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复苏（22）
赵玉瑭将国师打晕后锁进了书房，随后抄近道去了国师之前带她去过的暗室，那里有座可以压制秦芜力量的祭坛。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必要时候利用这个祭坛给自己谋一条生路，但此刻她望着准备齐全的祭坛却改变了主意。
国师口口声声说造了一个新神，这个新神势必要比秦芜更听话更好控制，赵玉瑭怀疑他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这个祭坛恐怕就是计划中的一环，所以犹豫再三，赵玉瑭还是放弃了原本的计划，非但没有利用这个祭坛牵制秦芜，还彻底毁掉了祭坛，让国师他们没有办法再通过外力削弱秦芜的力量。
这样一来，她就有极大的把握给秦芜留出发挥余地，保证他不会被国师轻易控制。
做好这些后，国师让人准备的马车也到了，赵玉瑭挟持着国师上了马车，没有选择进京城，而是驶向了西边，那里是大秦的边疆。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段，是我小瞧你了。”
或许是料定赵玉瑭无法活着逃出去，国师显得十分淡定从容，对赵玉瑭逃跑的行为也不屑一顾。
从走进神殿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把半条命留在了神殿，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尽管如此，赵玉瑭爆发出来的潜力也着实让国师吃了一惊，他最开始选中赵玉瑭就是因为知道她没有靠山，性格简单，易于掌控，进入神殿的前几天她的表现也不负众望，一直很配合地进行各项准备，从没有闹出过幺蛾子。
没想到她也会做出反抗，原来并不像表面上伪装出来的那么单纯无害。
这让国师感到惊奇，他并不介意在不影响结果的前提下跟她“你来我往”一番。
赵玉瑭没有要跟国师交谈的意思，她神经紧绷，在飞速盘算着哪条路可以走，哪条路可以尽快离开大秦，在国师的帮忙下，她一路顺利地出了城门。
在城门外，赵玉瑭抬头望了眼神殿所在的方向，离得太远，她已经看不见神殿那尖尖的顶端。
她从怀中拿出那根染上她些许体温的木签，她划破手腕，殷红的血滴到木签上，宛如一朵朵支离破碎的花。
她将染血的木签扔给国师，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望过来，“国师，两百多年前你师祖之所以命丧火海，是贪心太过，自己种的因就要自己吃下苦果，怨不得氏神。”
秦芜作为氏神护佑了大秦子民几千年，可他们不懂得感恩，不懂得反省。
赵玉瑭骑着马朝边关驶去，再未回头。
一路追赶而来的护卫发现了国师，向他请示道，“国师大人，是否要将公主追过来？”
国师紧紧攥着手里的木签，摇摇头，“不必，当务之急是赶回神殿。”
只要有赵玉瑭的血就可以完成祭祀的最后一步，到时候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没必要在她身边浪费工夫。
国师匆匆赶回神殿，皇上已经得知了赵玉瑭逃走的消息，脸色不大好看，一看到国师就连忙追问，“怎么样了？”
国师快步走进神龛，扬声笑道，“皇上不必担心，已经拿到她的血了。”
马上，马上他们就能将沉睡两百年的新神唤醒，到时候氏神的力量为他们所用，天下统一指日可待。
神殿里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皇上和国师两个人，国师点燃了香，布置好了阵法，安排好一切才神情严肃地将手里的木签一并点燃，夹杂着火星的灰烬一簇簇落到神像之上。
秦芜出现的那一瞬间便感知到赵玉瑭不在神殿，唯一带有她身上气息的是那根燃了一半的木签。
木签……
秦芜心神震荡，前程往事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交叠。
初见时就大胆抱他的玉玉、说好要给他做妻子的玉玉、拿着木签温柔含笑的玉玉……全都是赵玉瑭。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赵玉瑭的耐性来源于还没有被他完全剔除的新神意识，但其实不是的，因为她是赵玉瑭，他才会有无限的耐心，才会控制不住想要将她留下。
秦芜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想要寻找赵玉瑭，他的身影覆在神像之上雾蒙蒙的，摇摇晃晃，十分不稳固。
木签已经燃到了头，微弱的火星落到秦芜手上，泛起一阵强烈的灼痛感，提醒着他现在该做什么。
这是他送给玉玉的许愿木签，如今赵玉瑭归还回来即是已经许了愿，她的愿望就是不做祭品，不进他的混沌境。
秦芜茫然四顾，神殿里似乎还残留着赵玉瑭的气息，但微弱的几乎捕捉不到，他想起赵玉瑭那双望着他时沉静安然的眼睛。
他以为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决定一切，从未给过赵玉瑭选择的机会，可她并不是会轻易屈服的性子，他的玉玉不是甘愿被囚的笼中鸟，她是想要什么就自己争取的鹰。
是他做错了。
秦芜不得不承认，他错得一塌涂地，是他亲手将赵玉瑭推远了。
“氏、氏神？”
眼看着氏神的身影在神像之上凝聚成实体，国师和皇上喜不自胜，难掩声音中的激动，“是、是氏神吗？”
他们成功了？
神像之上，氏神垂眸，眸中一片清冷死寂，他漠然地注视着信徒狂热的脸，觉得无趣极了。
两百多年了，这些人还是一样的贪婪、残忍，自诩为人，身上却没有半点人该有的理智和仁慈，他当了几千年的氏神，得到的却是一群这样的子民。
当真没意思。
这世间唯一一个有意思的人已经被他推远了。
国师和皇帝久久得不到回应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但他们看着越来越清晰的氏神身影，确信自己成功了，他们真的创造出了一个可以代替氏神存在的新神，即将迎来建功伟业的时代。
“轰”地一声，火海以燎原之势猛地席卷了整个神殿，映照在两人眼底的，是氏神那张倨傲冷漠的脸，一如往昔，从未改变。
人怎么能造神呢？过于贪婪的下场就是自我毁灭。
旧神复苏（23）
“玉瑭，玉瑭？”
房门深夜被敲响，赵玉瑭披着外衣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从她搬过来就对她很照顾的张婶。
“怎么了张婶？”
张婶是夷族人，五官立体深邃，年轻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十分热心肠，此刻拉着赵玉瑭的胳膊就往外走，急得不行，“来了个女娃娃，快生了都，你快跟我去看看。”
这地方是个小镇，位置很偏僻，镇上医馆也不多，赵玉瑭来之后进了家医馆当学徒，一来二去的，也就跟镇上的人都熟识了起来，有事都会请她帮忙。
赵玉瑭跟着张婶来到了医馆大堂，此时已经深夜，街上静悄悄的，时不时响起两声犬吠，刚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孕妇半躺在大堂椅子上，身下已经积了一滩的血，连呻吟声都渐渐小了下去。
赵玉瑭快走两步，上前查看情况，“几个月了？”
身边站着的高个男人大概是孕妇的丈夫，脸上急得都是汗，磕磕绊绊地回答，“快八、八个月了。”
手腕突然被一只汗津津的手攥住，赵玉瑭对上孕妇的眼睛，“放松，不会有事的。”
孕妇年轻不大，是中原人长相，细看还有点眼熟，张嘴说话也是一口流利地道的秦话。
“赵、赵玉瑭，我认得你。”
赵玉瑭一愣，这还是她离开大秦之后头一回被认出来，她便利索地给孕妇止血，便轻声搭话，“你是大秦人？”
孕妇轻轻笑了下，脸上很快被痛苦的神情覆盖，她虚弱地说，“你不记得我了，我、我是老三。”
秦国三公主秦絮絮，也是皇后的亲生女儿。
赵玉瑭费了些工夫给秦絮絮接生，好在有惊无险，母子平安。
她只把这次偶遇当意外，但秦絮絮大概是觉得在异乡见到个熟人不容易，对赵玉瑭很是热络，有事没事就找赵玉瑭聊天。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大秦呀？我都不知道，就听母亲说你嫁人了，也不知道嫁到了哪里，是被许给夷族人了吗？”
拿秦氏嫡系子孙献祭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皇后当然不会把这种复杂且危险的事情告诉自己女儿，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赵玉瑭是被安排嫁人去了。
现在在这里见到赵玉瑭，秦絮絮就对此更加深信不疑，以为她是被嫁给了夷族人。
虽然血脉不够纯正，在宫里没什么地位，但明面上也还算是大秦的公主，拿她笼络夷族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秦絮絮丝毫没有怀疑。
赵玉瑭低头扎着药包，没有回应秦絮絮的话，两人本来也不熟，只在宫里见过几次面，连话都没说过。
一个是皇后嫡女，一个是没上族谱的女干细之女，两者地位相差甚大，没有任何交集。
秦絮絮受了冷脸也不介意，她如今也早已经不是那位受尽万千宠爱的大秦公主，早就将人情冷暖尝了个遍。
她许久没有见到亲人，现在正是激动的时候，“说起来你也是幸运，走得正是时候。”
秦絮絮叹了口气，“你走之后不久，神殿失火，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神庙全都无缘无故地着火，堪比人间炼狱。”
说起这事来秦絮絮仍然心有余悸，她是被呵护着长大的温室花朵，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挫折，那天得知神殿神庙四处失火的时候原本也没当回事儿，谁成想紧接着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皇上和国师都在神殿里，大火是一瞬间起来的，那些护卫根本没来得及冲进火海护驾。看書菈
火势蔓延持续了一天一夜，等火被扑灭后，宏伟肃穆的神殿已经只剩下一地的断壁残桓，禁卫军里搜了几天几夜也只找到了皇上的一枚玉扳指。
正值而立之年的皇上就这么驾崩了，接下来的事情秦絮絮简直不堪回首。
“父皇驾崩后，按照礼制该由我二哥继位，但紧接着我母后遇刺，二哥生了一场大病，连遗诏都没留就随母亲去了，”
秦絮絮掩面哭泣，“护国大将军趁机谋权篡位，要将我们几个皇子公主全都杀了，我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对她来说，这一切都像一场噩梦，被氏神护佑的秦氏皇族仿佛被舍弃了，再没有半点优势可言。
“我一路颠沛流离，没成想还能见到亲人。”
秦絮絮擦干眼泪，讨好地看着赵玉瑭，“你我姐妹一场，你能不能收留我一阵时间？”
她逃出来之后急于安身，就伪装身份嫁给了一个商户，但大秦爆发内乱，争斗不断，生意都做不下去，她又被迫跟着商户来到异国他乡，现如今连个正经的住处都没有，跟几个农妇挤在一起。
赵玉瑭将药包分门归类地放好，对于秦絮絮的哭诉始终没什么表情，半点都不动容，“我住在医馆，你要想借住得问我老师。”
秦絮絮咬牙，她早打听过了，这医馆大夫是个见钱眼开的，不给钱怎么可能同意他们借住，她夫君得干活挣钱，她又刚生了孩子，在医馆帮忙干活也不太行。
“你不能跟医馆大夫说说好话吗？咱们毕竟是亲姐妹，你怎么忍心让我流落街头呢？”
秦絮絮不死心，“而且你不是嫁人了吗？你夫君呢？他也跟你住在医馆？既然你们都能住，多我们两个也没什么的。”
赵玉瑭笑了下，这还是见面以来她给秦絮絮的唯一一个反应，只是这笑凉嗖嗖的，让秦絮絮看了心里直犯怵，后悔自己没有把话说得委婉点，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再任性。
“我跟你可不是亲姐妹，我姓赵，族谱里也没有我的名字，我没有义务帮你。”
医馆里来了新病人，赵玉瑭去给那位病人看诊，忙起来后没再往秦絮絮这里瞥过一眼。
秦絮絮委屈死了，只觉得老天不公，她从一国公主沦落到给商户做妻，在异国他乡生子，简直就是一落千丈，而她身边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帮她。
不是说秦氏子孙都有氏神保佑的吗？为什么氏神不管她们了呢。
旧神复苏（24）
秦芜寻找到赵玉瑭的踪迹时已经是一年后了，他是大秦的氏神，大秦动荡也影响到了他，这一年来他先是因为大幅度地使用力量被迫陷入沉睡，后又因为大秦战乱不断而不得不出手解决。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赵玉瑭离开的那一天，他那一天有多么后悔和绝望，以后的日子里就有多么思念她。
秦芜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再见到她，他要怎么做，是该毫不犹豫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还是选择不再打扰，但当真的看到她了，他才发现一切的准备都是无用功。
只要能看到她，秦芜愿意迁就她的一切。
“这位公子看诊还是拿药？”
秦芜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儿赵玉瑭忙碌的背影，在她转头前离开了。
“诶？”
赵玉瑭拿着药包走过来，“怎么了？”
医馆大夫：“刚刚有个公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赵玉瑭扎药包的动作顿了顿，没再作声。
傍晚，秦絮絮主动来医馆帮忙，这次也不说什么求赵玉瑭收留她的话了，看起来颇为乖巧，“姐姐，我好像得上风寒了，这几天一直咳嗽。”
赵玉瑭毕竟不是大夫，只是在医馆帮忙的，她示意秦絮絮去问大夫，自己围着药材打转。
医馆大夫已经知道她们俩是姐妹，给秦絮絮看诊的同时好奇地打听，“你们俩不是姐妹吗？怎么看起来关系不怎么好。”
秦絮絮尴尬地笑了笑，虽然是姐妹，但她以前可从没承认过，赵玉瑭这个人在皇宫里的地位还不如阿猫阿狗，要不是落难遇到了，她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家里姐妹多，我跟玉瑭姐就不太来往。”
她含糊地掩饰了过去，左右张望，“玉瑭姐的夫君呢？我这几天一直没看到过。”
赵玉瑭虽然只是在医馆干活，但是穿衣打扮都比秦絮絮好了不少，秦絮絮很好奇她嫁的是什么人，毕竟按照她以前的身份，皇上应该不会给她什么体面的归宿才对。
医馆大夫愣了愣，“夫君？玉瑭已经嫁人了吗？”
秦絮絮也愣了，“她没嫁人吗？”
可是她之前提起的时候，赵玉瑭并没有反驳啊。
医馆大夫笑了，“你们姐妹俩还真是不熟，玉瑭哪儿有夫君啊，她来我这儿的时候就是一个人。”
秦絮絮觉得不对劲儿，赵玉瑭当初离开得一声不响，除了被逼着嫁人还能有什么原因？
她了解自己母亲，无缘无故将赵玉瑭放出宫是不可能的，赵玉瑭也没本事一个人从皇宫逃走。
真是奇怪。
秦絮絮的话倒是提醒了医馆大夫，他收留赵玉瑭做事也快一年了，这姑娘手脚麻利，学东西也快，有些时候他外出办事，医馆都是靠她一个人撑起来的，对这个姑娘他是越看越喜欢。
赵玉瑭如今正是宜嫁的年纪，医馆大夫在心里一合计，决定给她牵个线做个媒，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在这乱世生活也不安全。
但比媒人先找上门的是麻烦事。
这天赵玉瑭在屋里待着，房门忽然被敲响，秦絮絮声音压得低低的，难掩慌乱。
“姐姐，快开门，出事了！”
赵玉瑭开门让她进来，才发现她身上都是血。
她皱眉问，“怎么了？”
秦絮絮慌里慌张地将房门关好，紧张地说，“我被护国将军的死士找到了，他们、他们杀了我夫君！”
她攥住赵玉瑭的手，“他们一定是冲我们来的！”
护国将军是个极其狠辣的人，为了谋权篡位将大秦皇室的人赶尽杀绝，秦絮絮原本就是偷跑出来的，没想到还是被他的人找到了。
赵玉瑭松开手，“你不该来找我，他们是奔你来的，事先并不知道我也在这里。”
更何况她的身份尴尬，根本不被大秦皇室承认，护国将军就算是赶尽杀绝也不会想到她。
秦絮絮咬着牙，“可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来不及再跟她争辩，屋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秦絮絮吓得六神无主，腿软地跌坐在地。
“怎么办？我不想死……”
“闭嘴。”
赵玉瑭斥了一声，从床底拿出自己平时用来防身的武器，侧身守在房门后面。
外面突然想起刀戈相接的声音，只是一瞬间，快得让人难以捕捉，紧接着安静下来。
秦絮絮忍不住问，“他们、他们是走了吗？”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那群人既然已经追到了这里，不解决掉她们怎么可能离开呢。
可外面现在确实是没有声音了。
赵玉瑭从窗户缝里往外望，因为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显然是没有人在了。
她轻轻推开门，在月色的映照下看到了一地的尸体，前来追杀她们的死士全都被一刀封喉，用的似乎还是他们自己的武器，场面看上去颇为诡异古怪。
“他们怎么死了？”
秦絮絮惊讶不已，这群死士从大秦追过来，还杀了她夫君，怎么偏偏到赵玉瑭这里就不声不响地死了？
“玉瑭姐，你——”
她想问是不是有人在暗中保护赵玉瑭，但这个想法实在荒唐，她作为大秦最受宠的小公主都没能留个侍卫什么的在身边，赵玉瑭就更不可能了。
或许只是巧合？
赵玉瑭没理会她一肚子的困惑，把房门彻底打开，“离开这儿。”
她脸色冷冰冰的，完全没有不忍心的意思，也表明了不会心软，秦絮絮没有办法，只好趁着夜色赶回了自己的住处，那里还躺着她夫君的尸体。
赵玉瑭站在院子里看着一地的尸体有些头疼，这么多尸体清理起来很费劲儿，但不清理又没办法向外人解释。
她苦恼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决定谁制造的麻烦让谁来解决，关上房门睡觉去了。
片刻后，秦芜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口，他不敢进去，就隔着门“看”她。
她那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这些事是他做的了吧。
秦芜很苦恼，猜不透赵玉瑭的心思，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看到自己。
旧神复苏（25）
赵玉瑭第二天醒来院子里果然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了，她来到医馆又看到秦絮絮，估计是因为无处可去所以只能来医馆借住。
秦絮絮受了惊，又死了夫君，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根本活不下去，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认为自己干等着是没有用的，于是托了医馆大夫给她寻一门亲事，想要尽快地找个人托付。
医馆大夫不知道内情，还很是纳闷，“你刚生了孩子就跟夫君和离了？”
秦絮絮没有跟外人说自己夫君已经死了的事情，她支支吾吾地敷衍过去，催促医馆大夫快点给她找合适的夫家。
她虽然还带着个孩子，但年轻貌美，只要想嫁，找夫家还是不难的，医馆大夫本来就在给赵玉瑭找合适的人家，多一个人也不麻烦，于是就答应了。
秦絮絮在医馆待了两天就开始跟有娶妻意向的人见面，她意识到自己在这里还算吃香后就稍微没有那么着急了，耐着性子决定好好挑拣挑拣。
赵玉瑭本来不怎么关心她的事，但有一天医馆大夫主动让她帮忙陪秦絮絮去相亲，她正好闲着就去了一趟。
约的地方是茶馆，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模样秀气的书生坐在窗边，见她们来了就是腼腆一笑。
赵玉瑭刚想说让秦絮絮跟对方去聊，她在旁边等着，就见秦絮絮推了推自己，对她挤眉弄眼。
“……”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今天不是秦絮絮要相亲，而是她自己。
这件事医馆大夫跟赵玉瑭提过几次，都被她婉拒了，没想到大夫一直还没放弃给她牵线搭桥的想法。
书生还在等着，看嗲到赵玉瑭停下步子时疑惑地望过来。
无奈，赵玉瑭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她没有相亲的经验，也不是多健谈的人，好巧不巧，对面的书生比她还腼腆怕生，话也不多，但为了不冷场努力地找话题。
简单喝完一杯茶，赵玉瑭估摸着礼数到了，也该走了。
她放下茶杯，斟酌了下用词，“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书生似乎对她很有好感，听到她这么说脸色红了红，“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也不着急成家。”
他明显是误会赵玉瑭的意思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还是不浪费你时间了。”
说完，赵玉瑭往桌上放了几块碎银支付茶钱，转身离开。
书生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道两人这是有缘无分，真是可惜。
赵玉瑭走后，书生又在茶馆坐了会儿，越想越觉得遇到个心上人不容易，想要再努力争取一把，于是决定回头再请医馆大夫帮忙把人约出来聊聊。
这么决定完，书生便一口饮尽了茶水准备回家。
走到一处矮墙边，他忽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边冲出来的人推了一把，他踉跄了几步，发现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掉下来一块坍塌的墙体。
书生满脸惊讶，“赵姑娘？”
他反应过来是赵玉瑭救了自己，心有余悸地道谢，“多谢姑娘出手搭救。”
奇怪，他日日回家都从这墙边走过，怎么没发现这墙什么时候塌了一块？
书生是个单纯的人，这会儿也没有多想，只是有点疑惑地问，“赵姑娘不是已经先回去了吗？”
他家好像和医馆也并不顺路。
赵玉瑭望了眼地上摔碎的泥块，“有点事忘记了，所以又折回来了一趟。”
书生笑着说，“那可真是巧，赵姑娘要是不急着走，不如先到我家里喝杯茶歇歇？”
赵玉瑭没同意，“不用了，我还有事。”
“这样啊。”
虽然很遗憾，但书生很善解人意，不会勉强对方，便点点头跟赵玉瑭告别，心里更加坚定了要跟她试试的打算。
等人走了，赵玉瑭才淡淡出声，“我知道是你。”
她走出茶馆没多久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某个大醋坛有多么任性她可是清楚的，人家书生又没做错什么，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你护着他。”
秦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赵玉瑭身旁，对赵玉瑭维护其他人的举动感到不可置信，心里产生巨大的落差感。
她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那么上心，是真打算不要他了吗？
赵玉瑭：“你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还有理了？”
秦芜默了默，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他也没打算对那个书生怎么样，只是想让他受点皮外伤，好绝了再继续纠缠赵玉瑭的心思。
不然他要眼睁睁看着赵玉瑭跟其他人成亲吗？
她分明说过要当他的妻子的。
赵玉瑭回了医馆，或许是已经被她看到过了，秦芜这家伙也不再畏手畏脚地藏着，多数时候就像个幽灵一样跟在赵玉瑭身后，默默盯着她。
幸好今天大夫不在医馆，也没有什么病人，不然赵玉瑭还真不好解释这副诡异的场景。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赵玉瑭关上门，盯着秦芜打量，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看起来和一年前没什么区别，不笑不动的时候跟神像一模一样。
秦芜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说话便没什么底气，小声认错，“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这话有两个意思，既是为了白天书生的事跟她道歉，也是为了一年前不顾她个人意愿想要强行留她在混沌境的事认错。
时至今日，秦芜依然认为只有留在混沌境才是最安全的选择，但也清楚地知道，他所有的考虑都比不上赵玉瑭的一句话。
她的喜好才是他最应该考虑的。
赵玉瑭半晌才开口，“我不是个会轻易原谅别人的人。”
一想到她只差一步就差点彻底被困在混沌境里，赵玉瑭就忍不住皱眉。
秦芜喉咙干涩，却逼着自己听她把话说完，是他做得不对，他自然是该付出代价的。
赵玉瑭却停了几秒，然后才说，“但对你是个例外。”
她也没有办法啊，因为做这些事情的人是秦芜，所以她就总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旧神复苏（完）
书生心里一直惦记着跟他见了一面的赵玉瑭，觉得这姑娘哪儿哪儿都好，第二天便来了医馆找她，心想姑娘家家的都比较矜持，他得主动点，不然这么好的姑娘可不缺上门提亲的人。
他迈进医馆环顾一圈，没看到赵玉瑭，便问坐在大堂里貌似是病人的一位公子。
“请问医馆的人去哪儿了？”
那公子抬头，露出一张相貌出众、气质不凡的脸，狭长眼眸微微一眯，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攻击性。
他不言不语的，却让书生瑟缩了下，暗道不好，自己恐怕是冒犯了这位公子。
“楚公子？”
赵玉瑭端着一盘晾晒好的药材从后院走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医馆大堂的书生，顺带着瞥了眼一脸不善的秦芜。
秦芜在她的视线中又低下头去，懒洋洋地换了个坐姿，看起来像只打盹的凶兽，懒得理睬书生似的。
书生见她出来连忙迎上来，“赵姑娘，”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下突然找过来有失规矩，但想着昨日有赵姑娘帮忙才没有受伤，想请姑娘吃顿饭当作答谢，不知道姑娘可有空？”
书生的意思不言而喻，恐怕是还想跟赵玉瑭发展点友情之外的东西，她不是拖拖拉拉的人，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家伙暗戳戳地盯着，明明心里在意得很，这会儿却装模作样起来了。
赵玉瑭斟酌着说，“恐怕不能赴约了。”
书生失望地垂下头，连续几次被拒绝，也不得不承认人家姑娘确实是对自己无意了，只好道歉说，“打扰赵姑娘了。”
打发走书生，赵玉瑭照例像往常一样处理药材，秦芜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暗戳戳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虽然大秦现在已经易主，改朝换代了，但这片土地还是归秦芜管，新建的神殿也已经完工，就等着住进去了。
赵玉瑭挑眉，“这么着急？”
她倒是无所谓，在哪里待着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里不如大秦安定，时不时就会有盗贼作乱。
秦芜闷声闷气地说，“这里是其他氏神的地盘，待着不舒服。”
虽然那些氏神都已经陨落了，但他们留下的最后一缕意识还在护佑他们的子民们，秦芜追着赵玉瑭的踪迹找来这里时就被当地的氏神狠狠嘲笑了一番，笑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挽留不住。
赵玉瑭想了想，“过两天吧，我把最后一批药材打理好就走。”
她在医馆干了一整年，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大家都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她要搬走的消息穿出去后，不少人都专门过来跟她告别。
张婶依依不舍地握着她的手，“不是说在大秦已经没家人了吗？怎么又想着回去了？”
赵玉瑭浅笑了下，“回去嫁人。”
偷听的秦芜满意了，红着耳根去收拾赵玉瑭的行李，准备全部打包带走。
张婶又开始打听赵玉瑭的夫君是谁，家世如何如何，赵玉瑭好不容易才把她的八卦之心给安抚下来。
“可以走了吗？”
秦芜问，他也不知道着急个什么劲儿，好像生怕赵玉瑭反悔说不回去了。
“走吧。”
马车一路驶到大秦边界，甫一进入城门，震天的喇叭声便响起，缓缓吹奏着古乐。
有一妇人高呼：“请新娘入轿——”
赵玉瑭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只玉白纤长的手，秦芜罕见地穿了一身红袍，眸子静静望向她，眼里含了点笑意，唇角却因为紧张而不自然地紧绷着。
她抬手握上去，顺着秦芜的力道起身下马车，又上了城门边早就准备好的一顶雪白的绸布轿子。
抬轿的、伺候走轿的，全是换了一身白袍的神使，赵玉瑭自己也是一身淡青色近乎于白的浅裙，茫茫天地间好似只有秦芜这一抹殷红，惹眼得紧。
他牵着赵玉瑭的手，为她掀起马车帘子，凑在她耳边低声说，“玉玉，如今这才算是结了婚契。”
以前那个没完成的喜祭是不作数的，如今这场迎亲才是真真正正的氏神娶妻。
他静静望着赵玉瑭，没有催她上轿，微微抿着唇，好似要最后再给她一次反悔的机会。
秦芜记得清楚，赵玉瑭不喜欢被强迫，他要想讨妻子欢心，就得把身段放下来，在心上人面前，他氏神的身份没有一丁点用，只有殷殷切切地求着、哄着，把主动权完全交付出去，方能将爱人迎回家。
赵玉瑭望着他有点紧张却强作淡定的模样笑了，含着笑意调侃道，“你不松手我怎么上轿？”
秦芜跟着一笑，慢慢松开了手。
“吉时已到，起轿——”
神使们跟随着轿子一同迈开步子，她们看不见氏神和氏神的新娘，也听不太清两人的对话，但因为伺候氏神有些年头了，此时此刻竟然也能对情形感知一二，尤其能感受到氏神的情绪。
这场史无前例的迎亲成为了大秦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从神使口中听到的细节一传再传，最后甚至影响到了大秦的婚礼习俗。
据说，新郎在迎接新娘下轿时要先受新娘的一顿训斥，然后伏小做低地讨饶，要哄着、求着，直到新娘满意了，才能牵着新娘下轿，这才算过了一关。
赵玉瑭后来跟秦芜出来闲逛时恰巧遇到过一户人家娶亲，这家的新娘是个颇为泼辣的小娘子，坐在轿子里不肯下来，搜刮着词语将新郎狠狠骂了一顿，新郎红着脸好一顿宣誓讨饶，新娘才算勉强满意，矜持地从帘子内伸出来一截指尖。
新郎忙不迭地牵住，在一众亲友的哄笑声中带着新娘进了家门。
赵玉瑭看着觉得好笑，慢悠悠地瞥了秦芜一眼，“我当初还是手下留情了。”
秦芜凑过来亲她，想起当初的忐忑还是心有余悸，含含糊糊道，“我知错，莫怪我了。”
他当了几千年的氏神，从来没跟谁服过软，这不，吃了苦头也涨了教训。
好在他悔过得还算及时，好在赵玉瑭未曾走远。
末世畸变（1）
“小姐让你跪下就赶紧跪下！”
“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给你点教训你恐怕不知道是托谁的福才能在基地待着！”
鞭子挥舞时牵动风声，重重地打在院子中央站着的少年腿上，他闷哼一声，膝盖弯了弯，下一秒便被旁边的壮汉一脚踹倒，狼狈地跪在了地上，脸上充满屈辱。
赵玉瑭睁眼时刚好跟少年的视线对上，他年纪不大，眉眼已然出落得极其出色，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要咬住她的喉咙，野性未驯。
系统发出不明意味的尖叫声，半晌才停下来，有力无气地说，“我觉得你这次危险了。”
已经想起这个世界设定的赵玉瑭：“……”
她也这么觉得。
赵玉瑭揉了揉胀痛的额头，这是一个末世世界，丧尸遍地，人类好不容易在这种绝境中生存下来，建立了四个生存基地。
原主就是其中一个生存基地的老大女儿，因为出生的时候难产而体弱多病，被父亲当宝贝似的呵护着，养成了娇纵的性格，她在一次出行中偶然发现了一个怪物少年，把少年从丧尸手里救下来后带回了基地，这个少年被基地当作实验品研究，开发了他的攻击力和防御能力，少年自此成为人类基地对抗丧尸的人型武器。
但原主却对这个少年十分看不惯，总是想着法子折磨他，在她的带动下，基地里几乎没人把少年当同伴看待，少年备受折辱。
终于，在一次跟丧尸的大规模作战中，少年没有像往常那样冲锋在最前面，而是纵容着丧尸群冲向人类，整个基地毁于一旦，无一人幸存。
而原主则是被少年亲手扼断了喉咙。
真是好一出恶有恶报啊。
赵玉瑭咳嗽了两声，旁边立刻有人将水递过来，“外面风大，小姐要不然回房间休息吧。”
原主父亲是个十分有手段的人物，一手将这个基地建立起来，掌控着食物和武器资源，作风狠厉，有时候甚至显得独断专横，因此基地的人都唯他是尊，连带着拼命讨好她这个老大女儿，生怕她有点不高兴就去跟老爸告状，她的女儿控老爸可不管谁对谁错，只要让他女儿不高兴了，通通都是罪人。
赵玉瑭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穿着洁白的棉质连衣裙，长度刚好盖住小腿，露出了瘦削漂亮的踝骨，因为身体不好她一直都被娇养着，没吃过什么苦，连肤色都比别人白上许多。
她走到少年面前，将手里的水杯递过去，几乎是她刚靠近，少年就应激一般猛地抬手挥过来，水杯顿时被击飞出去。
“居然敢动手！”
赵玉瑭来不及阻止，旁边的壮汉已经一鞭子挥到了少年身上，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少年脊背一颤趴倒在地，手边就是少女柔软的白色裙摆，他死死盯着那抹雪白，在想象里已经将这个可恨的姑娘撕成了碎片。
他什么也不做也会碍这位大小姐的眼，她几乎把折磨他当成了一种乐趣。
“住手！”
赵玉瑭制止了那个壮汉的动作，秀眉微蹙，“我让你动手了吗？”
她是非常柔和的长相，比江南水乡里的姑娘还要有古典韵味，美得孱弱，美得无害，此时冷凝着脸，气势顿显，无形的威压散发出去，让壮汉不禁愣神，拿鞭子的手都软了软。
那个病弱娇纵的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有气势了？
而且他也没有做错什么啊？以前的大小姐只会骂他力道这么小是不是没吃饭。
赵玉瑭低下头，看到少年趴伏在地上微弱地喘息，他脸色白得像纸，裹在泛黄长袖里的身体也带着一幅营养不良导致的单薄瘦弱，后背被鞭子抽到的地方已经洇出血色。
他弓着后背死死忍住疼痛带来的呻吟声，不愿意在人前露怯，深知自己的痛呼只会引来那些人更疯狂的嘲笑。
疼痛让姜灼眼前泛起白雾，身体的防御本能屏蔽了他部分五感，姜灼听不清面前这个少女在说什么，是在辱骂他，还是在吩咐人惩罚他？
姜灼胡乱猜测着，然而身上却没有再受到鞭打，他眼前那一截裙摆动了动，随后有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捧起了他的脸。
少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看到一张沉静柔美的脸，这张脸长在他厌恨的人身上。
又想做什么？
赵玉瑭看出姜灼伤得不轻，他垂着头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昏迷了，她便托着他的脑袋抬起来查看情况，这一动却使得少年身上过于宽大的衣服往下滑了滑，露出大片肩颈。
他肩膀的位置覆满了层层叠叠的黑色鳞片，细看能发现鳞片极其细微地张合着，像是鱼类用于呼吸的腮。
那些鞭痕巧妙地避开了生长鳞片的地方，将少年的人类之躯鞭打得皮开肉绽。
姜灼注意到了少女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怔愣，明白她是看到了自己身上异于常人的部分。
明明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为什么还要做出一副震惊模样？是为了羞辱他吗？
少年心中充满了愤恨，他像头对抗敌人的小狼，不管不顾地张开嘴，对着眼前雪白柔软的手咬了下去，他丝毫没有收力，两侧尖利的犬牙瞬间就穿透了少女柔嫩的肌肤。
他尝到了血腥味。
赵玉瑭痛得皱紧眉，壮汉见情况不妙连忙过来扯开姜灼，少年力气奇大，咬住了猎物就不肯松口，拉扯间再一次撕裂了伤口。
真痛快。
姜灼畅快地想，哪怕是再被鞭打一万遍他也不后悔此刻的举动，神智昏沉间看到了少女失去血色的脸，和那双仍然沉静安然的眼睛。
她为什么不生气？
她看着姜灼的眼神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没有鄙夷，没有嫌恶，即使被少年咬住了手也没有半点愤怒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姜灼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一只撒泼打滚的宠物，有点无奈，有点怜爱。
可他不是宠物，他是人人喊打的怪物。
末世畸变（2）
姜灼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他和基地的其他人一样住在特殊材料制成的可拆卸式房屋里，但空间小得可怜，几乎挤不进去第二个人。
基地讲究多劳者多得，然而姜灼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待遇却没有一点改善，他们只把姜灼当做一个随用随丢的工具。
背后的鞭伤还隐隐作痛，但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下已经恢复了八成，姜灼看了眼自己覆满鳞片，指节粗大畸形，像怪物一样的手，面无表情地把它浸在了特质的药水里。
手刚没进水面，便发出一阵刺耳的“滋啦”声，剧痛让姜灼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地等药效发挥作用。
几分钟后，姜灼的双手才变成正常人类的模样，他才被允许走出这个房间。
这些人利用他的能力对付丧尸，却厌恶他以这副模样行走在人群里，但他即使从外貌上变得和其他人一模一样，也不会被认为是同类。
姜灼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魏三，也就是昨天鞭打他的那个壮汉。
少年身躯顿时紧绷起来，眼中已然流露出丝丝敌意。
魏三厌恶地瞥他一眼，“小姐叫你过去。”
他一说话就牵动后脑的伤口，昨天回去后小姐可是狠狠发了回脾气，不许他以后再擅自行动。
魏三其实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小姐脾气大得很，千变万化的不好琢磨，他只能照做。
叫他过去？
姜灼眸色暗了暗，下意识地就以为那个少女是又要拿他寻开心。
他不想过去，从昨天开始他就没有吃过饭，连水也没喝，他没有力气再去应付少女的胡作非为。
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姜灼跟着魏三来到了基地设施最齐全的一处二层小楼，这是基地老大为他女儿专门建的，在末世已经算是足够奢侈的存在。
“小姐，人带到了。”
赵玉瑭抬眸看过来，基地的医生正在给她受伤的手换药，经过一夜的伤口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看起来更加狰狞，尤其是在她手上显得触目惊心。
她穿着柔软的浅色长裙，海藻般的长卷发披在后面，身形看上去十分单薄孱弱，在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姜灼忍不住猜测她叫自己来做什么，她从来都没允许过他到这里来，如果是要惩罚他，她会选择在外面的院子里。
“好了，这几天千万不能碰水，你体质特殊，伤口本来就愈合得慢，要时刻注意着。”
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在心里直犯愁，想着要是外出找物资的老大回来看到自己女儿手上多了个这么惨不忍睹的伤口，万一拿他们这些人开罪怎么办？
“我知道了，如果我爸爸回来问起，麻烦医生你就说是我不小心划到了。”
她说话客客气气的，让医生有些惊讶，不懂这位大小姐怎么就转了性，但对他们来说总归是件好事，便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医生一走，负责照顾她衣食起居的陆嫣然就把早饭端过来，赵玉瑭伤的是右手，这样一来许多动作就不方便了。
“你过来。”
姜灼站着没动，眸光沉沉地看着脚下光洁的地板，根本没意识到赵玉瑭是在叫人。
魏三粗声催促，“小姐叫你呢，快过去。”
姜灼眸光轻轻一动，动作迟缓地走过去，垂着眼睛不看她，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赵玉瑭要做什么都配合着来，他身体吃不消这么频繁的折磨了。
赵玉瑭：“你喂我吃饭。”
什么？
姜灼终于把头抬起来，怔然地看着她，少女望着他浅笑，似乎一点恶意都没有。
不只是他，陆嫣然和魏三也都惊住了，都在猜这是什么折磨人的新型手段。
陆嫣然咬咬唇，主动上前，“还是我来喂小姐吧。”
赵玉瑭没理会她，只是把碗筷往姜灼的方向推了推，“伤口是你咬的，要你喂我不过分吧？”
姜灼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菜，动作迟滞生疏地喂到赵玉瑭唇边。
少女模样柔美好看，唇形饱满，姜灼垂下眼睫不想看她。
赵玉瑭却摇头，“我不想吃这个。”
姜灼要把那筷子菜重新放回去，赵玉瑭又说，“不准，你夹都夹起来了。”
果然是在为难他。
姜灼紧抿着唇，却听到赵玉瑭说，“你吃了吧。”
他怔然抬头，摸不准少女这是故意戏耍他，还是怎样。
难不成这饭菜里有什么蹊跷？
姜灼不想上少女的当，但他太饿了，肠胃绞痛，此刻闻到饭香就更是难受，更何况面前的饭菜是他平时绝对不会吃到的，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菜吃了。
味道正常，似乎没有添加什么奇怪的东西。
姜灼抬了抬眸，恰好撞见少女眼里，赵玉瑭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嘲讽，没有挖苦，很快就挪开视线。
接下来姜灼给赵玉瑭又夹了几次菜，她通通摇头，四道菜全说不喜欢，最后一桌子饭菜都进了姜灼肚子。
她慢慢搅着粥，见姜灼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吃，轻声道，“你可以走了。”
姜灼回到自己房间都还处于茫然的状态中，不敢相信自己被叫过去居然只是吃了一顿饭。
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小姐，你为什么对姜灼那样？”
陆嫣然收拾着碗筷，忍不住把疑惑问出口。
她能看出赵玉瑭对姜灼的态度发生了很大改变，昨天被狠狠咬了一口不仅不生气，还主动把姜灼叫来吃饭，这太奇怪了。
赵玉瑭在看基地的地图，随手勾画几下，漫不经心道，“那样是哪样？”
陆嫣然小声说，“小姐没有惩罚他，还给他吃饭。”
换做以前，陆嫣然简直不敢想姜灼的下场。
赵玉瑭淡淡一笑，“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少女倚着窗台，面庞在光下蒙了一层薄薄的虚影，语调轻忽随意，让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陆嫣然看着她嫉妒地攥紧了手里的碗筷，凭什么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她不过有个好爹罢了。
末世畸变（3）
“玉瑭！”
赵渊刚回到基地就听说宝贝女儿受伤的消息，吓得六神无主，直接冲了过来，慌里慌张道，“我听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啊？”ap
他年过五十，但体格强健，精神头也很足，一点也不显老态，平时不苟言笑的模样很有威慑力，但在女儿面前就是个时刻操心的老父亲。
“我没事。”
赵玉瑭活动了下手腕，示意自己真的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
赵渊怒气冲冲的，“我听说是那个姓姜的小崽子咬的你？我都跟你说过了，他莽得很，平常跟他接触要格外小心，要打要骂都让魏三来，你说你靠近他干嘛。”
自己女儿平时什么性格赵渊心里清楚，但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整个基地都是他宝贝女儿的，教训个不听话的怪物小子根本不算什么。
他看着赵玉瑭缠着纱布的手，越想越生气，“不行，我得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让人把他扔进研究所耗个几天，看他还有没有力气逞能。”
“不行。”赵玉瑭否决了赵渊的决定，认真地说，“我从今以后都不打算欺负姜灼了，爸爸你也是，不能再对姜灼动手。”
赵渊一脸吃惊，“你不是最讨厌那小子了吗？”
姜灼那小子像个怪物一样，性格也不合群，从进入基地起就不受他宝贝女儿待见，动辄就抽鞭子打骂，怎么突然改性了？
赵玉瑭淡淡地说，“欺负他那么久也欺负够了，他是我捡来的，就是我的人，归我管，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
这话说的嚣张跋扈，但确实是她一贯的做派，赵渊一向是女儿怎么高兴怎么来，听她这么说也就表示不会再干涉。
“你想怎么着都行，不过可千万不能再受伤了，你体质特殊，研究所到现在也没能研究出改善你凝血功能的方法，你掉的血可就真的是养不回来了。”
赵玉瑭点头，“我会小心的。”
见她脸色确实还可以，赵渊勉强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说，“走，老爸带你去看看这次新搞过来的货。”
现在大陆划分成四个基地，基地不仅要对付丧尸，还得维护自己的地盘，免得被其他基地给吞并了，所以很重视武装力量方面，赵渊这次亲自带队出去表面上说是去找食品物资，但暗地里却是劫了一座以前的弹药库，弄过来不少武器。
赵玉瑭跟着他去了基地的训练场，老远就听见一阵阵的枪声。
训练场上有个穿迷彩服的高个青年，他手里拿着枪，几乎弹无虚发。
赵渊一走进训练场就开始鼓掌，看起来对这个青年很是满意，“修廷你的枪法又精进了不少啊。”
楚修廷转过身来，和他枪法不匹配的是他的容貌，温文尔雅像个读书人，他微微一笑，“还比不上赵叔呢。”
他看向赵玉瑭，关切地说，“我听说玉瑭你受伤了？”
赵玉瑭“嗯”了声，“小伤。”
楚修廷是赵渊十分信任的后辈，他父亲曾经是基地的二把手，不幸牺牲后部分职权便给了他这个儿子，赵渊很器重他，甚至有想要撮合他和自己女儿的心思。
楚修廷走过来，他相貌不错，身材也好，也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我新得了几本书，回头给你送过去。”
赵渊乐呵呵地看着两人互动，指着训练场上那几箱子枪支弹药说，“都是新式枪支，你挑个防身用，刚好让修廷教教你怎么用枪。”
赵玉瑭挑了把小巧便携的手枪，动作熟练地上膛，瞄准了十米外的靶子。
她这么熟练的动作让其他人吃了一惊，楚修廷眸色深了些，定定地望着少女纤瘦的背影。
赵玉瑭突然垂下手，抱怨似的说了句，“手疼。”
赵渊连忙把枪从她手里拿下来，“手疼就别玩枪了，在伤好之前你都得好好养着。”
他还要安排一些事情，也有意给楚修廷和自己女儿制造相处的机会，便对楚修廷说，“修廷你送玉瑭回去休息吧，你们俩也好久没见了，好好聊聊。”
原主是个性情跋扈的大小姐，哪怕楚修廷表面上看起来样样完美，她跟楚修廷的关系也很一般，这位大小姐既不喜欢不服管教的人，也不喜欢对她百依百顺的人，前者是姜灼，后者就是楚修廷。
因此赵玉瑭冷淡的态度并没有引起楚修廷的注意，他早就习惯了这位难伺候的大小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温声说了几件自己在外面经历的趣事，发现赵玉瑭并不感兴趣后就识趣地闭嘴了。
“听说你不打算欺负姜灼了？”
赵玉瑭反问，“不行吗？”
楚修廷温声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姜灼和我们不一样，你最好还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要注意保护自己。”
他笑了下，“如果觉得无聊，可以找我来陪你，我也是很乐意的。”
赵玉瑭推开房门，“你那么忙，我可不敢打扰你。”
楚修廷笑笑离开了。
去训练场的路上，楚修廷遇到了抱着一堆水果罐头的陆嫣然，她看到楚修廷之后故意绊了一跤将怀里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
楚修廷蹲下去帮她捡东西，声音压得很低，“姜灼做了什么让她改观的事情吗？”
按照大小姐那娇纵的性格，不可能是突然良心发现变善良了，楚修廷担心他不在基地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陆嫣然轻声回，“没有，和以前一样，她就是突然不想欺负姜灼了。”
顿了顿，陆嫣然又补充道，“或许她想出来了新的折磨人的办法。”
先给点甜头再狠狠折磨回去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楚修廷看了她一眼，眼神沉沉的意味不明，淡淡道，“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不要胡乱猜测。”
陆嫣然咬住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嫉妒又委屈。
他的眼里就只能看到赵玉瑭，可赵玉瑭除了她高高在上的身份一无是处，他为什么就看不到自己呢？
末世畸变（4）
姜灼做完了基地分给他的工作后去食堂吃了饭，打饭的大妈看到他脸色就是一变，盛菜的勺子连抖几下，最后盛到他餐盘里的便只剩下一些汤汤水水。
他面无表情地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走近就发现房门口一片狼藉，他的东西被丢了一地。
姜灼脸色一冷，瞬间就猜到了这是谁的意思，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和屈辱。
魏三拎着一个包裹走出来，看姜灼的眼神很是复杂和古怪，不过最终没敢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只说了句，“跟我走。”
想也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恐怕是那位大小姐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他的游戏吧。
姜灼紧紧攥着拳，跟在魏三身后带到了那栋二层小楼。
魏三语气谄媚地说，“小姐，人给你带来了。”
赵玉瑭看了眼他手里拎着的包裹，“就这些？”
“是，按照您说的，一些这里有的东西就没有带过来。”
赵玉瑭“嗯”了声，看向一直静静站在门口，低垂着头的少年，他低头时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没入衣领的部分隐约能看见鳞片的影子，虽然一声不吭，但看起来是在忍耐着什么。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了。”
姜灼不可置信地望过来，眸子里有些许茫然和疑惑，他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迎接他的会是什么，猜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要他搬过来。
少年不由得警惕起来，怀疑她这个举动是为了接下来更好地折磨他。
赵玉瑭注意到了姜灼充满警惕和不信任的眼神，这也正常，毕竟原主的名声奇差无比，黑历史满满，她态度变化得这么快，本来就很容易让人怀疑是别有用心。
她也不太在意姜灼怎么想自己，随意地摆摆手，“魏三你带他去认认房间。”
她态度平和，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继续看书，似乎叫他过来就真的只是为了给他重新安排个住处。
姜灼站着没动，半晌低低地出声，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
为什么要突然给他换住处，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姜灼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日子过得那么差，也没有办法去思考其他的，如果非要他选，他宁愿面对的是以前那个恶毒跋扈的大小姐，而不是现在这个一举一动都令他看不明白的赵玉瑭。
赵玉瑭合上书，看着少年漆黑的眼睛，倔强的神情，他像只被人类从洞穴里抱出来的小狼，分不清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敌人，该不该咬。
她忽然笑了下，“我要你从今往后跟在我身边，负责保护我。”
作为基地的大小姐，赵玉瑭身边一直都不缺保护的人，魏三是一个，如果她外出身边还会再跟几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时刻照顾着。
她怎么会需要一个怪物保护？
姜灼蹙着眉，苍白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困惑之色，但赵玉瑭言之凿凿，表情自然，似乎说的句句都是真话。
姜灼搞不明白了。
魏三带着姜灼去了二楼的一个房间，这里的空间比他之前住的那个地方要大上四五倍，样样齐全，衣柜里甚至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合身的衣服。
因为赵玉瑭事先强调过，现如今的态度又奇奇怪怪的，魏三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对待姜灼，可一时半会儿也扭转不过来之前的思维，语气强硬之中透着一丝丝委婉，“你换身衣服吧，以后留在小姐身边了得注意点。”
姜灼没理会他，他在房间里查看了一圈，确定里面并没有放些捉弄他的东西，衣服是新的，被褥是软的，这里的一切都超乎了他的认知。
他彻底搞不懂赵玉瑭了。
“换好了？”
赵玉瑭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少年，他穿了一身纯黑的休闲服，布料整洁柔软，虽然宽松但合身。
姜灼声音硬邦邦的，“我要做什么？”
“保护”这个概念太广泛了，比如魏三，他虽然一开始也是被派来保护赵玉瑭的，但其实什么都做，只要大小姐吩咐了，他就一定得做到。
姜灼相信自己的工作也没有那么简单，他始终不明白赵玉瑭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突然变化那么大，但她做事一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故意把他调过来方便随时随地折磨也说不定。
这一问还真把赵玉瑭问倒了，她只想着把姜灼带在身边防止其他人欺负他，也防止他做些对基地不利的事情，但并没有想过需要他具体做些什么。
她身边有陆嫣然，也有魏三，还真没有什么是需要姜灼做的。
“嗯……”
赵玉瑭想了想，把手边一碗刚洗好的葡萄推过去，“剥葡萄吧。”
姜灼:“……”
他迟缓地眨了下眼，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因为旁边站着的陆嫣然表情和他一样震惊。
陆嫣然忍不住说，“小姐，我来剥葡萄吧。”
她心里隐隐有些恐慌，突然想到，如果赵玉瑭发现了她的小心思，把姜灼调过来是为了取代她呢？
陆嫣然同样是原主救回来的，但一开始就跟在赵玉瑭身边，伺候人的工作虽然不好干，但总比和基地里的其他人一起做苦工争资源要强得多。
如果赵玉瑭不要她了，那陆嫣然根本无处可去，或许只能随便找了个男人嫁了当作靠山，不然她一个单身女孩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帮忙，连资源都抢不到，是不可能在基地生存下去的。
这么一想，陆嫣然更加怀疑是自己露出了马脚，这位大小姐性格娇纵傲慢的同时也敏感多疑，她平常给楚修廷偷偷传信的事情未必就真能瞒过她。
陆嫣然想到这里，神情僵硬地笑了笑，“还是我来剥葡萄吧，这活儿一直都是我干的。”
赵玉瑭没理会陆嫣然，只是淡淡扫了姜灼一眼，“不愿意？”
姜灼默不作声地在她身边坐下，开始剥葡萄。
赵玉瑭安安静静地继续看书，只余下陆嫣然满心惊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到底露没露馅。
末世畸变（5）
“玉瑭，”这天赵渊来到赵玉瑭这里，看了眼跟在她身边状似乖顺的姜灼，“姜灼我借走几天，东滩那边出事了。”
基地的位置在大陆中东部，赵渊花了三年时间才打通一条通往海岸的路，东滩那边靠近海岸，气温稍高些，一些被改良过的农作物能够成功存活，因此是基地重要的粮食产地之一。
不过好地方谁看着都眼红，几年来东滩那边时不时就要受到外部人员的骚扰，有时候还会有大规模的丧尸侵袭。
为了减少对土地环境的破坏，尽量减轻对农作物的影响，赵渊希望能够迅速地平息风波，因此就很需要姜灼出手，他算是基地极其有杀伤力的人型武器。
赵玉瑭:“是其他基地的人还是丧尸？”
赵渊不太跟女儿讲外面的事情，毕竟她也不帮不上忙，言简意赅道，“都有，基地的威胁更大些。”
他以为赵玉瑭多问是不想把姜灼让出来，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她把姜灼当成玩具，自然就有一些畸形的占有欲。
“最多也就半个月，这次问题不大，没什么危险，等平息完这场风波人就给你送过来，你不喜欢吃东滩的水果吗？回头爸爸给你带些过来。”
赵玉瑭站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赵渊立刻拒绝，“不行，你不能去。”
“你不是说没什么危险吗？”
赵玉瑭放软语气，“爸爸，我已经很久没出过基地了，待在基地都要闷出毛病来了，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东滩。”
姜灼听着她柔软的嗓音轻轻动了动眼睫，感到新奇和一种说不上来的触动。
她多数时候都是娇纵任性的，声音尖尖的，不是在发脾气就是在发脾气，虽然这几天改变了很多，但语调也总是冷冷的，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她产生情绪波动一样。
像这样撒娇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赵渊显然也被赵玉瑭这副温软的模样到打动了，谁不想要个乖女儿呢，更何况他宠女儿快宠成习惯了，没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如果你真的想去那也行，不过一定要听话，让姜灼和魏三紧紧跟着你。”
想起女儿那病弱的身体，赵渊又嘱咐道，“跟基地的医生说一声，把该带的药都带齐了，东滩那边没有足够的医药储备。”
赵玉瑭点点头答应下来，“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赵渊看向姜灼，“你先跟我来。”
姜灼体质特殊，进入战斗状态时他身上百分之八十的皮肤都会覆满坚硬的黑色鳞片，双手双脚也会变得如同野兽一般，但因为平日里要用专门的药剂遏制狂化特征，他再想进入战斗状态就会慢上许多。
在真正面临丧尸和敌人的危险时，一秒钟都很珍贵，所以在出发之前，姜灼都会被带到研究所进行一次解化，让他的身体尽快适应狂化状态。
姜灼已经习以为常，他垂下眼帘跟在赵渊身后，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赵玉瑭叫住了。
“姜灼，”赵玉瑭静静看着他，“你还没有取得我的同意。”
她声音很平静淡然，但话里的霸道却展露无疑，这让姜灼生出一种自己真的是她的所有物的错觉，有片刻的恍惚。
她以前戏弄他，虐待他，也是把他当作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虽然不再对他动辄打骂，但占有欲却还一如往常。
姜灼心头涌上一阵热意，感受到被剥开衣服袒露人前一样的耻辱，或许是已经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他略微停顿后便如了这位大小姐的意。
“……我能去吗？”
赵玉瑭并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她淡淡一笑，“可以。”
姜灼本该愤怒，本该屈辱，可奇怪的是，在看到她对自己展颜一笑后，那些负面情绪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悠悠地飘走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
在走到室外后，姜灼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那么可笑。
他抿紧了唇，在心里告诫自己，赵玉瑭以前把他当作可以随时戏耍的玩物，现在也是一样，他不该被她伪装出来的模样迷惑了。
她曾经带给他那么多的屈辱和疼痛，如果有机会，他定要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我女儿最近很护着你。”
赵渊意味不明地看了姜灼一眼，他刚才叫姜灼去研究所的时候没想太多，以前也是这样，他要用姜灼，他女儿也就随随便便地给了，可这次却不一样，她要姜灼做什么前先征得她的同意，实际上却是把关于姜灼的主动权攥在了自己手里，她也是在告诉赵渊，姜灼是她的人。
还没见他的宝贝女儿对某样东西这么执着呢。
姜灼垂着头不作声，心里却冷冷嗤笑。
护着他？
不过是想出了另一种捉弄他的法子罢了。
姜灼从研究所出来已经天黑了，因为药剂在发挥效果，他原本被遏制住的凶性在慢慢显露出来，视觉和嗅觉都增强了几百倍，手臂上覆满了黑色鳞片，指甲不断地伸缩着。
每当这个时候姜灼都会无比的痛苦，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烧一般，体内涌动的嗜血欲催着他去破坏些什么，可他不能做，他尝试过这样做的下场。
“姜灼。”
漆黑浓稠的夜色里，站在研究所外面的少女身形纤细而高挑，她所在的地方在姜灼眼里骤然明亮起来。
他有点茫然地看过去，在寂静的夜里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
少女朝他走过来，“很难受吗？”
从未有谁问过姜灼难受不难受，姜灼也从未想过这个人会是赵玉瑭，这个他恨不得啖其血肉的女孩。
然而这一刻，只有赵玉瑭站在他面前。
或许是药剂令姜灼太难受了，又或许是此刻少女柔和的面庞显得太有迷惑性，她这些天的变化让人难以弄懂她的真正想法，姜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微微倾身看着赵玉瑭的眼睛，轻而又轻地应了一声。
“嗯，很难受。”
末世畸变（6）
赵玉瑭看着面前站立不稳的少年，微微皱起眉头，她只知道姜灼被带进研究所是赵渊的意思，每次带姜灼出基地前都会有这么个流程，但她并不清楚在姜灼身上都经历了什么。
眼下少年没什么力气地垂着头，或许真是有些神志不清了，跟她的距离有些靠得太近，近到赵玉瑭能看清他瞳孔里属于她的影子。
他低低地喊了句“难受”，但脸上其实没什么难受的神情，或许是习惯将痛苦深埋心底，此刻一动一动地盯着赵玉瑭的眼睛，似乎是想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难受，然后呢？
赵玉瑭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姜灼缓解这种她并不了解的难受，但她清楚该怎么安抚他，只是不知道这时候的姜灼能不能接受她的安抚手段。ap
她在少年的注视下抬起手，轻轻地落到了姜灼头上，缓慢地揉了两下，微微抿唇笑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难受，这样有好一点吗？”
她以前从来不碰自己的。
姜灼感觉这次的药效似乎格外强烈，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头脑晕眩，竟然有些站不住了。
他感受着头顶那微微的重量，心脏随着少女的手而不受控制地晃了两晃，姜灼不自觉地把现在的赵玉瑭和以前的赵玉瑭放在一起比较，她以前从不会对他轻声细语，更不会碰他，因为他归根究底是个怪物，是异类。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赵玉瑭为了更好地戏弄自己而使出的新手段，那姜灼不得不承认，这手段真的很高超。
赵玉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看着姜灼微微摇晃的身体有点担心，“你还能自己走吗？”
姜灼眼神有些涣散了，迷迷糊糊地回应。
“……嗯？”
赵玉瑭便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能自己走吗？”
“能。”
姜灼不想被她小看，努力让自己走得稳当一些，走出几步后还会停下来等赵玉瑭，就好像在说:看，我不仅能走，还走得比你快。
赵玉瑭被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陪着他一路走了回去，一直送他进房间。
此时已是深夜，屋子里静悄悄的，赵玉瑭这是第一次进姜灼房间，他私人的东西少得可怜，衣物都整整齐齐地摆在柜子里，外面几乎什么也没有。
赵玉瑭开了灯，灯光一亮起来，姜灼就条件反射地皱眉，扯着被子将自己紧紧蒙住。
“怎么了？”
姜灼紧紧盯着赵玉瑭的眼睛，却不说话。
但即使他不说，赵玉瑭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因为此时他的身体已经覆满了鳞片，甚至脸上也有一些，乍看上去像是某种独特的胎记，但仔细看便能发现鳞片上密密的纹理。
姜灼似乎也察觉到了，猛地把脸偏过去，独自忍受着鳞片被强行催化时带给他的剧痛和灼烧感。
“是因为研究所对你做了什么吗？”
赵玉瑭把灯重新关了，在黑暗里走到床边坐下，她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会去了解清楚的。”
了解什么？
姜灼听不太明白她的话，又或者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这段时间一直都让人琢磨不透，姜灼看着她总感觉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这种不受控的感觉非常糟糕，姜灼必须要时刻绷紧神经以免掉进某个不知名的陷阱。
现在也是一样，她明明在温声软语的说话，可这些对姜灼来说太陌生了，也太奇怪了。
她真可恶。
姜灼在心里这样说，可眼睛却黏在赵玉瑭身上，因为五感被加强，他能清楚地嗅闻到少女身上那泛着苦味的淡香，在黑夜里也能看清她耳后那一弯月牙状的印记。
赵玉瑭看出了姜灼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或许也跟研究所有关，现在跟他说什么，恐怕他明天都不会记得。
她叹了口气，帮姜灼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见。”
她要走了。
姜灼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一点，裹在被子里的手动了动，却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什么也没说，视线在黑夜里紧紧追随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传来一声响动。
她真的走了。
赵玉瑭走出姜灼房间，却意外撞上陆嫣然，她显然也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赵玉瑭居然不在自己房间，而是从姜灼的房间里走出来。
不用赵玉瑭多说，她就自己脑补了原因。
一个女孩半夜从男人房间走出来还能是因为什么？
陆嫣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小姐你——”
怪不得，怪不得她最近突然变得那么奇怪，不仅不再欺负姜灼，还把姜灼安排在了自己身边，对他态度那么好，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她跟姜灼有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陆嫣然觉得自己猜到了正确答案，不过她不认为赵玉瑭这么一个被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对姜灼是真正的喜欢，或许只是觉得这个人野性难驯让她起了征服欲，但这足够了，对赵玉瑭来说，姜灼已经变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如果楚修廷知道他心心念念想勾搭的赵玉瑭喜欢上了一个怪物……
赵玉瑭目光沉静，忽然说，“你似乎很高兴。”
陆嫣然这才发现自己脑补得过多了，她唯恐被看穿心思，慌慌张张地补救，演技拙劣。
“没有，我只是惊讶，原来小姐你——”
“我怎么了？”
赵玉瑭眯了眯眼，“我只是有事找姜灼而已，在你眼里我像是在做其他事吗？”
确实，她只是深更半夜从姜灼的房间里走出来了而已，没有更多能证明两人关系的证据了，只要赵玉瑭否认，什么理由都站得住脚。
陆嫣然这才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赵玉瑭跟姜灼有特殊关系”这个消息太荒唐了，传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她笑容勉强，地解释，“没有，怎么会呢，时间不早了，小姐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她得找出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想，否则楚修廷也不会相信她的。
末世畸变（7）
“都准备好了就出发吧，玉瑭你跟修廷一辆车。”
赵渊做好决定，朝楚修廷使个眼色，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好好把握机会。”
本来这次行动是不需要楚修廷也参加的，但赵渊一寻思，他宝贝女儿难得出一趟门，如果有楚修廷跟着可以顺带着培养培养两人的感情，他年纪也慢慢大了，女儿的婚事越早定下来越好。
楚修廷自然也同意了，他对赵玉瑭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在他眼里，她先是赵渊的女儿，然后才是那个娇纵任性的大小姐，他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讨好一个大小姐罢了，他还是应付得来的。
楚修廷的车经过改良过，能坐下五六个人，他自己带了个队友，赵玉瑭这边加上她一共四个人，刚好坐下。
“你坐里面。”
赵玉瑭对姜灼说，少年默不作声地坐了过去，竟然意外的温顺。
好像从早上起来，姜灼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他不爱说话，总是很沉默的样子，如今这份沉默里又添了些别扭。
姜灼正出神地想着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研究所给他用的是后劲儿很强的特效药，他那一整个晚上都昏昏沉沉的，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竟然也陆陆续续地想起了一些片段。
比如，他现在已经想起来那天晚上是赵玉瑭亲自去研究所门口接的他，她还送他回了房间。
姜灼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前后相差那么大，也对自己那天晚上的表现有些懊恼。
他不该上她的当的。
“姜灼，”赵玉瑭忽然叫他的名字，“把手伸过来。”
姜灼上一秒还在心里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对这个女干诈的女孩掉以轻心，下一秒听到赵玉瑭的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把手伸了过去。
赵玉瑭缓缓卷起他的衣袖，姜灼这时才像如梦初醒般猛地想要把手缩回去。
然而没能成功。
“别动。”
赵玉瑭按住他想要后缩的手，把他的衣袖卷到小臂上，看到他手臂上覆盖着满满一层黑色鳞片，这些鳞片就像是从他的血肉中生长出来的那样，此刻微微泛着红，她伸手去碰，指腹便感觉到一股被灼烧的刺痛感。
姜灼抿着唇，鳞片暴露在外就像是明晃晃地在告诉别人他是个怪物，这让他极其的没有安全感，身体里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破坏欲又重新涌了上来。
“咦？”
赵玉瑭看到了他一瞬间变得尖利变形的手指，“这是可以控制的吗？”
她的语气平静淡然，带着一丝丝好奇，似乎没有什么鄙夷的意思，姜灼心头那股灼烧感渐渐散了，手指也恢复原样。
他轻轻“嗯”了声。
本来是不可控的，他刚被发现的时候就是一副完全狂化的状态，如果不是还有个人样，恐怕会被当成是什么变异的野兽，后来进入基地，除了对付敌人和丧尸的时候，基地不需要一个怪物，所以姜灼就被迫使用研究所给他的药剂，将狂化的自己隐藏自己。
赵玉瑭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瓶淡黄色的药剂，看到这瓶药剂的时候姜灼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紧缩，反应很大地往后退，直到后背猛地撞上车窗。
他仍然记得每一天不得不使用这种药剂来遏制狂化状态时的痛苦，对他来说，他宁愿和丧尸为伍都胜过受这种化学药剂的折磨。
少年垂下了浓密的长睫，掩饰住眸子里的失望。
她要用这个来折磨他吗？
“姜灼，”赵玉瑭轻轻握住他的手，“这个药剂和你之前用的那些不一样。”
姜灼茫然地抬头望过来，眼里一片朦胧的水色，似乎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赵玉瑭耐心解释，“这个药剂是有助于帮你缓解疼痛的。”
她轻声问，“我们试一试好吗？”
看到姜灼从研究所出来后那么痛苦，赵玉瑭就找机会去了趟研究所，她是基地的大小姐，又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研究所那边的人不敢招惹她，便一五一十地什么都说了，对她提的要求虽然不理解但也都尽量满足。
少女眼神柔和清澈，恍若无声的安抚，姜灼再一次想到了那天晚上她轻抚他头顶时的场景，缓慢地点了下头。
赵玉瑭便把那些药水倒出来一部分浸湿手帕，然后轻柔地擦在姜灼手臂的鳞片上，姜灼静静地垂着头，似乎没有什么不适。
车辆启动，楚修廷从后视镜看了眼，心里虽然十分的疑惑，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像闲聊一般随意地说了句，“看来玉瑭你最近很姜灼的关系改善很多。”
他像是在开玩笑，“你以前可经常欺负姜灼，有时候我都看不下去了。”
要论年纪，其实他们都差不多大，最开始听说赵玉瑭外出时捡了个少年时，楚修廷立刻就生出一股危机感，但很快，他发现这个少年其实是在末世畸变后诞生的一个怪物，哪怕他可以在化学药剂的作用下维持正常的人类容貌，他归根究底也还是个怪物。
这让楚修廷松了口气，最起码他可以肯定赵渊不可能把基地交到这样一个怪物手里，就算他的宝贝女儿以死相逼也不可能，至于赵玉瑭嘛，即使她喜欢上了这个怪物少年，对楚修廷来说也只是麻烦了一点而已。看書菈
不久后，楚修廷就发现自己连这点麻烦都不用解决了，因为赵玉瑭根本不喜欢姜灼，甚至对他非常厌恶，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玩物。
而现在……楚修廷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并不担心赵玉瑭会喜欢上姜灼，这对他影响不大，他只是觉得这位大小姐的变化太突然了，让人捉摸不透。
赵玉瑭把沾着药水的手帕递给姜灼，让他敷在其他有鳞片的部位，对楚修廷的“调侃”没什么情绪地回，“以前是以前，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比起那个情绪不稳定，动不动发脾气的任性少女，她现在的模样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对于楚修廷来说，他更喜欢一眼就能看透心思的那个赵大小姐。
末世畸变（8）
“前面是什么？是丧尸吗？”
车辆行驶了一上午，已经完全出了基地的范围，陆嫣然突然紧张兮兮地盯着车窗外面，看到了几个动作奇怪僵硬的人在追赶他们的车。
楚修廷往外面扫了一眼，“嗯，是丧尸，只有两个，问题不大。”
他转动方向盘，轻轻松松地拐了个弯，副驾驶的队员和他配合默契，在拐弯的一瞬间开枪射杀了那两个丧尸。
这还是赵玉瑭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亲眼看到丧尸，他们就像牵丝木偶一般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但攻击性却强得可怕，尤其是在数量多的时候。
“不好，”楚修廷忽然皱紧眉，“前面还有。”
因为丧尸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他们一般都是成群扎堆，楚修廷原以为后面那两个是之前没清理掉的漏网之鱼，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大波丧尸。看書菈
他们跟赵渊是分头行动，走的是不同的两条岔路，现在孤立无援又遇到那么一大群丧尸，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脱不开身了，好在武器装备充足。
“下车。”
楚修廷经验丰富，迅速做出了决定，一行人猛地冲进了附近一家还算完好的小型超市。
这次遇到的丧尸数量太多，它们还挡在必经之路上，如果直接开车冲过去恐怕会直接陷进丧尸群，如果车子被毁，他们就真没有存活的希望了。
“魏三，徐冈，你们俩守右边的窗户，我负责正门。”
他扫了姜灼一眼，暗含警告，“保护好小姐。”
如果赵玉瑭在他这边出了事，赵渊那个女儿奴绝对会毫无原则地怪罪下来。
姜灼没理会楚修廷眼里暗含的警告意味，他的命还握在基地手里，自然是不可能让赵玉瑭出事的。
他想到赵玉瑭平时娇滴滴的模样，她身体不好，从小就没吃过苦，这会儿遇到丧尸指不定要吓成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姜灼边紧盯着门外，边用余光扫向赵玉瑭这边，随即微微怔住。
赵玉瑭手里不知何时拿了把枪，她动作熟练地上膛，还活动了两下手腕。
她会用枪？
“小姐，你不会用枪还是别随便玩它了，万一走火可就糟了。”
本来陆嫣然还想着跟在赵玉瑭最安全，只要不到特别危险的时刻，她都能背靠这座大山活下来，结果一扭头就看到赵玉瑭手里拿了把枪，那随意的姿势看得她心惊胆战。
她照顾这位大小姐那么多年了，还能不清楚她有几斤几两？别说枪法好不好了，她连枪都拿不稳。
赵玉瑭真是久违地没有被小瞧过了，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握着手枪的手指却丝毫未松。
命只有把握在自己手上才安心。
“它们过来了。”
楚修廷话音未落，那波丧尸就已经全部涌了过来，狰狞可怕的面孔透过透明玻璃，真实的仿佛就在眼前。
这座小超市有个后门通往另一条街，楚修廷让姜灼带着赵玉瑭她们从后门出去，那里虽然也有丧尸，但数量要少很多。
“我数一二三，魏三你把窗户击破，姜灼你带玉瑭从后门冲出去。”
姜灼的实力楚修廷是见识过的，因此他不担心姜灼会护不住赵玉瑭。
“一、二、三！”
楚修廷一声令下，窗户被子弹击破，顿时便有丧尸争先恐后地往里挤，但因为洞口不大进来得很费劲，前面的丧尸刚落地便会被子弹击中。
连续不断的枪声使得丧尸更为狂躁，被撞击的大门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倒塌。
“走！”
后门打开，一波丧尸从门口涌进来，姜灼护在赵玉瑭前面，眼睛一阵阵地发红，浑身肌肉紧绷，不到一秒的时间已经狂化结束，上衣被撑破变成了碎片，露出了他覆盖鳞片的身体，尖牙利爪也全部暴露在外。
他像进入了攻击状态的野兽，猛地蹿进了丧尸群，利爪一挥便有丧尸倒地。
因为他速度太快，赵玉瑭看不清他的具体动作，但丧尸们明显很惧怕他，在他的强烈攻势下竟然已经有了退缩的趋势。
“大门要倒了，去车上！”
楚修廷喊了一声，赵玉瑭当即拽了一把呆滞失神的陆嫣然，趁着丧尸都被姜灼困住，飞快地从后门冲出去，跑向停着他们车子的那条街。
看到赵玉瑭已经跑了出去，楚修廷在心里默数几秒，以她的速度跑向正门所在的这条街大约需要两分钟，必须在她到之前把正门的丧尸解决掉。
“砰砰砰！”
楚修廷连开几枪，对魏三和徐冈说，“往后门退，让丧尸们进来！”
大门玻璃已经碎裂，不少丧尸顺着缝隙钻进来，眼看着就要把大门撞碎了。
楚修廷攥紧手指，跟同伴一起退到了后门，这里遍地都是被撕得开膛破肚的丧尸，看得人直欲作呕。
而狂化状态的姜灼也真的像个怪物一样，站立在一片狼藉之中，抬头看过来时眼睛通红，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低吼声。
不好，千万别是失去神智了。
楚修廷咬牙，“姜灼，你清醒点！”
魏三此时回头，“小姐这时候应该快跑到正门了！”
不能再等了。
姜灼就是这时恢复神智的，他想起了已经跑走的赵玉瑭，瞳孔里的暗红褪了一些。
他声音嘶哑，对楚修廷说，“就是现在。”
“嘭”的一声，超市正门塌了，无数的丧尸涌动过来，楚修廷回过神来，大喊一声后退，猛地将一颗早就准备好的小型炸弹扔了进去。
漫天的火光中，硝烟滚滚，陆嫣然被炸弹带来的冲击波危及到，胳膊上多了一块烧伤，但好在没什么事。
“小姐，”
她看到赵玉瑭站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枪，有些不明所以。
“砰”的一声，一个没被炸弹炸死的丧尸摇摇晃晃地倒在了离陆嫣然不远的地方。
陆嫣然惊得回不过神来，脑子里都是赵玉瑭开枪时那冷静、淡然的眼神，就好像她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她还是那个病弱无能，娇纵任性的赵大小姐吗？
末世畸变（9）
赵玉瑭站在一片废墟之上，用最后几颗子弹击倒了还没有完全死透的丧尸，随后将枪别到腰上，朝陆嫣然伸出手。
“起来。”
陆嫣然狼狈地趴在地上，她一直跟着赵玉瑭在基地里享福，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么危险的逃生了，她被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借着赵玉瑭的力道站起来。
“小姐，你什么时候学的用枪？”
在她心里，赵玉瑭明明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可刚刚那一幕令她十分不解，她们在基地几乎寸步不离，她如果学用枪自己怎么不知道？
赵玉瑭朝她淡淡扫过来一眼，状似玩笑地说，“天生就会。”
“玉瑭！”
楚修廷和魏三他们朝这边跑来，“你没事吧？”
“没事。”
赵玉瑭左右扫了两眼，皱起眉头，“姜灼呢？”
魏三回头，“姜灼不就跟在我们身后吗？——咦？”
楚修廷：“刚才还在，可能他没有跟上我们。”
赵玉瑭朝他们来时的路走去，“我去找他。”
“玉瑭，”楚修廷攥住她手腕，看她的神情带着些淡淡的不赞同，“姜灼不会有事的，他很快就会自己追上来，你在车上等吧。”
她对姜灼的在乎超出了楚修廷的心理预期，这让楚修廷有点烦躁，至于吗？一个姜灼而已。
赵玉瑭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她走向魏三，“有子弹吗？”
魏三看她冷脸的样子有些犯怵，连忙把兜里的子弹掏出来，“就这些了。”
赵玉瑭“嗯”了声，“我去找姜灼。”
“小姐，”魏三哪敢让她单独去找人，她自己都是该被重点保护的那个，“我去吧，我一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不用。”
赵玉瑭熟练地给手枪装好子弹，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小姐枪法很好。”
陆嫣然看着楚修廷玉一直盯着赵玉瑭的背影，似乎是很不放心的模样，忍不住说道。
楚修廷垂眼看她，“她什么时候学的用枪？”
陆嫣然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拿过枪。”
楚修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声音低得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他说，“废物。”
他当初安插陆嫣然在赵玉瑭身边，为的就是能够随时掌握她的动向和情况，方便他投其所好，也能避免他被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打得措手不及。
只是没想到，陆嫣然能发挥的作用这么有限。
听清楚修廷的话后，陆嫣然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无比，甚至失去了为自己辩解的力气。
赵玉瑭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在靠近超市废墟的地方发现了姜灼，他背对着满地的丧尸残肢，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低吼声。
“姜灼？”
赵玉瑭看到了姜灼从后衣领处蔓延而出的鳞片，猜到他此刻应该是陷入了狂化状态，她是第一次见姜灼这样，分辨不出他的意识是否还清醒，便没有擅自靠近。
她站在离姜灼五米远的地方，重复着喊他的名字，“姜灼，”
“姜灼，我是赵玉瑭。”
背对着她的少年听到声音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转头看过来，反而将脑袋垂得更低。
见他似乎没有对自己的声音有什么强烈反应，赵玉瑭试探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姜灼，丧尸已经被解决了，我们该继续赶路了，跟我回去好吗？”
姜灼还是不回头，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瞳孔不安地颤动着，此刻他的脑海里充斥着各种杂音，一会儿是他用利爪剖开丧尸血肉的声音，一会儿是丧尸们的血液溅到他脸上的声音，他头疼欲裂，似乎只有重复这些杀戮的动作才能缓解这些痛苦。
但在这些分辨不出是真是假的声音里，一道属于少女的柔和嗓音却渐渐清晰起来。
“姜灼……姜灼……”
少年垂着的眼睫颤动两下，像是对这道声音的回应，他微微抬起头，在满是血腥味的硝烟中闻到一抹泛着苦味淡香。
他记得这个味道。
瞳孔紧缩两下，覆满眼眸的暗红色血光渐渐消退，在姜灼重现光明的世界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柔和秀美的少女面孔。
赵玉瑭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蹲下身子和他齐平，那双漆黑清澈的杏眸望着他，似乎很是担忧。
姜灼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念头，他抿紧了唇，将头垂下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么可怕，多么恶心，身上沾满了丧尸的碎肉和血液，手臂上覆满鳞片，连手指都长成了怪物的模样。
他就是个怪物。
“姜灼，”赵玉瑭看出姜灼已经恢复神智，在心里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姜灼在这个时候发狂，她恐怕没有办法处理。
“我们回去吧。”
她动作自然地想要去牵姜灼的手，姜灼却反应很大地躲开了，声音嘶哑，像是第一次说话那样含糊，但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晰。
“别碰我。”
他太脏了。
赵玉瑭微微怔住，很快便垂下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回去吧。”
姜灼的防备心很强，原主之前对他又那么差，他现在对自己心存防备也是正常的，赵玉瑭并不生气，只是默默算了算距离原剧情中姜灼将丧尸群放进基地，掐死她泄恨这个事件发生还有多少时间。
还够不够救下她这条小命。
“小姐回来了！”
魏三大喜过望，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找赵玉瑭，要是赵玉瑭出事了，他绝对会被赵渊赶出基地的。
陆嫣然也探头看过来，悄悄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赵玉瑭对魏三点头示意，“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楚修廷扫了眼一身血污，看起来危险性十足的姜灼，“现在就可以出发，但是姜灼你可以吗？”
他从自己的军用背包里拿出一瓶药剂，“如果撑不住就喝这个。”
姜灼进入狂化状态后整个人会有极强的攻击性，变得难以控制，所以研究所会给他服用一种专门的抑制药剂，让他能快速地进入半狂化状态，不至于失去理智伤害同伴。
末世畸变（10）
楚修廷将那瓶抑制药剂隔空扔过去，却被赵玉瑭伸手截住，她拿在手里看了看，问姜灼，“这药的副作用很强吧，你能坚持住吗？”
楚修廷皱紧眉头，“玉瑭，他必须喝下这个药剂，否则会对我们大家都有威胁。”
这个药剂的唯一一个作用就是遏制姜灼的嗜血欲，是用来保障其他人的生命安全的。
赵玉瑭根本不理会楚修廷，她只是认真地看着姜灼，询问他的感受。
“能撑住吗？”
姜灼看着她半晌没说话，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孩了，她就不怕他会突然发狂伤害她吗？
她为什么不怕？她有什么底气不怕？
姜灼想不明白，他此刻的状态也不适合思考这些，他微微点了下头，含糊应道，“可以。”
如果有选择的余地，姜灼也不愿意靠这些药剂来抑制自己，这些药剂会带给他巨大的痛苦。
“嗯，那就不用这个了。”
赵玉瑭将那瓶药剂塞到自己的包里，旁边的陆嫣然忍不住往她的包看了好几眼。
这次出门赵玉瑭一反常态，除了一些日用品外，她的东西是自己收拾的，完全没经别人的手，连陆嫣然都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赵玉瑭的行为再次刷新了楚修廷的认知，事到如今，他再也不能说赵玉瑭对姜灼只是一时兴起了，她明明为了姜灼多次破例，并且完全不给他面子，再这样下去，她会做出更多出格的事。
楚修廷脸色阴沉，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跟赵玉瑭发脾气，她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大小姐，习惯了说一不二，最忌讳别人插手她的事，如果把她惹怒了，那事情会更加难办。
他沉默地发动车子，在心里思考更加稳妥的方法。
车子开出去几十公里，和赵渊带领的队伍汇合，他听说楚修廷这边遇到丧尸群后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安抚自己的宝贝女儿。
“玉瑭没事吧？有没有吓到啊？”
赵玉瑭下了车，“我没事。”
她用余光瞥到姜灼一个人走向了一条小路，跟赵渊说了几句话后就跟了过去。
他一路上一声不吭，或许是在强忍着体内那股破坏欲，赵玉瑭有点担心他。
走出那条狭窄的小路，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原来这里竟然有条清澈的小河，姜灼下半身全部没进水里，露出肌肉紧实的后背，脊骨线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鳞片，其他地方则是人类的正常皮肤。
“哗啦”一声，姜灼察觉到有人偷看，眼神警惕地转回头来。
赵玉瑭：“……好巧。”
她咳了两声，摆摆手道，“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姜灼：“……”
她就算做出故意偷看这种事也不意外，只是姜灼不会自作多情地这样想，没有人会想偷看一个怪物。
姜灼沉默着从水里出来，拿出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换上，他来这里只是想清洗掉身上的血污，他有点受不了那样的自己，会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和怪物没什么两样。
赵玉瑭也猜到他是来这里干嘛的了，因此没有离开，背着手等他换好衣服，“你现在还难受吗？”
姜灼走到她身边，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啪嗒”一声滴到了赵玉瑭肩膀上。
他不着痕迹地跟赵玉瑭拉开距离，“没事。”
“没事就好。”
赵玉瑭掸干净肩上的水珠，刚走出这条小路就被赵渊叫了过去。
他语重心长地问，“玉瑭啊，你跟爸爸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姜灼那小子了？”
虽然姜灼是个怪物，但依靠着研究所药剂的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正常人的样子，甚至容貌还比普通人出色许多，就算看上他也不奇怪。
赵渊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不然怎么解释他好端端的宝贝女儿怎么会开始围着姜灼打转呢？
赵玉瑭挑了挑眉梢，“楚修廷跟你说的？”
“别管谁跟我说的，你就回答是不是吧？”
赵玉瑭本来也没想着藏着掖着，她对姜灼的态度转变得那么快，除了这个理由也没有解释了。
她大大方方地点了下头，“是啊，我是看上姜灼了。”
然而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还没有从狂化状态中完全脱离的姜灼五感都超乎常人的敏锐，他耳尖一动，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赵玉瑭的话。
是啊，我是看上姜灼了……看上姜灼了……
少年骤然睁大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本来快要压制住的狂躁一瞬间席卷了他，他眼睛通红，死死攥着掌心，身上一阵阵的出汗。
赵玉瑭喜欢他？
赵玉瑭竟会喜欢他？
姜灼从出生就和正常人不同，他是人类在这个末世里畸变的产物，不被接纳，不被承认，围绕着他的永远都只有利用、利用。
他无法接受一个人对自己好居然没有什么功利性的理由，居然是单纯的因为喜欢他。
那怎么可能呢？
姜灼感到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他耳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赵渊被赵玉瑭这么坦荡的模样惊住了，为难地皱着眉头，“玉瑭啊，你跟姜灼要是只是玩玩的话呢，那也没什么，注意安全就行了，但你要真是对那小子动了心，爸爸劝你还是及时止损。”
他叹口气，“姜灼和咱们不一样，他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而且你以为他现在对咱们百依百顺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研究所知道怎么对付他，他的命门把握在咱们手里，并不是因为他向着咱们。”
赵玉瑭眨眨眼，看起来单纯得像个无辜懵懂的少女，“可是爸爸，喜欢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呀，我喜欢他就想对他好，这样也不行吗？”
赵渊怜爱地看着她，他的宝贝女儿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不懂得人心险恶。
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这样吧，你想跟姜灼玩玩，那就玩玩，什么时候你厌烦了，就跟爸爸说，爸爸给你换个玩伴。”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赵渊寻思着女儿应该就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感觉不耐烦了，毕竟她以前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