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恶灵（7）
“赵玉瑭，”卢思思手撑在赵玉瑭桌面上，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昨天又去找秦尚了？”
赵玉瑭怀疑卢思思喜欢秦尚，不然她对自己的讨厌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嗯。”
她低头做着题，很快就刷完了一张卷子，对卢思思毫不掩饰的恶劣态度似乎无动于衷。
卢思思最讨厌她这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好像在告诉别人，我不在意又怎样？多的是在意我的人。
她咬牙切齿，“你找秦尚做什么？都说过了，秦尚跟路昭的事没有关系，你不要再拿这件事去烦他。”
赵玉瑭停下笔，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秦尚？”
卢思思一愣，飞快否认，“当然不是。”
她不知道为何更加生气了，气急败坏地说，“你明知道秦尚喜欢你还故意这么问我，是在践踏他对你的心意吗？你不要以为秦尚围着你转你就——”
“卢思思！”秦尚快步从教室外面走进来，皱着眉头呵斥她，“你又在发什么疯？！”
卢思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捂着脸跑出教室。
赵玉瑭：“……”
好熟悉的一幕。
她真有点头疼了，为什么高中生而已，大家的心思就都这么复杂，关系这么难搞懂。
“玉瑭，你别把思思的话当真，她最近状态不太好。”
卢思思显然没有秦尚那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知道自己被鬼盯上了还能保持好的状态。
“他可真在乎你。”
路昭坐在赵玉瑭旁边，他似乎已经把这个空座位当成自己的了，趴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打呵欠，过长的刘海将他的眼睛遮得干干净净，赵玉瑭每次看都觉得很难以忍受。
他都不觉得扎眼睛吗？
秦尚发现赵玉瑭似乎在走神，总是看旁边的空座位，“玉瑭？”
他疑惑地问，“你是想你同桌了吗？”
她同桌是个很热情开朗的女孩子，在班上很受欢迎，赵玉瑭虽然没有直接说自己喜欢她，但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赵玉瑭含糊地嗯了几声，低下头继续做题。
这也是拒绝跟秦尚继续交谈的态度。
秦尚眼神黯了黯，默默转了回去。
路昭又在说风凉话，“真可怜。”
他枕着自己胳膊，侧着脑袋看赵玉瑭，像是好奇一样，“你喜欢秦尚什么，他的脸吗？”
说后半句的时候，他语气非常不以为意，大概是觉得秦尚那张脸不怎么样。
赵玉瑭满头问号，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秦尚了？
但路昭态度太恶劣，她暂时不想理会他，也就没有解释。
路昭久久没得到回应，报复似的把桌洞翻得乱七八糟，还把赵玉瑭没来得及写的一套卷子给做了。
幸好是早上，大家都在忙着补作业，没人注意到这里这支悬空乱动的笔。
他半天没有动静，赵玉瑭抬头瞥了眼，刚好看到他填上最后一个英语单词。
“班长，给我抄抄你英语二那张卷子！”
后桌突然伸手过来，动作迅速地将那张刚写完的卷子抽走，然后库库地开始抄。
赵玉瑭没来得及阻止，等那人把卷子抄完了还回来，她才有机会扫一眼。
……全是错的。
路昭跟她对视一眼，勾唇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很明显，他就是故意的。
“……”
真幼稚啊。
作为班长，班级里的大部分事务都是由赵玉瑭管理，她做事稳重踏实，很受老师们器重。
课间，赵玉瑭拿着老师要的材料送去办公室，她们班主任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教师，态度很随和好相处。
“尝尝老师刚买的枣，蛮甜的。”
班主任翻了翻那沓资料，“咦，少了几张，你一开始拿的就是这些吗？”
赵玉瑭说是，班主任就怀疑是自己弄差了，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中途碰到别的班级的班主任，还问了问情况。
对方了解完之后指了指自己的抽屉，“我这里还有几张没用的，你们拿去吧。”
班主任连忙示意赵玉瑭去拿。
赵玉瑭路过的时候扫了眼办公桌的摆设，发现刚刚说话的那个老师就是路昭那个班级的班主任，不过她是上个月刚调过来的新老师，之前那个男老师因为个人原因辞职了。
赵玉瑭翻抽屉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那几张材料纸，而是趁这个机会连带着翻了翻其他抽屉，果真看到了一沓已经填好的个人信息单。
她迅速找到路昭那张，上面填有他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在父母那两栏上，父亲填的是亡故。
“玉瑭，还没找到吗？”
赵玉瑭拿着材料纸站起来，“找到了。”
班主任“嗯”了两声，“我听你数学老师说你前两天状态不好，现在调整过来了吗？”
她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个年纪只用操心自己就行了，千万不能分心，老师记得你说过你的理想院校来着，那可不好考，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误，你爸爸也跟我交流过，希望你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要分得清轻重。”
赵玉瑭沉默地听着，没有表态。
似乎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把学习看得比一切重要。
“玉瑭，”
下课铃刚刚打响，学生们都在收拾东西往外走，秦尚刚把书包收拾好就发现赵玉瑭已经走出教室，连忙叫住她。
“我家司机今天请假，我能坐你家的车一起回去吗？”
赵玉瑭低头看了眼时间，“我跟叔叔说过今天不用来接我了，我有点事情。”
秦尚下意识说，“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
赵玉瑭已经迈开步子，“我自己可以。”
霍子皓和卢思思此时也跟过来，看到赵玉瑭一个人离开，霍子皓不解地问，“她不跟我们一起回家？”
“她说有事情要做。”
她能有什么事情？
卢思思脸色很差，她最近一直是这个状态，看起来就像是生病了。
“我先走了。”
霍子皓跟上去，“思思你等等我。”
秦尚在原地站了很久，直觉有什么在脱离他的掌控。
那种四个人形影不离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请假
累吐了……休息一下
本月状态依然差到爆炸，希望大家不要和我一样(T＿T)
校园恶灵（8）
赵玉瑭按照个人信息单上填写的地址找到了一个老旧小区，小区门口有几个老人围坐着打牌，她先顺着门牌号去了路昭的家，敲了一会儿门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隔壁房间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出来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女人，有点警惕和好奇地问，“你找谁？”
赵玉瑭放下手，“我想找住在这里的这家人。”
女人换了只手抱孩子，摇摇头说，“这家没有人住了。”
赵玉瑭：“是搬家了吗？”
“不是搬家，”女人往她这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是人都死光了，绝后了，房子也就分给其他亲戚了。”
赵玉瑭愣了下，路昭在个人信息单上填了母亲一栏，但是连母亲都已经去世了吗？
她犹豫着问，“这家的女主人也去世了？”
女人点点头，叹息着说，“早就没了，大概是半年前吧，病死的，没办法，穷人家得了个绝症，治都没钱治，听说在医院撑了小半年才没的，唉，真是。”
她连连叹气，又盯着赵玉瑭问，“你是这家人的亲戚？找上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玉瑭默认了她的猜测，想了想说，“之前有东西放在这里，挺重要的，想回来取走。”
“取走啊……”
女人颠了颠怀里的孩子，热心地出主意，“她家这房子一直没人来整理，也不知道还要不要，你要是想进去的话得联系社区管理处，他们那边有钥匙，或许能帮忙打开。”
赵玉瑭便又按照从她那边得到的消息找过去，经过一番沟通后对方同意给她开门，由工作人员陪着一起进去取东西。
房门一打开，里面就有股长时间无人居住打扫的潮气，这是间二居室，空间不算大，里面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和手工品，能看得出女主人是个很爱生活的人。
赵玉瑭推开了次卧的门，首先入眼的便是一架年岁已久的钢琴，钢琴摆放在本就狭小的卧室显得十分逼仄，但能看得出这架钢琴已经很久没用了，上面用来放置一些杂物。
路昭竟然也会弹钢琴吗？
再往里走，是整齐的床铺，宽敞的书桌，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在窗台摆着，窗户没关，一盆已经枯掉大半的盆栽孤零零地承受着风吹日晒。
赵玉瑭转头去了主卧，这里比路昭的房间东西要多得多，床头柜上还摆着一个双人合照，这照片应该刚拍没几年，路昭身上还穿着她们中学的校服，路妈妈伸手揽着他，他懒懒散散地朝镜头瞥过去一眼，画面刚好被定格。
这时候的他浑身还没有那么阴郁，刘海也是正常的长度，完整地露出了清晰漂亮的眉眼，和现在很不一样。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工作人员见她把这座不算大的房子都看了两个遍，出声询问道。
莫名的，赵玉瑭忽然想到了路昭房间里那盆已经半枯的绿植。
她重新回到路昭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一道模糊的身影就站在钢琴前面，是路昭。
工作人员率先走进去，“听说这家儿子才上高中就出事了，真是令人惋惜。”
他看不到路昭，轻松地从中间穿了过去，而路昭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听着外人用惋惜的语气讲他的故事，垂着头毫无反应。
赵玉瑭端起那盆绿植，对工作人员说，“我要取走的东西就是这个。”
工作人员惊讶，“就这个？”
就为了一盆不知道是花还是草的东西，专门跑到这里来取？
“嗯，就这个。”
路昭已经走到了赵玉瑭身边，正用手指戳弄盆里干枯的叶片，赵玉瑭能看到他低垂的浓密睫毛，似乎是有些难过，他轻轻地抿了下唇。
赵玉瑭下意识便说，“能救活的。”
“什么？”工作人员回头，“你说这盆东西啊？我看不一定，都枯成这样了，根也不知道烂没烂。”
他语气很不以为意，听得赵玉瑭皱了皱眉，对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十分不妥，既然是能让她大老远跑过来取，那这盆植物对她的意义肯定不一般。
他连忙改口，“能救活，一定能行，回去给它施点肥看看。”
赵玉瑭抱着盆栽跟着工作人员往外走，小心地没有碰撞到这屋里的东西，余光铺捉到路昭没有跟上来，回头去望。
路昭还站在刚刚她站过的位置，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赵玉瑭见他没有要跟过来的意思，也就没再理会。
“你是这家的什么亲戚啊？我对这家的阿姨有点印象，没听她说起过有什么亲戚，过年她们家都不来人的。”
工作人员絮絮叨叨地说，“这房子本来是要给她亲戚的，但联系来联系去也没找着人，她们家好像连个亲朋好友都没有。”
赵玉瑭静静地听着，偶尔接几句话，从工作人员的口中大概摸清了一些事情。
路昭跟着妈妈在这个小区生活了十几年，他们家没什么亲戚，所以当他妈妈生病的时候连个借钱的地方都没有，社区组织过几次捐款，但收效甚微。
“几次下来也有几万块钱，但不够啊，都不够他妈一次化疗的钱，后来医院那边建议把病人接回去，实际上就是看他们交不起住院费了，不肯给他妈妈治，我们社区当时想着再帮忙筹点钱，不过那孩子似乎已经找到捐款渠道了，跟我们说下个月就能交钱做手术，我们还高兴了一会儿呢。”
赵玉瑭听到这里有点疑惑，“他筹到钱了？”
工作人员知道的也不多，“应该是找到办法了吧，我们也没细问，当时是想着他可能向亲戚朋友借了点，我们也是后面才知道，他家根本没亲戚来往，更别说借钱了。”
没亲戚借钱，那路昭找到的办法是什么？他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办法？
“那路昭妈妈最终做成手术了吗？”
“手术？”
工作人员摇头，“这我们就不清楚了，如果他借到钱了，那应该是做了，这孩子就一个妈妈相依为命，是不肯放弃治疗的。”
校园恶灵（9）
“玉瑭，你可算回来了。”
保姆阿姨接过赵玉瑭的书包，转头看了眼楼上，小声对她说，“你爸爸今天回来了，还问起你去哪儿了。”
赵爸爸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从小就要求女儿门门功课都要保持最优，甚至因为她一次考试失利而将她关在家里整整半个月，但与此同时，他又不关心女儿的日常生活，经常出差，每次回来也只会过问她的学习成绩，对其他的事情丝毫不关心。
跟他相反地是赵妈妈，她跟赵爸爸关系很差，如果不是为了公司两人早就离婚了，为了避免跟他见面，她一年到头都不回家，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个女儿的事情。
保姆阿姨担忧地说，“你不要惹你爸爸生气，他这次回来心情不太好，应该是生意上的事情不顺利。”
她到现在还对赵爸爸几年前的一次发火心有余悸，当时家里的东西能砸的全砸了，差点就要对孩子动手，她拦都拦不住。
“我知道了，阿姨帮我把这个放到卧室吧。”
阿姨把盆栽接过去看了两眼，“枯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养活，你从哪儿弄的？”
赵玉瑭摆摆手没回答，上楼去了书房，“爸爸。”
赵爸爸正在看电脑，头也不抬地问，“去哪儿了？”
“跟同学约着一起做题，在咖啡厅待了会儿。”
赵爸爸推推眼镜，“哪个同学？”
赵玉瑭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才能让他满意，“一个女生，她上次考了我们年级的第三名。”
赵爸爸果然没再说什么，“嗯，以后尽量别在外面待那么晚。”
他又问，“听说你最近和秦尚那小子来往得多？”
他一直都不喜欢秦尚，但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看不上，既看不上他的家世，也看不上他个人的能力，总认为自己女儿要比他各方面都优秀不少。
所以现在这么问明显是不高兴的表现。
赵玉瑭没有否认，“是有学习上的事情需要跟他商量，才往他家跑了几次，没待多久就回来了。”
赵爸爸合上电脑，抬头看过来。
他对自己这个女儿自认为还算了解，她是个很聪明很听话的孩子，从不在他面前说谎。
“嗯，既然是学习上的事我就不过问了，不过还是尽量少去他家，他那个妈妈你知道的，很喜欢自作多情，我可不想再听她提起以后娶你当儿媳妇的话。”
之前秦妈妈这么半开玩笑地说过一次，赵爸爸当场就冷脸了，他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赵玉瑭没反驳，继续当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她的顺从让赵爸爸很满意，没再多说就让她回去学习了。
那盆绿植被阿姨放在了书桌旁边的窗台上，赵玉瑭回去时路昭已经在了，他坐在赵玉瑭的椅子上，托腮望着那盆半枯的草，背影显得寂寥又安静。
“你说好要把它救活的。”
少年转头看过来，神情异常认真，看起来是真把赵玉瑭的话放在了心上。
“嗯，我想想办法。”
赵玉瑭：“但我有个条件。”
路昭看着她一时没说话，在心里猜测她说的条件是什么。
是想让他揭晓谜题的答案？那多没意思。
还是想让他别再骚扰她？更不行了，她现在是他找到的难得一个还算有趣的人。
赵玉瑭无视他有点想耍赖皮的表情，“把刘海剪了。”
路昭：“？”
他感觉莫名其妙，“你的条件是让我剪刘海？”
他的刘海怎么得罪她了？
“嗯。”
赵玉瑭拿了书桌上的美工剪刀，“能剪吗？”
他现在毕竟不是一般人类的形态，赵玉瑭有点担心剪刀对他的头发没有用。
路昭表情有点茫然，“能是能……”
上一个对他的刘海耿耿于怀的还是他老妈。
“那就行了。”
赵玉瑭示意他让开，打开电脑准备搜搜该怎么把那盆半枯的盆栽给救活。
“找到方法了吗？”
路昭已经转移到她床前的地毯上，下巴抵着床边，百无聊赖地翻她高一时候的笔记。
赵玉瑭在手机上打字，“找了个专家，明天带盆栽去看看。”
路昭扭头，“不是你自己来吗？”
赵玉瑭：“有专家在，我为什么要自己来？我看起来像是连这个都涉猎的人吗？”
像。
路昭在心里默默回答，她看起来无所不能。
路昭这次出现得格外久，赵玉瑭洗漱完出来发现他居然还在，手里捧着本厚厚的相册在翻看。
也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
赵玉瑭走出来时他正好抬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你跟以前感觉不太一样了。”
路昭第一次见赵玉瑭是在学校的开学典礼上，她作为中考第一名发表演讲，后来也在这样的场合里出现过很多次，给人的感觉就是高傲，她表情总是冷冷的，走路时目不斜视，永远都只在乎成绩单上的排名。
后来她跟秦尚几人一起出现，明明身处他们中间，却好似离他们十万八千里，不参与他们的任何活动，只是冷眼旁观。
有那么几次路昭看到她，会想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保持着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可现在呢，赵玉瑭跟那么多人打交道，用她本该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找去他家里，似乎非常想弄明白这一切的真相。
可她怎么会是这种在意别人事情的人呢？
赵玉瑭梳着长发，将掉下来的头发卷在指尖，听他这么说浅浅笑了一下，那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让路昭心头一悸，本能地偏过了头，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全身。
“和以前不一样了？”
赵玉瑭淡淡地说，“现在的一切不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路昭不相信自己的死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他们本就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但她既然拿这个当借口了就显然不会对自己说真话。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毕竟现在的这个赵玉瑭毕竟讨人喜欢不是吗？
校园恶灵（10）
赵玉瑭带着那盆半枯的盆栽来到学校，秦尚借着转头传卷子的机会主动问起，“是你养的花？”
他其实更想问赵玉瑭带这个来学校干什么，总不能是在学校养花吧，而且他也没听说过她还有摆弄花草的爱好。
赵玉瑭淡淡“嗯”了声，把卷子捋平扫了一眼，没在意秦尚流露出的好奇，秦尚见她明显是不想跟自己多说的样子，神情黯淡了些。
迟疑半晌，他还是主动开了口，犹豫着问，“玉瑭，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吗？”
在他的了解里，赵玉瑭不是个任性的女孩，她在乎的只有学习，所以在其他事情上会因为不在意而显得很好说话，以前虽然跟他也算不上特别亲密，但一天下来总是要有不少交流，如今她对待他简直像对待陌生人了。
秦尚边问边自己猜测，“难道是因为、因为路昭？他最近还在缠着你吗？对不起，如果是因为这个，那我必须要跟你好好解释，他的事情和我无关的，都是卢思思——”
赵玉瑭已经停下笔了，正等着他自己把话都兜出去，他却又不说了。
“都是卢思思什么？”
秦尚抿了抿唇，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该说，声音低了下来。
“玉瑭，你相信我，这件事跟我无关的，路昭他如果还在纠缠你的话，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别的方法。”
秦尚自己在私底下已经开始寻找一些比较可靠的方法了，这事儿暂时还不能告诉父母，他现在又是学业关键的时候，不能因为一个早就死掉的路昭而耽误了前途。
他更不想因为这件事和赵玉瑭疏远了。
赵玉瑭不置可否，对他的猜测既没肯定也没否定，“等到你愿意和我坦白卢思思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现在看来，似乎事情的起因和卢思思有关，但秦尚也不一定就像他说的那样无辜。
秦尚见她没有开玩笑，是真的这样决定的，激动的表情渐渐冷却，“好。”
“给我点时间，我会考虑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他们俩的交流引起了后排卢思思的注意，虽然秦尚早就答应过她不会将她的事情说出去，但以秦尚和赵玉瑭的关系，他哪天把她卖了都是正常的。
卢思思不像秦尚那样果决，自从撞鬼事件发生后就一直犹疑不定，深受困扰，再加上心里确实有鬼，她现在每夜每夜地睡不着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坏。
“思思，”霍子皓担忧地看着她，“你脸色好差，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医生吧？”
他也是四人小团体中的一员，跟卢思思关系最好，不过神经大条，不太能理解卢思思现在紧绷的状态。
卢思思突然攥住他的手，“子皓，你说赵玉瑭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我们做的事，她之前对路昭都看也不看的，现在对他的事那么上心，是不是想抓住我的把柄？”
她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赵玉瑭的怀疑和厌恶，这把霍子皓吓了一跳，他一直都知道卢思思不怎么喜欢赵玉瑭，但她没在具体行动上表露出来，他也就以为那只是女孩子的小性子。
怎么现在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思思，你冷静点，玉瑭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她不是也撞鬼了吗？或许只是想找出真相结束这一切。”
“真相？”
卢思思语气嘲讽，“她的真相恐怕就是害我！”
她激动的情绪引起了旁边同学的注意，频频往这边张望，霍子皓没办法，只能先想办法安抚她。
“不是这样的思思，你并没有做什么啊？路昭的事情和你无关，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作证的，你放心好了，真的没事的。”
卢思思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埋下头哭起来。
他们都说会没事的，都说路昭的事情和她无关，可真的和她无关吗？
放学后，赵玉瑭先被老师多留了一会儿，让她帮助整理上午的小测验试卷，数学组的老师们拿着她的卷子在实验最后一道题有几种可解方法，争执起来不比学生安静多少。
路昭懒懒地坐在窗台上，看完老师们红着脸吵架，又把视线落回赵玉瑭身上。
少女低着头批改卷子，看题的速度很快，学生们歪歪扭扭的字迹也影响不到她，她面容沉静，有种能让人一瞬间心静下来的气质，看起来比那群老师像样多了。
“喂，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路昭支着长腿，抬起来轻轻踢了下赵玉瑭的凳子，身体也微微前倾，猜测道，“当老师吗？”
老师们还在为一道题争执不休，声音大到连外面都能听见，赵玉瑭换了支出魔流畅的笔，轻轻扯下唇角。
“我看起来像很适合当老师的人吗？”
笔杆在她指尖转了两圈，赵玉瑭慢吞吞地说，“没目标，做什么都行。”
按照原主的性格，她是一定会听从赵爸爸的安排学金融的，只要能让赵爸爸满意的事情她都会去做，但赵玉瑭这个人有个不大不小的特点，就是不听话，你越逼着她做什么，她就越容易生出一身反骨。
路昭听了有点惊讶，她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果决坚定的那种，让人觉得她好像无所不能，好像能为了目标一往无前。
但她现在居然说自己没有目标。
路昭眨眨眼，发出真心实意的疑问，“那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学习？”
总不能是真的就热爱学习吧，他可不信。
赵玉瑭笑了下，“说是拼命学习有点夸张了吧，只是没找到其他感兴趣的事而已。”
这说的当然是她自己的心声，对于原主来说，如果她不能保持一个好的成绩，赵爸爸的冷眼和臭脾气可是会弄的家里鸡犬不宁。
她也不是学习不好的差生，为了家庭和谐就努力学习一点咯。
路昭忽然弯腰凑过来，他的瞳仁几乎要布满整个眼眶，看起来像个见不到底的深渊。
“那你现在找到令你感兴趣的事了吗？”
赵玉瑭静静地跟他对视，声音放得很轻。
“或许吧。”
校园恶灵（11）
赵玉瑭在网上联系到了一个研究植物学的退休教授，老人家的住处就在中学附近的家属院里，批改完卷子从办公室出来后，赵玉瑭跟家里的司机打了声招呼，就绕道去了家属院。
“你不怕你爸爸又问起你去哪儿了？”
路昭慢悠悠地跟着她，还试图去扯那盆盆栽里干枯掉的叶子，被赵玉瑭用手拍开。
“他今天早上就坐飞机出国了。”
路昭“哦”了一声，“看来你的家庭情况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光鲜亮丽。”
妈妈一年到头地见不到人，爸爸除了关心学习其他的都不在乎，每次回家问完学习马上就又出差去了。
就这种见面频率，说她是孤儿也有人信。
赵玉瑭挑眉，换了只手抱盆栽，“挖苦我？”
路昭轻哼一声，“你愿意这么理解也可以。”
“我爸妈关系不好，连带着我也不受待见，我妈妈你还没见过吧，她很漂亮的，是向往浪漫的一个人，大概是三年前吧，说要去法国待一阵子，搞时尚行业，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坦荡地聊起自己家里的事，路昭不自觉地认真起来，偏头去看她的脸。
她语调轻松，表情也自然，似乎是真的并不为此感到伤心，平静地像是在说陌生人的事情。
路昭能看出她不是在假装无所谓，而是真的不在乎，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抱着一种奇怪的心理，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我没有爸爸，这一点你应该知道了，但我其实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快上小学的时候才被我现在的妈妈领养。”
路昭语气随意，“她是个善良到有点愚蠢的人，为了养我一直没结婚，不过还挺开朗的，从没见过为什么东西伤心。”
哪怕最后躺在医院里不能动了，没有力气说话了，也还是笑着的。
为了看他，赵玉瑭抱着盆栽倒着走路，“你们关系很好，这一点你比我幸运。”
路昭撇撇嘴，“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和你比惨。”
赵玉瑭歪了歪头，“那是为了什么？”
她倒着走路很容易被地面绊到，路昭默不作声地挪到前面去，满不在乎地说，“什么也不为。”
谁知道他干嘛要跟她说这些，真奇怪。
“到了。”
赵玉瑭按照地址找了过去，老教授就住在一楼，正摆弄门口他种的花，听到脚步声回头，扶了扶眼镜。
“姓赵的丫头？”
赵玉瑭上前两步，“是我，老师您好。”
她把盆栽递过去，“麻烦您给看看。”
老教授打眼一瞧就知道这盆花不是什么稀奇物种，大街上随处可见，想来她这么认真地想要把这花救活，是因为这花对她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仔细查看了一番，“能活，就是得费点劲儿，首先这盆里的土都得换掉。”
老教授家里什么都有，也不用赵玉瑭操心，进进出出地忙活了一阵。
“行了，回去以后先找个阴凉的地方放着，一天一遍水，等长出新芽来再放到太阳底下晒。”
“好，谢谢老师。”
赵玉瑭抱着花，把书包里提前买好的一些小糕点递过去，笑了笑，“给您带的，看看合不合胃口。”
老教授也笑，抿了口茶，“你这丫头人情世故倒学得不错。”
回到家后，赵玉瑭按照老教授说的把盆栽放好，看到路昭又手痒地去摆弄叶片，皱着眉头把他赶走。
“你还想不想让这花活了？”
路昭皱皱眉，不情愿地说，“我就是碰一下。”
他彻底老实下来，找了个位置窝着，时不时地摆弄一下赵玉瑭房间里的东西，没多久，房间里的摆设就都让他给挪了个位置，变得乱七八糟。
“玉瑭——”
保姆阿姨敲了两下房门，声音透过厚重的房门传递过来。
“秦尚来找你。”
因为赵爸爸的关系，阿姨也不太希望秦尚和赵玉瑭有什么过分亲密的关系，但两人青梅竹马还是同班同学，有一些来往是肯定的，也没道理阻止。
赵玉瑭打开门让秦尚进来，“有什么事？”
秦尚倒也没有废话，“我想借你一本资料书，就是今年新出版的那本红色封面的。”
学习上的事情赵玉瑭也没必要拒绝，她点下头，“我找找。”
赵玉瑭翻了一会儿，没在原本的位置上找到那本资料书，就把目光投向了半趴在床边的路昭，果然发现他手里拿的是那本资料书。
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她朝床边走去，一把将书抽出来，然后递给了秦尚，“给。”
秦尚似乎只是来借本书，借到了也就走了，阿姨为此松了口气。
送走秦尚，赵玉瑭一扭头就看到怨念颇深的路昭，他不高兴地拧着眉，阴阳怪气地说，“亲疏有别，果然还是向着姓秦的。”
赵玉瑭：“……”
好一个亲疏有别。
她试图纠正这人的错误观念，“那书本来就是我的，我有权处置，再说了，你一只鬼看什么教辅书？”
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他那么热爱学习。
路昭纯粹是闲着无聊，他又不是想去什么地方就能去什么地方，变成鬼后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而且赵玉瑭的房间里除了教辅书还是教辅书！
赵玉瑭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翻了翻书桌，把自己的平板丢给他，“自己玩，别乱动我东西。”
东西让他丢得到处都是，她想找个什么都得费半天劲儿。
路昭接过平板，发现它连密码都没设置。
“我都可以玩？”
“嗯，都可以。”
那平板本来就是只用于学习，原主不追番不看剧更不刷视频，里面除了一堆学习类软件什么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涉及隐私的东西。
她既然这么说了，路昭就不再客气，率先点进了相册——
单词截图、文章截图、数学题截图……
真是无趣。
路昭再次确定自己之前的感觉没有错，赵玉瑭的世界里真是除了学习再也没有别的了。
相比之下，还是现在有趣得多。
校园恶灵（12）
“玉瑭，咱们年级的运动会你要参加吗？”
赵玉瑭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体育委员是个非常萌的软妹，此刻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可怜巴巴地装委屈，“拜托了，咱们班女生本来就少，根本就没有几个报名的，真的很需要你！”
虽然嘴上这么拜托着，但其实她也没有报多大希望，毕竟赵玉瑭是出了名的只爱学习，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对她而言都是在浪费时间。
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体育委员才一个一个拜托过来的。
赵玉瑭不像原主那样把学习当成一切，运动会这种活动最多也就占用她一上午的时间，所以她想了会儿后点头答应了，“可以。”
体育委员根本没想到她会答应，反应过来后高兴地不得了，连连点头，“好！”
她把项目单推过来，“你看看要报哪个项目，我觉得50米接力赛不错，如果你有压力的话也可以报800米，咱们不追求成绩，主打一个参与感。”
要不是学校以帮助高三学生放松身心为由，要求每个班级都必须有人参与，体育委员也不至于这么费心，这几天为了劝同学报名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赵玉瑭，在这样的目光下要是不报个项目都会有负罪感，赵玉瑭也没犹豫多久，哪个项目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800吧，我耐力还可以。”
“好的！”
体育委员刚走，秦尚就转过头来，“你要参加运动会？”
他跟赵玉瑭从小一块长大，上学也是一起，这还是头一回见赵玉瑭参加什么班级项目，还是在高三这种关键期。
她真的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嗯，报了一个。”
手里的中性笔没墨了，赵玉瑭去笔袋里翻，结果笔袋一打开，里面全是零零散散的笔杆零件，没一支笔是完整的。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谁干的，路昭简直快闲出毛病来了，还不如去骚扰秦尚他们呢。
她慢吞吞地组装起中性笔，秦尚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也报一个项目的，和你一起。”
他笑了笑，“我们一起加油。”
平心而论，他确实长得还不错，是那种比较斯文俊秀的男生长相，再加上从小家境优渥，成绩优秀，身上有一种比较沉稳的气质，这让他和这个年纪的其他男生们区分开来，班级里喜欢他的女生也不在少数。
赵玉瑭却对他刻意营造出来的温柔和沉稳不感兴趣，即使秦尚不想承认，他也感受到了赵玉瑭对他的忽视。
她现在不在意他，就像她以前不在意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一样。
秦尚可以理解她对学习的重视，可以理解她冷漠的性格，但不能容忍她将自己和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混为一谈，他们明明本该那么亲密，他在她心里明明该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
“哦。”
赵玉瑭淡淡应了声，甚至没有将注意力从手里那支散架的笔上挪开。
秦尚紧紧攥着手指，他不清楚赵玉瑭为什么短时间内变化那么大，但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回来了？晚饭想要吃什么？”
保姆阿姨从赵玉瑭手上接过书包，语气中有按捺不住的兴奋，“你妈妈今天打电话来了，说你高考完就能回来看你，还会给你带些礼物。”
赵妈妈不像赵爸爸那样对赵玉瑭的成绩要求严格，她其实根本不关心赵玉瑭怎么样，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赵玉瑭的联系方式，所以只拨打了家里的座机号码，说的也是高考后回来，完全不在意这场在许多家长心里都十分重要的考试。
赵玉瑭也不在乎，和原主父母保持一种陌生人的关系更令她感到舒适。
阿姨高兴地说完这个消息后又提起其他的，“我今天给你打扫房间，你书桌上那盆花好像长出新芽了，我瞅着有那么一点。”
赵玉瑭一愣，立刻小跑着上楼。
她推开门，路昭就趴在她书桌上，仰着脸看那盆起死回生的花，还伸着手指去碰它新长出的嫩芽。
他回过头，指尖轻轻点了点，“你把它救活了。”
这盆花对路昭有什么特殊含义呢？好像也没有什么，这只是他妈妈在一家倒闭的花店门口搬来的，当作他期末考试没有退步的奖励，路昭把这花往窗台上随便一丢就再也没有管过。
路妈妈边唠叨着他不爱惜花草，边每天都来他房间帮忙浇花。
她生病住院的那几天最常提起的也是这盆其实搬来以后从未开过花的花，絮絮叨叨地嘱咐他记得给花浇水。
但花最后还是枯了。
路昭一直都觉得这花是个累赘，只是这累赘太没用了，没能多把他妈往这人间拖一拖，他妈心心念念的东西有那么多，但最后一样也没能带走，自己轻飘飘的、不负责任地走了。
“嗯，它活了。”
赵玉瑭弯了弯眼睛，笑意纯粹干净，似乎这一点嫩芽就足够了。
几分钟后——
路昭看着悬在自己眼前的剪刀，忍不住说，“你剪得太多了。”
对于他来说，似乎只要是他想要碰触的东西都能碰到，多亏了他的配合，赵玉瑭才能拿着剪刀把他那碍眼的刘海给剪了。
“没剪多，刚把眼睛露出来。”
赵玉瑭用一根食指抬起路昭下巴，让他微微把脸仰起来，认真地端详刘海长度，确保它不会太短，又不至于挡住眼睛。
路昭感到莫名其妙，“我都变成鬼了为什么还要剪头发，又没人能看到我。”
而且她这么在意他头发的模样真的很像他妈妈，两人大概都有那么点强迫症。
“我能看见啊。”
赵玉瑭理所当然地回答，皱着眉头说，“你刘海都挡住眼睛了，我看着难受。”
路昭故意说，“你难受关我什么事？”
“咔嚓咔嚓——”
赵玉瑭眯了眯眼睛，手里剪刀动了两下，发丝簌簌落下，心平气和地说，“你再说一遍。”
路昭：“……”
好凶。
他默默别过脸去，不吭声了。
校园恶灵（13）
运动会从早上就开始了，这次的运动会不止有学生参与，一些老师们也会参加凑凑热闹，因此氛围还算活跃。
霍子皓刚刚跑完接力赛，大口大口喝着矿泉水，问站在旁边的卢思思“玉瑭是不是要开始了？她人呢？”
卢思思冷着脸，这段日子她一直没从撞鬼的阴影中缓回来，每晚都不停地做噩梦，精神状态非常差，现在还能正常上学全是因为家里人逼着，非让她坚持到高考不可，她自己心里煎熬无比，又没法跟别人说，时刻都憋着一股气。
此刻她没好气地回，“我怎么知道！”
霍子皓平白无故被凶了一顿，无奈极了，“你怎么这么大气性啊，玉瑭也没惹你什么吧。”
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有点埋怨卢思思，毕竟一开始就是卢思思看不顺眼路昭，非要带着他们几个去欺负人家，现在又因为她的关系，他们几个跟赵玉瑭都生分了，明明之前还是一起上下学的好朋友。
“你别再使小性子了，再这样下去，不说我，秦尚肯定会跟你决裂的。”
他们几个之中最在乎赵玉瑭的就是秦尚，卢思思根本没法跟她比。
卢思思咬着牙，“决裂？”
她冷笑，“咱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别忘了，欺负路昭的人也有你们一份。”
霍子皓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也有点生气了。
“什么叫欺负路昭？是你让我们帮你出头的好不好！而且我们不过是给路昭使了点小绊子，他就算自杀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张嘴就乱说！”
卢思思情绪崩溃，“小绊子？撞鬼的事情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路昭那样睚眦必报的性格是会让我们随意欺负的吗？要不是我——”
她情绪激动，说到后面却诡异地停了下来，这让霍子皓十分不安，“不是你什么？你瞒着我们还对路昭做什么了？”
霍子皓不是不害怕撞鬼，他之所以能那么轻易地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是因为他觉得这只是路昭对他们那些小手脚的报复，报复完也就算了。
他们不过是在放学路上堵了他几次，逼他道歉，逼他当众出丑——又没有打他，他自杀怎么可能和他们有关？
霍子皓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因为坚定地相信路昭自杀和自己无关，所以没有一丁点的负罪感，然而卢思思刚才情急之下说漏嘴，让他脑中警铃大作。
路昭自杀的事情难不成真跟她有关？
卢思思自知失言，摇摇头怎么也不肯说了，只能狼狈地解释，“我没有做什么，我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不能怪我，欺负他的事也是我们一起做的！”
霍子皓直觉她隐瞒着什么，现在还妄想将他们一起拖下水，他彻底被激怒，“卢思思，你要是一直这么瞒着掖着，那我们这朋友也别做了，我可不想再被你的事情连累！”
他们两人的争吵引起一些同学的注意，但此时赵玉瑭已经在准备热身了，并没有留意到这里突然爆发的争执。
“加油，不用太在意成绩，只要能跑完就很棒了。”
体育委员在旁边给赵玉瑭加油打气，看到刚比赛完的秦尚朝这边走来时心领神会，立马闪人，“我先走了，你加油啊，注意安全。”
秦尚捏着矿泉水瓶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汗珠，“玉瑭。”
他温和地笑着，“注意安全，我会在终点为你加油的。”
赵玉瑭活动着脚腕，淡淡的点了下头，目光越过他看向站在跑道边缘的路昭。
或许是因为人多，又可能是因为是白天，路昭的身影在她眼中呈微微的透明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赵玉瑭轻轻皱下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路昭其实是不存在的一样。
她皱眉的动作刚好被路昭捕捉到了，他慢悠悠地过来，身上的阴冷气也感染到她，给她带来了一丝丝清凉。
“皱眉做什么？”
路昭懒散地拖着语调，“担心拿不到好成绩？”
像她这种从上学起就名列前茅的人，应该受不了被别人比下去的感觉吧，哪怕是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
他挑眉笑了一下，“我可以帮你作弊，不过有个条件。”
刘海剪短后，他的眉眼便完整地露了出来，就像拨开萦绕在眼前的迷雾，他精致漂亮的五官得以毫无遮挡地直击人心。
说这话时，他微微眯着眸子，一副心里正在打小算盘的模样。
赵玉瑭才不上他的当，“不需要。”
路昭不依不饶地跟着，“不需要的意思是你确保自己能拿到好成绩？”
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不是吧，你这么有信心？明明只顾着学习不花时间在体育运动上的。”
看她这么自信的模样，输了比赛不会伤心到哭鼻子吧。
路昭有点苦恼地想，要是她真哭了，他拿什么哄她，抢别人的金牌回来有用吗？
赵玉瑭不知道他在脑补些什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笑话他爱胡思乱想，哭鼻子？她从小就不是爱哭的孩子，长大后就更不会了。
她下巴微扬，表情淡然，弧度柔软的杏眼浅浅弯着，“在终点等我。”
赵玉瑭看向路昭，学他的样子挑眉，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我一定是第一次跑向你的。”
她的笑、她的话，好像有着什么可怕的魔力，让路昭有种被箭射中胸口的疼痛感，这种疼痛感并不剧烈，但是持久绵长，令他手指都微微颤动起来，不自觉地抚上胸口。
他疑惑地想，已经变成鬼了居然还能感知到疼痛吗？
转而又想，他分明没有肉体，这种疼痛是哪里来的？是赵玉瑭带给他的，还是他本来就有，因为赵玉瑭才被唤醒的？
路昭想不明白，而赵玉瑭已经站到了起跑线，她朝终点跑去时表情沉静，淡然，充满了对胜利的势在必得。
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幻觉，就好像她并不是在为了胜利比赛，而是为了终点的他。
校园恶灵（14）
800米并不难跑，赵玉瑭在比赛的过程中甚至没有用尽全力，轻轻松松地拿了第一。
她因为惯性跑过终点一段距离，跟路昭擦肩而过的瞬间朝他弯唇一笑，路昭怔怔地望着她，都忘了自己其实完全跟上去。
他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看到赵玉瑭慢慢停下来，撑着膝盖平复呼吸时才想起来要过去找她。
“玉瑭。”
秦尚先他一步靠近了赵玉瑭，把手里的水递过去，笑着说，“真没想到你能拿第一，以前不知道你还挺擅长体育的。”
他说得是真话，以前的几次体测，她都没有表现得多出众，平常一些体育活动，她也都请假不去参与。
这段日子，秦尚总是能从她身上看到很多令人惊奇的地方。
“谢谢。”
赵玉瑭客气地道谢，喝了两口水润嗓子，回头去找路昭，这时候正巧几个志愿者走过来收拾跑道两侧的小旗，挡住了她的视线。
秦尚还在说话，“接下来没有我们的比赛了，我陪你去教室休息休息？”
外面太晒太吵，赵玉瑭本来就不打算一直在外面待着，她等着最后领奖时下来就行，便“嗯”了一声。
因为操场上在开运动会，整栋教学楼都空空荡荡的，走在里面还能听到脚步的回声，秦明尚一路上试着挑起话题，多是学习上的事，这样两人比较有共同语言，赵玉瑭也不会不搭理他。
教室里没人，赵玉瑭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就听见秦尚关门的声音，他将教室门关好，有些紧张地朝赵玉瑭走过来。
“玉瑭，我知道你一直好奇路昭的事情，我今天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么突然？
赵玉瑭表情不变，“那你说吧。”
秦尚抿了抿嘴，“一开始是卢思思说她讨厌路昭，叫我们几个去给他点教训，我们没做什么，就是在他上下学的路上拦了拦，我和霍子皓负责拦住他，卢思思就弄坏他的书包和作业，有时候在学校里也会故意给他找些小麻烦，逼他上课迟到之类的。”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其实赵玉瑭就在旁边，他们四个经常一块上下学，对路昭动手的时候赵玉瑭就待在不远处，可能是在听广播，可能是在背单词，她从不过问秦尚他们在做什么，或许是早就知道，但并不在乎。
秦尚一直都是默认她不知道的，这样就好像他根本没做过这些事情，可路昭出事后她却不停地追问，逼着秦尚没办法再自己骗自己，没办法再粉饰太平。
现在重新说起这些，秦尚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做了些过分的事情，他感到有些难堪，但很快心中又被另一股情绪取代。
他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了不是吗？
只是些头脑发热时做的蠢事，只是这样而已。
“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当时卢思思一直求我们帮忙，你知道的，我们是好朋友，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秦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玉瑭的脸色，“我保证，我们没有做太过分的事，路昭出事不可能是因为我们做的那些事。”
不可否认，这话确实有为自己推卸责任的意思，但秦尚也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他们去找路昭麻烦的那几次，这人总是冷冷淡淡地垂着眼，看都不看他们，那股子傲慢劲儿令他倍感不适。
这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被欺负了就选择自杀？
赵玉瑭知道秦尚在观察自己，在等她说出什么“我原谅你了”之类的话，但很可惜，他注定要事与愿违了。
她没有被秦尚那一大段话绕晕，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卢思思说要报复路昭，你就那么轻易地同意了？”
“秦尚，你总是说我们两人一起长大，我了解你，你不是个为了卢思思一句话就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的人，你跟卢思思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卢思思脾气不好，任***作，秦尚对她的态度是比较冷淡的，如果不是因为两家父母相熟，他可能都不会搭理卢思思。
为卢思思出头，替她报复另一个男生，他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赵玉瑭不信他找路昭麻烦仅仅是因为卢思思。
秦尚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她说的对，如果只是因为卢思思，他肯定不会蹚进这趟浑水里，卢思思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勉强地笑了笑，“玉瑭，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答应帮忙是因为卢思思一个劲儿地求我，你也知道，她除了我们没别的朋友了，而且她那个脾气，我要是不同意她会不停地来烦我，所以还是答应了，只是给路昭一点小教训，不是很出格的事，我不至于狠心不管她。”
他似乎很怕赵玉瑭不相信自己，洋洋洒洒解释了很多，语气十分诚恳，“玉瑭，你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卢思思，我根本不认识路昭这个人。”
赵玉瑭看着他恳切的表情，轻轻点了下头，“最好是这样。”
见她没有再提出更多的质疑，秦尚笑了笑，放松下来。
他认真地看着赵玉瑭的眼睛，“玉瑭，我们认识了十几年，其实我没跟你说过，我早就喜欢你，”
秦尚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想要去握赵玉瑭的手，“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别答应。”
路昭阴森森的声音就响在耳畔，潮湿阴冷的气息令赵玉瑭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
他察觉到了，却凑得更近，几乎快要吻上来。
“别要他，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莫名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他靠近时冷幽幽的气息像是在颈间悬了一把刀。
秦尚等得着急，“玉瑭？”
他确信自己是她目前最合适的男友人选，如果她拒绝自己，那一定是因为害怕耽误学习。
“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学习的，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路昭也在催促，“拒绝他。”
校园恶灵（15）
幽冷的气息在赵玉玉颈后盘旋，路昭低沉的嗓音像是魔鬼低语，在诱惑着人走向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而秦尚一无所知，只是因为赵玉瑭没有立刻回答而感到不安，紧张地补充，“我知道你爸爸不太喜欢我，没关系的，我会努力让他认可我的，你不用夹在我们两人之间为难，我只是喜欢你，不想再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待在你身边。”
秦尚自己也是天之骄子，这么多年想要的东西都能轻松得到，只有赵玉瑭，她对谁都冷冰冰的，从来不会因为他的家世和外貌而对他有什么区别对待，他在她面前甚至不如一道难解的数学题有吸引力。
然而越是这样，秦尚就越是为她着迷，不可控制地把目光投向她，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得到回应。
“玉瑭——”
秦尚低下了头，语气也低低的，似乎格外伤心和卑微，“不要拒绝我，和我试试好吗？”
只要赵玉瑭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就能有更多合理的机会靠近她，名正言顺地拉近两人关系，迟早有一天，秦尚相信，她也会离不开自己的，他能做好一个完美男友。
秦尚故作深情的可怜姿态令路昭发出一声嗤笑，看不起这人博同情的伎俩，但与此同时，他又无法抹去萦绕在心头的那股不知来路的恐慌感。
他摩挲着赵玉瑭的后颈，语气阴狠、凶戾。
“你不拒绝也没关系，我可以单独把他解决掉。”
想在他面前甜甜蜜蜜地谈恋爱？门都没有。
他这话说得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赵玉瑭不禁无语，她一句话没说，这两人就自顾自地各演了一场大戏。
“秦尚。”
她无视后颈逐渐收紧的那只鬼手，在周围凉嗖嗖的阴气中说，“我们是从小一直长大没错，但你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就不会自顾自地进行这场告白。”
秦尚怔怔地看着她，脸色有些难看，“为什么？为什么拒绝我？”
“因为不喜欢。”
这个理由大概是那么多理由里，秦尚最无法接受的一个，他印象中的赵玉瑭和自己一样，挑选恋爱对象的唯一一条准则就是对方能够和自己相匹配。
他确信自己是最适合赵玉瑭的人，可她却用“不喜欢”这种过于主观的、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理由拒绝了他。
这相当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秦尚，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秦尚深吸一口气，让情绪尽量平复一些，“玉瑭，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情况挑选伴侣不可能只顾着自己的喜好，伯父将来如果给你介绍对象，你也要用喜欢不喜欢这种理由吗？”
他笑了下，似乎在笑赵玉瑭的天真，“这不可能的，伯父不会允许的。”
赵玉瑭也笑了，“不要妄想用某种标准框住我，我爸爸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秦尚彻底沉默下来，内心震动。
赵玉瑭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是说她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藏得太好没有被他发现？
因为运动会，学校放学的时间比较早，秦尚回去时秦爸爸也在家，第一句话就是问，“最近跟赵家那丫头相处得怎么样？”
秦尚没能立刻回答，一下就被秦爸爸看出端倪，皱着眉问，“怎么了？你惹那丫头不高兴了？”
秦妈妈端着东西出来，小声抱怨，“干什么把责任推到小尚身上，就不能是那丫头惹我们小尚不高兴吗？”
她揽着秦尚肩膀，柔声询问，“不是说今天要跟玉瑭表白吗？你跟她说了没有？”
两个孩子马上就要毕业了，他们两个成绩优异，一定能进入同一所大学，进入大学后环境发生变化，要认识新的朋友，如果赵玉瑭身边的位置被人捷足先登了可不好，因此秦妈妈跟秦尚提了几次，让他赶快跟赵玉瑭确定关系，他也表示今天趁着运动会的机会就表白。
眼下秦尚情绪不对，秦妈妈就意识到不太妙了，小声问，“是被拒绝了？”
秦尚沉默着点了点头。
秦爸爸冷哼，“这丫头跟她爸一样眼高手低，连你都看不上，指望着去攀高枝呢！”
“你也是没用，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要是你有点手段，那丫头不得对你俯首称臣？！”
秦尚在父亲的训斥中一声不吭上了楼。
他在书房坐了会儿，思绪一片混乱，纠结过后拿起手机，想要给赵玉瑭再拨一个电话，他还是不死心。
电话被接通。
“玉瑭，我——”
电话那头却不是赵玉瑭的声音，而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秦尚。”
这语调平直、诡异，阴森森地透着鬼气，秦尚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就将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嘭”地一声砸到地上，秦尚惊疑不定地剧烈喘息，脸色煞白。
是路昭，是路昭的声音。
他为什么又纠缠自己？明明已经消失了的。
秦尚满脑子都是自己又被鬼缠上了，路昭阴魂不散到底是想要他怎样？
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秦尚开始怀疑刚刚那句只是自己情绪紧张之下的幻听，或许再打过去那头就是赵玉瑭的声音了。
别自己吓自己。
抱着这样的猜想，秦尚冷静下来，弯腰去捡摔在地上的手机。
手指碰到手机边缘，房间里却忽然响起一阵和缓的钢琴声……
秦尚抬头，看到自己那台钢琴边坐着个模糊的人影，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后背血淋淋的，却始终低头弹着钢琴曲。
是路昭。
秦尚碰到手机的那几根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他面部肌肉抽搐，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慌中。
他放弃了捡手机，狼狈地跑下楼，趴在楼梯扶手上问在一楼的秦妈妈。
“妈，你听到钢琴声了吗？”
秦妈妈不解地抬头，“听到了啊，你刚刚不是在书房里弹琴吗？感觉你的水平又提高了不少，当初就不该放弃弹琴的。”
秦尚一下子跌坐在地。
不是他，那个弹琴弹得那么好的人不是他。
从来都不是。
校园恶灵（16）
运动会的第二天，秦尚请假没有来上课，说是身体不舒服，赵玉瑭转头去看光明正大坐在自己旁边位置上，显得无所事事的路昭，直截了当地问，“你对秦尚动手吗？”
昨天她拒绝了秦尚，但也没有答应路昭，他从那时候起就不太高兴，浑身萦绕着阴郁的气息，赵玉瑭合理怀疑秦尚不能来上学是因为他。
路昭半趴在书桌上，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会？”
他漫不经心地说，“只是给了他一点小教训。”
他这么说，应该就是没做太出格的事。
“你跟秦尚以前认识吗？”
在秦尚口中，他找路昭麻烦完全是因为卢思思拜托，但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或许他以前跟路昭认识？无意中结下过梁子？
“他？”
路昭摇头，不怎么想谈起这个人，“没印象，上学后第一次见。”
“别聊他了。”
他往赵玉瑭身边凑近了点，胳膊都碰到了她衣袖，微微仰起脸，拿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赵玉瑭，“你别喜欢秦尚了，他有什么好的。”
赵玉瑭：“……”
她皱起眉头，感觉像是听了个荒唐的笑话，“我喜欢秦尚？”
赵玉瑭纳闷地跟路昭对视，“我要是喜欢秦尚，昨天不就答应他的表白了？”
路昭不看她了，语气闷闷的，“没有我在旁边警告你，你肯定就答应了。”
赵玉瑭啼笑皆非。
所以这人是以为她昨天拒绝秦尚是因为他在旁边胁迫？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路昭悄悄瞄她一眼，说起话来表情更加郁闷，“全学校都知道你们是一对，迟早要在一起的。”
青梅竹马，家世相当，郎才女貌……
路昭越想越郁闷，他怎么会这么多不该会的词？
赵玉瑭：“……合着我昨天说的话你也是一点没听进去。”
她觉得这个误会必须得尽早澄清，于是揪着路昭的脸颊肉，让他提起精神来仔细听着。
“我拒绝秦尚只是因为不喜欢他，你最好不会脑补太多。”
路昭眼巴巴地望着她，“真不喜欢？”
赵玉瑭表情冷漠，“嗯，不喜欢。”
路昭抿了抿唇，想问一句那我呢？又觉得实在没必要自取其辱，他没对她做过一件好事，她有什么理由喜欢自己呢？
赵玉瑭发觉路昭又一声不吭地趴在桌面上开始散发冷气，十分疑惑。
他的鬼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玉瑭，这是秦尚的卷子，你帮忙带给他吧，你们家不是离得挺近。”
课代表把一沓卷子递过去，嘟囔着“好冷，怎么突然这么冷”，回到了自己座位。
路昭不大高兴，“你要给他送？”
“当然。”
赵玉瑭把卷子折好放进书包，“还有些事情想问他。”
路昭就沉默着不吭声了。
半晌，他没什么情绪地问，“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弄明白不可？”
他抬起脸，漆黑的瞳仁扩散到整个眼眶，使他看起来诡异而惊悚，落在赵玉瑭眼里就是鬼里鬼气。
“为什么非得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因什么而死不可？”
问到后面，路昭眼神逐渐显露出几分茫然，“这些和你有关系吗？”
之前她对此追根问底，路昭只以为她是想找出真相把自己赶走，但她从未因为他的存在和纠缠感到恐惧和厌烦，路昭觉得她那么想弄明白这一切不是因为那个简单的原因。
赵玉瑭跟他静静对视了会儿，浅浅一笑，忽然说，“你没有放弃报复卢思思吧？”
他们四个人都受到了“撞鬼”事件的影响，但显然卢思思被波及得最厉害，她的脸色就没有好过，整个人摇摇欲坠，赵玉瑭确信，路昭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报复她。
在秦尚和霍子皓口中，卢思思是提出要欺负路昭的那个人，虽然赵玉瑭还不太确定她在路昭的人生里扮演者怎样的角色，但卢思思肯定做了什么让路昭无法原谅的事。
不弄清楚这一切，赵玉瑭就无法判断路昭接下来会做什么。
路昭撇撇嘴，“这事和你无关，别转移话题。”
他的头发是赵玉瑭剪的，实话说剪得很糟糕，全靠一张脸撑着，偶尔偏头时把头发甩乱，刘海那块儿就参差不齐地耷拉着，看着有点好笑。
赵玉瑭用手指拨了拨他的刘海，故意含糊语义，“想了解你的一切。”
路昭果然被糊弄住，轻易地红了脸，微微偏头躲开赵玉瑭的目光，手里习惯性地抓着根笔乱转，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好吧。”
他实在没有办法拒绝这个理由。
因为放学后要帮老师整理材料，赵玉瑭回家的时间比较晚，卢思思先一步去找了秦尚。
她这几天消瘦得厉害，秦妈妈见到她时吓了一跳，“思思？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卢思思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她依赖性地啃着指甲，表情有些神经质。
“我、我没事，阿姨，秦尚在房间吗？”
“在。”
秦妈妈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直觉这些孩子身上出了事，不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反常。
秦尚昨天还好好的，今早突然就发起高烧，胡言乱语个不停，把她这个妈妈给吓得不轻，如今思思这孩子也是奇奇怪怪。
“秦尚。”
卢思思敲了两下门，没得到回应后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敲门的声音都变得急促混乱。
“秦尚，你给我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几秒后，秦尚打开门让她进来。
他还生着病，脸色难看，“找我做什么？”
卢思思打量着他，“路、路昭又找上你了对不对？”
秦尚没说话，她开始在房间里焦虑地走动，“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一定不会的！”
“你冷静点。”
秦尚露出微微厌烦的表情，“说到底，我也只是被你牵连了而已，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卢思思猛地回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认识路昭对不对？”
她语速很快，话里的嘲讽意味很重。
“你很讨厌路昭我看得出来的，教训他的时候你不是乐在其中吗？现在装什么无辜。”
校园恶灵（17）
赵玉瑭站在门口，听着房间里面高高低低的争执声，卢思思已经完全被激怒，不受控制地提高了音量。
“别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路昭报复我的时候也不会放过你的！”
秦尚额角青筋跳动，强忍着怒火，“你现在胡言乱语我不跟你计较，我在此之前根本不认识路昭，是你求着我——”
“钢琴。”
秦尚话音猛地停住。
卢思思嘲讽地看着他，“你学了七年钢琴，有一天突然就不弹了，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奇怪，但其实是因为路昭对不对？”
她大笑起来，“你输给路昭了，你嫉妒他，所以被我拜托的时候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因为你也想教训他，想以另一种方式把他踩到脚下。”
“秦尚，”卢思思好笑，“别装了，咱们一块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以为我不清楚吗？我还没傻到那地步。”
短暂的沉默后，秦尚终于出声，“你想要我做什么？”
卢思思就等这句话，立刻说，“想办法把路昭解决掉。”
她说这话时冷漠极了，随即有些疯狂地小声念叨，“他一直缠着我，我受不了了，我快要疯了，你必须想办法把他赶走，要不然——”
卢思思表情绝望，“我会死的。”
秦尚其实也早有这个打算，他可以冷眼旁观卢思思受折磨，但当路昭的鬼魂再一次纠缠到他身上时，他也无法忍受了。
“我会想办法的。”
赵玉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只听到卢思思指责秦尚是自己想报复路昭这件事，后面他们说话的音量降下去，只能隐约听到他们在交谈，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察觉两人应该差不多快聊完了，赵玉瑭敲了敲门，里面模糊的人声顿时消失。
“谁？”
“是我。”
房门被打开，秦尚朝卢思思使了个眼色，卢思思便立刻低头离开，招呼都没打一声。
“我来给你送卷子。”
赵玉瑭回头看了眼正在下楼的卢思思，佯装不解，“思思也来看你？”
“嗯，她担心我。”
秦尚接过卷子，面对赵玉瑭时表情不太自然，告白被拒的事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让他不能释怀。
“我好像听到你们在争吵，都聊了些什么？”
秦尚愣了下，下意识便开始猜测她都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他含糊其辞，“没有聊什么，思思那脾气你也知道，一言不合就能吵起来。”
赵玉瑭看着他着急掩饰的样子，笑了笑，“嗯，没真的吵起来就好。”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秦尚主动上前两步，“我送送你。”
秦妈妈一直在楼下待着，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看到卢思思脸色难看地冲下来时更加确定这群孩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赵家那丫头跟秦尚待在一块倒显得平静许多。
“这就走了，不如留下来吃个饭吧？”
赵玉瑭礼貌道谢，“谢谢阿姨，但我家已经准备好晚饭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秦尚送着赵玉瑭走到大门口，他家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香气四溢。
“我明天下午会回学校上课，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吧。”
赵玉瑭点头，“可以。”
她转身离开，背影笔直而纤瘦，走出一段距离后，她身边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突然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形的阴影。
秦尚呼吸一窒，立刻认出来这是路昭，下意识就要出声提醒赵玉瑭。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赵玉瑭微微朝身侧偏头，似乎说了些什么，就好像她知道旁边有人，并且毫不害怕一样。
秦尚要说的话便全堵在喉咙口，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乱糟糟地搅成一团。
赵玉瑭知道路昭就在她身边跟着？她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件事？她为什么看上去根本不害怕变成鬼魂的路昭？
秦尚无法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赵玉玉不仅不害怕路昭，甚至对他有着莫名的亲近。
这是连陪她一块长大的自己都无法得到的。
这一刻秦尚心头涌上巨大的愤怒和不解，为什么路昭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小时候那场钢琴比赛就是如此，秦尚跟着妈妈入场时正好撞见路昭，他在跟妈妈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么重量级的比赛，钢琴在家里弹弹不就好了，就算拿个奖杯又有什么用。
当时秦尚只觉得鄙夷，他对奖杯势在必得，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竞争对手根本不在他眼里。
可就是这么个学钢琴没有几年，对奖杯毫无欲望的人，却打败他拿了那一年的冠军。
秦尚不能忍受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比了下去，从此便放弃了钢琴，将这一段旧事尘封，直到上高中以后再次遇见路昭，他那时才知道，路昭根本不记得他，根本不在意小时候无意中得到的那次胜利。
这让秦尚嫉妒，憎恨，因此卢思思提出要教训路昭时，秦尚没有拒绝，他也想体验一下将路昭踩在脚底下是什么感觉。
秦尚不知道自己这场报复究竟成不成功，因为路昭虽然死了，鬼魂却还在，并且不知何时牢牢占据了赵玉瑭身边的位置。
他非要把所有东西都从自己身边抢走吗？
“小尚。”
只是送赵玉瑭出门的工夫，秦尚的表情就变得肉眼可见地难看，秦妈妈担心得不得了，关切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妈妈。”
秦尚攥住她的手，“妈，爸爸之前找来看风水的那个大师你还记得吗？”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秦妈妈还有点印象，他们做生意的在这方面比较迷信，当初找的那个大师据说很有能力，擅长给人驱邪看风水改运势。
“记得，怎么了？”
“妈，”秦尚冷着脸，“帮我把他找来。”
长到这个年纪，秦尚已经很清楚有些事情需要适当地借助大人能力了，这也是他比路昭强的一点。
路昭，完全没有家人了。
校园恶灵（18）
“玉瑭，你出来一下。”
趁着自习课的时间，班主任把赵玉瑭单独叫了出去，忧心忡忡地问，“最近思思的状态很差，不仅在学校的时间经常走神，在家里也不太对劲儿，她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问问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我思来想去决定问问你，你跟她关系很好吧，知道她是为什么这样吗？”
其实更具体的细节班主任还没说，听卢思思家长的描述，从几个星期前，卢思思在家里就经常自言自语，总是被噩梦惊醒，精神状态很怪异，带去看医生也没什么起色，她根本不愿意开口。
心病还需心药医，医生建议卢思思家长先弄明白这个孩子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往往认为朋友比家长更可靠，所以班主任就想着来问问赵玉瑭，这孩子懂事靠谱，或许知道点内情也说不定。
赵玉瑭不意外卢思思会变成这样，毕竟路昭一直没有放过她，以她的心理素质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崩溃全靠秦尚时不时给她个定心丸。
“老师，思思跟我说过，她曾经欺负过路昭同学，常常梦到自己被他的鬼魂纠缠。”
班主任一听脸色就变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里开始胡乱猜测。
“哪种欺负？”
一提到“欺负”两个字，班主任就不可避免地将它和其他几个性质更严重更恶劣的词语联想到一块，忍不住猜测，难不成卢思思跟路昭的自杀有关吗？
赵玉瑭静静看着他，点到为止。
“老师，具体的你就得问卢思思了。”
班主任表情凝重，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班上有那么多个学生都跟路昭的事牵扯甚深，这让他怎么解决？
他慎重地想了会儿，嘱咐赵玉瑭，“这事儿你别跟任何人说，我会跟卢思思的父母沟通一下的，你不用再管了，这些事交给大人来操心就行了。”
打发完学生，班主任立刻就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学校领导，与此同时联系卢思思的父母来学校一趟，告诉他们有件事得仔细商议商议。
卢思思下午就被老师叫了出去，她临走时似乎预见了什么，焦虑地给秦尚使眼色。
秦尚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别慌，转而神色复杂地看了赵玉瑭一眼。
“我们聊聊。”
赵玉瑭以为他会生气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告密，但秦尚居然出奇地冷静，他只问了赵玉瑭一个问题。
“为什么帮路昭？”
“别说什么寻找真相的假借口，你根本就不是那么热心，会操心别人事情的性格，你就是想帮路昭报复我们，赵玉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难道比不过一个路昭吗？”
这是最让秦尚介意的一点，她可以不选择他，但是怎么能站在路昭那边？
“你说得对，我其实是很冷漠的性格，你既然知道，怎么还会把我们认识的时间长短和情意深浅划等号？”
“秦尚，”赵玉瑭看着他脸上微微愤怒和不解的表情，了然一笑，“你就是用这种话术骗自己，把自己都给骗进去了吗？”
她这些话无疑是在否定两人之间的感情，秦尚不禁皱起眉头，“什么叫骗自己？玉瑭，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做你的后盾。”
赵玉瑭很不喜欢跟人纠缠，但有些人真的是要把话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才肯罢休。
“如果我跟我父亲决裂呢？”
赵玉瑭面无表情地说，“我会违背我父亲的意愿，不出国念金融，而是留在国内读文学专业。”
秦尚瞪大眼，“你疯了？”
他很清楚赵爸爸的为人，如果赵玉瑭这样做了，赵爸爸一定会非常愤怒，甚至做出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的决定，毕竟他在外面还有几个私生子，一开始选择赵玉瑭只是因为她是其中最优秀，也最听话的。
一旦她不再听话，赵爸爸对她的仁慈也就不复存在。
对秦尚来说，赵玉瑭这个人代表着“优秀”、“家境优渥”，后者显然是一切的基础，也是秦尚最看重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和赵爸爸一样的人。
赵玉瑭笑了下，“当然没疯，秦尚，你知道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如果我跟我父亲决裂，如果我不再是赵氏的继承人，你确定我在你心里还会是很重要的存在吗？”
话说到这份上实在不体面，而秦尚一句假惺惺的谎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居然要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玉瑭，”秦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是被路昭蛊惑了对不对？”
如果是以前那个赵玉瑭，她怎么可能做出跟赵爸爸作对的事情，这一切反常应该都是路昭搞的鬼，他一定是控制了赵玉瑭。
赵玉瑭眼神漠然，“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秦尚，好自为之吧。”
她转身时毫不犹豫，秦尚紧紧攥住拳头，直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能允许赵玉瑭就这样被路昭利用，然后从自己身边被彻底抢走。
卢思思在下午最后一节课才从外面回来，一声不吭地拿了自己的书包，脸色不算太差，估计是事情的解决比较顺利。
赵玉瑭轻轻放下笔，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路昭，他正偏头望着窗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早就猜到了对吗？”
早就知道学校会选择息事宁人的做法，因为他的事情已成定局，没有必要再为一个死人费心，这样只会影响学校的声誉，卢思思的父母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背上一个校园霸凌的黑历史。
路昭仍旧望着窗外，话里有淡淡的笑意，被风一吹就散了。
“是很合理的做法不是吗？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益的方式解决问题，没什么稀奇的。”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报过任何希望，只是冷冷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旁人不能替他惩罚那些有罪的人，他就自己来。
校园恶灵（19）
“你父母怎么说？”
秦尚反锁住书房的门，压低声音盘问从进来时就一副心神不宁模样的卢思思。
“他们问我究竟对路昭都做了些什么，只有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他们才能想办法帮我。”
卢思思焦虑地咬着指甲，眼睛充血，看起来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憔悴，情绪就处在崩溃的边缘。
秦尚走过来，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喝几口缓缓，总是这样一副表情，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异常。
“所以你说了吗？”
老实说，到现在秦尚也不太清楚路昭到底为什么那么针对卢思思，他和霍子皓虽然也被纠缠过，但显然没有卢思思那么严重，她已经被折磨到完全没有以前的那股机灵劲儿了。
卢思思声音低下去，握着水杯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而她浑然未觉。
“说、说了。”
她声音里带上哭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好害怕，我妈妈问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就都跟他们说了，他们说会帮我的！”
卢思思现在最信任的人其实是秦尚，对她来说，秦尚也是和她在一条船上的人，最为可靠。
她急切地寻求秦尚的认可，“我没做错吧？我真的都跟他们说了。”
她精神状况本来就不好，在父母的强压下本能地就将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全抖落出去了，现在才觉得后怕。
“没事。”秦尚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担心她把水杯摔了后会引起秦妈妈的注意，“告诉你父母没事，他们不会害你。”
“那就好，那就好。”
“卢思思，看着我的眼睛。”秦尚认真地说，“我会帮你解决掉路昭的，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完全信任我，告诉我，路昭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卢思思找到他，要求他对付路昭的时候，给出的理由是路昭拒绝并且无视了她的告白，她是个自尊心强到扭曲的人，立刻就打算实施报复，而秦尚自己因为当年的比赛输给路昭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也答应了这件事。
他们所做的那些事姑且算是校园霸凌，但路昭自始至终态度都很冷漠很平静，甚至到了一种顺从的姿态，那时候秦尚就觉得奇怪，以路昭的性格，怎么可能任由他们欺负？
但当时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完全没细想过这件事，如今再想起来，秦尚怀疑是卢思思拿捏了路昭的什么把柄，才使他不进行反抗。
卢思思抖个不停，神经质地捶了捶脑袋，“我、我想要报复路昭，就找了几个人跟到他家里去，打听到他妈妈那段时间生了重病一直住在医院，迟迟筹不齐手术费，我当时讨厌死他了，觉得他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就跟他说，我可以给他妈妈付手术费，但条件是他要被我欺负两个月，不能还手，不能告诉别人。”
她突然哭了起来，“我只是想给他个教训，想让他尝尝有求于我的滋味，我没想骗他，我真的打算给他妈妈出手术费的，可是、可是——”
“别哭了！”
秦尚低声呵斥她，“冷静点，继续说。”
卢思思摇着头一直哭，“我有张从小攒到大的银行卡，卡里的钱刚好够他妈妈的手术费，可那时候我非常喜欢的一个手办出了新款，我想着、想着他妈妈没那么急，我就把钱先买了手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妈妈那时候已经不行了！”
路昭来找她要手术费的时候，她根本拿不出钱来，又不想告诉爸妈自己干的荒唐事，就让几个人赶走了路昭，想着能拖就拖。
结果没两天，路昭妈妈去世，他也在学校跳楼了。
“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
秦尚眉头紧紧皱着，一股荒唐感油然而生，竟然是这个原因。
她竟然拿手术费要挟路昭，难怪路昭会盯着她不放。
但秦尚又想起性情大变的赵玉瑭，他想不明白路昭为什么会一直纠缠赵玉瑭，她甚至都算不上一个旁观者。
难道是想通过赵玉瑭来报复他们吗？
卢思思哭得十分狼狈，她虽然告诉了父母事情的真相，可父母也只能帮她隐瞒事实，不被追究相关责任而已，被鬼魂纠缠的事情她根本没法往外说，以她现在的精神状况，说出来父母也只会以为她被刺激地得了精神病，她会被当成疯子看待的。
所以她现在能指望的只有秦尚了，“秦尚，秦尚，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路昭害死的，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成年，我怎么能死啊！”
秦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缓慢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卢思思肩膀，“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到时候你配合一点，需要你把路昭引过来。”
卢思思茫然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此刻秦尚的面孔竟有些陌生了。
“引、引过来？”
她听不太懂秦尚的意思，他说的就好像他知道路昭在哪里一样。
但只要有办法能摆脱路昭的纠缠，她什么都愿意做。
“好，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送走精神萎靡的卢思思，秦尚找到秦妈妈，“妈，我拜托你找的那个大师联系上了吗？”
秦妈妈递了张名片给他，神情中有些忧虑，“我让你爸爸跟这位大师提前说好了，他跟咱们家是老相识了，关系很好，你要做什么直接跟大师说就好，但是小尚，你到底要做什么？”
秦尚是她的独子，所以他们夫妻俩对这孩子几乎是有应必求，但这次他要做的事显然不是件小事，秦妈妈心里十分不安。
都用上大师了，她总觉得秦尚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妈，没事的，只是有个小事要处理，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秦尚攥紧了名片，“等事情都结束了，咱们一块去度假。”
他要彻底除掉路昭，除掉这个污染了他顺遂人生的污点，到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秦尚这么告诉自己。
校园恶灵（20）
“玉瑭，这次比赛很重要，你能不能拿到大学的特招名额，关键就在这次考试能不能拿到好的成绩。”
班主任特意把赵玉瑭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嘱咐着，赵玉瑭是学校看重的好苗子，就指着她为学校挣点面子回来好做明年的招生宣传，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他这个当班主任的脸上都有光，光奖金都能拿不少呢。
赵玉瑭点点头，“我会好好准备的。”
这个比赛原主从开学起就一直在准备，赵爸爸也很重视，前两天还打电话提到了，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好好考试，要是拿不到好名次他估计要小发一次雷霆。
她做事一向靠谱，班主任对她很放心，“你我不太担心，就是那个秦尚，他突然说不参加这次比赛了，你要不去好好劝劝他？以他的成绩也能拿到个不错的名次，值得一试。”
这件事赵玉瑭是刚知道，有点惊讶，“秦尚不参加了？”
为什么不参加？这次比赛明明他也准备了很久。
班主任叹口气，“他是这么跟我说的，说最近状态不太好，觉得没必要试了。”
他仔细评估过秦尚的成绩，这孩子在学校名列前茅，参加比赛虽然拿不到前三甲吧，但也能榜上有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你劝劝秦尚，他的报名信息还在系统里，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去参加比赛。”
“好的老师。”赵玉瑭应下了，但她还没来得及问，秦尚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主动解释了。
“我状态不好的原因你也清楚。”秦尚笑了笑，这笑和他以往的镇定沉稳不太一样，显得有些莫名的虚弱和阴郁。
“思来想去，反正我也拿不到前三甲，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前三甲才能拿到名额大学的特招机会，排名在后面的人就只是多了次获奖经历，能够给简历添色。
秦尚的理由还算合理，两人现在也不是能友爱互助的关系，赵玉瑭便没再过问，专心准备比赛。
赛前官方放出了几套模拟卷子，赵玉瑭回到家就开始刷题，路昭拿着她的平板在旁边玩游戏，游戏中的音效在房间里乱窜，丝毫影响不到赵玉瑭的做题速度。
只是偶尔路昭被游戏中的人气到时会把枕头捶得邦邦响，这时候赵玉瑭就会转头看他一眼，路昭立刻就偃旗息鼓，换个姿势继续玩。
做完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路昭突然把平板怼到赵玉瑭面前，上面显示着日历的画面，有个日期被系统圈红了。
“你比赛那天是你的生日。”
平板上的一些软件需要录入身份信息，路昭大概是无意中看到了。
赵玉瑭也是才想起来，不太在意地“嗯”了声，开始对照着答案批改卷子。
没人在意这个生日，赵玉瑭自己是这样，赵爸爸更是这样，他只记得那天赵玉瑭有一场重要的比赛，并不在乎是不是她的生日。
只有路昭在意，他蹙起眉尖，嫌弃她怎么就这个态度？
过生日在路昭心里算得上是春节以外的最值得庆祝的日子了，每年他过生日，路妈妈都会慷慨地做一大桌饭菜，因为他的生日在冬天最冷的时候，路妈妈还会以生日礼物的由头强行送他一条围巾，让他每天出门都要把脸包得严严实实。
她最爱说的话就是“我儿子脾气这么臭，就一张脸能看了，再冻出什么好歹来将来怎么找老婆”，直到路昭听她的话把围巾包住脸才肯停下唠叨。
想起妈妈，路昭垂下眼，神情黯淡了些，但很快这种情绪就淡了下去，开始在赵玉瑭的平板上鼓捣起什么。
赵玉瑭做题中途抽空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毫无形象地赖在她床上，怀里还抱着她的枕头，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划拉得飞快，他神情专注，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幽幽的光点，像黑夜里一盏烛光跳跃的灯。
“你在做什么？”
路昭勾起唇角，“秘密。”
哦？
跟她还有秘密了？
赵玉瑭感到好笑，并不急着追问路昭这个秘密是什么，反正她迟早会知道的。
模拟卷刷完的那天刚好是比赛的前一天晚上，为了保持精力，赵玉瑭睡得很早，但睡得不太踏实，梦里全是光怪陆影的幻象，导致她第二天醒得也很早。
房间里没开灯，外面太阳也没升起来，屋里到处黑漆漆的，赵玉瑭闭着眼睛休息，等待着闹钟响起，某个时刻，掩住她下半张脸的被子被人往下扯了扯，随即她唇上一凉。
那一抹凉意静静地覆在她唇上，像它的主人一样霸道，充满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等赵玉瑭睁开眼时，面前已经空荡荡的，房间无比寂静，一切就好像一场幽梦。
“真的要这么做吗？”
秦家，卢思思一大早就接到秦尚消息赶过来，看着正在客厅做法的大师浑身发抖，她乞求般地看向秦尚，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恐惧。
“我做不到，我太害怕了秦尚，路昭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大师带着两个徒弟在客厅走动，时不时凝神深思一番，表情凝重，低声商量着什么。
没有时间了。
秦尚扶住卢思思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让她集中精神。
“有大师在，你不会有事的，路昭的能耐还比不上大师，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先把路昭引过来，我们就能彻底把他解决了。”
卢思思的态度有所松动，显然也是在挣扎之中，秦尚循循善诱，“你也不想一直被路昭骚扰对不对？过了今年，他再也不能缠着你了，你可以出国留学，彻底忘掉这段经历。”
秦尚一直都是卢思思的主心骨，她此刻惊慌极了，但在他的劝说下渐渐坚定起来，哆哆嗦嗦地说，“好、好，我负责把他引过来。”
她要哭不哭地说，“秦尚，你一定得救我，不能让我出事。”
对卢思思来说，她这次真是把前途和性命都抵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