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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全文阅读

作者:相茶     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txt下载     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与野兽书(10)

    萨拉斯胡闹过后气氛陡然凝滞起来,众人战战兢兢地生怕被惹怒的维洛西尔会突然兽化发狂,去年的惨烈场景不会有人想再经历一次。

    这种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王宫护卫送来魔法协会的贺礼和艾碧丝的信。

    萨拉斯身体前倾,好奇地追问,“艾碧丝,那个据说很厉害的女巫啊,她说了些什么?”

    护卫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水晶球,水晶球散发出柔和的光晕,随着光晕散去,艾碧丝的身影出现在大厅中央。

    她微微弯腰行礼,宽大的尖帽遮住她的面容,只能从声音中得知她该是个很年轻很美丽的姑娘。

    “殿下,我通读古籍,终于找到了可以解除您身上诅咒的方法。”

    众人一片哗然,萨拉斯反应最大,失手打翻了面前的酒盏,说话时连表情都不受控制了。

    “当真?”

    艾碧丝微微一笑,“当然,维洛西尔殿下,这是我送给您的生日贺礼。”

    维洛西尔执着酒杯,眸色沉沉浮浮,似夜色里翻涌的波涛,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萨拉斯急声催促,“既然有办法了,你还不快说?”

    艾碧丝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注视着一言不发的维洛西尔,她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吐字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耳中。

    “解除诅咒的办法是——参得爱的奥义。”

    爱?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答案,萨拉斯转头去看维洛西尔,这样一个哪怕变成野兽也一身傲骨,目光睥睨的人。

    要他懂爱?

    不可能。

    良久,维洛西尔低低呵笑,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那个向他求爱而不得的女巫诅咒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手持魔杖,一字一句说的果决而残忍,“你这个无情傲慢的家伙,有着天使的面庞和魔鬼的灵魂,上帝派你来人间受苦,你却轻视所有苦难,你不配受到人们的爱戴,不配接受任何赞美之词。”

    她在黑魔法的漩涡中高呼,“你的面容将和灵魂一样丑陋,你的命运将和苦难同乘,你将失去所有亲人朋友,你将日夜与孤独为伴,你必将从神坛跌下!”

    “你必将从神坛跌下!”

    神明走下神坛,要从“爱”中明白何为孤独,何为求不得之苦。

    维洛西尔感到荒谬,他一向把爱欲看作人间最肮脏廉价之物,不屑在爱欲的泥沼中挣扎。

    女巫是看透了他的本质,非要逼着他走上这条路吗?

    沉寂许久,萨拉斯出声问,“要如何才能参透爱的奥义?”

    艾碧丝微笑作答,“自然是在爱中。”

    萨拉斯忽的一笑,“看来兄长该成家了。”

    他完全不认为维洛西尔能参透爱的奥义,但能给维洛西尔添乱总是好的。

    萨拉斯抚掌大笑,“要解除诅咒居然如此简单,我这就回去禀告父王。”

    王宫的人走后,城堡恢复一片荒凉沉寂。

    阿纳雅脸上挂满惆怅,“参透爱的奥义,要怎样才算是参透呢?”

    这句话太含糊,而且“爱”这个字跟维洛西尔怎么都不匹配。

    女巫们同样面露难色,大家都对自己的前途充满忧虑。

    趁着大家沉浸在各自的想象中,阿纳雅悄悄把赵玉瑭拉到一旁,“萨拉斯殿下说维洛西尔殿下对你青睐有加,这是真的吗?”

    其实问出来的时候阿纳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往常萨拉斯殿下怎么胡闹,维洛西尔殿下都没有反应,怎么偏偏这次就出手阻拦了呢?

    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这个资格,那维洛西尔殿下究竟是为的谁就不言而喻了。

    相比这些女巫,赵玉瑭跟维洛西尔相处的时间的确更多些,但她不认为能够用“青睐有加”这个词语来形容。

    她摇头,“没有,我——”

    一个女巫探头过来,“玉,殿下让你上楼。”

    “……”

    阿纳雅推她一把,笑得很勉强,语气充满担忧,“你、你赶快上去吧。”

    维洛西尔殿下是那么的憎恶女巫,被他“青睐有加”真的会是件好事吗?

    尤其是在这个解除诅咒的方法出现之后……

    赵玉瑭上了楼,照例在书房跟维洛西尔见面,他这次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窗边,背对着她。

    “玫瑰幻影是你做的?”

    “嗯,算是给殿下的生日贺礼。”

    维洛西尔转过身,眼底竟是浓郁的幽红色,状态十分怪异。

    “为什么要那么做?”

    夜色渐浓,书房被笼罩在一片昏沉的暗色中,此刻维洛西尔的危险性暴露无遗,他声音极沉,像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为什么是玫瑰?为什么要用魔法讨好我,为什么不像旁人那样惧怕我,为什么那条蛇会那么听你的话?”

    他嘶哑着嗓音问出所有困惑,每个问号的背后都是他靠近的脚步,直到最后将赵玉瑭逼至角落,两人脚尖相抵,靠得极近。

    维洛西尔紧蹙着眉,高大的身形将赵玉瑭完全笼罩其中,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那种苦味的淡香便离他愈发近了,顺着四肢百骸引起阵阵战栗。

    “为什么?”

    明明是强势的禁锢姿态,他却微微低着头,呼吸喷洒在赵玉瑭颈间,出奇地烫。

    赵玉瑭想起今天晚上艾碧丝的话,他要想解除诅咒,就要先参得爱的奥义。

    这番话终究还是影响到他了。

    她低下头,额头与维洛西尔的轻轻碰在一起,说出他想听的话。

    “殿下,因为我爱你。”

    爱……

    她就像所有相爱的恋人一样轻易地说出这句话,轻易地仿佛这个字没有任何重量。

    维洛西尔闭上眼,他曾见过很多人的爱,亲人之爱,恋人之爱,但那些爱经不起苦难的敲打,就像这个对他说爱的小女巫——谁知道她的爱是真是假,谁知道这个爱会不会在她离开城堡后就彻底消失,好似从未存在过。

    他退后两步,眸色沉冷,像发布命令一般说,“那就一直爱我,用你全部的身心来爱我,不许退,不许逃。”

    让他来看看,爱的奥义究竟是什么。

    究竟什么样的爱才能打破诅咒?

请假条……

    每月一休!

    不知道是没休息好还是最近事情太烦躁了,总感觉头很疼,所以今天浅浅休息一下,明天正常更新

    感谢追更的伙伴,相信我,你们真的很珍贵~

与野兽书(11)

    艾碧丝的话在王宫里掀起轩然大波,谁都没有想到解除诅咒的方法竟然如此简单。

    参透爱的奥义?

    那给维洛西尔殿下送些女人过去不就好了?

    萨拉斯唯恐天下不乱,在年迈的国王耳边悄悄密语一番,在国王露出若有所思神色之时,对着那些吆喝着要选出些贵族小姐的大臣们说,“大臣们不必费心,要女人,城堡里不多的是?”

    大臣惊愕:“殿下是指那些女巫?”

    有人愤愤不平道,“女巫们都是狡诈之徒,维洛西尔殿下怎能与那种女人扯上关系?”

    萨拉斯意味深长地笑道,“正是因为女巫阴险毒辣,在我兄长明白爱的奥义解除诅咒后,才能更好地处理她们不是吗?”

    女巫向维洛西尔殿下施下诅咒,这对整个国家,对所有国民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深仇,一旦维洛西尔殿下解除诅咒,再也不受女巫们的制约,国王定会下令将国内所有的女巫处死或驱逐。

    现在时间紧迫,来不及仔细挑选,在维洛西尔殿下没有彻底解除诅咒之前也不会有出色的贵族女人愿意站出来,这就代表此刻选给维洛西尔殿下的女人定然不会成为日后真正与维洛西尔殿下成婚的人。

    这么说来,利用城堡里的那一群女巫竟然真是上上之策,等维洛西尔殿下解除诅咒了,将女巫统统处死就是。

    国王率先想通这其中的关窍,递给萨拉斯一个赞赏的眼神,“就让女巫们将功赎罪一番。”

    萨拉斯悠然地望着骑士领令远去,虚假的笑意下是阴沉沉的嘲讽。

    维洛西尔,你不是高傲矜贵,天底下第一等洁净吗?那就让我看看,你在面对最厌恶的女巫们的勾引时是什么表情?

    “令女巫们竭力帮助维洛西尔殿下参得爱的奥义”这个命令传到城堡,女巫们面面相觑,眼中都是同样的震惊和惶恐。

    “我、我们?”

    “阿纳雅姐姐,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

    有小女巫惊慌地问,但其实答案大家都清楚,她们被囚禁在这偌大的城堡这么久,如今看来是很难回家了。

    阿纳雅努力让大家镇定一些,但不少女巫还是情绪崩溃直接哭了出来。

    她们只想回家。

    “要是、要是殿下……”

    那小女巫声音里带着惊恐的哭音,“我们怎么办呀!”

    这里的女巫们从没有见过维洛西尔原本的模样,从一开始,维洛西尔在她们心目中就是一个阴冷可怕的野兽,要她们委身于一个野兽,她们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阿纳雅脸色难看,她深切地明白女巫们的恐惧,因此所有劝慰的话语都是那么地无力。

    突然有人扯了下阿纳雅衣袖,颤颤巍巍地说,“阿纳雅,你、你看——”

    维洛西尔站在木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这边,他紧蹙着眉,眸光冷漠,嘶哑的声线锋利地仿佛每一个音符都从人喉咙上划过。

    “过来。”

    众人一窒,霎时惊慌起来,就连阿纳雅也被这句“过来”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有那么几秒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一人踩上楼梯台阶。

    赵玉瑭迈上几级台阶,一只手背在身后朝她们挥了挥,回过神来的阿纳雅就连忙带着其他人退下去。

    “怎么了?”

    赵玉瑭跟着维洛西尔走进书房,他坐在宽大柔软的椅子上,单手支着额头,似乎很不舒服的模样。

    她有点担心,往前走了两步,维洛西尔忽然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眸色幽红沉郁。

    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巨蟒庞大而危险的身躯。

    这跟晚上出现的黑蛇不同,它此刻的身躯更庞大,状态也更狂躁,更接近于发狂时的状态,但又有些不同。

    因为巨蟒的出现,偌大的书房霎时就变得拥挤起来,它睁着幽红的竖瞳,缓缓靠近赵玉瑭,能看得出状态不对劲儿,尾巴尖高高翘起,轻轻一甩就撞得书架震颤,厚重的书籍哗啦啦地往下掉。

    赵玉瑭警惕地后退一步,现在的维洛西尔攻击性太强,她还不敢轻易靠近。

    她后退的动作令巨蟒眸光一凝,似乎被激怒,巨蟒猛地蹿到赵玉瑭面前,竖瞳几乎要贴上她的脸。

    赵玉瑭背靠着房门,呼吸放得很缓,巨蟒靠近时会有一股冰冷滑腻的气息扑洒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感觉很奇怪,让人忍不住想躲开,或许这是源于人类对于危险事物规避的本能。

    “嘶嘶——”

    吐出的蛇信从赵玉瑭颈间卷过,那里立刻就红了一片,有种火烧的灼痛感,赵玉瑭抿紧唇,眉头微蹙。

    巨蟒把尾巴尖缠了上来,被束缚的感觉很不好受,赵玉瑭本能地要反击,但她挣扎一下,巨蟒就把力道放松一点,最终保持在一个能缠住她却又不会过分紧缚的程度。

    它似乎没有要攻击的意思,赵玉瑭试着将胳膊和肩颈的力道撤掉,让自己完全靠着它的支撑站立。

    “嘶嘶——”冰冷的吐息再次靠近,这次被蛇信舔过的地方是锁骨。

    “啪!”

    赵玉瑭面无表情地打掉它往自己衣领钻的蛇信,巨蟒又把大脑袋怼过来,竖瞳幽幽地看着她。

    被野兽这么怼着脸看,要是阿纳雅她们,恐怕没直接吓哭都算好的。

    “卖萌也没用。”

    知道这货庞大的身躯下面还是那条傻不拉几的黑蛇,赵玉瑭彻底放松下来,伸手把巨蟒脑袋推开。

    它脑袋沉得很,但赵玉瑭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就好像它从一开始就留给她反抗的余地似的。

    巨蟒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见她没再有其他反应,也不像很生气的样子,就试探地把脑袋伸过来,蛇信子从她胳膊上舔过。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第一下灼烧感很明显,后面就只是微微有些麻,所以赵玉瑭并没有制止巨蟒的动作,她能看出来,巨蟒舔她的动作更近似于一种自我安抚,最起码尾巴尖没有再躁动地甩来甩去了。

    赵玉瑭看着沉迷于吸她的巨蟒,真的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猫狗一类的宠物。

与野兽书(12)

    “阿纳雅姐姐,玉不会有事吧?”

    女巫们围坐在一起,自从赵玉瑭跟着维洛西尔进入书房就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越发感到不安。

    阿纳雅也很担心赵玉瑭,她其实很早就看出维洛西尔殿下对赵玉瑭的特殊之处,但维洛西尔喜怒无常,他一时的态度根本代表不了什么,越是看到赵玉瑭和他走得近,阿纳雅心里就越焦急。

    女巫们小声讨论一番,实在是担心赵玉瑭,便由几个胆大的领头,决定去书房看一看情况。

    阿纳雅走在最前面,大家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殿下?”

    正叼着赵玉瑭手腕在齿间磨咬的巨蟒忽然停下所有动作,幽红竖瞳冷冷注视着紧闭的房门,它嗅闻到很多人类的气息,这些气味让它刚刚冷却下来的情绪瞬间躁动起来,噼里啪啦撞倒一排书架。

    “嘭!”

    巨大的声响让待在门外的女巫们不知所措,像受惊的动物一样紧紧缩在一起,眼神惶恐不安。

    里面发生什么了?

    躁动的巨蟒失了分寸,将赵玉瑭束缚得极紧,她感觉骨头都被缠疼了,腾出手来去拍它脑袋。

    “冷静一点,维洛西尔。”

    巨蟒仍然盯着房门,喉咙间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它原本冰凉的身躯迅速升温发烫,赵玉瑭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后颈被烫红了一片。

    她紧紧皱着眉,不得不使出狠劲儿用力踢它几脚,声音也拔高,“维洛西尔,你弄疼我了!”

    “……”

    巨蟒扭过头来,竖瞳放大又缩小,尾巴尖也向前向后甩动几下,像在犹豫些什么似的,最终把脑袋垂了下来,安静地搭在她旁边。

    阿纳雅和同伴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是同样的震惊茫然,就知道她们刚才没有听错。

    女巫们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还是由阿纳雅带头,悄悄地下了楼。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再去敲书房的门。

    她们一走,巨蟒也彻底平静下来,仔细地用身体将赵玉瑭层层圈住。

    书房的窗帘将光线全部遮挡在外,屋内到处是倒下的书架和堆叠的书籍,乱得不成样子,在这样混乱的环境里竟然生出一种极其安静的稳定感,以至于赵玉瑭顾不上自己被巨蟒圈住的处境,枕着它硬邦邦的大脑袋睡了过去。

    这座城堡建在偏僻的丛林间,没有喧闹的车声人声,夜晚时耳边只听得到一阵阵连绵起伏的虫鸣声。

    但今天,比虫鸣声更近更清晰的却是一种规律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维洛西尔睁开眼,在黑沉沉的夜色里隐约看见女孩朦胧模糊的轮廓,她面对着自己,窝在他怀里睡得很熟,因为两人离得太近,才使得维洛西尔耳边全是她熟睡的呼吸声。

    他有片刻的不知所措,明白过来两人当下的姿势后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跑到他怀里来了?

    维洛西尔记得自己傍晚时头痛得厉害,这种熟悉的疼痛一般是兽化发狂的前兆,这种情况他都会把自己锁在房内,他不允许任何人出现在他兽化的那一刻。

    然而今天却是个例外。

    或许是艾碧丝的话在心里埋下了种子,又或许是这个小女巫昨天的示爱让他觉得这么试一试也还不错,总之维洛西尔今天偏偏在即将兽化的关键时刻,非常、非常想要见到她。

    见到了她,然后呢?

    记忆碎片乱糟糟地混在一起,维洛西尔记不清后面的事情了。

    他缓了一会儿,眼神古怪地看着这个枕着自己手臂睡着的小女巫,她竟然在兽化的自己面前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甚至睡着了。

    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魔法做后盾才能这么有恃无恐,女巫果然都是一群狡诈厉害的家伙。

    维洛西尔嫌恶地谴责一遍他最讨厌的女巫,然后把这副不可思议的景象归于一种神奇强大的魔法。

    不热还有什么原因能解释发生的种种例外呢?

    “喂,”维洛西尔垂下眼,他眼尾上挑,脸上每一处线条都是干净锋利的,多数时候就显得很冷很凶。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他声音不大,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维洛西尔不知道自己出声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赵玉瑭睡得熟,没被他吵醒,只是翻了个身,用单薄的后背对着他,脑袋也从他的胳膊上挪了下去。

    维洛西尔盯着她的后背看了片刻,被枕麻的胳膊慢慢恢复知觉,他却不知怎的突然感到很烦躁,站起来时故意将一本书踢远,书脊撞到什么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嘭”。

    赵玉瑭被吵醒,很快坐起来,看到自己身前立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就知道维洛西尔的兽化期结束了。

    她揉揉眼睛,“殿下还有事吗?我要回去了。”

    分明是她枕着自己睡了一觉,她这样说倒搞得像她被使唤了,如今完成任务一样。

    维洛西尔愈发不高兴,但此刻光线昏暗,看不清他沉冷的眼,赵玉瑭也就不知道他在生气。

    她只听到这人冷淡讨人嫌的声音,“能有底气和兽化的我相处,是有什么底牌吗?”

    问的时候维洛西尔就在盘算这个小女巫的真实来历了,她天赋太好,按理说不该被魔法协会送来做人质。

    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吗?

    赵玉瑭无奈轻叹。

    他真的很喜欢用揣摩人心那一套来胡乱猜忌她的所作所为。

    难道王宫里长大的孩子天生就有这么一条敏感神经吗?

    赵玉瑭站起来捋了捋裙摆,被巨蟒缠了那么久留下抚不平的褶皱。

    她声音轻轻的,“底牌?”

    话里突增笑意,“爱你算不算?”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维洛西尔没能立刻做出回答,他眸光里沉沉浮浮着某些情绪,一边怀疑她含笑的话语是故意挑逗,一边忍不住去深思——

    “爱?”

    他终究还是问出口了。

    “爱是包容,殿下。”

    哪怕你丑陋,危险,如同野兽——

    赵玉瑭的语调始终都很轻很缓,但能沉甸甸地压在维洛西尔心头,令他总是回想,念念不忘。

与野兽书(13)

    萨拉斯的宫殿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他饶有兴趣地迎接这位客人,“艾碧丝?魔法协会鼎鼎有名的女巫大人怎么不去见我兄长,反倒跑到我这里来了?”

    艾碧丝的面容永远隐藏在黑色的尖兜帽下,她声音平静而温和,甚至总是带着丝丝笑意,“萨拉斯殿下,你可听说维洛西尔殿下身边有位名‘玉’的小女巫?”

    听到这个名字,萨拉斯收起原本懒散的坐姿,微微眯了眯眼,“倒是听说过,怎么,这位小女巫有什么过人之处吗?竟然让你都这么在意。”

    艾碧丝从怀中掏出一枚手掌大小、通体泛着黑色光晕的水晶球,“殿下,这是代表维洛西尔殿下身上诅咒的水晶球。”

    她轻轻转动水晶球,水晶球内的黑色光晕像水波一样清晰可见地往下降了几厘米。

    艾碧丝轻声道,“维洛西尔殿下身上的诅咒已经解除了五分之一。”

    诅咒解除?

    萨拉斯轻轻敲着椅子扶手,脸色因为这个消息不可控制地阴沉下去。

    “你的意思是,这个小女巫有能让诅咒解除的能力?”

    没等艾碧丝回答,萨拉斯就先否定了这个猜想,“不可能,如果是按照你说的那个解除诅咒的办法……绝不可能,维洛西尔怎会这么轻易地陷入爱河?”

    他无法想象维洛西尔,那样一个高坐于神殿之上,圣洁傲慢的人沉醉于爱欲之中会是何种模样。

    艾碧丝:“与其自欺欺人,殿下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阻止。”

    萨拉斯忽的把视线投过来,探究地打量她一番,怀疑道,“为何帮我?你的使命不就是帮维洛西尔解除诅咒吗?”

    本该和维洛西尔站在同一立场的人却反过来帮他,萨拉斯不得不怀疑这个艾碧丝的目的。

    他本就是个多疑的人,艾碧丝沉默片刻,将尖兜帽掀开一角,露出面容,“殿下的疑虑能打消了吗?”

    尖兜帽下赫然是一张绿眸高鼻的深邃面孔。

    萨拉斯怎么会忘记这张脸呢?正是有着这张脸的黑暗女巫向维洛西尔施下诅咒,故事的开头从她开始。

    他身体猛地前倾,巨大的震惊下无法保持冷静,“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早在她施下诅咒的当天,她就被国王下令即刻处死,否则无法平息国民的愤怒。

    萨拉斯丝毫不怀疑她已经死亡的真实性,但眼下这个艾碧丝又是怎么回事?

    艾碧丝微微一笑,“殿下何必惊讶,我总要有个保命的底牌。”

    “现在,殿下可以信任我了吗?”

    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成功复活重生,萨拉斯对她心生忌惮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确实遇上了个好帮手。

    “当然。”

    他许诺道,“我会想办法阻止维洛西尔解除诅咒的。”

    艾碧丝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在几世纪以前,有一个女巫为了拯救自己逝去的爱人,用灵魂和魔鬼做交易换回一本记录着复活之法的书籍,并将此魔法无偿献给当时的圣殿……”

    读到这篇序言,赵玉瑭已经明白手里这本没有书名的旧书中记录的魔法是何作用。

    她在整理被兽化的维洛西尔弄乱的书房时无意中翻到这本书,但书里记录的所谓复活魔法足足有十几种,彼此之间有相似和相异部分,看来是流传的过程中出现了分歧。

    真的有复活魔法吗?

    【哼,都是bug的玩意儿,劝你不要把希望放在这上面。】

    大概是察觉到赵玉瑭的心思,系统主动出声。

    听它这么说赵玉瑭就明白,这个魔法确实有用,但它的用处还不及系统。

    她把书合上,顺手塞进书架边缘。

    “笃笃——”

    阿纳雅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条缝隙,“玉,”

    她有点为难地说,“维洛西尔殿下已经在厨房待很久了。”

    以前维洛西尔从来不进厨房的,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在厨房观看起她们做饭来了,被那冷幽幽的目光注视着,已经有好几个小女巫不小心切到手指了。

    所以阿纳雅只能来找赵玉瑭帮忙,她在心里已经默认赵玉瑭在维洛西尔那里的特殊地位了。

    赵玉瑭也挺惊讶,她还以为维洛西尔待在自己的寝室里,完全没想到他会去厨房。

    “我去看看。”

    快到晚饭时间,厨房里已经飘起烤肉香气,赵玉瑭一眼就看到站在橱柜旁边的维洛西尔,他穿着一身淡金色华贵衣袍,哪怕顶着野兽面孔也总是矜傲地微抬下颌,跟烟熏火燎的厨房实在不般配。

    “殿下?”

    事实上赵玉瑭刚走进去维洛西尔就发现了,但他仍然“专注”地盯着一位小女巫煎肉排,冷淡地“嗯”了一声。

    “殿下想下厨?”

    赵玉瑭这句话说出来,包括阿纳雅在内的女巫们都不可思议地看过来。

    维洛西尔殿下亲自下厨?

    不敢想象。

    维洛西尔抬眸,夕阳的橘红余晖铺洒在他身后,模糊了面容轮廓,有一瞬间所有兽化特点全部消弭在淡淡的光晕里,他身上那种过分的洁净感便愈发明显,蹙一蹙眉就让人心软,忍不住反思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离谱的话。

    赵玉瑭问得很认真,但看维洛西尔这反应明显不是自己想下厨,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拿过一条围裙穿上,“想让我下厨?”

    维洛西尔几乎没有犹豫,蹙眉否认,“不是。”

    赵玉瑭回过头来,她的眼睛是非常纯粹的墨色,因为颜色深有种别样的沉静感,别人看她时总是不由自主地陷入那双眸子里,这也让她的话不容忽视。

    她眨眨眼,“真不是?”

    维洛西尔偏过头,语气硬邦邦的,“不是。”

    他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厨房的气氛总算重新活泛起来,阿纳雅却有些担心,“殿下是生气了吗?”

    肉排在小火的煎烤下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赵玉瑭头也不抬,“闹小脾气而已。”

    语气自然地就像说一只不太听话的小宠物。

    阿纳雅默默把多余的担心收回去。

与野兽书(14)

    饭菜被一一摆上桌,菲娜在赵玉瑭的手里忧伤叹气,小声嘟嘟囔囔。

    “你怎么又把肉排煎糊了!”

    它发出嘤嘤的哭泣音,“殿下又要生气了!”

    维洛西尔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上端,目光落在端着盘子进来的赵玉瑭身上,很快收回去,似乎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

    然而等了几秒却不见她靠近,维洛西尔又皱着眉头抬起眼来,这次只看到赵玉瑭走远的背影。

    他重重放下刀叉,语气冷得能掉冰碴子。

    “你去哪儿?”

    在这种情形下,也只有赵玉瑭能面不改色地回话,“殿下不吃糊掉的肉排,我去把它倒掉。”

    糊掉的肉排整个城堡只有赵玉瑭能做出来,这份肉排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她明明可以不把这份肉排端上来,却偏偏端上来给维洛西尔看一眼后又端走,简直像在说:看到了吗?我做的,就不给你吃。

    维洛西尔隐忍着不高兴的小情绪,唇角紧紧抿着,幽红眼眸瞧一眼赵玉瑭,又瞧一眼她手里的肉排,莫名有种挽留的意味。

    僵持半晌,他终于低头,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我吃。”

    赵玉瑭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住,“殿下,你要说‘我想吃’。”

    维洛西尔其实是个极度自我的人,这种自我在其他人身上会成为刺破皮肉的利剑,但在赵玉瑭这里总会卷刃、变钝,毫无作用,她有充足的耐心等维洛西尔领悟她要教给他的东西。

    每当这种为难纠结的时刻,维洛西尔总会下意识去寻赵玉瑭的眼睛,她的眼神沉静、柔和,看向他时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会让他觉得,顺着她的话说也没什么,袒露自己真实的想法也没什么。

    他抿唇,声音低低的响在空旷的餐厅里。

    “我……我想吃。”

    下一刻,肉排被放到他面前,赵玉瑭看着他拿起刀叉,忽然说,“殿下。”

    维洛西尔抬起头来,用眼神询问。

    赵玉瑭浅笑,“其实这份肉排我是特意煎糊一点的,怕你认不出来。”

    糊掉的肉排,全城堡独她一份。

    这种微妙的、有些暧昧的小心思就让她轻松地说了出来,仿佛没有什么特别意味,但字里行间又处处透露着暗示。

    维洛西尔怔怔地忘记了动作,银叉上切好的肉排颤颤巍巍地掉回盘子,菲娜一声不吭,努力装成普通碟子,心里却在疯狂呐喊。

    勾引!

    这一定是勾引!

    赵玉瑭接过维洛西尔手里的刀叉,把肉排切成均匀的小块,声音静若沉潭,隐带笑意。

    “殿下,爱是坦诚。”

    这番话看似解释了她为何如此诚实,但维洛西尔知道她说的是自己。

    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王子,但在赵玉瑭面前却是十足十的不坦诚,分明是想吃她做的肉排却怎么都不愿意承认,分明可以直接命令她却选择如此迂回的方式。

    “爱”这本书,原来这么难读。

    维洛西尔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一旦赵玉瑭把知识教给他,他总能最快地吸收并灵活运用。

    “你确定要我搬过来?”

    维洛西尔颔首,“你不愿意?”

    赵玉瑭委婉地说,“我觉得不太合适。”

    会给阿纳雅她们造成很大心理负担的。

    维洛西尔蹙眉,不满地指责道,“你说过,你爱我。”

    爱他为什么要拒绝他?

    赵玉瑭:“……”

    好的不学,净学坏的是吗?

    她妥协,“好吧。”

    行李是阿纳雅帮忙搬进来的,本来阿纳雅还想偷偷跟赵玉瑭说几句话,但没想到维洛西尔自始至终都站在旁边盯着,她没找到机会只好作罢。

    “她有话跟你说。”

    赵玉瑭正在收拾东西,维洛西尔冷不丁地出声,叫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

    维洛西尔蹙眉,他最近总做这种看起来不太高兴的表情,就好像有很多事让他心烦一样,但比之前冷冰冰的模样看起来有人气多了。

    “那个女巫,她看起来想跟你说些什么。”

    阿纳雅?

    赵玉瑭转过来,“可能吧,你在意这个?”

    维洛西尔抿抿唇,又不说话了。

    他知道自己如今面容可怖,以前还有人因为外貌追捧他,现在却都避之不及,他在女巫们心里就是个可怕的野兽,阿纳雅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知道有没跟她说过他的坏话。

    “好了,睡觉吧。”

    维洛西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睡姿规矩得离谱,跟赵玉瑭之间居然还隔着一段距离。

    他望着天花板,幽红的双眸在黑夜里看不清楚,赵玉瑭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

    就在赵玉瑭快要睡觉时,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的维洛西尔突然侧身靠过来,目光从她柔和的脸庞滑过,最终落在她纤细的脖颈间。

    她是那么的脆弱,看起来就是个很年轻弱小的普通女孩,又是那么的坚韧,能在兽化的他面前保持冷静。

    维洛西尔早就知道她胆子大,她根本不害怕兽化后的他,但不害怕不代表喜欢。

    睡意涌上来,赵玉瑭在即将沉入睡乡时听到维洛西尔的声音,他声音应该很小,但两人靠得近,于是每一个字都听的异常清晰。

    “过来。”

    赵玉瑭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黑暗里他模糊的身影,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嗯?”

    她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几乎是从喉间哼出的,带着细微的哑意。

    “想要什么?”

    维洛西尔只有一个模糊的想要和她亲近的念头,但她不肯被他糊弄过去,非要他把“坦诚”实践得明明白白。

    他沉默一会儿,握住她滑到自己喉间的手指,低头时额头从她指尖蹭过,最终将唇虚虚悬于她的掌心上方,似吻未吻。

    说话时温热的吐息从掌心拂过,听觉和触觉的双重感受使他简单的一句话变得微妙起来。

    “抱抱我。”

    在他明确地表达自己的需求后,赵玉瑭毫不吝啬地有求必应。

    她圈住维洛西尔的腰,被馥郁的玫瑰香包围,油然而生一股沉甸甸的安稳感。

    她毕生所求不过如此。

与野兽书(15)

    赵玉瑭在城堡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因为她喜欢明亮的光线,那厚重的窗帘便再也没有派上用场过,倒是书房里的地毯越来越厚,她经常抱着一堆书席地而坐。

    维洛西尔最近头疼的次数少了很多,因此睡眠状况也改善良多,睡醒起来后会直奔书房,因为赵玉瑭多数时候都在那儿。

    他推开门,明亮的光线铺洒在书房各处,令阴影无所遁形,他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维洛西尔不喜欢光,以前就不喜欢,被诅咒后就更喜欢待在黑暗里,但显然他的喜好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的书房经过赵玉瑭的重新布置完全变了个模样,维洛西尔让她整理书房时没想过她会将里面的摆设通通改了,这就导致维洛西尔对现在的书房感觉十分陌生,这里各处的细节都昭示着其主人的变更。

    维洛西尔倒没有不高兴,但有点郁闷,尤其是走过去发现赵玉瑭周边被书围了个严严实实,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他只能被迫站在书堆外围,“你还要看多久?”

    这里的每一本书维洛西尔都看过,他想不通这些书为什么会令她看到忘我境界。

    赵玉瑭从书中抬起头,还沉浸在那一大串晦涩难懂的咒语里。

    “怎么了?”

    维洛西尔不想让她一直看书,但也不知道自己想让她做什么,一时间没能想出合适的理由。

    他这么一踟蹰,赵玉瑭就明白过来,知道他根本没什么大事。

    她招招手,顺手把脚边的一摞书挪开了,“过来坐。”

    地上的书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几乎都和魔法有关,她最近学习欲望很旺盛。

    不对,是一直都很旺盛。

    维洛西尔拿起一本书翻了翻,没什么印象,估计他以前也没认真看。

    “你看这些书做什么?”

    这其中有不少书是用古老的哈拉克语写成的,语言体系自成一派,阅读起来很费劲,里面记录的魔法也多是只出现在传说中,无法分辨真假的一类。

    简而言之,这些书籍很难读,并且不够实用。

    “有些问题想弄明白。”

    赵玉瑭拍拍手边的靠垫,“睡会儿?”

    维洛西尔刚睡醒还不困,但要想黏在她身边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他枕着靠垫,面前就是她纤细的腰,忍不住伸手圈住。

    赵玉瑭丝毫不受影响,偶尔需要同时翻开好几本书对比内容时就拿维洛西尔的手指帮忙压着,利用的心安理得。

    维洛西尔贴着她后腰,声音含糊地评价,“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是因为住到一起了吗?她以前还一口一个殿下,装得很温顺,如今倒是愈发随心所欲了。

    赵玉瑭全部注意力都在书上,没留意维洛西尔在嘀咕些什么,敷衍地“嗯嗯”两声作为回应。

    两人在书房待了一下午,晚饭时候才下楼,却在楼下看到一个不速之客。

    萨拉斯笑着说,“有段时间没见,看起来兄长状态不错。”

    虽然是一母同胞,但因为两人都是极其傲慢的人,维洛西尔跟萨拉斯相处得并不好,关系肉眼可见地紧张。

    看到他的第一眼维洛西尔就蹙起眉头,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萨拉斯不介意他的态度,悠悠道,“来看望兄长啊,不知道兄长身上的诅咒解除得如何了。”

    他眯眼打量一直站在维洛西尔身边的赵玉瑭,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是很惊讶的。

    维洛西尔竟然允许她站得那么近,据他打探来的消息,两人甚至已经住到了一起。

    维洛西尔那样一个傲慢洁净的人,竟然真的和他最厌恶的女巫混到了一起。

    这怎能让萨拉斯不惊讶呢?

    他笑容不变,话里带些调侃的意味,“大臣们嚷嚷着要给城堡再送些人过来,我看是不必了,兄长你说对不对?”

    维洛西尔懒得回应他,径自走到餐桌边坐下,赵玉瑭发现萨拉斯似乎总是若有若无地往自己这边看,便先离开,没有和维洛西尔待在一起。

    看着赵玉瑭离开,维洛西尔几不可查地皱下眉,银制的刀叉在餐盘上划出刺耳的刺啦声。

    萨拉斯往后靠在椅背上,“你也不必这么不欢迎我吧?”

    “我可是担心你特意过来查看情况的。”

    没得到回应萨拉斯也不介意,慢悠悠地说,“你这城堡里女巫有不少,但还是身上有东方血统的那个最漂亮,”

    他吊儿郎当的,自然地就像在要一件玩具,“哥,把她给我玩玩?”

    维洛西尔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萨拉斯的语气太轻蔑,也太理所应当,他用了两秒才明白过来萨拉斯是说的赵玉瑭。

    他竟敢把这种语气用在赵玉瑭身上。

    萨拉斯像是察觉不到氛围的变化,自顾自地说,“不对,不是玩玩,我也是动了真心的,那个小女巫格外合我的心意,如果我去追求她不知道会不会抱得美人归。”

    他笑嘻嘻的,“哥,人虽然在你的城堡里,但我也有追求心上人的权利吧?”

    维洛西尔眸光沉冷,幽红眼眸中的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但他看到萨拉斯那张属于人类的、年轻英俊的脸,嘲讽的话便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们不一样。

    萨拉斯注意到他手里攥着的刀叉已经被捏变形,心头直冒冷气。

    那个小女巫对维洛西尔已经重要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必须想尽办法阻止维洛西尔解除诅咒。

    赵玉瑭回到厨房,跟阿纳雅她们一起吃饭,这还是几天来的头一遭,她早就被维洛西尔默许一起吃饭了。

    “萨拉斯王子来城堡做什么?他以前不常来的。”

    有小女巫猜测:“可能是担心维洛西尔殿下的情况?”

    阿纳雅立刻反驳了,“怎么会,萨拉斯虽然总是笑呵呵的,但他跟维洛西尔殿下的关系并不好,尤其是一旦维洛西尔殿下身上的诅咒被解除,萨拉斯王子酒要把王储的位置让出来。”

    女巫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与野兽书(16)

    “这就是厨房?”

    萨拉斯走进来,此刻厨房里除了赵玉瑭还有阿纳雅和另一个女巫在,大家对他的突然造访感到奇怪,恭恭敬敬地行礼。

    萨拉斯的视线慢悠悠的扫过她们,最终停留在赵玉瑭身上,他含笑道,“你们不必紧张,我是来找玉的。”

    赵玉瑭抬头,正对上萨拉斯那双和维洛西尔完全不像的眼睛,他笑得非常无害温和,“是叫这个名字吧?很好听。”

    阿纳雅和另一个女巫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萨拉斯怎么会突然在意起一个小女巫,但赵玉瑭心里已经警铃大作。

    她脸上还是一副平静表情,似乎并不因为萨拉斯记住自己名字这个事情感到惊讶或疑惑。

    萨拉斯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个女孩,倒是个美人,但美人他见得多了,非要说不同的话,面前这个好像一直都是一个表情,那种淡淡的、平静的,很令他厌恶,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的表情。

    维洛西尔就是被这样一个女人勾去了心魂?真可笑。

    萨拉斯并没有让心里的想法露出一丝一毫来,他惯来风流,一些向女人献殷勤的手段信手拈来。

    首先是说些讨女人喜欢的漂亮话。

    “上次见你就印象深,这双眼睛可真是漂亮,我见惯美人,却是第一次看见颜色这么纯粹的眼睛。”

    王室的基因优秀,萨拉斯自然也长得英俊无比,他很会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说这些话时还试图制造一些暧昧的肢体接触。

    可惜,赵玉瑭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的话做出过回应,他尝试去勾她发丝,去抚摸她肩膀时,她甚至都不会害羞躲闪,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和他对视。

    太静了,她整个人像片清澈平静的湖泊,能倒映出他丑陋肮脏的影子。

    这一刻,萨拉斯心中的轻视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厌恶。

    这个女巫,和维洛西尔一样令他厌恶。

    萨拉斯在厨房待了很久,使劲浑身解数,频繁受挫,除了让自己一次次心生烦躁后再没有其他收获,只能悻悻而归。

    “玉——”阿纳雅欲言又止,“萨拉斯王子是也喜欢上你了吗?”

    赵玉瑭好笑,“你觉得呢?”

    萨拉斯对她的兴趣完全是因为维洛西尔,或许是想通过她来刺激维洛西尔。

    阿纳雅犹豫地说:“我觉得他不诚恳。”

    那些逗弄女人的手段太轻佻,处处都透露出轻视。

    赵玉瑭把厨房的收尾工作做好,“你的感觉没错。”

    阿纳雅见她没有把萨拉斯的那一套当真,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说,“维洛西尔殿下还是比萨拉斯王子好一些的。”

    虽然维洛西尔殿下有着野兽面孔,随时可能会发狂,时刻都冷冰冰的,但应该还是比轻佻的萨拉斯王子好一些,阿纳雅不确定地想。

    听到她这样的评价,赵玉瑭轻轻笑了下。

    她擦干手上水渍,“我去找他——”

    “嘭!”

    外面突然传来巨大声响,树干的枝丫把厨房窗户砸出一个大洞。

    厨房的门被推开,小女巫惨白着脸,仓惶地说,“殿下、殿下——”

    谁都知道她要说的话是什么。

    维洛西尔兽化了。

    阿纳雅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中回神,就看到赵玉瑭从自己面前跑了过去。

    狂风呼号,发狂的巨蟒一路往外冲,庞大的身躯四处冲撞,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它很快就跑到城堡外围,围墙被砸出好几个豁口。

    不能让它跑出去。

    赵玉瑭飞快地念出魔法咒语。

    “驭风!”

    风之漩涡携卷着她急速靠近巨蟒,巨蟒察觉到有人靠近,尾巴猛地甩过来,赵玉瑭顺势撤掉魔法,一下子掉在巨蟒身上,紧紧抓住它身上的鳞片。

    鳞片锋利,摸上去的瞬间就划破掌心,鲜血的味道令巨蟒更加躁动,围墙摇摇欲坠。

    “维洛西尔!”

    赵玉瑭不知道维洛西尔为什么会突然兽化,明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风里裹挟着沙砾飞尘,擦过的瞬间在赵玉瑭脸上留下红痕,她不得不闭上眼,在喘息的空隙里试图叫醒维洛西尔。

    “维洛西尔,快醒醒。”

    或许是风太大了,或许是她有那么点难过,赵玉瑭的声线微微有些发抖。

    “你把城堡弄坏了。”

    围墙已经坍塌了大半,如果让维洛西尔跑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赵玉瑭试着用魔法来阻止维洛西尔,但攻击类魔法会让巨蟒更加愤怒,防御性魔法又没有用。

    “笼!”

    浅紫色光晕在半空中凝成笼子模样迅速朝着巨蟒降落,将它整个罩住。

    巨蟒的行动受到限制,用身体不停地撞着半透明的“笼”,魔法光罩在它的冲撞下微微颤动。

    赵玉瑭趁着这时巨蟒的行动受限,从它的身躯上跳下来,“维洛西尔!”

    巨蟒幽红冰冷的竖瞳望了过来,在它眼里,她只是个再小不过的影子。

    猩红的蛇信探了过来,赵玉瑭站着一动不动,任由蛇信把她卷起来,带到巨蟒脑袋旁边。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低吼,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动作。

    赵玉瑭张开手抱住他冰冷的吻部,轻轻耳语,“维洛西尔,你吓到我了。”

    巨蟒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尾巴躁动不安地拍打着地面,在它强大的力量下地板凹出一个深坑。

    它保持这种狂躁的状态有好一会儿,但“笼”和赵玉瑭的存在都束缚了它。

    赵玉瑭一直在旁边陪着,不停地通过抚摸来安抚它,一直等到黑夜降临,月色照耀大地。

    后半夜她睡着了,也就不知道在天边出现第一缕光辉时,她身边的巨蟒彻底安静下来,变成维洛西尔的模样。

    失去巨蟒脑袋的支撑,赵玉瑭眼看就要滑到地上去,维洛西尔及时接住了她,将人抱个满怀。

    他眸光沉沉,细看会发现眸中的幽红淡了许多,呈现一种薄薄的半透明色。

    这次兽化和以往不同,不但毫无预兆,维洛西尔在后期竟然有了自己的意识,清楚地记得发生的一切。

与野兽书(17)

    整座城堡寂静无声,连虫鸣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女巫们因为过分不安而集体睡在大厅里,她们睡得沉,维洛西尔抱着赵玉瑭从她们身边走过也没惊醒谁。

    重新回到寝房,这里和书房一样,在赵玉瑭搬进来后或多或少地发生了些变化。

    怀里的女孩轻飘飘的,手上还染着干涸的血迹,维洛西尔把她放到床上,轻轻打开她紧握着的掌心。

    她掌纹很浅,也就显得那些细碎伤口更加触目惊心,维洛西尔想不明白,她怎么能那么大胆,那么……有恃无恐。

    在兽化之前,维洛西尔还独自坐在餐厅里,眼睛静静地望着门口。

    萨拉斯说要去找赵玉瑭,要追求她,甚至还事先询问他的意见,维洛西尔听到这些话时是很生气的,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身负诅咒,是个形容可怖的野兽,他就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维洛西尔不相信艾碧丝的话,不相信所谓的“爱”能解除他身上的诅咒,更甚者总忍不住怀疑赵玉瑭给他的爱。

    他不知道失去人类面容的自己有什么可爱之处,就算是真的爱他,如果诅咒一直不解除,这份爱又能持续多久?

    维洛西尔其实并不是个会自我怀疑的人,被诅咒的这三年除了频繁的头痛让他心烦之外,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但“爱”这本书他天生就语言不通,难以翻阅。

    哪怕赵玉瑭逐字逐句地给他翻译,给他解释,维洛西尔也做不到完全理解。

    回到舒适环境的赵玉瑭睡得很熟,毫无血色的脸颊也慢慢变得红润,她五官秀气柔美,但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她软弱。

    维洛西尔低头吻她尚带血味的指尖,很低很低地呢喃出声,“你一定对我施了魔法。”

    对他来说,她的魔法比诅咒更可怕,因为他毫无还手之力。

    指尖轻动两下,维洛西尔抬头时撞进一双漆黑眸子里,赵玉瑭静静望着他,声音里还带着些困意。

    “怎么不上来?”

    他不回应,沉默地低下头去,额头抵着她掌心。

    赵玉瑭摸了摸他的脸,“不说话?”

    她皱眉,“是头疼?”

    维洛西尔摇摇头,半晌,又点头,闷闷地说,“难受。”

    他脸颊冰凉,赵玉瑭把他拽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也钻进他怀里,“哪里难受?”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维洛西尔攥着她的手放到心口处,声音愈发低,“这里难受。”

    赵玉瑭在他心口处轻轻揉了两下,仰脸问道,“为什么这里难受?”

    她又说,“你今天兽化的好突然,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或许是情绪波动太剧烈才会使这次兽化来得那么气势汹汹。

    维洛西尔本来不想说,他自己的心思乱糟糟地缠在一起,很难说出口,但想到她之前教给自己的,最后还是开了口。

    “萨拉斯说要追求你。”

    赵玉瑭挑下眉梢,她就猜到这事跟萨拉斯有关,不动声色地继续往下问,“那你怎么说的?”

    维洛西尔沉默几秒,“我什么都没说。”

    赵玉瑭丝毫不意外,她换了个问法,“现在想说了吗?”

    她已经习惯这人的迟钝,造物主额外偏爱他,给他全部的美貌,却忘了填充足够的灵魂让他去爱人。

    维洛西尔这次没有再犹豫,但这道难题仍旧让他费解,每一句都说得很缓很慢。

    “我不高兴,我不想让他接近你,你是我的不是吗?”

    他像在跟赵玉瑭确认什么,“你是爱我的对吗?”

    赵玉瑭附和他的话,“嗯,我爱你。”

    维洛西尔得到安抚,慢慢说完刚才的话,“可……”

    “可我的诅咒还没有解除。”

    他的诅咒还没有解除,他仍是一副野兽面孔,每次兽化都会伤害她。

    她如果不爱他了该怎么办?

    “对不起。”

    他突然道歉。

    这三个字本该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口中,但他就这么轻易地说出口了,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他不该钻进这种牛角尖,萨拉斯如果想要追求她,那这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事。

    她是值得被人喜欢和追求的。

    “维洛西尔。”

    “我听说你没有被诅咒之前,有很多人喜欢你。”

    她笑了下,“阿纳雅说,那个女巫诅咒你也是因为向你求爱被拒绝,坦白来说,我听到这件事时是有点高兴的,如果你当初没有拒绝她……”

    赵玉瑭仰脸亲了亲他绷紧的下颌,“我会生气。”

    她抬起手,微凉指尖从他唇上滑过,“所以,不要道歉。”

    “维洛西尔,”她声音柔软,“爱就是无穷无尽的占有欲。”

    “我搞砸了。”

    萨拉斯脸色阴沉地坐在大殿之上,看着水晶球里艾碧丝模糊的身影。

    “那个小女巫没有我想象的简单,要她主动离开是不可能了。”

    再这样下去,维洛西尔身上的诅咒就真的要解除了。

    艾碧丝含笑望着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黑色光晕的诅咒水晶球,意有所指道,“她不主动离开又如何,王子殿下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让他们分开了?”

    萨拉斯直起身,眯眼看过来,“你什么意思?”

    “殿下,”艾碧丝笑了一下,“国王对女巫们深恶痛绝,如果这时维洛西尔殿下再出什么事,你猜国王会怎么做?”

    女巫们之所以没有被赶尽杀绝完全是因为还需要她们研究解除诅咒的办法,现在方法已经广而告之,如果维洛西尔再出意外,整个国家的怒气都会朝着女巫们涌过去。

    到那时,女巫恐怕真要从这个国家彻底消失了。

    萨拉斯领会了艾碧丝的意思,但他还有个想不明白的地方。

    “你也是女巫,到那时你该怎么办?”

    他可不想冒着被迁怒的风险维护她。

    但看这女人淡定的样子,或许她还有什么保命的法子?毕竟她连复活都能做到。

    到那时?

    艾碧丝静静微笑,“殿下不必操心,我自有我的去处。”

    到那时,她的目的达到,留在这世间的意义也就结束了。

与野兽书(18)

    坍塌的围墙一时半会儿还修不好,赵玉瑭在书房时总会朝那边望上两眼。

    维洛西尔每次看到都会有点心虚,谁让他这次兽化偏偏留有记忆呢。

    如果不是赵玉瑭有自保的能力,她的下场恐怕不会比那倒掉的围墙好上多少。

    “维洛西尔。”

    书房的摆设都由赵玉瑭管理,一些文书也放在她能看到的地方,通常会由她拆开看一遍再交给维洛西尔。

    她看了两眼信封里的东西,伸手递过去。

    “这里有张给你的请柬。”

    “请柬?”

    维洛西尔接过来看了看,发现是自己已经嫁到邻国的姐姐寄来的信,信上说她产期将至,近期心情不稳定,想要看看弟弟如何了。

    维洛西尔跟这个姐姐关系还算不错,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个姐姐跟赵玉瑭的性格有些相像之处,所以维洛西尔对她虽然不够热络,但也不算完全没有感情,在他被诅咒后,公主还回国看望过,只是没能见到维洛西尔。

    公主已经快到预产期,这个时候肯定是没有办法舟车劳顿回国看望维洛西尔的,所以她在信上邀请维洛西尔去邻国住上几天,还可以顺便游玩散心。

    如果换作以前,维洛西尔是不会答应的,他多数时间都爱待在城堡里,但现在——

    “你想去吗?”

    维洛西尔知道城堡里的这些女巫行动受限,她们没有赦令是哪里也不能去的,赵玉瑭也是如此。

    赵玉瑭没什么意见,事实上她对外面也不太感兴趣。

    “都可以,看你想不想了。”

    维洛西尔思忖一会儿,把请柬往赵玉瑭手里塞,“给她写回信,就说我答应了。”

    顿了顿,他又说,“你和我一起去。”

    赵玉瑭本来也没打算跟他分开,闻言点点头。

    这封由赵玉瑭代笔的信先是被骑士送进王宫,到了国王手上。

    彼时萨拉斯正在跟国王说话,国王听了他的话感到惊讶,“你说维洛西尔昨天又兽化了?”

    距离上一次兽化已经过去有段日子了,国王还以为维洛西尔的情况好些了,这一下又让他忧虑起来。

    萨拉斯点头,“是的,这次兽化的毫无征兆。”

    他压低声音,“我问过艾碧丝,她说这是因为维洛西尔身边有女巫作乱,或许是用了些魔法使得他身上的诅咒加重了。”

    维洛西尔是王后生前最宠爱的孩子,一直如珠似宝地呵护着,哪怕他天生亲缘稀薄,跟父母没什么感情,但对于国王和整个国家来说,各方面都无比完美的他是毫无疑问的王储人选。

    当然,前提是他身上的诅咒能够解除,国家不能任由一个随时会发狂的野兽做君主。

    三年来,国王从来没有放弃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也正因为他重视维洛西尔,所以他不能容忍再有谁暗地里行迫害之事。

    “你可知道那个作恶的女巫是哪一个?”

    萨拉斯低声说出一个名字,并且表示,“我亲眼所见,兄长对这个女巫言听计从,毫不怀疑她的目的。”

    国王皱起眉,“你确定?城堡里的女巫怎会有如此能耐。”

    萨拉斯再三保证,“我确定,那个女巫身上有一半的东方血统,她平时不露声色,但其实有很强的魔法能力。”

    自从维洛西尔被诅咒,国王对所有的女巫就都存有一份警惕之心,十分忌惮那些魔法高超的女巫们,因此听到萨拉斯这么说,他当即就下了决心。

    “这个女巫不能再留。”

    不止这个女巫,他要下令驱逐国内所有的女巫,如有反抗,斩杀无疑。

    这个决定在萨拉斯的意料之中,他沉声说,“这件事得仔细计划,免得伤了兄长和您的和气。”

    其实是怕维洛西尔打乱他的计划,萨拉斯需要一个绝对合适的时机。

    国王冷哼一声,本想说完全不用避着维洛西尔,那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有多无情他很清楚,一个小女巫而已,死了就死了。

    但他随手拆开刚送进来的信,发现里面居然是陌生的字迹时心头一震。

    这娟秀的笔迹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维洛西尔居然让那个女巫替他回信?

    国王脸色阴沉,“这个女巫绝不能留。”

    女人多的是,总能再找出几个能帮助维洛西尔解除诅咒的人。

    她无足轻重。

    “要出去?”

    阿纳雅已经好几年没有走出城堡了,听说维洛西尔要去邻国看望公主这个消息后非常惊讶,其他小女巫比她更按捺不住,互相讨论后直接求到了赵玉瑭那里。

    她们太想出去走一走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万一这就是她们能够出去的唯一机会呢。

    赵玉瑭问了一下维洛西尔的意见,对于谁跟着一起出门他没太所谓,反正只要赵玉瑭也在其中就行了,于是干脆就把城堡里的女巫们全部加入了随行队伍。

    王子出行是件大事,尤其是维洛西尔现在情况特殊,所以这件事情定下来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准备,阿纳雅她们也纷纷忙碌起来,在城堡里做出门前的最后整理,花坛要规整,围墙要重修,事情多着呢。

    “围墙怎么塌了?”

    阿纳雅正打理花坛里新长出的杂草,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诧异抬头,才发现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你是女巫?”

    来人打量了阿纳雅一番,认出她的身份后就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抬脚要往城堡里面走。

    她穿着华丽的大裙摆礼服,裙摆上缀满了亮闪闪的宝石,整个人华贵而耀眼,像只花孔雀,一看就身份不凡。

    在她身后,十几辆马车陆续停下来,穿着黑金铠甲的骑士们装备整齐,训练有素。

    阿纳雅不敢拦,只能在后面跟着,“您是?”

    女孩转头瞥她一眼,下巴微扬,碧绿的眼睛如翡翠一般。

    “我?”

    她说,“我是奥德丁堡的公爵之女,黛娜。”

    实打实的贵族少女。

    奥德丁堡离这里有不远的距离,这样一个年轻的贵族女孩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与野兽书(19)

    黛娜走进大厅,发现这个城堡没有自己想象的有趣华美,有点失望。

    她扭头问阿纳雅,“维洛西尔殿下呢?”

    在她的注视下,阿纳雅硬着头皮上楼,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出声的是维洛西尔,阿纳雅心一颤,愈发忐忑。

    书房里,赵玉瑭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维洛西尔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什么事?”

    阿纳雅小声说,“有位黛娜小姐想见您。”

    维洛西尔蹙眉,“不见,让她走。”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花瓶都打碎的声音,赵玉瑭皱眉动了动,似乎要醒。

    维洛西尔更加不悦,将书放好后走出门。

    黛娜正在参观大厅,一不小心打碎了个长颈花瓶,听到脚步声响起时非常兴奋地转过身来。

    “维洛西尔殿下!”

    猝不及防看到一张凶狠狰狞的脸,黛娜吓得声音卡在喉咙里,使她原本还算甜美的嗓音怪异得像鸭子叫。

    她目露惊恐,但很快收敛住,脸上只剩愤怒和怜惜。

    “那可恶的女巫竟然将殿下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该下地狱!”

    她尖细的嗓音令维洛西尔感到烦躁,幽红眸子泛着冷郁的光,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瞥过来,面无表情地吩咐。

    “把人赶出去。”

    这么不留情面的话显然在这位黛娜小姐的意料之外,她呆呆地看着维洛西尔转身要走,连忙出声,“我不走!”

    她声音坚定,“殿下,我是来帮助殿下解除诅咒的!”

    几年前,黛娜跟随父亲来到这个国家游玩,偶然见到维洛西尔一面,当即便芳心暗许,她父亲也在女儿的催促下悄悄传递过联姻意向。

    但维洛西尔是所有人心中高悬的月亮,黛娜只有仰望的份儿。

    听说解除维洛西尔身上诅咒的方法是让他明白爱的奥义,黛娜便不顾父亲反对赶了过来。

    她决心坚定,一定要让维洛西尔殿下重新回到以前万众瞩目的位置。

    阿纳雅被这话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去看维洛西尔,但因为位置的原因,她看不清维洛西尔的神情。

    黛娜眼神殷切,提着裙摆靠近几步,“殿下,我愿意向殿下献出我的全部,只要殿下能够顺利解除诅咒。”

    维洛西尔垂着长睫,看向黛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

    他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帮忙解除诅咒了?

    他厌烦地敲了两下楼梯扶手,刚要做出回应就听到身后阿纳雅极其细微的低呼声。

    “玉——”

    维洛西尔抬头,才发现赵玉瑭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门口,她身上的裙子皱巴巴的,那是维洛西尔的杰作,他最喜欢在她看书的时候搞些小动作吸引她注意。

    此时已近黄昏,女巫们还没有将烛火全部点燃,屋内光线微微有些暗,以至于维洛西尔看不清赵玉瑭的表情。

    他无意识敲击扶手的动作停了,整个人站姿笔直到有些僵硬的程度,眸子始终紧紧盯着她。

    良久,赵玉瑭动了。

    她走下楼梯,从维洛西尔身侧走过时甚至没有停留,这让维洛西尔下意识伸出的手落了吗个空,眼神略微空茫的追着她。

    黛娜站着的角度看不到这一切,更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小女巫身上,她紧张而期待地等着维洛西尔的回应。

    但维洛西尔这会儿早就将她抛之脑后,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赵玉瑭身上,见她越走越远,忍不住问道,“你去哪儿?”

    就这么走了?

    赵玉瑭转身,微低着头,“殿下,该做晚餐了。”

    这话提醒了阿纳雅,她连忙跑下去跟在赵玉瑭身后往厨房走。

    维洛西尔蹙着眉,想她刚刚那句“殿下”,能叫出这个称呼说明她肯定不高兴了。

    哈,他被别人女人纠缠,她都不宣示一下主权,该生气的难道不是他吗?

    维洛西尔越想越心烦,对黛娜这个罪魁祸首更加厌恶,根本不想搭理她。

    于是黛娜在接近晚餐的时间硬生生被赶出了城堡。

    她看着昏沉的夜色,看着自己带来的十几辆马车,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她好歹也是贵族小姐,维洛西尔居然这么对她?

    黛娜不是个肯轻易认输的,她非要维洛西尔对她改观不可,便命令骑士和仆从们在城堡外围扎起帐篷,准备等明天天亮之后再去见见维洛西尔。

    黛娜在外面忙活的时候,城堡里的氛围也算不上轻松,因为这次维洛西尔没有下来吃饭。

    女巫们面面相觑,都猜到这事儿和外面的贵族小姐有关,但她们没有发言权,只好齐齐盯住赵玉瑭。

    阿纳雅小幅度推搡她,“你去看看殿下。”

    赵玉瑭刚开始听到黛娜的话那时是有那么点不高兴,但这点小情绪没多久就散了,倒是维洛西尔居然真的闹起了脾气。

    她端着饭菜上楼,维洛西尔这家伙居然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出来了。

    “不饿吗?”

    赵玉瑭靠着墙,把餐盘放在橱柜上面。

    维洛西尔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不肯应声。

    赵玉瑭无奈,把被子掀开一角后将手伸进去,一下就摸到维洛西尔的脸,他还是不吭声,但也不躲开。

    她语调慢吞吞的,“你生气了?”

    回忆一下自己仅说的一句话,“因为我叫你殿下?”

    维洛西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声闷气的,“你不牵我的手。”

    在别的女人面前不宣示主权,还跟他划清界限!

    赵玉瑭不禁失笑,“你想要那个黛娜小姐将八卦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吗?”

    两人的关系只有阿纳雅她们最清楚,一旦传到其他人耳朵里,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变了味道。

    维洛西尔心里的闷气突然就散了,他在赵玉瑭的话里明白问题的关键。

    他有什么立场要求赵玉瑭在黛娜面前宣示主权,明明他自己就没有把主权完全交到赵玉瑭手上。

    那个黛娜不就根本没有把目光看向她吗?因为在她那里,赵玉瑭只是个女巫,而不是他的谁。

    从始至终,赵玉瑭在他这里都处于一个被动的位置。

    维洛西尔握住赵玉瑭的手,“以后不会了。”

    赵玉瑭以为他是指生气,浅浅笑了下。

    “没关系。”

    闹脾气也没关系。

与野兽书(20)

    黛娜一连努力了三天,连城堡的门都进不去,气得在外面跳脚。

    她不明白,她都自降身价到如此地步了,甚至不要求维洛西尔承诺什么,他为什么还是不接受自己?

    “照这样下去,维洛西尔还怎么解除诅咒!”

    她心心念念的王子殿下难道真的回不来了?

    为了防止黛娜从还没修好的围墙偷溜进来,阿纳雅和几个女巫轮流来守着,此刻听到她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脑袋一热就出声反驳了。

    “殿下肯定能解除诅咒的!”

    有玉在,一定没问题的。

    黛娜轻哼一声,“解除诅咒?没有女人的帮忙他怎么明白爱的奥义,通过看书吗?”

    她说话太粗俗,就像其他人一样将“爱的奥义”简单粗暴地和两性关系划上等号,这让阿纳雅很不赞同。

    虽然她只是个外人,不能说清爱到底是什么,但玉和殿下的感情一定不会是那么笼统单薄的东西。

    他们之间有一条更坚固的线连接着。

    自以为将小女巫堵得哑口无言,黛娜心情舒畅了一点,又自来熟地跟阿纳雅打听起消息。

    “除了我,还有其他女人来过城堡吗?”

    奥德丁堡离这里有很远的距离,黛娜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担心会被别人捷足先登,现在看到维洛西尔满不在乎的模样,就自然而然地又怀疑到这方面。

    她简单的脑袋瓜里实在想不出更复杂的东西。

    “没有。”

    阿纳雅经常害怕维洛西尔,但在维洛西尔情况稳定后这种感觉淡化很多,甚至会主动维护维洛西尔的形象,在她这里,维洛西尔除了一个王子的身份,他还是玉在乎的人。

    她不高兴地强调,“一个都没有。”

    她们玉是独一无二的。

    “那我到底为什么被拒绝?”

    黛娜想不明白,而她偷溜出来的事情已经被父亲发现,恐怕也没有时间去搞明白这件事了。

    在黛娜不得不启程离开的第二天,城堡的大门打开又合上,一行人开始出发去往邻国。

    皇家马车行驶在平坦宽阔的大道,街道两旁围满了闻讯赶来的民众们,大家齐声呼喊维洛西尔的名字,向这位他们无比喜爱的王子行大礼。

    在诅咒生效后见过维洛西尔的人很少,在这些民众心里,维洛西尔一直是那个如明月、似宝石的王子殿下。

    “好热闹啊。”

    小女巫偷偷跟阿纳雅聊天,又去看旁边的赵玉瑭。

    “我们要在路上待多久?”

    赵玉瑭算了算时间,“半个月左右。”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能在公主的预产期之前见是她一面。

    因为是几年来头一次出门,女巫们都兴奋得不行,就连阿纳雅都少见地活泼起来。

    队伍走出城市,进入茂密的森林,走着走着,赵玉瑭发现从她们这辆马车开始,跟前面的队伍越离越远。

    “为什么我们这辆车走得这么慢?”

    赵玉瑭去问马夫,马夫头也不回地答,“路不好走,慢点很正常。”

    又这样走了一段距离,直到再也看不到维洛西尔的队伍,阿纳雅她们才觉出不对劲儿。

    把队伍都跟丢了该怎么走?

    阿纳雅要去催马夫,被赵玉瑭伸手拦下,她的面容藏在阴影里,朝阿纳雅无声摇头。

    阿纳雅顿时警惕起来。

    但这时已经晚了。

    “是火!”

    队伍里有女巫惊呼了一声,随着这声叫喊火光直冲天际,重重火焰由外而内地将女巫们包围起来。

    赵玉瑭不断催动水魔法灭火,用水龙围成一条隔火带。

    “果真有点能耐。”

    萨拉斯骑着马,上百个装备着精良武器的骑士在他的号令下手持刀剑冲入火圈,对女巫们进行无差别屠杀。

    血腥味飘散在空中,赵玉瑭猛地回头,却不是看萨拉斯,而是看向在队伍最外围的那个身影。

    是艾碧丝。

    “玉!”

    阿纳雅的魔法不足以抵抗骑士们的攻击,她险些被长剑刺入胸口,下意识叫了一声赵玉瑭。

    浅紫色的魔法能力在半空中盘旋凝聚,赵玉瑭的能力再强也无法护住每个人,空气中的血腥味每重一分,她脸色就冰冷一分。

    “别让她跑了。”

    看着那么多骑士的围剿都没能将赵玉瑭解决掉,萨拉斯皱紧了眉,连声催促。

    他不能允许再有意外发生。

    赵玉瑭一边使用防御系魔法护住阿纳雅她们,一边在战斗间隙去看艾碧丝,她始终遥遥望着这边,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

    但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艾碧丝的能力不是赵玉瑭这种半吊子能比的,如果她出手,赵玉瑭很难有机会突围出去。

    和这里的紧张局势不同,已经驶出一段距离的马车队平静无比,维洛西尔忽然又犯起头疼的老毛病,便让人去叫赵玉瑭过来。

    等了一会儿,被他使唤的仆从杳无音信,他不耐烦地出了马车,准备自己去找人。

    看到空荡荡的队尾,他怔了好几秒,心脏跳得飞快,不详的预感席卷全身。

    赵玉瑭在哪儿?

    硝烟漫天,火焰里被加了使人身体麻痹的毒素,阿纳雅她们已经再也坚持不住。

    赵玉瑭咬咬牙,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冲出重围。

    魔法力量在她的催动下凝成一个巨大的圆环,以她为中心飞速地向外围涌去,骑士们抵挡不住,呼啦啦倒了一片。

    萨拉斯脸色愈发难看,大声喝问,“艾碧丝,你还在等什么?!”

    再等下去,维洛西尔就要发现了。

    艾碧丝静静骑在马上,一语不发。

    就在萨拉斯要发怒的时候,她忽然发出一声轻轻的笑音。

    “终于来了。”

    什么来了?

    萨拉斯回头,正对上巨蟒猩红的竖瞳,吓得从马上跌落下来。

    看到巨蟒的那一刻,赵玉瑭忽然明白过来艾碧丝的用意,魔法圆环极速向外扩张,逼得巨蟒倒退几十米。

    她看着巨蟒猩红的眼睛,“维洛西尔。”

    声音飘散在风中。

    “别过来。”

    一支裹挟着汹涌力量的魔法箭刺破天空,直指赵玉瑭心口。

    狂风卷起兜帽,露出一张绿眸高鼻的苍白面庞,艾碧丝疯狂大笑,眼神狰狞。

    维洛西尔,你这个高坐于神殿的天之骄子,我要你亲眼看着爱人在我的箭下死去,我要你为当日的轻蔑傲慢赎罪。

    我要你承认,你终究还是成为了爱的囚徒。

与野兽书(21)

    意识正在极速溃散,这种濒死的感觉赵玉瑭并不陌生,换作其他时候或许还能够坦然处之,但现在,她心口空空的,格外的不舍,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浮动。

    不该让维洛西尔看到这一幕的。

    魔法圆环迅速扩散消弭,像她的生命一般,最后一点星光落下,映出了维洛西尔高挑修长的身影。

    他紧紧抱着赵玉瑭,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不要,”

    他几乎是在恳求,“玉,不要这样。”

    不要对他这样残忍。

    赵玉瑭说不出话来,每当这种时刻,声音的消失都会将她所有想说的话堵回去。

    她只能感受着生命力的快速流失,意识越来越昏沉。

    可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是那样用力,维洛西尔不愿意接受她的离开。

    “不要闭上眼。”

    声音低低地落在赵玉瑭耳边,维洛西尔身体僵硬而冰冷,似乎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即将死去的人。

    他清楚地意识到没有时间再留给他了,他的小女巫,他珍贵的玉,他的心脏,他的灵魂都迎来了终点。

    “我爱你。”

    维洛西尔无法再说任何一句违心的话,他早就该承认,他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姑娘。

    他所轻视的、所厌恶的“爱”最终成为他灵魂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成为他至死不愿割舍的一部分。

    据说人死时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幸好是这样,赵玉瑭才得以听到这句话,她轻轻笑了下,面容却已经永久停留在平静而略带悲伤的那一刻。

    被维洛西尔紧紧攥住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滑落。

    维洛西尔,爱是爱欲,是占有欲,也是宽容,是坦诚,是——放手。

    ……

    【你快死了】

    【妈呀,你还不能死啊,现在不行!】

    系统一上线就发现到了这么紧急的时刻,急得都要语言紊乱了。

    赵玉瑭要是现在死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完全可以想象。

    它的数据柱会炸掉的!

    正急得团团转,忽然看到某一处,系统惊讶地“咦”了声。

    【没想到……好吧,就给你破个例,当作给你的奖励好了。】

    实在没有办法,系统只能偷偷开个bug。

    赵玉瑭彻底陷入意识混沌的那一刻,柔和的白色光晕将两人包裹了起来,再散开时,维洛西尔的脸变回从前模样,他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眸子蓄满了泪,好似布满裂痕的水晶。

    他的诅咒解除了。

    艾碧丝要他明白爱的奥义,就是要他将爱的辛酸苦辣都尝一遍不可。

    他必须承认自己的爱欲、占有欲,在爱却不能得之中明白究竟什么是“爱”。

    这个如神明一样傲慢,如天使一般圣洁的维洛西尔,只有当他真正心甘情愿地说出“我爱你”这句话,魔鬼加在他身上的诅咒才能得以消除。

    魔鬼只会诅咒不懂爱,不会爱的胆小鬼。

    从此,他恢复精致的美丽面容,重回神殿之上,但废墟已将他淹没,他成为一个失去爱人的孤魂野鬼。

与野兽书(22)

    这条走道漆黑狭长,漂浮着难闻的血腥味和肉脂气,不知有多少穷凶极恶的囚徒在这里遭受酷刑然后结束生命。

    狱卒将蜡烛点燃,火光映亮了地上的一团人影,这是艾碧丝被囚禁的第五天,她脸颊浮现出一种死期将至的青灰色,整个人气若游丝。

    如果不是维洛西尔命令那些女巫强行吊住她的命,她早就该在看到维洛西尔诅咒解除的那一刻完成和魔鬼的交易,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交付出去。

    能看到维洛西尔跌下神坛,承认自己成为爱的奴隶,艾碧丝复活的使命就已经完成,虽死而无憾。

    烛火跳动,艾碧丝在极度的疼痛中抽出思绪,“又来了?”

    她低笑,但声音破碎,“还是不死心,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复生魔法是假的,它或许可以让人借别人的身体起死回生,但你看看我这副样子,最终还是要死的。”

    “更何况,”

    强烈的疼痛让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但艾碧丝还是很高兴,她太乐意看到维洛西尔一次次绝望的神情了,哪怕他脸上其实始终平静,但她知道,这个人的心已经裂开缝隙。

    她坚持把话说下去,“更何况,那个小丫头没我那么大的本事,复生的事想都不要想。”

    直到她呼出最后一口气,维洛西尔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始终静静站着,听着艾碧丝一遍遍打破他的希望。

    维洛西尔无法控制的想,诅咒真的解除了吗?

    他却觉得,这可怕的诅咒要跟随他一生了。

    艾碧丝死的那天,国王宣布正式将王位传给被民众爱戴的维洛西尔,八月后,维洛西尔实行加冕仪式,在这场浩大庄严的仪式上,民众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王子殿下。

    维洛西尔穿着华贵繁复的白袍,袖口和衣摆用金线绣着层层叠叠的玫瑰,国花的馥郁香气几乎从每一个鼻间飘过。

    他走过时,连太阳也不敢与其争辉,于是那张被上帝精雕细琢的精致面庞便完整地露出来,琥珀色的眼眸浮着淡淡的光影,这世间所有的赞美词都为他而生,但用在他身上又都黯然失色。

    他圣洁、高贵,是悬于民众心尖的明月,人们发出热烈的呐喊声,跪地臣服,像神明身后疯狂的信徒。

    脚下这条用白玉铸成的窄道例外只有君王能走,维洛西尔走到一半停了下来,人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心中的神明抛却冷漠外表,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那是什么?”

    最前排的民众发出一声惊呼,“是王后冠冕!”

    维洛西尔,他们的王,在行加冕仪式的这一天抱着王后冠冕独自走完了圣道,坐上高高的王位。

    他走得那样快,那样毫不留恋,既不看民众一眼,也不回应他们疯狂的呐喊和赞美。

    人们感到疑惑,感到失落。

    他们的神明好像把他们抛弃了,因为这位神明走下神座,被人间烟火缠绕。

    维洛西尔不是神,不需要信徒,他只要一个爱人。

与野兽书(23)

    【你小心点,我好不容易再给你找到个合适的宿主身体,再弄坏我可不负责了。】

    系统一路嘀嘀咕咕,语气充满了抱怨,它后来回过味来,知道自己是被赵玉瑭给利用了,不然她怎么刚好就学会了那个复生魔法,刚好就需要系统给开个bug就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里。

    为了不让自己的努力白费,赵玉瑭醒来后就被它催着立刻赶路,争取早日见到如今已是国王的维洛西尔。

    赵玉瑭用随身带着的金币混进商队,和商队一起赶路,商队老板娘是个格外爽朗热心的女人,一有空就来找赵玉瑭聊天。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老板娘嘟囔着,“但你有东方血统,我应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奇怪,那我怎么会觉得你眼熟?”

    这个问题想不明白,她没一会儿就换了话题,“你进城是为了投奔亲戚吗?我听说城里最近不太平。”

    赵玉瑭抬头,“不太平?”

    “你是外地人,应该没听说过,现在这个国王严行刑法,每一年都要死好多犯人哦,这不,这两天就是处决犯人的时间。”

    老板娘说着叹了口气,“每到这个时候,那些犯人的家属就会呼天抢地地在大街上闹事,小偷和强盗趁人多也混进来,乱得不得了呢。”

    “所以我建议你跟我们在城外多待两天,等避开这个时期再进城,那样比较安全些,你一个年轻姑娘走在路上,太容易被歹人惦记了。”

    赵玉瑭摇摇头,“我着急进城。”

    老板娘无奈,“那好吧,你记得带些防身的武器。”

    两天后,商队到达城外的一处旷野,赵玉瑭跟老板娘告了别,一人进城。

    看着少女渐渐走远,老板娘忽然一拍手,“我想起来她像谁了!”

    她低声喃喃,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长得很像王后。”

    那个由国王在加冕仪式中亲手捧着冠冕封后,却谁也没有见过,据说早已逝去的王后。

    果真如老板娘所说,城内热闹非凡,商贩和游行鸣不平的犯人家属掺杂在一起,没走两步就要被人群推搡到角落里。

    赵玉瑭扶住一位挎着花篮叫卖险些被推倒的姑娘,那姑娘转过身来连连道谢,“太谢谢你了,我上次被人群挤得跌倒在家里休养半个月呢。”

    姑娘从花篮中捡出一只开得最好的玫瑰,“送给你,你也要小心哦。”

    玫瑰花瓣上还挂着露珠,赵玉瑭小心地避开人群,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

    “真是见了鬼了,这些人疯个什么劲儿,我被推倒半天没能起来。”

    路过的人低声咒骂,他的同伴无奈解释,“你忘了?今天是国王出巡的日子,那些犯人家属抢着要去见国王一面给家人求情。”

    “国王出巡?那怪不得人们这么疯狂,我们也去瞅瞅。”

    赵玉瑭跟在这两人身后,一直走到城内中央广场上,此时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犯人家属数量众多,但居然没几个挤到前面的,前排几乎全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

    “是维洛西尔陛下!”

    “陛下来了!”

    赵玉瑭在人群最外围,只能看到一辆皇家马车缓缓停住,有人从上面走下,身姿修长清瘦。

    三年过去,民众对维洛西尔的喜爱程度似毫没有减退,他那皎若明月的天人之姿令无数姑娘魂牵梦绕。

    更何况国王继位以来除了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王后,身边没有一个女人。

    “陛下!陛下!”

    人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赵玉瑭等了很久才等到维洛西尔把广场上那条长长的窄道走完,最终坐上高座。

    这次出巡维洛西尔要接受部分民众的献花,对过去一年的民生情况做个简短的总结。

    他懒散地坐于高座之上,金色缀满宝石的国王冠冕给他淡漠美丽的脸增添几分神性,但他眸子却浸满世俗百味,早就是个不舍红尘的人。

    大臣在一旁高声念着颂歌,维洛西尔却已经在出神地想着别的事情。

    阿纳雅她们最近研制出一种可令人梦中与思念之人相见的药水,但这种药水副作用极大,几乎是拿寿命做代价,维洛西尔已经命人去取,他希望这个药水是真的有用。

    “陛下,请您接受我的花!”

    出神的这段时间已经轮到民众献花,大胆的年轻姑娘捧着一束白百合,眼神热切而期待地仰着头,希望能得到国王的青睐。

    她是个很美丽的姑娘,因此眼光很高,看不上父母给自己选的未婚夫,在她心里,这世界上只有国王这样的人才能令她倾心,她甘愿做国王的女人,没有名分也无所谓。

    维洛西尔垂着眼,在大殿之上朝那个姑娘看过去。

    她有一双黑色的眼睛,但也仅此而已。

    他眸中浮现几分厌烦,随意挥挥手,那姑娘立刻就被带了上去,徒留哭声回旋。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头,年轻姑娘们大胆而热情,对追求心上人一事乐此不彼,哪怕对方是国王,哪怕自己一定会遭到拒绝。

    赵玉瑭站得太远,其实听不清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但周围人七嘴八舌地交流八卦,也就让她勉强跟上节奏,七拼八凑出了故事情节。

    他还真受欢迎。

    这场出巡持续的时间不长,骑士们护卫着维洛西尔走上马车,周围的人群顿时躁动起来,那些罪犯家属疯狂地追赶在维洛西尔的马车后面,大声为家人求情。

    车辙在路上缓缓驶过,赵玉瑭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维洛西尔见面,只好也混在队伍里,在人群的裹挟中朝前迈进。

    人们的挽留声、哭声,赞美声混杂在一起,被簇拥在中心的维洛西尔却毫无反应,他淡淡垂眼,拂掉袖口不知何时沾上的花瓣。

    马车即将驶进限行道路,有几个犯人家属走投无路竟然冲破了骑士的包围圈直直扑向马车。

    “陛下!陛下!”

    车帘被拉开,维洛西尔蹙起眉尖,要开口下令的一瞬间嗅到淡淡的苦味花香,忽地怔住。

    “停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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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介绍:
绑定系统后穿梭不同惊悚世界,恶鬼/怪物/邪神睁开血色的眸子,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赵玉瑭要在一个个绝境困局里努力生存,活下去是她唯一的目标。
【古宅惊魂】中,邪神降临,伸手将她拉入深井。“我允许你做我的侍者,你将永远追随我,依赖我,接受我的庇佑。”
赵玉瑭扬眉一笑,毫不犹豫地斩断两人间的羁绊,“不。”
我要做就要做你的枷锁。
【深海吞噬】中,怪物带着割裂狰狞的灵魂而来,将她拖入海底深渊。“人类末日已近,信仰我者得永生,留下来。”
赵玉瑭握紧了刀柄,“我要作为人类活着,成为怪物的我绝不再是我。”
“要留下我,你只有融入人类这一个选择。”
我要做便做规范你社会行为的准则,你将克制本能,以我为先。

【我愿做赵玉瑭的爱人,我承诺,我将克制本能,将灵魂奉上,以她喜为喜,以她恶为恶。】
【我愿做祂的爱人,我承诺,我将在完全自由的情况下给予祂我最纯粹的爱意。】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