事，只是稍微浪费了点时间。
范旭楠最先接近那间主实验室，如果他们的情报没错的话，那个操控一切的疯老头此刻就在这个房间里。
不知道他是否给自己留下了底牌。
队员们神情紧绷，丝毫不敢松懈，一步步靠近那个房间，小心且快速地推开了门。
雷电和暴雨击垮了实验室的供电系统，此刻房间里漆黑一切，队员们手腕处的强力手电筒朝前射出一道光束，隐约看到了窗边半伏着的一个人影。
是许信吗？
范旭楠走在最前面，他谨慎地观察着前方的可疑人物，脚下却冷不丁踢到了什么障碍物，疑惑地低头去看，正对上一张呆滞的死人面孔。
这张脸赫然是他们要抓的疯老头许信！
那前面那个人是谁？
光束直射过去，半伏着的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清俊的年轻面孔。
特殊进化（35 ）
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品味，正对着房门的那扇窗户半敞着，狂风裹着密密麻麻的雨珠闯进来，顷刻间就扑了人满头满脸，冷不丁的，外面一道闪电斜着落下，幽幽的荧光将窗前那人的脸映得半明半暗，犹如鬼魅。
范旭楠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强光手电竟然灭掉了，他犹疑警惕地看了看脚下已经死了的疯老头许信，又看了眼那半伏在窗台边，身上好像有血的漂亮青年，头脑短暂地空白了两秒。
这人谁啊？
看年纪应该不是被抓来的实验体，看精神状态和外面那些精神已经崩溃的人也不一样，看起来像个正常人，难不成是许信的帮手？
半秒内范旭楠心里就闪电般过了好几个念头，他下意识地拿出武器，想要先将这个可疑人物给控制住，只是没走两步，就发现身后有人从自己身前快速走过，带起一阵凉风。
他又是一愣，“队长？”
但比他更惊讶的另有人在。
柏意怔怔地看着这个近四年没见过的人，目光落在她秀美的眉眼上几乎挪不开，刚刚还冷淡的面容一瞬间就软化下来，看起来甚至有点呆。
他外形实在是太出色，虽然身上衣衫染血显得柔弱，但目光却很有存在感，直勾勾地看着赵玉瑭，这副模样引起了队员们的不满，尤其是范旭楠，他站在最前面，自然也将柏意的反应看得最清楚，心想虽然他们队长长得很漂亮，但是能让你这么盯着看的吗？真是太没规矩了。
他想着，严肃地斥了句，“看什么呢？把手伸出来。”
年轻俊秀的青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仍旧仰着脸，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赵玉瑭扭头过来瞥了他一眼，因为屋里光线不足，范旭楠没能看懂这个眼神的意思。
难不成是夸他干得好？
“手伸出来。”
赵玉瑭的语调平直，毫无波澜，但她声线清泠泠的，哪怕不带感情说话也很好听。
柏意眼睫颤了两下，十分温驯地将手伸出来，“咔哒”一声，手腕上被扣了两个电子束缚环。
“队长，许信已经死了，死于精神力崩溃。”
外面那些接受过基因改造的人也都处于精神力崩溃的状态，跟他们打着打着就有人倒下，显然是实验的严重后遗症或者说副作用，但许信本身是没有接受过基因改造的，他怎么会死于精神力崩溃呢，而且死的时间这么恰巧，差点就被他们活捉了。
“嗯。”
赵玉瑭表情很淡，“先收尾。”
范旭楠把许信的尸体扛起来，正好看到可疑人物从自己面前经过，这人身上确实都是血，受伤的地方有很多，走起路来异常艰难缓慢，像是仅凭一口气强撑着，也不知道他撑个什么劲。
他目光下落，忽然看到了柏意腕间的电子束缚环，愣了一下，“队长，为什么给他戴两个电子束缚环啊？”
这个电子束缚环一般都是将两只手腕绑在一起，起到束缚和威慑的作用，但眼前这个漂亮青年却是一手一只，行动不受约束。
赵玉瑭又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冷冰冰的，让范旭楠不禁打个哆嗦，也不敢等她给答案了，连忙扛着尸体往外跑。
收尾工作做到一半，后援人员已经到了，双方办好交接手续，对方领导跟赵玉瑭简单交谈了几句，“听说你们抓到个活人？是许信的帮手？”
赵玉瑭穿着紧身的作战服，束出一截细韧的腰肢，她面容秀美，五官轮廓线条是柔和的，看起来丝毫没有攻击性，但这些柔和又因为她眼神的冷冽而给人一种冰冷的危险感。
一个超S级，不管外貌身材如何，没人敢小瞧她。
赵玉瑭态度自然且平静，“不一定，还要审。”
对方点点头，“行，这个任务本来就是你的，你自己看着办，那些孩子就由我的人送回远处，你尽管放心。”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后，赵玉瑭一行人先行离开，他们有专门的装甲车，内里空间十分宽敞。
“队长。”
“队长。”
赵玉瑭一上车便有人跟她打招呼，她扫了众人一眼，“有受伤的吗？”
陆陆续续有两人举手，“一点小伤，已经在包扎了。”
赵玉瑭点点头，又看向被安置在角落里已经昏迷过去的可疑人员，他浑身都是血，倒没有重伤，但显然被折腾得不轻，脸庞呈现出纸一样的惨白，在这暴雨不停的夜晚像朵被风雨击溃的娇花。
有人指了指他，“队长，这人可疑着呢，等他醒了得好好盘问，现在把人送哪儿？”
赵玉瑭坐过去，“送医院。”
她说的医院自然不是外界那些普通医院，而是上面特批下来建立的医疗所，专门收治他们这些身份特殊任务神秘的作战人员。
范旭楠胳膊受了点伤，正在包扎，“我看都是小伤，直接把人弄醒问完再决定怎么处理呗，他要是共犯还有什么可治的，扔给别人处理呗。”
他大大咧咧地说完，发现赵玉瑭已经坐到了那人身边，还动手检查了对方身上的伤，不怎知的，范旭楠觉得这一幕有点奇怪。
只是没等他细想，就听到赵玉瑭说，“这次的行动报告你来写。”
每次行动结束都要写报告，从头到尾详细到每一处，能直接把人累死，范旭楠听了脸色大变，顿时一点说废话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在队友们的幸灾乐祸声中不停哀嚎。
赵玉瑭没理会这些发疯的人，她简单看了眼柏意身上的伤，稍微放下心来，又盯着他苍白的脸看了会儿，才伸手出去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让人靠到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柏意，但见到人了也不觉得多惊讶，只有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隐约摸清了这个世界的核心，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柏意只是个B级，但他实力远不如此，现在看来恐怕是因为他也在许信手里做过基因改造实验，而这一次许信再次找到他，恐怕是因为柏意的基因改造比其他人都要成功，都要稳定，虽然精神力时常失控，却不会使他完全崩溃，也不会危及生命。
而发现自己之前的基因改造实验并非真正成功的许信最需要这样一个完美的作品来帮助自己吸取教训，不断改善。
赵玉瑭相信柏意不会是自己找上许信的，也知道柏意对所谓的基因改造实验没有兴趣，但他性格漠然，不会对不在意的人和事耗费心神，如果她今晚没有出现，或许柏意解决掉许信后会独自离开，他不在乎那些实验体的命。
三天后。
“队长，”范旭楠兴冲冲地推开训练室的门，看到一堆穿着老头背心举铁的彪形大汉，就是没看到他家队长。
“咦，我队长呢？”
“赵队刚走啊，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范旭楠挠挠头，想说的话全堵了回去，不过他要说的也不是啥急事，他心想回头再告诉队长也行，于是自己拉上个队友就往医疗所去。
“我听说咱们带来那人已经醒了，我得好好盘盘他，让他把真话都吐出来不可。”范旭楠来到医疗所，看到某病房外挤了四五个小护士，探头探脑地往里望。
“小洁你看什么呢？”
小洁见是他，不客气地翻个白眼，“当然是看帅哥啊。”
“帅哥？”
范旭楠心想哪来的帅哥，他跟着往里一望，就看到张苍白病态却足够精致的脸。
嚯，可不就是他要找的那人嘛。
他费劲挤了进去，才要说话就发现赵玉瑭居然也在，“队长，原来你早来了啊，我说怎么没找着你。”
赵玉瑭穿了身略宽松的浅色训练服，正坐在病床边削苹果，眼睫微垂，“你来干嘛？”
范旭楠很来劲儿，“我来审他啊，这人可疑着呢。”
说着，他问床上那病患，“能说话吧？说说许信是怎么死的，你又是什么身份。”
那人没理他。
范旭楠纳闷不已，发现这人自始至终都盯着自家队长，那眼神复杂得都解析不出来，病态苍白的样子看着还有点莫名的可怜。
他脑中警铃大作，这人不会看上他们队长了吧？
“哎我说你——”
范旭楠眼睁睁看着赵玉瑭把削好的苹果放到那人掌心里，话说到一半就卡了壳，震惊得无法言语。
柏意接过苹果，余光都没给范旭楠一个，根本不想理会，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玉瑭的脸色，想要开口解释，又生怕自己的谎言不到位反而引起她的怀疑猜忌，一时有些举棋不定。
过了会儿，病房里又多了两个人，都是赵玉瑭叫过来的。
她自己拿了个没削皮的苹果啃，示意那两人上前，“盘问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我不参与，等你们结束了整理成一份报告交给我看。”
“范旭楠你想加入也行，不过别问些脑残问题。”
范旭楠来不及为自己的智商辩解，“队长你为什么不参与啊？”
他记得最近不怎么忙吧。
赵玉瑭懒洋洋地往外走，“家属回避。”
“……”
范旭楠反应过来险些破音，“家属？家属？？！”
他家队长是独生女的事情谁都知道，这个家属不可能是指兄弟，那还能是什么……
被叫来委以重任的两人显然已经知道了，不过故作平静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好奇和八卦。
他们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嗯，先从了解你的基本情况开始，姓名……”
“家庭背景——”
“跟赵玉瑭是什么关系？”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柏意垂着眼，把最后一口苹果吃完，他在除赵玉瑭以外的人面前都是淡定从容的，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恋人。”
医疗所的食堂伙食很好，赶上中午饭点，赵玉瑭慢吞吞地吃完饭才回来，范旭楠他们已经走了，病房里安安静静的，赵玉瑭进去后，那个一直垂着头的人才把脸仰起来。
“玉玉——”他很小声地叫出这个几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昵称，眸子黑漆漆的，里面有清晰可见的不安和紧张，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游刃有余的样子。
赵玉瑭“嗯”了声，只这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回应，就令柏意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显得有些惊喜的样子。
她失笑，伸手摸了摸柏意冰凉的脸颊，“好久不见。”
柏意顺势牵住她的手，放在唇上留恋地亲了亲，“我好想你。”
日日想，夜夜想，有些时候在精神力失控的情况下，他总会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跟她亲近过，总是怀疑那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我也想你，”赵玉瑭耐心地说，“这几年到处跑，任务都要保密，没机会回去看你，过得还好吗？有没有被人欺负？”
柏意抿着唇，笑意清浅好看，本就漂亮的人笑起来的模样几乎令人过目难忘，“我过得很好，除了很想你，哪儿都很好。”
他似是下定了决心，主动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在见面之前，柏意自认为有顺利解决一切的能力，从未想过要跟赵玉瑭解释这些，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他也就不愿再隐瞒下去，将一切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赵玉瑭安静地听着，基本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她等柏意说完才问，“你跟范旭楠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柏意摇头，说得很小心，似乎是怕她介意，“我……撒了点慌，不然很难解释。”
他作为一个经历过基因改造实验却还好好活着的人，如果身份暴露了，将会彻底失去自由，会被联邦收置，想也知道迎接他的不会是什么好下场，要么继续当实验体，要么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柏意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他是要跟赵玉瑭好好过一辈子的。
赵玉瑭握住了他的手，“你做得对。”
她的柏意的想法一样。
特殊进化（37）
柏意在医疗所住了快一周，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基本可以办出院手续，但在他离开之前，赵玉瑭先接到了上面派下来的任务，依然是保密性质的，难度甚至比之前更大，也更着急。
让队员们去做准备工作，赵玉瑭抽出时间来跟柏意告别，她只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不能耽误，两人便谁也没有说话，面对面抱了好一会儿。
赵玉瑭拍拍他的背，“这几年形势不好，才有这么多任务，等过几年安定下来了，我就不会这么忙了。”
基因改造实验只能算是内患，还有更多的外忧等着去解决，一时半会儿上面不会放人。
柏意轻轻“嗯”了一声，他习惯等待，所以无需赵玉瑭多说，只要她给一个盼头，他就可以一年、几年，甚至一辈子地等下去。
有人轻敲了两下房门，“队长——”
赵玉瑭松开揽着柏意腰上的手，刚想说话手上就是一紧，被柏意拽过去重新搂住，唇也被封住了，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自若，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心里在想什么赵玉瑭都知道。
任由他缠着亲了会儿，赵玉瑭才重新跟他拉开距离，“我走了。”
柏意想“嗯”一声，但是最终也没能发出声音来，只是眼神追随着赵玉瑭的背影，一路看着她坐车消失。
医疗所的护士们都知道这间病房里住着赵队长的家属，这些日子对两人的相处也看在眼里，因此得知赵玉瑭离开了后，便想着上来安慰安慰一下才相聚没几日又被抛下的小帅哥，只是当她们敲门进来后，才发现是多虑了。
刚刚还缠着人要亲要抱一脸不舍的人，现在已经恢复了一张漂亮的冷脸，美则美矣，却是毫无温度，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
他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基本都是赵玉瑭通过渠道给他买的衣服和日用品，抬眸看过来时从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有事？”
护士们被这冷嗖嗖的眼神看得一愣，准备好的安慰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感觉这小帅哥女朋友一走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让人不敢靠近。
“呃，没、没事。”
遂灰溜溜离开。
柏意缺了一周的课，连实习报到都错过了，好在他是教授的爱徒，并没受到太大影响，只是有人会好奇地问起柏意消失的这一周是去哪儿了。
“你真生病了啊？哪个医院啊？”
柏意对这个搭话的同学没什么印象，但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生病。”
对方果然追问，“那你是去干什么了？”
柏意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对方，无比清晰地说，“我跟我女朋友待在一起。”
那人：“……？”
先是疑惑，再是惊讶，那人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憋了句，“原来你真有女朋友啊——”
主要是一直光听说没见过啊。
柏意似乎心情挺好，居然还能回答这个废话，“当然，我女朋友很优秀。”
非常优秀。——
三年后。
联邦第一军区的附属医院规模不是很大，但环境十分清幽，能在里面的工作的医生和护士也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毕竟他们接触到的病人和伤患身份都很特殊，能力不够的人根本不配留下。
“听说今天有位上校要转到咱们医院来，据说很年轻呢。”
“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知道是哪个上校吗？”
清晨医院里人流不算太多，闲下来的护士们在导诊台聊着天，顺便整理一些档案病历。
徐淼摇了摇头，“这儿我哪知道，只听说这上校是伤了腿，有点严重，直接送我们医院来了。”
张芝芝思忖道，“伤了腿啊，那得是柏医生的病人吧，柏医生是咱们院最好的骨科医生。”
说谁谁到，她们正聊着，看到电梯里出来的人影时立刻站得笔直，笑吟吟地跟对方打招呼，“柏医生好。”
来人穿着一件雪白的白大褂，肩宽腿长，这种寻常制服穿到他身上总是说不出的精神好看，领口衬衫系到最上面的风纪扣，一丝不苟地挡住了所有人妄图窥探的视线，他眉眼极其精致，鼻梁高挺，五官线条是淡而锋利的，因此整个人都像霜雪般清冷淡漠，令人难以接近。
柏意几步就走到了导诊台，脚步未停，只礼貌性地微微颔首，全程视线没有偏移半秒。
张芝芝叹息道，“从实习就在一起打交道，这都认识三年了，见面打招呼连句话都不说，柏医生怎么就能冷成这样啊。”
徐淼苦笑，“我上学那会儿就认识他呢，不也一样是陌生人待遇，柏医生性格就这样，对谁都是这种态度，指望他多说两句话，还不如指望咱们年终奖翻倍呢。”
这么一比较，张芝芝感觉心理平衡了点，她想起什么，又八卦地问，“柏医生前天是不是去相亲了？结果如何？”
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主要是因为当红娘的那位是她们科室主任，性格无比热情，光说给柏意介绍对象这事儿就说了好几个月，最近才终于安排上的。
“没听说结果，只知道女方条件很好，应该有戏吧。”
她们这么想是有原因的，因为柏意无论能力多么优秀，到底是普通家庭出身，而且等级只有B级，他这样的要想一步登天，势必要在伴侣身上下苦功夫。
两人聊了一会儿，外面响起车辆驶来的声音，那位据说腿受伤的年轻上校被送了过来，紧接着就被送入V类病房，由几个骨科专家迅速看诊确定治疗方案，一时间医院多出不少人，还有几个大人物。
张芝芝正忙着整理资料，耳边响起一声电梯到达的声音，她没太在意，很快面前就多了一个人。
“你好，我是特战部队处指挥官，请问你们的骨科专家会议室在哪儿？”
张芝芝抬起头，先看到了一张被递到自己眼前的身份证件，上面的姓名和官衔明晃晃地映入眼帘。
赵玉瑭——少将。
特殊进化（39）
这几天附属医院陆陆续续收治了很多外来伤患，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其中绝大多数还都是骨头的问题，柏意作为附属医院年轻有名的骨科医生，从早忙到晚，甚至直接熬了个通宵。
他一早去了霍可的病房，从负责守夜的护士那里拿了最近24小时的身体数据记录表查看起来，一项一项看得很仔细。
虽然自认为和霍可没什么交情，但她毕竟是赵玉瑭的好友，柏意是不可能不上心的，更何况他是医生，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
说起来他跟霍可也有两年多没联系了，霍可虽然跟赵玉瑭在做的是两种事，但军人就没有不忙的，忙起来后基本就很难跟外界沟通，消息一断就是几年。
记录表看完，护士接了过去，小声说，“我听说柏医生你上午要和外面来的那些骨科医生开会？”
霍家人脉广，霍可又是个年轻有为的上校，为了治她的腿伤昨天一天就来了七八个专家，会议也开了好几个，不过今天这个人员最齐，柏意也会参加。
“嗯。”
他表情淡淡，没听出护士的言外之意。
小护士犹豫了下，还是直接说了，“柏医生，我听说这位上校转来附属医院就是因为听说你在这方面很有能力，你觉得能不能把她这条腿保住啊？”
柏意太年轻了，又没有家世背景，如果没有保住霍可那条腿的话，说不定会被霍家迁怒，最起码他在业界的名誉肯定会受损。
柏医生还是一副根本不在意的冷淡模样，“这个我决定不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孤直，白大褂轻轻掩着两条长腿，光看背影都足够醒目。
将自己负责的病人都查完一遍房，柏意才来到导诊台翻自己需要的资料，导诊台只有张芝芝在，问了他需要的资料后弯腰去找，结果没两秒就发出一声惨叫，“我的腰！”
柏意：“……”
张芝芝扶着腰哀嚎，“我腰闪了！”
幸好没闪得太厉害，但一时半会儿疼得很，她扶着腰坐到一边，非常窘迫地低下头，“柏医生，要不你来找资料吧。”
柏意便进了导诊台，蹲在地上翻资料。
张芝芝捂着腰咬牙忍疼，心想下班后自己也得做个检查，顺便找医生做个推拿，她这都是累出的毛病，想想可真是凄惨。
正在心里哀悼着自己的悲惨人生，眼前就多个人影，这下没等对方出声，她就先认出来的对方，但是第一反应还是呆愣。
或许是今天有什么正事要做，这位年轻的少将穿得明显正式很多，身上的纯黑色制服合身挺括，袖口和衣摆处都绣着暗金色的纹路，不似昨天那身那么沉闷，胸口垂下来两缕金色吊穗，因为刚刚走路的惯性而轻轻摇晃着，肩膀上的肩章更是耀眼，金色星扣折射着窗外灿灿的日光。
张芝芝呆呆地看着，只觉得这身制服前所未有的好看，因为穿着它的是位女少将，于是杀伐之气被柔化了许多，让人看在眼里，感觉到的是一股坚韧但不刺目的危险性，只要想到对方是保家卫国的人，就觉得无比安心。
她呆呆道，“少将——”赵玉瑭欣赏了会儿她呆呆的模样，微微一笑，目光下落，瞥到了她胸前的姓名牌。
“张芝芝护士？上午好。”
她笑意浅淡，张芝芝一下子就晕头转向，觉得自己好像要从椅子上栽倒了。
“砰！”
一声突兀的巨响，把张芝芝吓得一个哆嗦，她还没做出反应，就见刚刚蹲在地上的柏医生猛然站了起来，因为起来的太着急，还不慎带倒了旁边的椅子，那声巨响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柏意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认出了赵玉瑭的声音，却并不那么相信对方真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她，直到看到那张他绝对不会认错的面孔。
他忘记了该说什么，做什么，只能惊愕地看着，目光深深浅浅地落到对方身上，像是在分辨这一切是不是他的一场美梦，手里的资料都攥出了褶皱。
赵玉瑭也愣住了，她没想到两人的重逢仍然这么突然，她看了眼柏意身上的白大褂，又扫了周围，才恍然地说，“原来你在这里的附属医院工作。”
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她的声音唤醒了一直处于茫然状态中的柏意，他连手中的资料都忘记放下，也根本顾不上现在的场合合不合适，走出导诊台后就重重地抱住了赵玉瑭，他抱得很用力，几乎是要把她藏进自己的身体里，赵玉瑭鼻尖抵着他雪白的衬衫，嗅到了他身上被消毒水味道掩盖住的、浅淡的薄荷香气，眼睛自然而然地弯了下去，也抬手回抱住他。
“好久不见。”
他们抱了多久，张芝芝就一脸痴呆地看了多久，不止是她，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都驻足围观，毕竟这两人当众拥抱的行为真的很高调，而且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军官。
病人家属的眼神还含蓄着，只是好奇和惊讶，医护人员就不一样了，他们十分清楚柏意的性格，对他现在的行为感到万分惊愕，一个个都露出了痴呆脸，还有人狠掐一把自己看是不是在做梦。
张芝芝使劲儿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第一反应是这两人认识？第二反应是柏医生也太大胆了，就这么把人家年轻少将给抱了？第三反应是怎么抱了这么久，全医院都要知道这事儿了！
她正迷糊着，就看到被抱住的那位年轻少将没有半点要把人推开的意思，还轻轻拍了拍柏意的后背，上下抚着，跟哄小孩似的。
赵玉瑭让柏意抱着缓了一会儿，察觉到几道格外灼热的视线，轻轻挣了下，“先松开好不好？你还在上班。”
占用工作时间，确实是影响不大好。
柏意抱着人不撒手，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委屈死了，“怕你会不见。”
赵玉瑭失笑，“不会的，我现在调过来了，不会再走。”
不会再有分别。
38章还在审核，不知道什么字眼违规了……
特殊进化（38）
第一军区附属医院因为本身的特殊性质，其工作人员经常能见到一些只在新闻中出现的大人物，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但张芝芝中在抬起头看清对方的面容后，还是很没出息地愣住了。
这位军衔已经到了少将的大人物竟然格外年轻，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金色的肩章是身上唯一的亮色，这么朴素的穿着却丝毫没有掩去她秀美眉眼带给人的冲击力，美得夺目却毫不费力，是相当耐看的长相，甚至有些过于柔和了，但她眸光清淡，身材高挑，垂眼看过来时又给人淡淡的压迫感，令人没办法将“无害”二字跟她联系起来。
这是一位年轻的、容貌惹眼的女性少将。
赵玉瑭等了片刻没得到答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请问骨科专家会议室在哪儿？”
她刚被调来第一军区，第一次来这里的附属医院，对离开的构造很不熟悉，这才来导诊台问路。
张芝芝总算回神，但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磕磕绊绊地给她指路，“就左左拐，然后右手边第二间。”
赵玉瑭礼貌颔首，随即按照她指的方向转身离开，她身姿纤细但柔韧有力，腰带束出一截细瘦的腰肢，往下是笔直修长的双腿，踩着一双半高的皮质短靴，短发柔顺地垂下来，看上去又美又飒。
“你看什么呢？”徐淼抱着一摞资料回来，见张芝芝一脸失神地望着前方，疑惑地拍了才她肩膀。
这么忙还敢走神？
张芝芝回过神来，兴奋地拉住她的手腕，“我刚刚看到一位超级年轻的女少将！是少将哎！”
徐淼狐疑，“有多年轻？能到少将这个位置，怎么都得三十多了吧。”
能坐到少将这个位置上，不只是靠年纪积累，还得有足够的军功，联邦至今也就六七个能拿到少将头衔的人。
张芝芝激动地脸都红了，“最多二十几，看着超年轻！还超漂亮！”
另一边，赵玉瑭成功找到了骨科专家的会议室，但她来晚一步，里面只剩了个从别区请来的老教授正在跟助手交代注意事项。
“郭老？”
郭教授眯着眼打量她一会儿，才迟钝地认出人来，笑着道，“是小赵啊，你什么来的？”
赵玉瑭走过去搀扶住老教授，“刚到不久，我直接来附属医院了，霍可的腿伤您看过没有？”
是了，那个早上刚被送过来的上校就是霍可，她前段时间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腿部中弹加重度骨折，几所医院的专家都说除了截肢没有别的办法，但她那么年轻，刚凭这次受伤被授予了上校头衔，怎么能截肢呢，于是家里费了好大工夫才把她转移到了现在的医院，还请来几个骨科专家看看有没有新的治疗方案。
今天是赵玉瑭调来第一军区的第一天，她在飞机上就接到了霍可受伤转院的消息，于是丝毫没有迟疑地先来医院看她的情况了。
郭教授擦了擦眼镜，神情有些凝重，“看过了，她腿伤感染太厉害，想保住那条腿不太容易。”
他是骨科领域非常有名的医生，但现在已经是老教授了，只教书不做手术，如果是年轻的他来或许还有些可能，如今是没办法了。
“不过你也先别着急，我听说这家医院的骨科医生也都很不错，霍可那边还得让他们再看看，具体怎么做还没个结果。”
“嗯，”赵玉瑭点点头，“那我先去看看霍可。”霍可被收治在V类病房，环境很好，她因为持续的感染而一直昏迷不醒，赵玉瑭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刚来第一军区，还有很多事情要交接，忙得脚不沾地，路上又接到了范旭楠的电话。
“队长，你到第一军区了吗？”
赵玉瑭已经有一年多不带虎鹰小队了，但范旭楠这批从一开始就跟着她的人还是习惯叫她队长，一个称呼而已，赵玉瑭也没非让他的改口。
“到了，现在去办交接。”
范旭楠有点遗憾，“那你以后就常驻第一军区了？唉，跟你见面的机会又少了。”
赵玉瑭这两年从虎鹰小队退了出来，位置越坐越高，负责的东西也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她这次被调回第一军区是因为上面让她负责重新锻炼一批新人出来，要造就第二个虎鹰，她以后的工作地点基本就稳定下来了。
又简短地说了几句话，电话挂断，赵玉瑭去办了交接手续，从军区主楼出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来往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跟她打招呼，“少将。”
“少将晚上好。”
因为来的比较急，行李都还在路上，给赵玉瑭准备的住处也还没有清理干净，她被暂时安排到了一栋独居公寓，这里住的多是附属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经常加班，为了方便就直接住在第一军区里面，这里环境不错，租金也比较便宜，属于联邦补贴。
也有军人会住进来，不过比较少，那些来这里短暂出差的军人和医护人员偶尔也会被安排进来。
赵玉瑭得到了九楼的一间一室一厅，顺着楼层找过去时，正好碰见几个小护士下班，熟稔地聊着天。
因为一进公寓赵玉瑭就将外套脱了，只留了一间贴身的白色的长袖，看起来随意不少，也没人再能从肩章中看出她的军衔，那两个小护士见到她只是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很快又投入到八卦话题中。
“我听说柏医生被逼着相亲了，对方是军官的女儿，家境蛮好的。”
“哟你伤心了？本来人家柏医生也看不上你嘛。”
“你别胡说，我倒不是伤心，我是觉得柏医生那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喜欢别人！”
“这倒是，柏医生看起来……”
房门打开，所有声音被隔绝在外，赵玉瑭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通讯器，她还没有拿回自己的手机，通讯器只能跟军方的人员联络。
明天她的东西应该就差不多都送到了吧。
特殊进化（40）
“少、少将……你跟柏医生真的是恋人吗？”
张芝芝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还一点回不过神来，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是这样的，她非常好奇这位年轻的女少将和她们医院柏医生的关系，但柏医生平日里的冷淡形象深入人心，她实在不敢在正主面前八卦，觉得相比之下，还是这位少将看起来好说话一点。
正是上班时间，医院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到了会议时间，柏意不得不去开会，赵玉瑭左右等得无聊，就待在柏意的问诊室等着，张芝芝趁着送病历的工夫抓紧时间八卦。
“是啊，”赵玉瑭笑了下，“他没说过吗？”
张芝芝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发现柏意还真说过，柏意来附属医院后一直都是高人气存在，对他有心思的人不少，柏意一个都没接受，拒绝的理由也大多都是“我有女朋友了”，但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个借口啊！
没想到还真有……
“我们都以为那是柏医生拒绝人随口说的，”张芝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听说柏医生上学那会儿就经常用这个理由拒绝别人，而且他在医院工作那么久，从没见过他跟谁走得近过，也不跟人联系，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
现在想想，这恐怕是因为对方身份特殊，这可是少将哎！见一面很困难的，恋人也不例外。
赵玉瑭坐在柏意的椅子上，桌面整洁干净，她随意摆弄着上面一张医院人员的大合照，闻言歉意地垂下了眼，“因为我的工作性质，我们不常见面。”
“虽然不常见面，但是你们感情好好呀！”张芝芝兴奋地说，“我从来没见过柏医生那张脸上露出那么明显的表情，他一般连生气都是淡淡的，他肯定特别喜欢你！”
这点太明显了，柏意丝毫不掩饰，他在赵玉瑭面前的举止神态和平日里大不相同，任谁也能看出他对这个恋人的喜欢。
赵玉瑭抿着唇，笑意浅浅地盈满了眼睛，她刚回来，对柏意的了解知道得很少，见张芝芝很热情的样子，便多打听了几句。
“他在这里工作得还好吗？”
“很好呀，”张芝芝不假思索地说，“柏医生是我们医院最好的骨科医生，超级厉害的，很多病人都是因为他才特意转院过来的。”
张芝芝以前没少跟同事八卦柏意，这次却很是不一样，毕竟对象是柏医生的恋人，还是位年轻少将，她难免有些拘谨，吹起彩虹屁来更加卖力。
赵玉瑭笑着听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看起来你们蛮喜欢他的，医院里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人吗？”
“有的！秦医生就看不惯——”
这话说得十分不恰当，张芝芝刚开了个头就立马反应过来，慌张地捂住了嘴，磕磕巴巴道，“我、我还有事——”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掉。
赵玉瑭转了转笔，在想她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个人，秦医生……
会议室里。
一堆骨科专家聚在一起商议着接下来的治疗方案，保守派和手术派各执一词。
“必须手术！现在不截肢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才转院两天，着急什么，万一还有更妥当的方法呢？我不赞成立刻截肢。”
大家热热闹闹地吵了一阵，眼看着已经超出了预定的会议时间，柏意看了眼时间，在众人的争吵声中站了起来。他是这伙人中最年轻的一位，外形也最为出色，一站起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位保守派的老教授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小柏啊，你有想法？”
柏意拿起没写几个字的会议记录本，脸上表情淡淡，“我要下会。”
众人：“……？”
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呢，你走什么走？
不等别人出声质疑，柏意就已经拉开椅子往外走，与此同时还淡淡抛来一句，“明天我会交上来一份治疗方案。”
柏意脚步匆匆地从会议室出来，在进自己的问诊室之前先遇到几个熟人，都是骨科的同事。
熟人之间礼貌问好，但有一道声音特别阴阳怪气，说话的人还有意无意地挡在路中间。
“哟，这就开完会了？见到那些老教授了吗？肯定把你这位有名的骨科医生夸了个遍吧。”
说话的是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人，光看脸的话要比实际年龄还大上几岁，五官比例不太协调，让人看着只觉得这人有些刻薄，他也确实没辜负自己这张脸，说起酸话来信手拈来。
柏意急着回去见赵玉瑭，根本没往这人身上多看一眼，轻松地避开了他，继续往前走。
明晃晃地把他忽视了。
秦嘉言冷哼一声，“装什么装。”
他自讨没趣地回了自己诊室，看到几个小护士边看他边窃窃自语，觉得丢了面子，狠狠瞪了那几人一眼，“就这么闲？！”
小护士们一哄而散，只是背过身去还在吐槽，“拽什么啊，连我们柏医生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他最近怎么这么暴躁啊，更年期提前了？”
“什么嘛，我听说是相亲受挫了，前不久咱们主任不是给柏医生介绍对象了嘛，秦医生也找人给他牵线了，女方条件都很不错，但你猜怎么着，人家女方没看上他！”
护士们议论着走远，隔着一扇门隐约能听见几个字眼，趁着这会儿柏意就抱着自己，赵玉瑭玩着他头发，顺口问了句，“在医院有人欺负你吗？”
多熟悉的话，柏意一下子就笑了，眼眸弯弯的，仰脸去亲她，含糊地说，“没有。”
赵玉瑭被他抱着腰，低头和他慢慢接吻，听到他的话心里就有数了，那位秦医生估计也没什么大本事，欺负不到柏意的头上来。
两人的姿势有点别扭，柏意很快就不满足于这样的浅尝辄止，抱着她换了个坐姿，他缠绵又急切地索求着爱，半点没有冰山柏医生的风采。
两人分开太久了，赵玉瑭也就一直纵着他发泄。
特殊进化（41）
赵玉瑭来医院是为了看霍可，后来又陪了柏意一阵子，但两人都有工作要做，所以她也没有在医院留太久，约好晚上来接柏意下班就离开了。
被调来第一军区后，赵玉瑭就成了这里的最高指挥官，要她熟悉的东西还有很多，她一边嘱咐下属帮她把所有待看的资料都整理出来，一边跟着几个有经验的军官熟悉环境。
“前段时间我们实战演习出了点差错，差点毁了半栋楼，您的住处还在修缮过程中，要是觉得现在那个临时公寓有哪里不好，您尽管说，我们立刻去办。”
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在这岁数也就是个少校，在少将面前只有低头哈腰的份儿，战战兢兢地等着赵玉瑭的回答。
“不用，现在那个也挺好的。”
赵玉瑭对住的地方不挑剔，不过她想到什么，便直接问了，“附属医院没有专门的宿舍楼吗？”
“有的，不过只有一栋，只有签了正式聘用合同的人才有资格申请，至少也要医师身份，而且申请流程比较麻烦，所以一些护士和短期医生都会住另一栋楼，就是给您安排的那栋。”
既然这样，柏意应该就住在宿舍楼吧。
赵玉瑭堂而皇之地走着神，听到身边人又说给她分配的那间房一时半会儿修缮不了，要不要再给她换一间。
“不用了。”
赵玉瑭想起自己那些行李，今天晚上应该就能送到，“我的行李也暂时不要往那里走了，我晚点把地址给你。”
少校不明所以，听起来好像这位少将已经自己找好了住处？他不敢多问，反正照着做就是了。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也到了柏意下班的时间，他以往都不会这么准时下班，现在则是恨不得一到时间就冲下去，鉴于他加班的次数远远超过公司规定，他这次难得的破例没有引起任何非议，但是好奇是有的。
“柏医生今天居然及时下班了，比我走得都早。”
“废话，好不容易见到女朋友，当然要抓紧时间温存啦！”
早上那个大庭广众之下的拥抱实在是令人震惊，不到一天全医院的人都知道柏医生其实真的有女朋友，一时间无数护士心碎，但对于柏医生女友的身份，知情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密。
那可是位少将啊，她们实在不敢随便乱说。
这也就导致秦嘉言提前几分钟下班在医院楼下见到赵玉瑭的时候，丝毫没有把她和柏意联系起来。
因为下午去了一趟第一军区外面，穿着制服太过高调，赵玉瑭回去换了身便装，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身上一点首饰都没有，她站在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旁边，微微低头查看着通讯器里面的消息，侧脸莹白秀丽，是一种不动声色但异常夺目的好看。
秦嘉言那颗容易陷入爱情的心脏一下子就失控了，他先是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心动对象的外貌，又去看那辆越野车的车牌号，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光看这身气质和车牌号就能看出来，这人出身绝对不一般。
又漂亮，家境又好，完美符合秦嘉言的择偶观，于是秦嘉言不再犹豫，立刻主动出击。
“你好。”
赵玉瑭闻声抬头，她早就注意到这人打量来打量去的视线，也用余光看到了他的长相，短短几秒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因此对他的窥探并不在意，遇到搭讪太多次，只要对方身份不可疑，她都懒得搭理。
她漫不经心地抬起脸，没有要搭话的意思。秦嘉言没有在意她冷漠的态度，笑着展示着自己的真诚友好，“我是这里的医生，我叫秦嘉言，你是来看望病人的吗？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
赵玉瑭打断他，“你是骨科的秦医生？”
秦嘉言先是一愣，旋即便高兴起来，这是听说过他？
他的表情稍稍收敛，有些刻意装出来的矜持，“是的，我就是骨科的——”
赵玉瑭再一次打断他，有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久闻大名。”
连续两次毫不客气的打断别人讲话，不是故意羞辱，就是本身素质不高，秦嘉言不愿相信是前者，他觉得这应该是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便愈发耐心，甚至有些惊喜地问，“你听说过我？”
他在科室挺默默无闻的，因为同期的柏意比他要耀眼得多，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外貌，知道柏意的人很多，知道他秦嘉言的人却根本没有几个。
赵玉瑭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视线很快便绕过他看向后方，抬起手晃了两下。
秦嘉言目露疑惑，刚好转身去看，赵玉瑭的身边就已经多了个人——柏意垂着眸子，眼中冷意森森，看向他的视线第一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就好像他现在才开始正视秦嘉言的存在，才开始把他当作一个惹人厌恶的小丑。
只是一眼，柏意很快收回视线，亲昵地牵住了赵玉瑭的手，语气和神态都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放松，还透出一些孩子气的依赖。
“我们去哪儿？”
赵玉瑭：“去你那里吧，你住在宿舍楼吗？”
“嗯，医院分配的。”
越野车很快驶离了医院门口，只剩下秦嘉言在冷风中愣愣地回不过神来，好半晌，他才从刚刚那两人过于亲昵的互动中意识到，原来今天那个在医院传得沸沸扬扬的柏医生女友，就是刚刚那个女孩。
“他跟你说什么了？”
柏意一上车就忍不住问，眉心还蹙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没说什么，他是你同事？”
“嗯。”柏意不太想提起无关人员，但他又有点介意，刚刚秦嘉言离赵玉瑭有点太近了，他看着很不舒服。
赵玉瑭开着车，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里面那点淡淡的郁闷，她随口道，“我今天住在你那里。”
说完后还笑着补了一句，“方便吗？”
柏意眼睛都亮了，那点不高兴霎时间烟消云散，“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