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血族（33）
赵玉瑭在超市买菜的时候接到了赵成林的电话，“爸？”
正是下班高峰期，超市里人流密集，大爷大妈挨着挑菜买肉，扯着嗓门聊天，声音十分响亮，赵玉瑭因此不得不提高音量，“有事吗爸？”
赵成林刚下飞机，这边的天气不比老家，一天到晚都吹着风，把人心窝子都吹凉了，他不咋适应，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玉瑭啊，爸的复查时间到了，寻思着你现在也在医院工作，就直接来找你了，你现在下班没有？”
他声音被风一吹显得有些含糊，赵玉瑭这边又分外吵闹，一时间根本没听清他都说了些什么，“爸，我现在在超市呢，听不清你说什么。”
赵成林也听到她那边嘈杂的声音了，不过既然在超市就代表已经下班了吧，他寻思着直接去学校等闺女也行，就大咧咧地应了一句，“那你先买东西，我去你学校等你哈。”
赵玉瑭被某个拎着芹菜的大妈撞了一下，险些把手机给摔出去，等站稳后就发现通话已经挂断了。
赵成林经常跟她打电话，一般都没什么事，她以为这次也是一样，便没有太在意，拿着一兜子菜从人流中挤出去。
等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赵玉瑭把汤煲上，开了水龙头洗菜。
海鲜处理到一半，赵成林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从来没有打得这么勤过，让赵玉瑭有点奇怪。
“爸？”
赵成林那边有风声，还有汽车鸣笛声，扯着嗓门喊，“闺女你还没回来吗？我都到你学校门口了！”
“学校门口？”
赵玉瑭一惊，“爸你们怎么去我学校了？”
“我找你啊，”赵成林还没意识到自己这个突然袭击来得多久不是时候，“我这不是快复查了嘛，我寻思着自己闺女就是医生，我来检查去你们医院就好了嘛，所以就坐飞机来了。”
他早些年为了做生意也是天南海北到处跑，什么交通工具都坐过，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会儿站在学校门口被来来往往的学生围观也不觉得局促，就是有点冷。
他纳闷地问，“你啥时候回来啊？这里风真大，不比老家暖和。”
赵玉瑭真是被打得措手不及，她下意识要拿着外套回去，但汤还煲着，菜也切好了，她这会儿回去肯定要陪着赵成林吃晚饭，一来一回就要跟季椿错过了，到时候吃的就不是晚饭而是夜宵了。
这么一琢磨，赵玉瑭心里就做好了决定，反正迟早都是要跟赵成林坦白的，现在坦白了，明天还能带着他去个检查，免得被吓出毛病来。
“爸我这就回去，你找个地方坐着等我，别在外面吹冷风了。”
赵成林也是这个打算，他在等待的过程中去了家奶茶店，点了杯百香果，还对着店员熟门熟路道，“要全糖哈。”
不爱喝酸。
店员一天接待上百个顾客，因为店是开在大学门口，来的也多是小孩和年轻人，突然来个中年大叔，觉得很新奇，“叔也爱喝果茶啊。”
赵成林笑眯眯的，一脸老好人模样，“喜欢啊，味道好！”
店员：“叔爱吃珍珠不？我给你多挖两勺。”
最后赵成林捧着足有半杯珍珠的百香果饮料坐在了窗边的位置上，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赵玉瑭，没办法，从小区那边往学校赶实在是远，再加上晚高峰一直堵车。“爸，”
赵玉瑭推门进来见她爸还神采奕奕的，放了心。
倒是赵成林见她两手空空有点疑惑，“你不是刚从超市出来吗？买的东西呢？”
赵玉瑭：“爸，我现在不怎么住学校了，我住外面，东西也放在我住的地方了。”
“在外面租房子了啊？”赵成林没太当回事，“怎么没跟我说一声，钱还够花不，房租贵不贵？”
赵玉瑭有点不太好跟他解释，一路支支吾吾，把他带回了家。
厨房还煲着汤，香气飘散，赵成林进屋先看了眼这屋子面积，被惊得差点没站稳，“这、这是一整层全打通了啊？？”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户型？？
他一低头，又看到鞋柜里多出来的几双男生皮鞋和拖鞋，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大惊失色，“闺女，你跟男人住一块？！”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虽然赵成林一直催着闺女找对象，但赵玉瑭要是真谈恋爱了，那他肯定是一百个不放心，生怕对方把自家宝贝女儿给坑了，那是要严格把关的，他甚至跟小区里几个熟悉的老姐姐事先取过经了，就差个实践的机会。
现在机会倒是有了，可是也派不上用场了，人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赵玉瑭看他一脸吃惊的模样就担心他那不靠谱的血压，“爸，你先坐，我慢慢跟你解释。”
今天肯定是得把时间说清楚的，但为了照顾赵成林那岌岌可危的血压，还是得慢慢说，尽量留出一些让他缓劲儿的时间。
赵玉瑭打的是循序渐进的主意，但就在她要开口先铺垫一下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特意提前下班的季椿走了进来，刚好跟赵成林面面相觑。
“……”
季椿一瞬间感觉腿都站不稳了，他掩下惊愕的神色，硬着头皮叫了句，“爸。”
怎么这么突然就见面了呢……
赵成林猛地站起来，从这张眼熟的脸上看到了几年前那个还青涩的季椿，“椿崽？！”
几年不见，父子俩骤然相聚都有点绷不住，赵成林那叫一个高兴，一个劲儿地打量季椿，“好好，身体真结实，看着比小时候健康多了！”
他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不早跟爸说？”
季椿有种头上悬着把刀的感觉，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勉强，“前不久回来的——”
赵成林高兴了大半天，乐呵呵地说，“这是你住的地方啊？我还以为你姐跟男朋友同居了呢哈哈哈，差点就误会了！”
季椿心一横，“爸你没误会……”
赵成林疑惑：“什么？”
季椿：“……我俩住在一起。”
流浪血族（34）
赵成林沉默了得有半分钟，尴尬地笑了两声，自以为明白了季椿的意思，“哈哈玉瑭搬来和你一起住了？哎呀你们姐弟俩从小关系就好，现在互相照顾也不错——”
季椿头皮发麻，他被家族里那些老家伙盯上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想逃跑的感觉，他是真的敬重赵成林，心甘情愿当了他好几年的儿子，现在儿子变女婿，他真怕把赵成林气出毛病来。
“爸——”该说的还是得说，季椿硬着头皮，“不是这个意思，我跟玉玉不是姐弟，是情侣。”
“……”
赵成林没说话，就是忽然瞪大了眼睛。
赵玉瑭早有准备，赶紧把血压仪拿过来，镇定道，“爸你别激动，你现在能喘过气来吗？不行我就叫救护车。”
老一辈的人都不爱进医院，更别说救护车了，赵成林把血压仪抓过来，哆嗦着嘴说，“叫什么救护车！”
赵玉瑭没吭声，又端了杯水过来，手忙脚乱一番总算是让赵成林那飙升的血压给降下去了。
“爸。”
赵玉瑭和季椿坐在一起，“我们俩一块长大，季椿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知根知底的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吧。”
这态度很明显了，是要赵成林别阻拦俩人搞对象。
赵成林深吸一口气，只问了季椿一句，“什么时候对你姐——对玉瑭有的意思？”
他居然都没发现！
季椿老实巴交，“一直都有。”
其实没仔细想过，但要跟赵玉瑭在一起一辈子的心思从小就有，什么时候变了质已经分不清了。
赵成林心情那叫一个复杂啊，他把季椿当儿子养，谁能想到最后养成了女婿呢，心里虽然总感觉怪怪的，但就像赵玉瑭说的那样，这个女婿他知根知底，相貌品行都不差，又自小就听赵玉瑭的话，还真挑不出什么错来。
赵玉瑭已经把态度摆明了，一向宠她的赵成林自然不可能再干什么拆散有情人的事情，更何况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疼赵玉瑭，也疼季椿，舍不得对这俩孩子说一句重话。
他叹了口气，“你们两个是真不考虑我的高血压啊。”
赵玉瑭笑了下，“我这不是要给您叫救护车嘛。”
“哼，”赵成林也算体验了一回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他无奈地挥挥手，“这汤都煲干了吧，赶紧把火关了，吃饭吃饭。”
吃完饭，赵成林在客房住下，他拉着季椿聊了好一会儿，父子俩分别这么多年，季椿一点消息都没有，赵成林心里是担忧的，也好奇他现在都在做什么工作，这些年又是如何过来的。
有些话不能跟赵成林说，季椿便捡能说的说了，话里真假掺半，赵成林也没起疑，只是听说他继承了家里的公司当大老板后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季椿现在这么有钱，心里多少有点负担。
不过这都是小事。
从赵成林房间里出来，季椿非常矜持地没有再去骚扰赵玉瑭，有家长在，两人自然是不方便太亲近，但这会儿刚确定关系，心里其实痒得不行，季椿洗漱完靠在床头摆弄了好一会儿手机，觉得仅仅只是靠聊天和视频是解不了他的相思之苦的。他明天要出国处理一点国外总公司的事情，做完这件事以后就不会再受那些公司董事的掣肘了，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谈恋爱，只是其中牵涉的东西不少，处理起来不会那么快，最短也要一周才能回来，临走之前要是不能抱着女朋友撒撒娇耍耍赖，那可太惨了。
季椿自我开解了一番，找了一堆他现在不得不见赵玉瑭的理由，成功说服了自己，等到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才给赵玉瑭发了个消息，轻手轻脚地摸到她房间。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房间内亮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赵玉瑭正靠在床头看一本她自己带来的医学书。
她看到季椿一点都不惊讶，随意扫了他一眼目光就又落到书上，慢慢翻了一页。
季椿掀开被子躺上去，脑袋靠着赵玉瑭的胳膊，有点高兴地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你没锁门。”
“给你留的。”
他身上温度不高，这么贴着没一会儿就染上了她的体温，碎发还微湿，乱糟糟地翘着，十分不安分地蹭来蹭去，有几次唇瓣从她的肩膀上蹭了过去。
没两分钟，赵玉瑭的书就看不下了，她将书合上，一手捏着季椿的脸颊让他抬头，“故意的？”
季椿仰着脸，眸子很亮，这会儿毫不顾忌地展露着自己本来的瞳色，眼里好像镶嵌着漂亮的玛瑙珠，雪白的尖牙也露出来一点，抵着唇边蠢蠢欲动。
他眼里全是欲望，偏偏做出无辜的样子，“玉玉——”
季椿轻轻亲了下赵玉瑭的肩膀，小尖牙磨着那里单薄的睡衣布料，有点委屈地说，“我难受了。”
虽然知道他口中的难受指的其实是嗜血欲发作，但此情此景，赵玉瑭还是不免想歪，她清了清嗓子，用食指摁了摁他露出的小尖牙。
进攻的獠牙被赵玉瑭当作玩具一样把玩着，季椿一点不情愿的神色都没有，还主动凑近一点，去舔她柔软的指腹，用嫣红的唇瓣含着，口齿不清地问，“可以吗？”
赵玉瑭不清楚他现在的情况，反问，“你能行了？之前不是靠药剂撑过来的吗？”
“能行。”
季椿舔着小尖牙，“药剂已经停了，我现在碰血的话会产生依赖性，以后就不能再注射药剂了，但是没关系。”
他定定地望着赵玉玉，“你会陪我一辈子对不对？”
赵玉瑭望着他干净暗红的眼睛，早在许多年以前，季椿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了，无条件地信任她，依赖她，好像完全没有想过如果他被抛弃会怎么样。
不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不会变。
她轻轻摸着他异于常人的眼睛，“嗯。”
季椿便笑，两颗雪白的小尖牙碰到了赵玉瑭的唇，在缠绵的亲吻中汲取到了新鲜的血液。
流浪血族（完）
“快六点了，天呐，我光想着今天早下班了，忘记这个点正好是晚高峰，我回到家岂不是要天黑。”
同事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合着这早下班也根本不早了嘛。”
晚高峰不光是路上堵车，地铁公交也堵得厉害，人挤人的，等到回家都扁了，同事边抱怨着边收拾东西，见赵玉瑭还没动，又顺口问了句，“玉瑭你不下班吗？咱们一起走呗。”
她没车，也没人来接，下班通勤全靠地铁。
赵玉瑭从电脑后面探出头，“不了，我有人接。”
同事立刻八卦地问道，“你男朋友？”
好几天前她们医院就传开了，都知道血液科那位单身许久的漂亮研究生有了男朋友，但谁也没见过对方长什么样，唯一能看出端倪的地方就是赵玉瑭最近跟人发消息的频率变高了，要不然大家都怀疑这是不是她为了躲避相亲而编出来的借口了。
“嗯，他前段时间出国了，今天回来。”
说着，赵玉瑭看了眼时间，距离季椿的航班到达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只是现在正是晚高峰，他到这儿还得一段时间。
同事一直都很好奇赵玉瑭的男朋友长什么样，有心想留下来看看，但她还着急回家照顾孩子，等不了太久，最后只好遗憾地回家了，还不忘嘱咐赵玉瑭多拍几张照片回头发到她们的小群里。
赵玉瑭无奈应下，她不是爱八卦的人，但身边的同事一个比一个八卦，就照片这事儿都缠她好几天了，不给她们看看季椿长什么样，恐怕接下来还得缠她。
等待的时间赵玉瑭整理了一下今日病历，快天黑的时候才接到季椿电话，她往楼下望了眼，果真看到了季椿的人。
“好，我这就下去。”
医院门口，季椿下了车站在台阶下面，他穿着件绒面的黑色大衣，将高挑的身形展露无疑，宽肩长腿十分引人注目，更遑论他还长着一张比画报明星还要夺目几分的漂亮脸蛋，一时间来往的人都将目光落到他身上，走出去一段距离还不忘频频回首。
赵玉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招蜂引蝶的场景，不禁勾唇笑了笑。
“笑什么？”
季椿一刻都等不及，快走几步将她弯腰抱住，在柔软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挑眉问道，“见到我太高兴了？”
“是啊。”
赵玉瑭确实有点想他，这一点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季椿受宠若惊，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又低头夹着她的脸连亲几口，也不管周围还有人在看，叹息道，“我好想你。”
在国外待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季椿甚至梦到了赵玉瑭好几次，咳，就是梦到的内容有点难以启齿。
“先上车。”
赵玉瑭可没有他那种无视周围人的厚脸皮，被路过的人打量了几眼就有点不好意思。
“晚上吃点什么，路过去超市买了吧。”她虽然厨艺不太好，但也已经习惯了自己准备一日三餐，季椿对她的厨艺全盘接受，更不会干涉她下厨的爱好。
“好，吃什么都行。”
他这会儿黏糊得过分，把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升上后就不管不顾地亲了上来，顾忌着赵玉瑭的脸皮薄，也不敢多放肆，亲得很浅，只是连续缠绵地啄吻，顺带着将手探入衣服里，摩挲着那截柔软纤细的腰。
两人久别重逢又没在一块相处太久，心里其实都很想念对方，只是亲一亲摸一摸根本满足不了，季椿忍了又忍才没直接咬破她的唇，在她耳边轻轻喘着气，很是难耐地说，“我有点忍不住。”
赵玉瑭误会了他的意思，将毛衣往下扯了扯露出颈部，“那你咬吧。”
其实季椿的情况稳定之后根本不用喝太多血，但这之间没有规律可言，赵玉瑭也就习惯了时不时给他咬一口，因为伤口总是很小很浅，也不算多疼，她就不怎么在意。
季椿的唇挪到她白嫩的颈上，细密的吻落了下来，他却没咬，只是压着声音说，“不是这种难受……”
赵玉瑭立刻便明白过来，被他吻过的地方瞬间泛起一片灼热，烧得她脸都有点红。
她有点好笑，有点无奈，把他的脸推开，无情道，“忍着。”
还没到家呢。
季椿果然听话，这一忍就直接忍到了吃完晚饭，他把赵玉瑭困在沙发里，还没收了她浏览论文的手机，“玉玉，我们做点运动消消食吧。”
他明显话里有话，赵玉瑭眯了下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嘴就已经被堵住了，他这次吻得又凶又急，她毫无招架之力，任由他将自己困在这方寸之间。
沙发不太好施展，做到一半季椿就把赵玉瑭抱了起来，吻着她肌肤上淋漓的水光往卧室走，很厚脸皮地问她，“感觉还行吗？”
赵玉瑭的回答是在他肩膀上抓了一下，她指甲不长，抓得也不疼，不过还是留下了一道浅红的痕迹。
季椿闷笑两声，将她放在柔软宽敞的大床上，自己也覆了上来，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觉得挺行的。”
赵玉瑭没什么力气了，手掌半遮住眼睛，想拿脚踹他却反被握住脚踝，他这会儿凶得很，一点也不听话了，嘴上应得好好的，但根本就不信守承诺。
“嘶——”
肩膀一痛，季椿在那里咬了一口，留下个渗血的牙印，他将血珠一点点舔掉，在赵玉瑭有些朦胧的眼神里跟她接了个混有血腥味的吻。
他说，“我爱你。”
季椿单薄贫瘠的人生经验里并没有遇到过多复杂的难题，赵玉瑭是唯一一个，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讨她欢心绞尽脑汁，分离的那些日子一直都在想该怎么尽快回到她的身边，他为此痛苦、焦灼，夜不能寐，将情中滋味尝了个遍，但这些只是前奏，是他人生路上最不值得一提的部分，走过这段路后，他的人生便全是灿烂朝阳。
他品着唇齿间的血腥味，像被阳光笼罩了。
她的血，他的归途。
《蓄意标记》
卡尔星联邦第一中学开学一周后才结束新生军事化训练，高二高三的学生陆续入校，相比于刚进这所中学的新生们，这些学长学姐的姿态明显更加放松自在。
“看，那个女孩子是不是霍上校的千金！据说是S级Alpha！”
联邦建立三百余年，能达到S级的Alpha至今也不过一百来人，就凭这个级别日后都会出现各界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更何况这位霍家千金的父亲还是为上校。
新生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校门口，眼神中无一例外都带着浓浓的敬佩和艳羡。
霍可快要走进校门的时候忽然又停住，她转头看向身后，那里刚刚停了一辆黑色的军用车，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一个身材高挑纤瘦的女孩子。
相比于她自己这张过于凌厉英气的脸，刚下车的这位气质要柔和许多，她有着一张弧度优美的脸庞，极具东方神韵，杏眸柔软清亮，肤色更是一种夺目的白，光看长相能够让人轻易就心生好感，不过霍可了解自己的好友，知道在这张秀美面庞下藏着的是一颗坚硬的心，她远比看上去冰冷得多。
“玉瑭！”
霍可脸上扬起一抹笑，主动走过去帮女孩提了包，拍着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恭喜你啊，我都听说了，不过你父亲瞒得可真是紧，这都过去两个月了才放出消息。”
她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落在了许多人的耳朵里，两人刚一走进校门就吸引了众多人的视线，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密。
“天呐，是赵玉瑭，那个进化成超S级的Alpha！”
“啊啊啊我见到偶像了！”
“我就是为赵学姐才来的联邦中学！我沾沾福气的话能不能也二次进化啊。”
大家讨论声持续不断，不光是新生们，就是一些高二高三的学生在看到赵玉瑭时也会情不自禁地吸一口气，眼里的艳羡都快溢出来了。
霍可将众人的议论声听了个遍，故意开赵玉瑭玩笑，感慨地说，“你本来就够出风头了，这下真是成了联邦最受瞩目的人了，作为联邦仅有的三个超S级之一，学校估计恨不得把你供起来。”
二次进化是极其少见的，能从S级进化到超S级更是绝无仅有，赵玉瑭是联邦唯一一个还没高中毕业的超S级，时刻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很多人想打她的主意，但偏偏人家不光有能力，还有背景，父亲是联邦军事首席指挥官，母亲是联邦教育部部长，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她备受宠爱，前途无量。
显赫的家世，出众的天赋，惹眼的相貌，都让赵玉瑭这个名字成为了众多人心中的传奇。
在她面前，就连霍可也自愧不如。
“没那么夸张。”
赵玉瑭步履从容，对周围人热切的视线熟视无睹，只低头调整了下腕间的抑制手环。
霍可刚好瞥见她的抑制手环，看样子明显是特制的，她压低声音，“又换手环了，上一个不能用了吗？”
“嗯。”赵玉瑭是两个月前突然二次进化的，家里为了保护她的安全瞒得很严，这次进化一切都很顺利，但进化结束后她的信息素便经常会不受控制地外溢，作为一名超S级的Alpha，她的信息素外溢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不仅有可能诱导一些Omega进入发情期，还会刺激Alpha产生攻击念头，极容易引起骚乱，为此她的抑制手环换了又换，家里的研发团队特意给她制作了一个能抑制信息素的高级手环。
霍可有点担心，“我爸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来着，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不要强撑。”
二次进化到超S级的人目前只有赵玉瑭一个，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也很难讲，赵玉瑭身份特殊，霍可既是她的朋友，也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放心吧，目前没什么大问题。”
赵玉瑭淡淡地说，跟她一起迈上台阶，迎面走来几个穿着黑金校服的Omega，几人忌惮着赵玉瑭的身份和能力，本能地停下脚步给她让路，只有一个Omega无动于衷，脚步丝毫未停，与赵玉瑭擦肩而过。
又走出一段距离，霍可才回头看了眼，“是柏意。”
她笑着说，“几个月不见，柏意倒是越来越好看了，我听说柳家那丫头看上他了，不过他这种仇富心理严重的人应该不会和柳如馨混到一起，他连你都不屑一顾呢。”
如果说赵玉瑭和霍可是联邦中备受瞩目的特殊阶层，那柏意这种天赋普通的Omega平民就完全是被踩在脚下默默无闻的那一类，在学校里这类人通常会抓住一切机会讨好特殊阶层的人，为自己拉拢人脉，开拓眼界，但柏意又是这类人中的一个例外，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身份地位，对特殊阶层的人不屑一顾，哪怕是站在赵玉瑭和霍可面前，也绝不会把目光抛来一星半点，那叫一个傲啊，清高得不得了。
霍可调笑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淡淡不悦，她倒不是希望所有人都来巴结自己，只是柏意太特殊了，他的冷淡太尖锐，有时候更像是一种挑衅和嘲讽，让人看着就想生气。
赵玉瑭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符合霍可的话，她眼睫半垂，浏览着手机信息，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刚刚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
看到她这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冷淡模样，霍可觉得无趣，她跟赵玉瑭说这些干嘛呢，搞不好赵玉瑭根本就不记得学校里还有个叫柏意的人，两人毫无相似点，以后也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是她多嘴了。
“柏意，你以后还是对赵玉瑭客气点吧，她现在可是超S级了，惹上她准没好果子吃。”
朋友嘟囔着追上前面的少年，“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讨厌赵玉瑭呢，她多漂亮啊……”
少年垂着头，漂亮的眉眼有种惊心动魄的瑰丽感，气质如山巅白雪般冷淡，这样的人好像没有欲望，好像如同白纸般干净。
某个时刻，他忽然舔了下唇。
赵玉瑭。
因为是言情abo，一些设定都有改动，比如男生子女攻的内容都不会有，不会提及，直接当普通的小言情看就行，只是多了个abo元素。
蓄意标记（2）
又来了。
赵玉瑭坐在座位上翻书，露在外面的脖颈、侧脸、甚至是手腕，都有丝丝缕缕的粘稠视线黏在上面，如有实质，这种被窥视的感觉极其古怪，但作为一个超S级，赵玉瑭竟然找不到视线的主人。
第一次察觉到这种视线是在一年前，她和霍可走在校园的小道上，最开始以为只是有人在看自己，这对于已经习惯别人注视的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可这股视线不同，它落在肌肤上会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讨厌还是恶心，就是觉得不适应，以及奇怪，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视线背后是怎样一个人。
现在她已经是一名超S级了，她的精神力强大到足以迅速周围周围环境的一举一动，可当她放出精神力去查看的时候，却发现不了一点奇怪之处，仿佛这道视线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
赵玉瑭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认为自己一个超S级都无法发现的真相，别人也一样找不出答案，而且她心中其实隐约有个怀疑……
“玉瑭，这节是游泳体能课。”
联邦第一中学的课程很注重学生体能的训练，但在abo的天然差距下，后天的训练其实没有多少用处，就比如赵玉瑭作为一个S级每次都能拿第一一样，而霍可理所当然的是第二。
“哈，现在你变成超S级了，我就彻底没机会拿第一名了。”
霍可笑嘻嘻地抱怨着，和一群学生一起进了游泳馆，女生和男生们分开换装，她拿出自己泳衣的同时捏了把某个可爱小O的脸，“呀，笑笑你身体真白。”
被调戏的小O红着脸，害羞地说，“玉瑭、玉瑭更白呢。”
“那倒是。”
霍可赞同地说，抱着胳膊在旁边光明正大地欣赏美人，赵玉瑭的泳衣是淡青色的连衣短裙，露出的肌肤白到晃眼，虽然清瘦但并不孱弱，覆着一层薄薄的漂亮肌肉，毫无瑕疵。
“我记得你上次这里受伤了来着，没留疤吧？”
霍可指着赵玉瑭的胳膊问，赵玉瑭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眼，“没有。”
她体质特殊，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伤口都不会留下疤痕，所以尽管从小就被父亲扔进军队里训练，身上也仍然干干净净。
“真羡慕，我被我爸扔去训练营两个月，大腿就多了好几道疤。”
霍可叹着气，对赵玉瑭的羡慕又多了些，她真是好命得不行。
女孩子们换好衣服往外走，赵玉瑭一边确认了一下抑制手环功能正常，一边拉上霍可出去。
“有疤没疤都无所谓。”
她身材高挑，平日里总是被包裹在严密的校服下面，这会儿一出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家隐晦克制地打量着她，目光只是纯粹的欣赏，一点杂念都不敢有，毕竟他们都知道这双纤细笔直的长腿能够眨眼间将人踹得血肉模糊。
这可是超S级啊，无论是精神力还是体能，那是万里挑一的。
只有一道视线格外地放肆，毫无顾忌地在赵玉瑭的身上流连，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一寸寸从肌肤上扫过，好像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眼里一般，暗藏着一种骇人的痴恋和占有欲。赵玉瑭仿佛感受不到这道视线的重量，面色如常地跟霍可说着话。
游泳馆很大，一般都是两个班级同时上课，每节课都要小测，霍可扫了眼现在正在测试的那一组人，“这成绩不行啊，我看第一又是你。”
“哎，徐斯年上了。”
徐斯年也是他们特殊阶层的人，父亲是陆军上校，本身是个能力还不错的A级Omega，霍可之所以对他上心，是因为这人在刚进联邦一中那会儿就公开表白赵玉瑭，此后两年多一直想着法儿地献殷勤。
赵玉瑭朝那边淡淡地扫过去一眼，其实她并没想看徐斯年，扫过去的那一眼也根本不带什么清楚，她连人都没有看清，突然感觉到落在侧颈上的那道视线变得灼热起来，那片的肌肤甚至有些刺痛。
这个位置靠近腺体，赵玉瑭很不适应地微皱起眉，下一秒视线就忽然消失了，只有皮肤上还残留着一点痛感。
霍可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哟，徐斯年这是铆足了劲要秀给你看呢，游得可真卖力。”
她完全是看热闹的心态，实际上并不看好徐斯年，他只是个A级罢了，根本配不上超S级的赵玉瑭。
不过想找A级以上的Omega也是不容易。
霍可想了想，觉得赵玉瑭就算要找一个A级小O，那也得找个比徐斯年好看的。
被围观的徐斯年很快就结束了测试，他浑身湿漉漉的，却没有接过朋友递来的毛巾，而是直接大咧咧地朝赵玉瑭走了过来，他不像大多数的Omega那样柔弱，出身军事世家又是个A级，本身体能也是很出色的，身体高大结实，肌肉也练得漂亮，这会儿挂着一层水珠堪称诱人，周围好Alpha都在偷偷咽口水。
“玉瑭，听说假期伯父带你去看军事演习了，我听我爸说军队新进了一批量子武器，你见到了吗？”
徐斯年站在赵玉瑭身边，却不敢离她太近，他追了她两年多也只到这种程度而已，唯一的收获就是把她的喜恶摸得差不多了，当然，主要是“恶”的部分，比如她不喜欢跟Omega离得太近，不喜欢闲聊浪费时间，不喜欢跟不熟的人搭话……
“嗯。”
赵玉瑭很淡地应了一声，没有想要细谈的意思。
徐斯年早就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了，他也就是仗着自己父亲跟赵家有点交情，他本身又比较拎得清，有分寸，才能跟赵玉瑭说上两句话。
他感觉着旁边人若有若无扫过来的视线，心里有些得意，刻意把话题引向军事方面，这种内容只有特殊阶层的人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也是他和赵玉瑭相似的一部分。
“下一组就到你了，我这次没分到和你一组分。”
霍可看了眼剩下的人，忽然惊讶地说，“玉瑭，你和柏意一起比。”
特殊进化（3）
老师已经念完了这一组需要测试的学生姓名，宽阔干净的游泳池边多了几个身形纤瘦的少年少女，当中外形最为吸睛的一个无疑是柏意，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像雪一样白，但肌理轮廓清晰漂亮，任谁也不会把他当成一个羸弱的花架子。
就算是一直看不惯这人的傲慢和清高，霍可也不禁多看了柏意几眼，有点可惜地说，“他要是性格好一点，我还真想包他玩玩，这脸，这身材，万里挑一啊。”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太过出众的脸，一个B级的平民在联邦中学里不会掀起任何波澜，更不值得被霍可记住。
霍可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身边已经迈开步子的赵玉瑭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眼珠漆黑透亮，十分漂亮，但气质沉静冷淡，再加上又是个超S级，这样静静望过来的时候让人很有压力。
被莫名其妙看了一眼的霍可不明所以，“怎么了？”
赵玉瑭却没说话，径直朝游泳池走去。
她身材纤长漂亮，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队伍里的学生想看她又不敢看，小声说着闲话，被老师呵斥了几句又安静下来。
老师看了眼上学期赵玉瑭的游戏成绩，期待地说，“你现在是超S级了，成绩应该能比上学期还好吧？真是太了不起了。”
进化者的体能和精神力都和普通人有极大的差别，越是高阶的进化者越是如此。
赵玉瑭淡淡笑了下，站在属于自己的泳道前面活动了下手脚，好巧不巧，柏意就站在旁边的泳道上，只是他和旁人不同，专注地做着热身运动，一丝一毫的视线都没有往赵玉瑭身上挪，因为始终冷着脸而显得极不高兴。
徐斯年本来因为赵玉瑭和柏意一起测试这事儿有点不高兴，见状心里那股气突然就没有了，笑着说，“这个柏意真是奇怪，他对玉瑭怎么有这么大的敌意？”
不说身份背影，也不谈能力等阶，就凭赵玉瑭这张脸，全学校就没有敢对她冷脸的人，柏意真属奇葩。
霍可嗤笑一声，“我估计是因为之前玉瑭不小心撞到了他，但是玉瑭那性格你也知道，不仅当时就把他扶起来了，事后还送了午饭当作道歉礼物，结果这人小心眼得很，那之后就始终冷着个脸。”
其实真不怪霍可讨厌柏意，这人见面时永远冷着脸也就罢了，他还动手打过赵玉瑭的一个发小，摆明了是不给她面子，之后又在一些比赛和测试上频频出现，靠着B级的能力居然也能拿到名次，每次都带着一张臭脸在赵玉瑭面前乱晃。
霍可想起这些事就一肚子火，“你不知道吧，上学期玉瑭的抑制手环就是被他弄坏的！玉瑭险些精神力暴动！”
这可不是件小事，也是霍可最记恨柏意的地方，恨不得找人把他暴揍一顿，最后还是被赵玉瑭拦下的。
徐斯年看着不远处漂亮面孔的柏意，神情也冷了，“他一个B级平民哪来的胆子？”
作为一个B级，柏意令人惊讶的不仅是他过于冷傲的性格，还有他的实力，他在学校的各种比赛测试上的成绩都挺不错，完全可以比肩A级，只是就精神力检测结果显示，他确实是个毫不掺假的普通B级。
一声哨声响起，小组人员全部入水。
赵玉瑭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但她在游出去不到半秒后就发现身侧的泳道多了道身影，是柏意。他从入水那一刻起就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以至于最开始的半条泳道他完全和赵玉瑭并肩，远远超过了同组的另外几个A级，但很快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就像之前那昙花一现只是运气而已。
赵玉瑭轻松地超过他，触壁转身，和柏意再一次错过，只是这次她往那边淡淡瞥了眼，柏意竟然也在看她，隔着层层水波，他的眼神晦暗不清，远不似平常那样清白冷淡，像是藏着很多欲语还休的东西。
两人的视线仅仅只是交错了一刹那，很快就错开，赵玉瑭第一个到达终点，出水后接过了霍可递来的毛巾围住湿漉漉的身体。
柏意探出水面的时候就看到她那双细瘦精致的脚踝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她扎起来的头发有些乱了，几缕发丝不安分地粘在脸颊上，她微偏过头听老师念出自己的成绩，秀美的脸上神色浅淡，那令众人惊呼艳羡的成绩似乎引不起她的情绪波动。
她究竟会对什么东西上心呢？
赵玉瑭垂下眼，跟她相距不过两步的少年还待在游泳池里，低着头神情难辨，他的成绩也还不错，最起码超过了普通B级的水平，但刚刚在水中那惊鸿一瞥让她看出点不对劲儿的地方，他的实力似乎远远不止于此。
“玉瑭，快到午饭时间了，我请你去餐厅吃饭吧？”
徐斯年手里也拿着一条毛巾，但是赵玉瑭没有接他的，他似乎并不介意，仍然笑着讨好。
霍可大概是刚刚跟他针对柏意同仇敌忾了一阵子，对他的好感稍微上涨了点，闻言也出声道，“就去新开的那家吧，我馋那家的牛排了，玉瑭咱们一起去。”
只是吃个饭而已，赵玉瑭无所谓，她对很多事情都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看起来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只是由于她的身份，也没人敢蹬鼻子上脸真的占她便宜。
“嗯，走吧。”
他们这三人身份特殊，又都是高阶进化者，在学校一向可以随心所欲，老师也不会过多干涉。
只是在餐厅他们又碰上个熟人。
“玉瑭，你回来了啊，我还想去找你呢。”
段远山语气熟稔，他就是被柏意揍过一顿的赵玉瑭发小，跟霍可也认识很多年，他家世不错，但只是个普通B级，因此最开始那阵子霍可是以保护者的姿态自居的，一直都很照顾他，所以才在发现他被柏意揍了之后那么生气。
不过在那之后，霍可发现赵玉瑭似乎有点不喜欢这个人，她也就跟着疏远了。
特殊进化（4）
段远山是和徐斯年完全不同的类型，他长相阴柔，身材也瘦小，如果不是因为他爹有点地位，他在学校里也会是处在底层的那一类，不过与瘦弱外形相反的是，他这人还挺睚眦必报，很容易生气，精神状态不稳定。
霍可跟他认识很多年了，虽然后面疏远了，但关系也还可以，他主动打招呼她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见赵玉瑭似乎不打算说话，她便笑着打圆场，“好久不见啊，听说你这个假期去基因研究所做检查了？”
段远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等级最低的一个，他一直很介意这一点，所以求着父亲联系了基因研究所的人，想要试试能不能二次进化。
他眼睛弯着，有些阴柔的长相让他看起来比较无害，“嗯，可惜我还是不能二次进化。”
段远山温柔地看着赵玉瑭，“玉瑭你好厉害啊，居然能二次进化到超S级。”
他表面上滴水不漏，心里却恨极了，不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赵玉瑭都是S级了，居然还能二次进化，而他这个最需要二次进化的人却完全没有机会！
赵玉瑭神情冷淡，压根不搭他的话，随意绕开找了个位置坐下，她都这么表态了，霍可也没办法再惦记旧情，连忙和徐斯年一前一后地跟过去，徒留段远山留在原地。
作为家世显赫的特殊阶层，段远山自然也是有追随者的，他身后一个关系比较亲近的B级忍不住问，“段哥，赵玉瑭为什么对你态度这么差啊，你不说你们是发小吗？”
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段远山捏紧拳头，别人不知道原因，他心里却是清楚的，不就是因为他当时说她坏话被听见了吗？这人被捧惯了，连句坏话都听不得，呵。
另一边霍可也在好奇这个问题，但她没敢问，倒是徐斯年问出口了，“是不是段远山做过你不喜欢的事啊？”
不愧是在赵玉瑭后面追了两年多，徐斯年确实是挺了解她的，赵玉瑭面无表情地说，“嗯。”
有她这个“嗯”，也不需要了解事情究竟是什么，霍可和徐斯年两人立刻就冷了脸。
“这个段远山，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天天笑眯眯的。”
霍可忿忿地说，余光瞥见餐厅门口走进来的人，刀叉立刻就停了，冷着脸放下，“今天坏胃口的人可真多。”
走进来的正是柏意。
段远山还没走，他跟柏意迎面撞上，作为一个被殴打过又极其小心眼的人，他居然扬着笑脸迎了过去，一副跟柏意哥俩好的样子，虽然后者眼都没抬过。
“好嘛，这人跟柏意混到一起去了，果然是一路货色。”
霍可虽然笑着，可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玉瑭，你说这个柏意到底是想干嘛？他怎么处处跟你过不去。”
其实柏意还真没有，段远山完全是一厢情愿跟他套近乎，这人自然被他这个同为B级的家伙打了后就显得有点不对劲，似乎是想让柏意也成为追随他的人之一。
无视段远山的邀约，柏意默不作声地点了单，这家餐厅的菜品价格非常昂贵，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柏意自然也是，他只点了一份水果沙拉。
霍可看到了，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吃不起还装什么贵族。”
她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令柏意听见了，但柏意就和平时一样，根本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在意，仿佛听不到她的挖苦一般，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安静地吃着他那份分量可怜的沙拉。霍可见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刺他几句，不过还没等她酝酿出来，赵玉瑭忽然放下刀叉站了起来。
她们这桌点了不少吃的，赵玉瑭似乎不喜欢她的那份牛排，切成小块后并没有吃多少。
她神情平静，“我吃完了。”
霍可赶紧站起来，“我也吃完了，咱们走吧。”
说着就要迈开步子，但赵玉瑭忽然又弯腰将那份吃剩下的牛排端了起来，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放到了柏意面前。
“哒”地一声轻响，柏意的视线里闯进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他对这只手的每一处都异常熟悉，却从未用这双眼睛离得这么近过。
他无声地抬头，看到赵玉瑭朝他轻挑了下眉，她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柏意同学，不介意帮我解决一点剩饭吧？”
“……”
“哈哈哈天呐，玉瑭你这招也太损了，柏意心里被羞辱得想要自杀哈哈哈。”
霍可非常理所当然地把赵玉瑭刚才的所作所为理解成了给柏意的下马威，确实，把自己吃不完的剩牛排送给柏意一个只能吃沙拉的穷鬼，这可真是太羞辱人了。
她就说嘛，赵玉瑭怎么可能是忍气吞声的人嘛，她跟柏意不合是事实！
只有徐斯年表情有点难看，他小心翼翼地说，“想要羞辱柏意的话交给我来做就好，玉瑭你还是别在他身上花心思了。”
虽然那是一份剩牛排，但那也是被赵玉瑭切好的牛排，送给一个男生，这让徐斯年心里不太舒服。
赵玉瑭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对他们俩任何一个人的话做出回应。
餐厅里，柏意怔怔地盯着面前那份已经凉掉的牛排，眼前不断闪现着少女看过来的那个眼神，似笑非笑的，和平常的她很不一样，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不会发火吧？”
“咱们在这儿不会被波及到吧？”
一些B级望着这一幕议论纷纷，就连段远山也在犹豫要不要赶紧走，他是亲身体验过柏意作为一个B体能有多强的，而且他极其地疯，当初往他身上招呼的那几下直接断了他三根肋骨，如果柏意突然发疯的话，搞不好会拿他们当出气筒，段远山是真怕了。
在他们战战兢兢的视线里，沉默许久的柏意忽然拿起银叉，安静缓慢地吃完了那份牛排。
特殊进化（5）
赵玉瑭作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即使她本人其实很低调，但有关于她的消息也传播得速度奇快，当天下午大家就知道她让柏意吃剩牛排这件事了。
学校里那么多人中崇拜赵玉瑭的占三分之一，敬畏她身份背景的占三分之一，想要巴结她的又占三分之一，因此这件事对她的名声没有半点折损，不会有人觉得她咄咄逼人，大家只会觉得，啊，原来赵玉瑭跟柏意是真的不和。
柏意一整个下午都被无数人用各种各样的视线打量着，他神情平静，一丝一毫的情绪都没有，也正因为如此，他那张漂亮的脸显得有些过分锋利了，让人情不自禁地退避三舍。
大家不会惧怕一个弱者，但会忌惮一个疯子，他就是众人眼中的疯子。
“他怎么想的啊，居然敢得罪赵玉瑭，就不怕赵家报复他？”
“他这人很古怪的，我看他脑袋指定有点问题，建议送去研究所做检查。”
“我们还是离他远点吧，万一被认为是和他一伙的就不好了。”
在众人明显疏离的视线中，柏意收好书包，偏头往外看了眼，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到校门口停着的那些豪车，其中一辆型号最为特殊，正是赵家的车，负责接送赵玉瑭上下车。
他静静看了会儿，那车一直停在门口，应该是还没有接到要接的人。
他现在下去会碰到她吗？
柏意不想跟她碰上，准确地说，不想看到她和其他人一起说说笑笑地跟自己背道而驰。
少年安静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另一边，霍可在手机上回了几条消息，探过身子来问赵玉瑭，“梁捷说今晚组了个局庆祝你二次进化，就在秋叶山庄，去不去？”
她们这些家境显赫的特殊阶层接触很多，哪怕不是特别好的朋友，也会刻意维持着一种还算友好的关系，赵玉瑭已经算是其中的异类了，她不爱参加没必要的交际活动，能挤进她圈子里的人也并不多，梁捷跟她关系算是不错的了，也挺久没见。
“嗯，去。”
赵玉瑭随口应了，她二次进化后精神力外溢的毛病一直控制得还可以，不过医生建议她要尽量多的跟一些A级以上的人接触，A级以上的人精神力强，感知也更敏锐，能够及时注意到她的身体状况，出事了也有一点抵抗力，要是换作B级，恐怕连救的机会都没有。
“那走吧，秋叶山庄有点远，咱们现在就过去，晚饭也在那边吃好了，梁捷请客一切都让他安排。”
霍可笑嘻嘻地给梁捷发了几条信息，出门时又碰上特意来找赵玉瑭一起回家的徐斯年。
他温和地问，“玉瑭，我今天可以坐你的车回家吗？”
两家住得挺近，倒是挺顺路的，不过这种要求赵玉瑭一般不会答应。
霍可连忙说，“今天不行哈，我跟玉瑭要去秋叶山庄玩，梁捷在那儿组了个局。”
“梁捷？”
徐斯年有点惊讶，“他回来了？”
梁捷比他们要大上两岁，也是名S级，他成绩极好，十分受家里器重，经常被他那个当检察官的父亲带着到处飞，在特殊阶层这个圈子里也是令人仰望的存在。不过他在徐斯年这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情敌。
和徐斯年不同，梁捷喜欢赵玉瑭喜欢得不动声色，从来没有告白过，始终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陪在赵玉瑭身边，不过圈子里知道他心思的人也不在少数，大家默契地守口如瓶，甚至部分人十分看好他，认为他迟早能和赵家联姻。
可想而知徐斯年又多么嫉妒和讨厌这个梁捷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见霍可说完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法跟过去的了，他到底不是赵玉瑭那个小圈子的人。
等上了车，徐斯年的身影看不见了，霍可才拍着胸口小声说，“哎呦你看徐斯年刚刚那眼神，难过又嫉妒，我估计他这会儿情绪坏着呢。”
说完，没等到回应，霍可又提高音量，“玉瑭？”
赵玉瑭终于抬起头来，眼神略有些疑惑和茫然，原来她从刚开始就一直戴着耳机，根本没听到霍可的话，当然也不可能注意到徐斯年失落的情绪。
“怎么了？”
霍可无言片刻，“没事。”
她无声叹气，跟赵玉瑭在一块这么多年了，她也还是看不透赵玉瑭的心思，只是明白，赵玉瑭确实是极冷淡的性子，对于不在意的人连个眼神都不会瞥。
想到这里，霍可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清冷冷的人影，她想到了柏意，想到了赵玉瑭把吃剩下的牛排送给柏意这件事。
嘶——不对不对，玉瑭这么做肯定不是因为在意他，只是一种捉弄人的羞辱手段而已。
车子一直开到秋叶山庄里面才停下，这山庄从股份上来讲，算是梁家的，不过赵家和霍家也有入股。
“这边请。”
穿着整洁制服的侍应生语气恭敬，谨慎地低垂着头，一点也不敢多看。
这里经常被当做聚会玩乐的地方，霍可来过许多次，也算是轻车熟路，侍应生将她们带到了之前常来的包厢，还没走到门口呢，就看到一道高大身影站在走廊里。
霍可笑着说，“梁捷你又变帅了！”
虽然从年纪上来讲是该叫一声哥，但赵玉瑭不这么叫，作为她最好的朋友，霍可就也不叫哥，否则辈分上怪乱的。
梁捷笑起来，他继承了父母的好皮相，自小接受名师教导，有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但谁都知道这只是表象，论起手腕狠辣程度，他跟他爸可算是一脉相承。
他往前走了几步，是迎接的意思，目光先落到了赵玉瑭身上，“玉瑭，好久不见，恭喜你二次进化。”
赵玉瑭点下头，“多谢。”
哪怕一起长大，哪怕两家私交甚密，哪怕是圈内人默认的金童玉女，梁捷在赵玉瑭这里的特殊之处恐怕也就仅仅只有聚会的时候能叫动她这一点了。
特殊进化（6）
赵玉瑭来参加这个聚会其实是因为接到了父亲的消息，赵父知道梁捷喜欢她的事情，并不多干涉，但是希望她能尽量不要驳梁捷的面子，不然两家面子上不好看。
聚会请的人不多，梁捷知道赵玉瑭那些喜恶，只邀请了几个他们自小玩到大的朋友，也都很有分寸，不会做让赵玉瑭不高兴的事，因此这个包厢里的环境还算令人舒适，赵玉瑭不怎么开口，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吃点心，偶尔回几个手机上的消息。
“玉瑭，听说伯父有送你进军队的念头？”
赵玉瑭作为联邦里唯一一个还没成年的超S级，她对未来职业的选择影响到了多方布局，超S级实在是太稀少了，在年少时通过二次进化得到的超S级更是绝无仅有，谁也不知道赵玉瑭的极限在哪里。
赵玉瑭父亲本身就是个军人，他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够继承自己衣钵的。
“嗯。”
这事儿不是秘密，赵玉瑭也不打算瞒着。
梁捷见她喜欢吃一样点心，便把那一整碟都推了过来，“那你的想法呢？”
如果赵玉瑭只是个S级，她在职业规划方面根本没有发言权，生在赵家这样的特殊阶层，她所有的资源和权力都建立在父母允许的前提下，这也是前两年赵玉瑭还是S级时行事一直比较谨慎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受限太多，连跟谁见面都要听家里的安排。
但她恰恰就二次进化，变成了超S级，在等级上就直接超了赵父一头，联邦以基因判断优劣，最看重等级，等级之下甚至才是社会地位和家族财富，所以光凭这一点，赵玉瑭就已经拥有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自由。
赵玉瑭淡淡瞥了他一眼，她这道视线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味，梁捷却被看得喉咙微紧，这是天生的等级压制，对视间胜负已分。
“嚯，今天拳场那边提前开赛了。”
包厢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梁捷顺势转头，像是刚刚没有问过那个问题，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听说黑狮那边来了个新人，很能打，三个月内上场三次，且战且赢。”
他一开口自然有人捧他的话，刚刚出生那人笑着应和，“是啊是啊，我之前偶然看过一场回放，拳打得是真好，但也是真狠，那小子不要命的。”
霍可感兴趣地问，“听你们这么说那新人有点本事，是A级吗？”
那男生笑道，“霍姐你没怎么看过拳赛吧，参赛选手都是要戴阻隔器的，什么级别根本看不出来，这拳场上都是疯子，有些B级打起来比A级还猛，要赢不能光靠等级。”
他说着，让侍应生过来打开了包厢里的显示屏，这会儿拳赛刚刚开始，同步直播到几个特殊频道，只有少数人才能观看。
“嘿，咱们运气好啊，下一个上场的就是我说的那新人了，叫Z。”
“Z？”
霍可往赵玉瑭的方向看了眼，她果然没什么兴趣地低着头，笑着说，“那我就看看这个Z有什么本事。”
没多久，那个Z在众多欢呼声喝彩声中上台了，显示屏上映出一个修长漂亮的男性躯体，他裸着上身，露出来的地方布满青紫色兽类纹身，使他本来线条优越的肌理看上去有几分狰狞可怖，但那紧实的肌肤和稍显青涩的肢体仍然能让人看出他年纪不大。镜头往上扫，霍可不知是失望还是怎的叹了口气，这人没露面。
其实打拳赛的人都是类似的装扮，用一种特制面具把脸遮住，谁也看不清面具底下是怎样一张脸，不过这个Z要更特殊一点，他连声音也藏着，对手嘶吼着给自己鼓气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站着，活动了下手腕。
这种淡定的姿态要么是装模作样，要么就真的是胸有成竹。
比赛开始了。
跟Z对打的那个男人身躯壮硕，光从体型上看要比Z大上两倍，他的招式也是更依赖力量，但Z动作太快了，快到这壮汉的拳头还没抡起来，他就已经一拳砸了过去。
霍可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会用“凶残”这个词形容Z了，他一拳下去直接在人身上砸出一个肉坑，这人连顿都不带顿一下的，拳拳到肉，那骇人的力道至少是A级以上的人才能发挥出来，除此之外他的凶还体现在气势上，隔着屏幕都好像能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杀气，他哪是打拳，更像泄愤。
“这人也——”
霍可看得直皱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知道打拳本来就是有些血腥暴力的比赛，但是这个Z给她的感觉和其他选手不同，她看其他人打拳或许会兴奋，看Z打拳却只觉得可怕，这种惧怕往深层次讲，其实极有可能是受到了对方精神力的影响，就跟等级压制一个道理。
能让霍可产生这种感觉，这人至少是个S级。
可这也解释不通，来打拳赛的都是些想赚快钱的穷鬼，拿命赌的那种，可联邦是很重视培养人才的，如果被鉴定出是S级，即使对方出身低微，或者犯过大错，也一定能过上很不错的日子，根本用不着上拳场。
除非这人真的就是为了找地方泄愤才来的。
霍可想到这个可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将目光看向赵玉瑭，却发现本来在吃东西的赵玉瑭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半明半暗的光影下，她冷淡的脸似乎有了些温度。
蒋捷也注意到了她在看，微微偏头过去，“怎么样？”
他知道赵玉瑭以前从未看过拳赛，一是不感兴趣，而是赵父为人比较正统，不喜欢这种为钱搏命的比赛，自然也不会让家里孩子接触。
赵玉瑭撑着脸，神色看起来有些懒散，但她眼睫微抬，视线仍然落在屏幕上。
她淡淡道，“打得挺漂亮。”
漂亮？
霍可哑了，她心想难不成自己的审美出现了偏差，这人的打法说凶残说可怕都行，怎么能用“漂亮”来形容呢？
特殊进化（7）
柏意打完一场拳赛后身上都是血，只不过多数都不是他的血，他从台上下来走到后台房间，路过的人都不敢看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一路走到最里面的休息室，柏意总算可以把面具摘下来透透气，他身上因为打拳赛多了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但没关系，这些痕迹不出两天就能完全消失，经过改造的身体痊愈速度快到惊人。
他静静地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脸依然干净精致，没添一点伤痕，他有双漆黑的眼睛，但这双眼睛总是低着、沉着，好像没有人能闯进来。
实际上柏意用来看东西的并不只有这双眼睛。
他擦了擦脸，在喧闹声中换好衣服，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口罩又遮住了下半张脸，他从人群中匆匆走过，没有人能看到他真正的模样。
拳场就开在秋叶山庄的地下，为了不打扰到在山庄里的贵人，拳场出入口设在离秋叶山庄正门几公里外的区域，那里乱七八糟地停着几排车，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挤在其中很显眼。
柏意把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前方忽然扫来几道明亮的光线，几辆车缓缓停在了不远处，车灯微弱地亮着。
最前面的那辆车柏意很熟悉。
“怎么突然就坏了？”
霍可听赵家的司机说车坏了没法开了，感到十分惊讶，“你们不按时检查保养家里的车吗？”
赵玉瑭替司机解释，“这车一直是我在用，不和家里的车一起维修保养。”
这也是她的特权之一，这辆车不是赵家的车，而是她赵玉瑭的车，司机和车辆都不受赵家管辖，换句话说，即使是赵父，也无权干涉赵玉瑭的行踪。
霍可一听就明白了，“这样啊，那咱们要在路上等多久？”
司机：“已经联系了秋叶山庄的负责人给我们调车，十分钟就到。”
霍可往后靠上座椅，“行吧，就等十分钟。”
路边没有灯，到处都黑黢黢的，霍可闲着没事聊今晚上看的拳赛，“你真觉得那个Z打得漂亮啊？”
赵玉瑭低头翻着手机邮箱，“嗯。”
霍可回想起来那个Z打拳的架势就禁不住浑身发麻，“哪儿漂亮了，我看凶得要死，要不是比赛的话他能活活把人打死，太血腥了。”
赵玉瑭没回，她又兴致勃勃地说，“你觉得他有没可能是个S级？他力量和敏捷度都太惊人了，精神力也足得很，隔着屏幕都看得我打哆嗦，我觉得他肯定得是个S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S级来打拳赛，别真是个变态。”
她嘟囔着说了好一段话，赵玉瑭一直没出声，好像没在听的样子，只是某个时刻忽然往窗外看了一眼，“前面有人。”
“有人不很正常吗？”
秋叶山庄那么多人呢，还有个鱼龙混杂的地下圈场，不过赵玉瑭既然出声了，霍可还是探头看了眼，“是有个人……艹，这不是Z吗？！”
虽然脸仍然被遮着，可他没穿外套，胳膊上的纹身还露在外面，看得异常清楚，可不就是打拳赛的Z嘛。
霍可有点兴奋了，“我要看看这人是不是个S级——”
身材修长的少年站在路边，身影被车前灯映亮了，他似乎往这边望了几眼，不过没有靠近的意思，但也站着没动。
霍可：“他在等人还是等车？”
正巧这会儿秋叶山庄的车派过来了，她们上了另一辆车，车辆缓缓前行，即将从路边的少年身前驶过去。
霍可对这个Z特好奇，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S级进化者，但这会儿她跟赵玉瑭在一起呢，事事都以她为先，见赵玉瑭没出声，就也老老实实地待在座位上，寻思着下次再来一定要找这个Z。
“停车。”
霍可被这道声音叫回神，不可思议地看向赵玉瑭，她居然叫停车了？
赵玉瑭的举动是谁都没想到的，以至于看到面前的车窗降下半扇时，柏意还愣愣地站着没有反应过来。
昏暗的光线里，少女眉眼清白干净，虽然柏意每次跟赵玉瑭见面时都不会将目光放到她身上，但她的眉眼却深深地刻在他心里，他对她的每一根睫毛都有着诡异的熟悉感。
现在，这双他熟悉的、从不奢望里面会出现自己影子的眼睛朝自己看了过来，依然是沉静的，冷淡的。
“要搭车吗？”
很随意的一句话，仿佛只是一时兴起善心大发，司机和霍可都没有出声，恐怕也是不明白她此举意欲何为，谨慎地不敢多话。
柏意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下意识压了压帽檐，看到自己手臂上没有洗掉的纹身图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以Z的身份站在赵玉瑭面前。
依然不堪，依然渺小，但是他是Z，和赵玉瑭的交集或许今生就只有这么一次。
少年一时没有出声，竟也没人催促，司机是谨慎，霍可则是惊讶，只有赵玉瑭说完后就低头翻看手机，平静淡然的模样像是根本不在意柏意的回答，但她又确确实实没有走，她在等。
意识到她一直在等自己的回答，柏意心跳得有些乱了，他攥着手指，从喉咙里闷出一个低沉沙哑的字。
“嗯。”
柏意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他要仰起头，才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一点赵玉瑭的轮廓，然而这个动作太明显了，所以他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不敢乱看。
霍可和赵玉瑭并排坐着，等了一会儿发现赵玉瑭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好像就真的只是捎柏意一程。
但总要有原因吧？霍可想到赵玉瑭说的那句话，试探般地打破了这片平静，“你是Z吧？我们刚刚看你拳赛的直播了。”
拳赛？
柏意眨了下眼，身体始终紧绷着。
赵玉瑭也看他的拳赛了吗？
柏意知道自己打拳是什么样子，为了发泄他压抑许久的精神力和情绪，他打拳一向很凶残，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亡命徒都喜欢看他打拳，血腥又过瘾。
他抿紧唇，有一股热意在皮肤上火烧火燎地蹿过。
他后悔来这里打比赛了，耻于让赵玉瑭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尽管此刻他是Z，和赵玉瑭毫无关系。
霍可没有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她的注意力在赵玉瑭身上，见她没有流露出对自己主动开口的不满，她便继续说了下去，“玉瑭还夸你打得很漂亮呢，你赢得很快，让我们都很惊讶。”她本意是想套套话，可柏意的全部心神都被第一句牵引住了，有些恍惚地想，赵玉瑭夸他打得漂亮，这是真的吗？
他实在没忍住，动作有点明显地偏了偏头，去看赵玉瑭的神色，她仍然低头看着手机，一点表情都没有，没有反驳霍可的话。
是真的，她真的夸他了。
霍可笑着打听自己关心的问题，“不过你实力好强啊，得是个S级了吧？”
这会儿柏意身上还戴着阻隔器，让人看不出等级如何，所以霍可就直接问了。
这种事情说起来不算什么隐私，等级高的人也特别愿意将自己的实力表露出来，可霍可问完车上就安静了，副驾驶的少年一言未发。
嗯？
不能说？
霍可心想搞这么神秘干嘛，被这个Z身上有点傲慢的气质搞得不高兴起来，她觉得自己最近总招这种人，很讨厌，便也抱着胳膊不说话了。
车里的过分安静没有对柏意造成什么影响，他根本就不在意霍可，也从没想过要跟赵玉瑭搭话，能坐在同一辆车上，对柏意来说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他是高兴的，满足的，只是情绪上来之后本就紊乱狂躁的精神力就有些不受控制。
“我要下车。”
少年的声音刻意压着，听起来有种不符合年纪的低沉，他声线冷硬，短短四个字说的像命令，令霍可一听就想皱眉。
赵玉瑭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淡淡地扫过副驾驶上的人，对司机说，“停车吧。”
车一停好，柏意就迅速地打开了车门，像是一刻也不想在车上多待，但他下车之前还是急匆匆又生涩地说了一句“谢谢”。
“什么人啊。”人一走，霍可就火大地嚷嚷出来，“这Z怎么那么傲，他就算不知道咱们是什么人，也该认识这秋叶山庄的车吧。”
秋叶山庄就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能让它派车接送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要是旁人遇上了这种好事，就算不殷勤巴结着，也得恭恭敬敬地伺候一路，这个Z却傲得离谱。
“玉瑭，你干嘛要捎他这一程啊，从看他一场拳赛而已，你就对他感兴趣了？”
霍可不太理解，但鉴于赵玉瑭喜欢的东西本身就不多，没有其他可供参考的，所以她也没有多想，就觉得Z这人不值得捧。
“合眼缘。”
赵玉瑭随口道，话说出来让霍可无语了片刻，“你连他脸都没看到，哪门子的合眼缘。”
估计就是一时兴起吧，霍可想着，很快将这事抛之脑后。
赵玉瑭到家的时间有点晚了，但也还没到年轻人睡觉的点，别墅里几间房都亮着灯，隐约能听到说话声。
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女坐在客厅沙发里聊天，听到门开时动作齐齐顿住，带着些紧张和局促朝门口看。
“玉瑭姐——”
“姐姐你回来啦。”
“玉瑭姐晚上好。”
赵玉瑭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淡淡掠过，没说话，脚步很轻地上了楼。
赵家是个庞大的家族，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却不是赵家唯一的小辈，赵玉瑭检测出二次进化后，赵家便知道以后她就不是赵家能够控制得了的了，她是整个赵家未来的依仗，但她得供着，不能管教不能使唤。
所以在赵父的默许下，几个A级的赵家孩子便被送了过来，一是给赵父管教，二是让他们在赵玉瑭面前多露露脸，日后也能顺手提携了。
不过赵玉瑭没有用这批人的打算，这些人都姓赵，听赵家的话，留在身边就是给自己留了个监视器，没意思。
赵玉瑭洗完澡没吹头发，坐在书桌前看资料，窗户半掩着，微凉的夜风吹拂着发丝，那股凉意沁到皮肤上，沿着脊背一路下落，令人不自觉地轻轻颤栗。
赵玉瑭忽然抬头，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可她仍旧感觉到有道隐形的视线在黏着自己，它从四面八方而来，又比普通的视线更特殊更有存在感，没有恶意，可足够露骨，如有实质般摩挲着她的发丝。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这是赵玉瑭第一次尝试跟这道视线交流，哪怕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她也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好像面前真的坐了个人似的。
“你这样看着我很久了，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希望你能规矩一点。”
她揉了揉锁骨下那块肌肤，面无表情地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我这里有点敏感，你最好不要碰。”
“嘭！”
水杯被打翻在地，在地面上摔成零零散散的碎片，柏意满面通红，扩散的精神力被他一点一点收束回来，眼睛也从毫无杂质的纯黑变成黑白分明的模样，空气中有粘稠的热度在无声发酵。
好半晌，柏意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脸上的热度没有消散干净，他保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发了会儿呆。
她原来能感觉到啊。
能感觉到他在用“视线”看着她，甚至放肆地抚摸她，勾勒她……
他捂住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是激动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柏意又想到白天赵玉瑭送自己牛排时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胡乱猜想，她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还是已经告诉了，会不会已经在寻找将这道视线的主人从背后揪出来的办法。
如果她知道这道视线的主人是自己……
柏意自嘲般地牵起唇角。
如果他被发现了，那他连那份剩下的牛排都没有机会得到了。
特殊进化（8）
“柏意没来上学。”
霍可一屁股坐到自己座位上，对赵玉瑭说自己新打听到的消息，尽管她知道赵玉瑭对这些没兴趣，但她就是单纯地想说。
“我听说他请了三天假，病假，他果然是个B级，随随便便就生病了，真没用。”
霍可是纯粹地看柏意不顺眼，记恨着他偷赵玉瑭抑制手环的事情，再加上她这种身份没遇到过像柏意这么孤傲清高的人，所以对他总是格外关注。
她说完这句话也指望能得到赵玉瑭的反应，随口一提，又翻出手机看了眼，“那个Z这周也不打拳赛，梁捷说今晚打比赛的那个选手也不错，问你去不去看。”
虽然赵玉瑭的方式他们这些走得比较近的人都有，但是赵玉瑭不经常登录她的社交账号，大家也不会为玩乐的事情打她电话，一般就靠霍可传话，毕竟霍可不仅跟赵玉瑭关系好，还在她面前有几分薄面。
赵玉瑭头都没抬，翻着手里的资料书，“不去。”
霍可就回复了梁捷的消息，“那你今天直接回家？你要是没事做的话，我就自己参加聚会去了。”
她事事以赵玉瑭为先，赵玉瑭哪怕只是无聊需要人陪，她都会停下手里的事情去陪她，这其中当然有她跟赵玉瑭关系好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其实还是因为赵玉瑭的身份，霍父专门嘱咐过她，要对赵玉瑭奉上十二分的真心。
对于霍可来说，赵玉瑭既是她的好朋友，也是她必须献出一切讨好的对象，不过她还是挺庆幸的，自己将要追随一生的人她并不讨厌，这就足够了。
赵玉瑭点点头，“你去吧。”
她这么说了，霍可就自然而然地以为赵玉瑭今天不会去其他地方，放学的时候也没有再蹭赵家的车。
司机开着车，离开了学校所在的那条街后，忽然后座传来一道声音。
“不回家。”
赵玉瑭念出手机上刚刚收到的信息，是一处地址。
“去这里。”
司机恭敬地应了一声，没多想，也不敢多问，规规矩矩地调转了方向。
一处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居民区内，刚放学的学生们说说笑笑地往家的方向走，他们中等级最高的也只是个B级，否则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妈，我怎么听到325那边有奇怪的声音。”
男生拎着书包，问已经走上另一层楼梯的妈妈，“你听，有撞东西的声音。”
女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想起住在这间房里的少年，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别乱指，哪有什么动静，走快点。”
男生频频回头，他觉得自己没听错啊，就是有声音，他费劲儿想了想这家住的都是些什么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妈，325住的是不是一对医生夫妻啊？”
那是一对很沉默寡言的夫妻，相貌很出色，就是给人的感觉阴沉沉的，每天早出晚归很少碰见，男生回想起最后一次见他们的时间，都是半年前了吧。
他只是随口一提，脑袋却忽然挨了一巴掌。
“胡说什么。”女人脸色有些难看，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那对夫妻已经死了！”
男生震惊，“死了？那325的声音……”
他妈翻了个白眼，“他们家还有个儿子，就算有声音估计也是他弄出来的。”
男生松了口气，又好奇地追问，“他父母是怎么死的啊？”
“听说是开了家黑诊所，可能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女人不想多说，岔开话题，“把垃圾拿下去扔了，赶紧回来吃晚饭。”
男生拎着垃圾下楼，路过325的时候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还没等他仔细听一听里面是否还有动静，他就感觉神经一麻，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压着他的身体，他浑身颤抖起来，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B级的精神力全部调动起来铸成一个防御罩，但没有，那股力量无处不在，逼得他精神力快要崩溃。
“你好。”
清凌凌的嗓音响在空旷的楼道里，隐约有些回声，男生身上的压力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他汗津津的后背提醒着他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男生大口喘息，像是死里逃生一般，惊恐地朝着前方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那里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了，他嗅到了另一种被压制住的危险力量。
是个女孩，是个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女孩。
男生眼神仍然惊恐，以为自己刚刚受到的威胁是从这种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你、你的精神力外溢了吗？”
太恐怖了，那股力量好像能够将他直接碾成肉泥一样，男生在学校的A级同学面前都没有受到过这种程度的攻击。
赵玉瑭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确定抑制手环还在正常工作，她的精神力也并没有外溢。
她摇头，“我的精神力没有外溢。”
男生却根本不信，他刚刚感觉得那么清楚，这里又只有她一个陌生面孔，不是她还会是谁，这整栋楼最高级的也就是B而已，而她一看就不止A级。
他不敢多说，更不敢谴责这个女孩没有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这是他根本惹不起的人，因此他什么都没说快步下楼了。
赵玉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他的恐惧是真的，精神力屏障也受到损害，可赵玉瑭刚刚就站在几步之外，她没有感应到除了他本人之外的任何精神力波动，这是不现实的，以她超S的等级，不可能存在她感知不到的精神力。
她慢慢走上最后一个台阶，站到了325的房门前，这是柏意的住处，赵玉瑭仅仅只是查了他的家庭住址，并没有查他的其他信息。
她抬起手，轻轻敲了下门，几乎是敲门声响起的瞬间，面前的房门就被拉开了，一道裹着药味的修长身躯出现在眼前。
柏意几乎不敢低头，可他的“视线”里满满当当的全是赵玉瑭，站在他家门口的赵玉瑭。
她为什么会来呢，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在这个他已经失控的时候。
特殊进化（9）
“柏同学。”
赵玉瑭的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我听说你生病了，来看望看望你。”
这个理由任谁听了都会像听到天方夜谭般不可置信，学校里都知道赵玉瑭跟柏意关系不好，认为他们两个水火不容，她有什么样的理由去看望柏意？
就算是梁捷，是徐斯年，就算是这些同属特殊阶层的人生病了，他们也不配得到赵玉瑭的探望。
柏意有些呼吸不上来，他那粘稠的、肆虐的、肮脏的精神力在狭小的房间里乱蹿，叫嚣着想要见眼前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女缠住、裹住，吞吃入腹，可又被柏意紧紧束缚着，不让它们沾染上赵玉瑭半寸肌肤，于是它们便贪婪地嗅吸着空气里属于赵玉瑭的气息。
赵玉瑭没能等到回应，面前的少年好像全身都僵住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他的眼珠黑得看不见一点杂色，穿过她落在了某一处无关紧要的空气中。
要是霍可看到这副场景，肯定会以为柏意故意给赵玉瑭使脸色，故意忽略她，认为这是一种挑衅。
赵玉瑭并不生气，她的平静并不流于表面，好像打从心底里不介意柏意的态度。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柏意浑身僵硬，他全部的自制力都用来控制自己那见不得人即将失控的精神力了，尽管他已经用这个恶心的东西暗中窥视过赵玉瑭许多次，但当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不敢对她做半点亵渎的事。
他幅度很小地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要给赵玉瑭让开位置，像一个邀请的姿势，赵玉瑭便主动走进来了。
这是间两居室，不过显然只有柏意一人居住的痕迹，很干净整洁，也很狭小逼仄，赵玉瑭闻到了一点药味，还有一点血腥味，超S级的五感要远远强于普通人，因此柏意身上的伤根本逃不过赵玉瑭的眼睛。
“你不但生病了，还受伤了？”
赵玉瑭有点惊讶，虽然昨天这人才打过拳赛，可那场比赛他受的伤并不重，一晚上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她闻到的却是极其新鲜的血腥味，像是刚刚才出来的。
“嗯。”
简单的一个字却好似格外艰难才从口中吐出来，又低又沉，柏意意识到了自己的异样，可他跟赵玉瑭离得这么近，又被她静静注视着，他实在没有办法像往常在学校路过时那样伪装自己。
他觉得就这么一个字的回答太过敷衍，很快又哑着嗓子解释了句，“小病，不小心流了点血。”
算是回答了赵玉瑭的两个问题。
赵玉瑭左右看了看，“我能坐吗？”
客厅里只有一套沙发，里面堆着柏意的校服外套和几个纯色抱枕，柏意想都没想就摇头，脱口而出。
“脏。”
赵玉瑭明知故问，“你嫌我脏？”
她明知道柏意不是这个意思，却故意说，“大家都说你不喜欢我，原来是真的，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啊，连沙发都不给我坐。”
其实学校里大家用的形容词全是针对柏意的，说他“假清高”“不识好歹”“有病”，大家不会说“柏意不喜欢赵玉瑭”这样的话，因为他根本不配以这样的方式和赵玉瑭扯上关系，大家只会在心里默默将柏意和赵玉瑭放在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认定他们毫无接触的可能。柏意没有注意到赵玉瑭的用词，他在听到赵玉瑭说出这样的话时便不经过思考地否认了，“没有，是沙发脏。”
他神经紧绷，心脏急跳，伤口处的刺痛没能将他的心跳拉回平衡线，暴涨的精神力也仍旧不受控制，它们几乎要不听话地缠上赵玉瑭了，柏意不想看到厌恶的东西粘到赵玉瑭身上，他想让赵玉瑭快点离开，跟自己离得越远越好，因此脸色冷得骇人，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怒气，认为他不识好歹。
可实际上，他说出的话跟他的心中所想和脸上所露的都不一样，他只是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沙发脏……”
赵玉瑭像是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话，她神情自若地坐到了沙发上，顺手捡起了上面的那件校服外套，随意叠了两下搭在扶手上。
“你手腕在流血。”
她平静地指出这一点。
柏意低头去看，确实，他的两只手的手腕都在流血，上面还有被束缚带捆绑过的痕迹，其实脚腕上也有，赵玉瑭五感那么敏锐，一定闻到了他血的味道。
他忽然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他连血都不配被她嗅到，他把她弄脏了。
“不包扎或者注射药剂吗？”
赵玉瑭见柏意呆站着没有动作，出声问了句，她早就发现柏意的状态不对了，只是不清楚是怎么个不对法，她跟柏意接触不多，不了解他是性格如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人面对她的时候脸总是冷得吓人，把“不和”两个字放在了脸上，像是真的很不待见她一样。
“自己会好的。”
柏意站着没动，很呆地回答了句，他的视线垂在地上，不敢看赵玉瑭，一双漆黑的漂亮眸子也因此藏住了。
他不说话，赵玉瑭也不说，房间里自然而然静了下来，然而空气却略微显得有些粘稠，赵玉瑭似乎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自己露出来的脖颈上。
它很喜欢这个位置，总是缠着、裹着，抚摸着。
赵玉瑭表情丝毫未变，她看着柏意一直低着的头，知道自己今天是别想等他抬头了，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这副模样任谁看了也会以为他很讨厌自己吧。
“我走了。”
赵玉瑭站起来，没几步就走到了房门前，握住把手轻轻扭动，“你好好休息吧。”
她来去无声，只留了一两缕浅淡的茉莉花香，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所有味道都被释放出来的“野兽”吞噬殆尽，柏意静静站着，过于汹涌的精神力令他处于一种狂躁的状态，他需要发泄。
可他始终没动。
特殊进化（10）
“徐斯年调到我们班了。”
霍可每天雷打不动地跟赵玉瑭汇报自己得到的八卦消息，赵玉瑭可以不听，但她闲不住嘴，总要说上几句。
“徐家什么意思啊，就这么任由徐斯年追着你不放，他们不会真觉得你能看上徐斯年吧？”
其实最开始徐斯年追赵玉瑭没有那么用心，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转到同一个班级里来了，但是他也确实一直没有放弃，在赵玉瑭二次进化后就更加明目张胆了起来，估计也是家里嘱咐过。
谁不想攀上赵玉瑭这根高枝呢。
霍可越想越觉得徐斯年现在的举动都是家里授意过的，不过他再积极也没用，赵玉瑭显然没有那个意思。
户外实践课上，徐斯年正式转班调了过来，他的心思众人皆知，这次转班是为了什么也毫不掩饰。
“徐斯年主动调到赵玉瑭的班级里去了，呵，他一个癞蛤蟆还真想吃天鹅肉啊。”
段远山阴恻恻地看着在进行体能训练的A班学生，一群学生中个子高挑容貌秀美的赵玉瑭最为瞩目，她过强的等级令她在不主动释放精神力的前提下仍然惹眼得不行，看到她，眼里就容不下旁人了。
他忽然转头问那个跟自己保持了一段距离，低头看书的苍白少年，“你为什么那么讨厌赵玉瑭？我从没见过谁像你这么对她避之不及。”
少年静静地垂着眼，长睫浓密，拢着层淡淡的橘色光影，他好像没有听到段远山的话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种冷淡像是不屑，也像是漠视，总之跟友好没有半点关系。
段远山就这么被一个家世不如自己的普通B级忽略了，他脸色扭曲一瞬，立刻又恢复了正常，在心里冷笑一声。
有什么好跟他计较的，柏意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他连赵玉瑭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对他百依百顺，他不就是看上柏意这和旁人与众不同的一点吗？
其实段远山很早就注意到了柏意，原因也很简单，他太漂亮了，精致得宛如雕塑，当一个人没有耀眼的家世和强大的实力，空有美貌时，他势必要沦为某人的附属品，学校里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少见，很多有点美色的B级平民都会想方设法地跟特殊阶层的人牵上线，甘愿为他们驱使，为此可以付出一切。
可柏意不同，他拒绝了很多个贵族的追求，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一样的鄙夷和疏离，好像没有人能让他的视线停留两秒以上，好像他的世界上根本没有“阶级”这两个字。
少年容貌瑰丽，拥有摄人心魄的能力，可在这层皮囊之下却是冰铸的骨，雪填的肉，谁也无法靠近这样的他，被捧上神坛的赵玉瑭也不行。
“你比徐斯年漂亮多了。”
段远山把玩着手里的军用短刀，状似不经意地说，“如果你愿意勾引赵玉瑭，徐斯年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恶劣地想，如果赵玉瑭真的被拉下神坛，发现柏意是一个她根本得不到的人，她那张好看的脸上会不会露出挫败的表情？
他看够了她高高在上的模样，自己没有办法得到她的偏爱，段远山就不愿意让任何人得到这份特殊，不管是徐斯年还是梁捷，喜欢赵玉瑭的人都在承认这一点的那一刻就输了，段远山想做赢家，他想看着赵玉瑭跌倒摔跤，想看她脸上露出普通人的情绪。
这么想着，段远山后背忽然一冷，低头看书的少年不知何时抬起了眼睛，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少年脸色苍白，眉眼轮廓却很锋利，唇上一点嫣红好似染血，他长眸半垂，眸光冷冷，没人能从中窥见半点情绪。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段远山一边控制不住地感到惧怕，一边又为自己的设想而感到兴奋，柏意是这么的与众不同，这么的冷血无情，如果他来做那个将赵玉瑭拉下神坛的人，他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的。
“柏意！”段远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他有些激动地说，“你不想看到赵玉瑭对你露出不一样的神情吗？她那么冷那么傲，如果你让她动心再抛弃她，她一定会非常狼狈！”
说到最后他竟然还畅快地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幕，柏意看着他癫狂的神色，摁着书页的指尖微微用力。
他没有被段远山的计划打动，他只是感到厌恶，因为赵玉瑭的名字出现在这样的人口中是一种玷污，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人被他玷污了。
段远山好似没有注意到柏意的异样，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柏意，你不是讨厌她吗？这是你报复她的好机会啊！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一定能将她拿下，到时我也不会追究你打我的事情了，我们一笔勾销。”
柏意对段远山动手的那一次事发突然，段远山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原因，但没关系，他不在乎了。
“你看，现在赵玉瑭在做体能训练，你可以去给她送水，徐斯年不就在这么做吗，你做的话比他效果更好。”
段远山恶意地想，从赵玉瑭给柏意送剩牛排羞辱他这件事就能看出来，赵玉瑭是很讨厌柏意的，不然也不能做出这么不符合她风格的事，可是讨厌又如何，这不也是一种在意吗？柏意已经引起赵玉瑭的注意了。
他见少年不为所动，继续加大筹码，“你等级不高，家里又穷，接下来没法上大学的吧？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他已经魔怔了，对赵玉瑭求而不得反被厌弃的刺激把他变成了一个被嫉妒控制的疯子。
柏意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头往训练场上看了眼，赵玉瑭在做一组强度很大的单人训练，阳光下她的肌肤接近透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柔和，她是强大的，坚韧的，是与众不同的。
柏意忽然站了起来，拿着一瓶没有开封的水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特殊进化（11）
赵玉瑭的训练做得很轻松，甚至有点心不在焉，她在想昨天晚上收到的几条消息，都是询问她未来计划的。
作为一个超S级，她的体能和精神力几乎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她是最适合从军的，以前赵家就是这个打算，现在虽然明面上说不干涉她的选择，但无疑也是希望她走这条路的。
赵玉瑭自己倒没有太多犹豫，她适合什么就去做什么，从军既然最适合她，那就自然而然成了她的首选，只是这样一来，她从大学开始就要读联邦军校，大一下半年就要入队训练，真进了军队，很多事情就不受她控制了。
“时间到。”
赵玉瑭从器材上跳下来，她训练的强度是全校最强的，但此时脸色淡淡，根本没有一点吃力的感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对她的实力情况就更清楚了些。
太可怕了。
徐斯年早早地就拿着水等在旁边，他身份特殊，目的明了，连霍可都站在一边没动，没跟他抢这活儿。
但有一只修长漂亮，仿佛精雕细琢的完美手掌越过他伸到了赵玉瑭面前。
赵玉瑭先前低着头，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只让人过于印象深刻的手微微顿了下，立刻就认出了它的主人。
她掀起眼帘，少年苍白精致的脸庞就闯进视线，他个子很高，气质冷淡，好像从来没有笑过一样，给人的压迫感很强，站在面前就跟随时随刻要动起手来一般，可他只是静静站着，骨节分明的手指里握着瓶未开封的水。
这是在给她送水？
赵玉瑭眉梢微挑，有点不可思议，她跟柏意在一个学校待了这么久，这人见到她的时候别说停下来了，连眼风都不带歪的，就好像看她一眼会发生了不得的大事一样，避她如猛兽，现在却没头没脑地过来送水……
难不成是她昨天主动上门探望感动他了？
赵玉瑭在心里玩笑似的猜了几个可能，脸上没有表露出什么，她从柏意手中抽出那瓶水，没有理会徐斯年骤然难看的脸和周围人震惊的吸气声。
柏意伸出去的手慢了半拍才蜷缩着收回去，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了些，他难得做一次这么冲动不顾后果的事，紧张又忐忑，甚至不敢看赵玉瑭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很突兀，很不应该，可柏意脑海里不停回放着昨天的场景，只要一想到赵玉瑭曾经主动去探望过请病假的他，他就跟掉了魂似的无法思考，行为也变得不受控制。
这其实很不应该，他最擅长的就是控制自我，不过从这一刻开始，他连最擅长的东西都没有了。
柏意的身体半僵着，理智渐渐回笼，他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开，离赵玉瑭越远越好，他早就习惯了在远方观望，稍微靠近一点都会陷进濒临失控的恐慌之下。
“等等。”
赵玉瑭忽然出声，她白皙的手指捏着瓶身，朝柏意递过去，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帮我拧开。”
围观的学生们不知谁咳嗽了声，声音一下子喧闹起来，密密麻麻的议论声掺在一起。
柏意居然会主动给赵玉瑭送水？！赵玉瑭还接了！不仅接了还让柏意拧瓶盖！一个超S级让B级拧瓶盖！
天呐，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赵玉瑭早就习惯做众人的视线焦点，她对周围人的议论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看着柏意毫无表情的脸，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吓到了，怎么一副呆样。
柏意确实是被吓到了，但吓到他的就是赵玉瑭本人，他恍惚地拧开了瓶盖，恍惚地递过去，在看到少女仰起头，纤细的脖颈弯出一道优美弧度时才乍然惊醒。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柏意几乎是有些匆忙地转身离开，留下一堆吃瓜群众倒吸凉气。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玉瑭，”霍可真怀疑自己神经出毛病了，她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堪称离奇，“你、你为什么接柏意的水啊？”
还让他拧瓶盖，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走向？
赵玉瑭喝了两口水，神态自若，一点也没意识到她刚刚的举动给众人在精神上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打击，“他送，我就接了。”
霍可:“……”
所以柏意为什么会来送水啊？！
她忽然一个激灵，“他不会在水里下药吧！”
赵玉瑭用无语的眼神看着她，霍可抹了把脸，也知道自己这个猜测有多离谱，柏意就算有那胆子，赵玉瑭一个超S级也不可能分辨不出水是否有问题。
“可是——”霍可想不明白，她觉得这事儿很蹊跷，“柏意抽什么风啊。”
他忽略冷待了赵玉瑭那么久，忽然就改性了？
霍可宁愿相信他二次进化。
她往人群中瞥了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脸色难看的徐斯年，这小少爷连送水的活儿都被抢了，心里指不定多暴躁呢。
赵玉瑭没有丝毫给众人带来精神动荡的自觉，她的表现和以往没有差别，那瓶柏意送来的水也干干净净喝完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人有许多，消息也飞快地传开了，各种猜测都有。
段远山是又嫉妒，又激动，虽然对于赵玉瑭接柏意送的水这件事感到震惊和嫉恨，但也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没有问题，他只要等着看就够了。
当天下午放学，柏意像以往那样独自回家，在经过某条小巷子里停住了，往路边的位置随意扫了两眼。
“出来。”
他扔下书包，面前顺便出现几个身材高壮的A级男人，这群A级一言不发，像是做任务一般朝柏意走来。
没有人会觉得几个训练有素的A级欺负普通B级是个多么恃强凌弱的行为，他们做惯了这种替主人出气的事，即将被欺负的受害者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害怕畏惧。
柏意站在阴暗处，苍白的面庞情绪莫测，丝丝缕缕无形的精神力从他脚下迅速蔓延开来，没有人能感应到它，等到发现它的那一刻也已经没了还手之力。
特殊进化（12）
“前面那是徐斯年的车吧，”霍可望窗外看了一眼，随口说道，“你今天接柏意水的事情看来是真的打击到他了，他一整天都没往你身前凑，估计伤心死了。”
赵玉瑭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瞥了眼，徐斯年的车停在路边，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往前开。
这条路……
她眉头微皱，对司机说，“停车。”
霍可转回头来，看到她下了车，连忙跟着下去，惊讶地问，“你要去找徐斯年？”
什么情况这是，赵玉瑭今天怎么做事这么反常啊。
赵玉瑭没理会霍可的嘟囔，她也没朝着徐斯年停车的地方走去，而是在原地静静站了几秒，无声地用精神力感知着周围的磁场变化，随后便锁定了一个方向，朝那边走去。
“赵玉瑭！”
车门打开，徐斯年有些慌张地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紧张地叫了一声赵玉瑭的名字，“你要去哪儿？”
赵玉瑭眸光很淡，没有回应他，脚步也没停。
她只是轻飘飘地朝徐斯年的方向瞥了眼，就令徐斯年瞬间如坠冰窟，在她的视线里明白了她要去做什么。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却还是要去？
徐斯年在极度的不安中抠破了手掌心，他永远都弄不明白赵玉瑭在想什么，就像现在这样。
巷子深处，柏意静静地站在风口，宽大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扬起，勾勒出他瘦削修长的身形，他面前那几个蓄势待发的A级本来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这么强大的控制力显然不是一个B级能够做到过，他们首先就怀疑是柏意故意隐瞒了自己的等级，可是这不可能，他站在那里身上一丁点精神力都感受不到，仿佛什么都没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意微垂着眼，漆黑狭长的眸子倒映着这些人逐渐惊恐的神色，他索然无味，厌烦地把视线挪开了，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动了两下，那些无形甚至难以感知到但却有着强大杀伤性的精神力只要稍微有个波动，就能将眼前这些人通通碾成肉泥。
这就是他的力量，一个B级的力量。
柏意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如果那两人发现他们用尽千百种方法、做了无数实验都没能成功的梦想在他们死后才得以实现，会不会激动地活过来？
可惜他厌恶极了这种他本不该拥有的力量。
“哒、哒——”
很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换作旁人可能根本察觉不到，柏意冷淡的神情却骤然一凝，微微怔了下，很快松开了蜷着的手指，往后退了两步。
他这么一退，那股无形的精神力也随之消失了，几个A级终于得以解脱，满头大汗地喘着气，几乎站立不住，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不明白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这么强大的精神力压制绝对不可能凭空出现，难道周围还有人在？
这么想着，他们便迟钝地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不禁警惕紧张都望着巷口。
“哒、哒”的脚步声越发清晰，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率先出现在众人眼中，少女穿着精致简单的制式校服，双手还插在口袋里，望过来的眸光清淡随性，她有着一张相当漂亮秀美的东方面孔，唇色嫣红，气质却是冷的，像雪中红梅。
这样一张足以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没人不认识。那些A级看清赵玉瑭面容的一瞬间就立刻低下头去，他们以为刚刚那股强大的精神力出自赵玉瑭之手，这会儿连句质问都不敢有。
赵玉瑭往前走了几步，先把目光放到了柏意身上，少年身姿挺拔修长，悄无声息地站在阴影里，看起来倒没有受伤，他像平常那样微低着头，不跟她对上视线。
她又看向面前这几个颤颤巍巍的A级打手，联想到在外面等待的徐斯年，立刻就明白这些人是受谁的指使，又打算做什么。
“徐斯年还是这么任性。”
赵玉瑭一声淡淡的评价令几个A级打手心惊胆战，他们这下任务没完成还直接暴露了幕后主使，回去后恐怕要完蛋。
“告诉他，这人他动不得，再做这么不计后果的事就不必出现在我面前了。”
打手们低着头，一句顶嘴的话都不敢说，恭恭敬敬地应声，然后飞快离开。
巷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两人，晚风卷起落叶慢悠悠地飘向前路，柏意的衣角也再次被风扬了起来，露出一小截劲瘦雪白的腰。
赵玉瑭站着没动，跟他隔了有二十多步的距离，伸手接了一片落叶，没什么情绪地问，“你要一直站在那里吗？”
她话里没什么催促的意味，好像就是随口一提，但柏意听了却下意识地往前迈步，直到走到她身边，跟她隔了两三步的距离后就不敢再靠近了。
还是低着头。
赵玉瑭觉得他蛮有意思，“一直低着头，你是怕我，还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讨厌我？”
她指尖把玩着那片落叶，抚摸着上面不甚清晰的脉络和叶片边缘的锯齿，柏意低垂的视线里只能看到这里，他恍惚间生出一种她把玩的不是落叶，而是自己的心的错觉。
“不是，”柏意本能地否认，“都不是。”
他不是怕她，更不会是讨厌她，非要说的话，他只是觉得自己不配看她，只是担心自己望向她的眼神中会带上令人恶心的贪婪。
“哦，”赵玉瑭又问，“那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她语气很认真，像是在认真思索，“难道我长得很丑吗？”
当然不。
柏意情不自禁地随着这声话音落下抬起头，但不敢跟她对视，只把目光虚虚地落在她白皙纤巧的下巴上。
赵玉瑭好像没发觉他此刻的紧绷和不自在，笑着道，“沉默是什么意思？是默认我很丑了？”
她一问再问，是非要柏意回答的意思，少年抿着唇，红着耳根，声音轻得不能更轻，含糊地说，“没有。”
“你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