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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相茶     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txt下载     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请假条

    三次元有重要事情要办,今天先请假哈~

血魔降世(10)

    自从百年前,许多叛出师门的魔修转进了魔域,这地方就再没有安生过,大大小小的战乱不断,谁都想入主永夜城,当一当魔主。

    “要说还是得血统纯正的魔才能一统魔域,你看那些魔修争来斗去了那么多年才站稳一个小地盘,人家血魔一来,整个魔域都俯首称臣了。”

    说这话的是个魔修,修为不太高,也不爱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他跟好友吐槽着最近的情况,一副谁掌管魔域都无所谓的模样。

    好友嘲笑他想得太简单,“你以为那血魔是凭什么一统魔域的?他进魔域那天遇到四方煞,愣生生全须全尾地闯了出来,永夜城拦他的人更是被屠了个干干净净,我看这魔域是要变天了。”

    魔域一直都不安分,但这回不同,那血魔占领了永夜城,当了魔主,这下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不仅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魔王要把他当成眼中刺,外面的仙修们也会视他为大患,欲除之而后快。

    魔修愣了下,“那怎么办?我们现在跑来得及吗?”

    好友翻个白眼,“跑什么跑,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没多久,这两兄弟便进了永夜城,对魔主俯首称臣,成了其座下魔将。

    平了西边的动乱回来,收缴了一大批奇珍异宝,莫修急着要跟魔主汇报情况,但进了大殿却不见魔主踪影。

    他问手下,“魔主呢?”

    对方回,“在魁殿。”

    那是魔主的寝宫,也是这永夜城的中心。

    永夜城并不是没有白天,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曾经因为某位魔主失控屠了全城,血雾遮天蔽日久久不散,难以视物就如同身处黑夜。

    它其实是整个魔域白昼最长的地方,且是唯一一个能养活物的区域,其他地方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莫修去了魁殿,瞧着一众魔将都在门边守着,个个低眉耷眼,他没敢靠近,就站在一边观望了会儿。

    魔主背对着他们,微微低头看着院里新开凿的小池塘,看不清神色。

    他近来又消瘦了些,轮廓明显,眉眼更显得冷戾,可仍是好看的,有种被人养在青山秀水间的贵气矜傲,若不是身上魔气太重,谁看了都要以为他是仙门弟子。

    哦,魔主本来就是仙门弟子,只是叛逃了而已。

    据说他还有位修为很高深的师姐,这位仙子嫉恶如仇,知晓魔主身份后毅然与他一刀两断。

    莫修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瞧着魔主迟迟不动,忍不住上前唤了一声。

    “主上,这次收缴西魔王,从他殿里搜出来不少奇珍异宝,您看这些东西怎么安排?”

    那可真是一大堆宝物啊。

    慕悯屈膝蹲在池塘边,始终望着里面已经鱼肚翻白的几条锦云鲤,他垂着长长的眼睫,或许是被光晕开了锋利的线条轮廓,竟显得有些柔和,像在难过。

    他还是养不活这娇贵的锦云鲤。

    对于莫修的话,他也只是懒懒回了句,“放进库房。”

    莫修:“……魔主,您看咱这永夜城有不少地方需要修缮,不如——”

    慕悯偏过头,一双血眸毫无遮掩地露在人前,眸色冰冷。

    莫修立刻住嘴,“属下知罪。”

    他只是不明白,这魔主灭了那么多魔王,既不图人家的财宝,也看不上那些蛮荒地盘,那他究竟想要什么?

    魔域陷入腥风血雨的时候,仙盟也很不安定。

    “青云宗养出了一个魔主,赵玉瑭真的不知情吗?”

    “玉瑭仙子只是那魔主的师姐,两人一整年都见不到几面,她没看清这狼子野心的魔头真面目不是很正常吗?”

    “我可是听说这师姐弟关系很是亲近,搞不好她就是故意包庇!”

    弟子们争论不休,突然,有人毫无预兆地噤声了,眼神四处游离。

    赵玉瑭从他们身旁走过,她惯穿淡色衣裙,今日也不例外,浅紫色裙裳衬得她眉清目白,本就是秀美清丽之姿,哪怕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气质也平淡柔和。

    她脊背挺直,目不斜视地走过这纷扰之地,好似什么话也伤不到她。

    弟子们沉默许久,突然有人说,“我们不该如此揣测玉瑭师姐——”

    赵玉瑭从幻境出来后养了几日伤,那魇兽本事不小,她直至破境才醒来受到不小的影响。

    仙盟那边应该也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切,等她伤好后才给她传讯。

    她一路走进明光殿,仙盟几位掌事的长老已经等在那里,还有周若水和陈谭以及他们的师尊,孟浮清也在。

    往日进明光殿,这些人五一不是笑盈盈地迎接,现在是没有这个心情了。

    仙盟的孟长老性子直,直接开门见山,“赵徒儿,你修为是年轻一辈里最出众的,道心也坚定,为何却被魇兽困在幻境中那么久?”

    这是最大的疑点,他们都不愿意相信仙盟的接班人竟是包庇魔族的叛徒。

    赵玉瑭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中央,她谁也不看,只垂眼看着地板上细微的祥云纹。

    “弟子心有挂念,有不堪回首之往事,一时疏忽入了魔障。”

    要不是这次被魇兽困住,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很介意那件往事,以至于现在都没有忘。

    孟长老眉头一竖,“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事儿是不是和慕悯有关?”

    赵玉瑭声音平静,“没有。”

    孟长老跟江长老对视一眼,不见放松,他们就要问到最关键的内容了。

    “那日你与慕悯一同被困在幻境,他可有对你说些什么?”

    真要往前追溯,慕悯其实是紫集仙尊亲自收的小徒弟,但仙尊已经飞升,这口黑锅扣不到他头上,他们要找源头就只能在赵玉瑭身上找。

    破境当日慕悯一身魔气,他怀里抱着赵玉瑭迟迟不肯松手,若不是有周若水和陈谭的师父在场,或许他还不会那么快逃窜回魔域。

    他身上魔气那么重,可见修魔道已不是一日两日了,跟他关系最为亲近的赵玉瑭作为师姐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血魔降世(11)

    幻境中的事情其实赵玉瑭记不太清了,她浑浑噩噩地一人饰两角,记忆碎片混杂到一起,哪怕是现在回想也只能记起支离破碎的一些片段,摸不清事情全貌。

    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她都没有正面回答,孟长老语气越发不好,“赵玉瑭,我是看在你天资卓越又为仙盟做出不少贡献的份上才对你网开一面,但你自己也要抓住这次机会,我再问你,你究竟知不知道慕悯早入魔道的事情?”

    周若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自己的师尊用眼神制止了。

    她只能眼神复杂地看着赵玉瑭,若是承认她早就知道慕悯入魔道的事情,那赵玉瑭一直以来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仙盟不会容忍一个有可能勾结魔族的弟子来当盟主,大家也不会继续敬爱一个有魔族师弟的玉瑭仙子。

    她往后将会很难自处。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殿中央的少女身上,她是这一代的天之骄女,天姿卓越,道心坚定,如果不出意外,她的名字会深深印刻到每一个弟子的心中,成为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

    赵玉瑭想起自己对紫集仙尊的承诺,他把慕悯交给她,让她担起仙门重任,十余年来她一直铭记于心,将宗门事务通通揽到自己身上。

    她从没对人说过,她其实很讨厌这种站在人前的感觉,她并不擅长做一个领导者,她也会累。

    慕悯入魔道的事情她并不意外,他本就是天生魔种,刻进血脉中的东西怎么能变?

    赵玉瑭从未想过要将慕悯留在宗门一辈子,这就像非要将一头嗜血的猛兽放进人堆,她只是想着,等她把宗门的事务都安排好了,等仙盟也不再需要她,等到——

    可还是晚了。

    她总想着等一等,但怎么来得及呢?她说愿意成为一道枷锁束缚慕悯,紫集仙尊就将一道更沉重的锁链缚在她身上,像一定要让她后悔,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赵玉瑭沉默得太久,众人心里都浮现起一个不好的猜测,孟长老脸色难看,高声呵斥,“我再问你一遍,慕悯入魔道的事情你究竟知不知情?!”

    他逼着赵玉瑭给一个回答,这个回答不只是给他的,更是给整个仙盟的。

    赵玉瑭慢慢地跪了下来,“弟子知情。”

    她仍然挺直着脊梁,秀美柔和的面容一如往常,不躲不避地直视着殿堂前挂着的紫集仙尊画像,这一跪是跪她要食言了。

    今日,压在她肩头的重担哪怕她想担也担不起了。

    “赵玉瑭蔑视门规,私藏魔种,不配为仙门弟子,念她往日修行勤奋,将功补过,先留她弟子籍,遣去黑云山闭关一月!”

    孟长老冷声下了裁决,但这事并不往外公布,仅限在场的几个人知道内情,其余弟子只能继续胡乱猜测。

    去黑云山那天,周若水来给赵玉瑭送行,她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口了。

    “你为什么要承认?如果你不承认,谁也找不到证据。”

    慕悯或许是考虑到自己会给赵玉瑭带来的麻烦,他离开后就开始往外散布消息,众人皆知是他主动叛出师门,跟赵玉瑭决裂。

    只要她绝口不提自己知情的事,她完全可以做回那个玉瑭仙子,从此跟慕悯只有前仇旧恨。

    赵玉瑭看她半晌,浅浅笑了下,“多谢你为我考虑,但是不必。”

    她身上的重担本就是为了慕悯而主动承担的,仙盟的盟主她本就不愿做,玉瑭仙子也只是个虚名,她从来都不看重这些。

    周若水怔怔地看着她走入黑云山,这座山是仙盟的暗牢,用来惩罚那些作恶多端的仙修,如今赵玉瑭,这样一个为仙盟为人间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竟然也走进去了。

    她有片刻恍惚,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赵玉瑭这样的人不该来这里,但少女脊梁笔直,神色从容,似乎一点不甘都没有。

    她走在弟子前面斩妖除魔时,被当作玉瑭仙子迎接赞美时,站在仙盟那一堆出众的候选人前面时,似乎都是这个表情,从没变过。

    “魔主还没回来?”

    莫修有点着急,他们被困在这城外已经十几日了,魔主一人独闯死阵,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也就是不久前,魔主突然修为大增,同时煞气遮天蔽日,他整个人变得愈发难以接近,几日内屠戮全城,那些挑衅魔主的家伙全都被魔剑吞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哪怕是他们这些好战的魔将,见到魔主发疯的模样也不由得心惊胆战。

    莫修急得抓耳挠腮时,久攻不下的城门终于破了,一只血淋淋的手推开城门,他们消失数日的魔主走了出来。

    他身形消瘦,血雾裹挟着眉眼,垂下来的手里握着一把饮血的魔剑,周遭魔气动荡乱窜,看起来情况很不好。

    莫修小心翼翼地上前,“主上——”

    慕悯松了手,任由魔剑转回城内扫荡满地的血肉骨骸,他闭了闭眼,只觉得肩胛骨两侧疼得厉害,好似火烧,眉心跳个不停,“外面——有什么消息了吗?”

    他声音低哑,莫修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小声答道,“还没,仙盟安静得很。”

    慕悯便不作声了。

    安静是好事。

    也对,他师姐那么厉害,仙盟怎么舍得为难她呢。

    慕悯回了魁殿,那方池塘空荡荡的,锦云鲤换了几回都没养活,他便不再折腾了,反正也没有喜欢锦云鲤的人看。

    魔骨汲取力量生长飞速,硬生生地冲破血肉露出尖角,慕悯余光瞥到墙上的影子,自己简直像个怪物,他身上流着魔族的血,连样子都要变成魔了吗?

    他嫌恶地皱眉,狠狠将魔骨削去,魔骨与他本是一体,一损俱损,剜骨的剧烈疼痛让他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去,血雾挥舞地更加狂乱。

    莫修来汇报事情,进来后才发现魔主已经休息了,他正要退下时,听到一声极轻的呢喃。

    “师姐——”

血魔降世(12)

    莫江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情,主要是能力不够很容易死在战场上,他听了莫修建功立业的忽悠进了永夜城,但也只是当个魁殿的守卫,日日闲散度日。

    听了莫修的话,他努力思考了一会儿,猜测道,“魔主恨他那个师姐都恨到在梦里骂她了?”

    莫修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恨她还叫她师姐?”

    “也是哦,”莫江挠挠脑袋,“也可能是叫顺嘴了吧。”

    莫修给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这么蠢,我看呐,魔主对那个师姐不是恨,是爱才对。”

    “??”

    莫江一脸惊恐,“爱?魔主也会爱人?”

    莫修轻哼了声,“传言不可全信,咱们魔主估计是对他师姐情根深种了。”

    “可是,不是说魔主跟那个师姐一刀两断了吗?还是被赶出来的,如今两人已经没有可能了吧。”

    莫修吊儿郎当地站着,无所谓地说,“魔主现在修为大涨,即将一统魔域,抢一个仙门弟子而已,只要他想,什么做不到?”

    是啊,只要慕悯想,什么做不到?

    可接下来的日子里,慕悯只是更加沉默,更加狠戾冷血,他打压各方魔王的手段残酷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程度,就连莫修这样粗神经的人都压力倍增,轻易不敢靠近。

    “魔主,仙盟派来的讨伐队伍已经逼进域口了。”

    这几年魔域乱七八糟地内斗着,仙盟乐得静观其变,但慕悯一来就迅速将各个分裂的队伍整合起来,整个魔域即将实在统一团结,仙盟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便想抢占先机,率先启动了征讨魔域的计划,用的旗号还是惩治判出师门的弟子。

    莫修寻思着自家魔主和仙盟的纠葛,估计他是不想跟这些人直接对上的。

    但慕悯听后只是顿了顿,随后便抬手,“开域口。”

    这是要打算开战了?

    莫修实在琢磨不透这位魔主的心思,反正听话就对了。

    仙盟这边,领军的是周若水和陈谭,他们本是站在赵玉瑭一派,她出事被踢出候选人名单后,这两人在仙盟的待遇也一落千丈,这种征讨魔域的苦事就落在他们身上。

    仙盟本意是想试探一下魔域现在的情况如何,并没有要真正开战的意思,但这种事情弄不好就是一场大战,哪是说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域口缓缓打开,冲出来大批魔将,莫修跟随着队伍出来,一眼就看到队伍最前面的女弟子,暗自琢磨,难不成这就是魔主的那个师姐?

    周若水刚要出声就看到被魔将簇拥着走出来的人,声音顿时停住。

    慕悯……变得很不一样了。

    他仍穿着一身黑袍,周身却笼罩着暗沉沉的血雾,眉眼都变得模糊,只能瞥见那消瘦的身形和他身上极盛的煞气。

    他是真的入了魔道。

    慕悯认出了周若水,视线在她周围扫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相见的人,不知是松口气还是遗憾,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周若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慕悯,我们此行前来是——”

    慕悯没有回头,他周边的血雾却有自己的意识般猛地折回蹿过来,要不是周若水身上带着些法宝,恐怕要伤得不轻。

    她愣愣地看着慕悯的背影消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心魔混杂着魇兽的声音持续地作乱,慕悯只觉得头疼,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几乎无时无刻都活在幻声的阴影下。

    那心魔还在催促,“你如今已成了魔主,魔域和仙盟迟早要有一战,现在动手先杀杀他们的锐气!”

    慕悯不作声,那心魔又狂妄地笑起来,“还在惦记你那个师姐?别做梦了,你们再见面定要打个你死我活,这就是你们的结局。”

    “滚。”

    慕悯朝着魔骨狠狠一剑,他自己狼狈弯腰的同时心魔也暂时消停了。

    他看向窗外,院里那方池塘已经干涸了,只余下一地残花败叶。

    慕悯在昏沉的疼痛中想,夏日将近,师姐生辰也要到了。

    这一日过后,仙盟正式开始剿魔计划,先是从霍乱人间的那些魔修开始,在看出仙盟剿魔的心意坚定后,不少魔修逃回魔域寻求庇护,但这时的魔域不比外面安全,魔主受心魔影响行事暴戾,几乎把魔域搅了个天翻地覆。

    在这样的高压氛围下,本就生性狂暴的魔族们越发想要独占永夜城,但魔主打不过,他们计划一番便跑去跟仙盟打,打的时候还打着魔主麾下猛将的名头,狠狠拉了波仇恨值。

    就这样,仙魔两道的斗争越来越激烈,既要抽出力量去打魔域,又要应付涌现到仙盟周边的小范围骚扰,逐渐有些吃力。

    “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年轻弟子恐怕要削减一半以上。”

    郭长老忧心忡忡,仙盟的未来全靠那些年轻弟子,要是把他们赔进去了,这场仙魔之战得不偿失。

    “那魔头最近有什么动作?”

    孟长老问道,他自然明白郭长老的担忧,但魔主实在是他,是整个仙盟的心头大患。

    “还是老样子,魔头行事暴戾,魔域的人被他屠了一半以上。”

    就是这种行事风格,才使得他们这么急切地想要尽早铲除他。

    “长老!”

    孟浮清急匆匆地跑进来,自从赵玉瑭进入黑云山,青云门就推出他作为弟子代表。

    他脸色难看,“二位长老,仙盟外突然聚集了三万魔军。”

    三万?

    孟长老眉头狠狠一皱,“那些魔修怎么把人聚齐的?”

    以往都是小打小闹,魔修们毕竟人数不多,但现在一下子来了三万……

    “他们已经在破阵了,我们要迎战吗?”

    现在去打魔域的那批队伍还没回来,仙盟的弟子们人数虽然多,但修为实在不高,和那些残暴的魔修对上,恐怕要损失惨重。

    孟浮清看着这两位长老为难的表情,突然提议道,“我们还有一人可用。”

    “赵玉瑭。”

    “不如让赵玉瑭带领弟子们迎战,也算给她将功补过的机会。”

血魔降世(13)

    赵玉瑭从黑云山出来时已近黄昏,她在里面待了大半个月,整日和妖魔搏斗,几乎没有闭眼的时候,孟浮清再见到她时竟没有立刻认出来。

    她衣衫染血,发丝凌乱,因为长时间得不到休息而清瘦下去,但眉眼沉静从容,仿佛从未在那妖魔窟里走一遭,仿佛还是那个被众人仰望的师姐。

    孟浮清掩下眼中复杂情绪,弯下腰去行礼,“请师姐出山抗敌。”

    数十个跟赵玉瑭有些交情的弟子齐齐弓腰高呼,“请师姐出山抗敌!”

    赵玉瑭一声不吭,握紧了手里的剑。

    “霜”的脾气不好,在黑云山里一直躁动着,但现在却安安静静地被她握在手里,有些恹恹的,可能它也感到累了吧。

    这日,围在仙盟山外的三万魔军做好了血洗仙盟的准备,他们这些魔修都是在人间为非作歹数十年的人物,个个性情暴戾手段狠辣,非要狠挫一把仙盟志气不可。

    “魔域那边情况如何?”

    魔修看不起仙盟那些修为尚浅的年轻弟子,对阵当前还在讲些闲话。

    “仙盟的人拖着魔主呢,咱们的后援应该能趁机赶过来。”

    先前几次骚扰仙盟都是小打小闹,为的是给魔主拉仇恨,反正在仙盟人眼中,他们这些魔修都是一丘之貉,不分什么好坏,不过不久前他们转换了策略,想联合仙盟一同对付魔主,这个计策遭到仙盟的拒绝,魔修们一合计,就干脆把主力军都调了过来,先打服他们,等仙盟愿意跟他们好好说话了,再谈结盟共同对付魔主的事情。

    “阵开了!”

    众魔修抬眼看去,大批的仙盟弟子从传送阵中涌出来,领头的那个着浅紫色裙裳,发丝未束,有几缕落在白皙颊边,竟是个容貌颇惹眼的女子。

    “那是谁?”

    “跟魔主一刀两断的那位仙门弟子,听说姓赵。”

    旁边的魔修嗤笑一声,笑这两个人只知道一些坊间传闻。

    “她叫赵玉瑭,玉瑭仙子听说过没?这一代仙盟弟子中最出众的人物,要不是有魔主这么个入魔道的师弟,早成仙盟盟主了。”

    魔修们神经一紧,立刻感到些许压力,但这压力不使他们惧怕,反而更兴奋。

    “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个厉害人物到底有什么本事!”

    说罢,已经带队冲了上去。

    又是魔,数不清的魔,血腥气混杂着魔煞气遮天蔽日,赵玉瑭手中的剑嗡嗡作响,她有刹那间辨不清今是何夕,仿佛还身处暗无天日的黑云山。

    身后人急唤一声“师姐”,她持剑过去,将那名弟子从魔剑手里救下,弟子看她一眼,咬咬牙往后退。

    战到最后,魔修的三万大军只余下几十个最难缠的,而仙盟这边弟子损失将近一半,看似占据上风,但仙盟本就不在意胜负,只是想尽量减少伤亡。

    孟长老旁观全场,眉头越皱越紧,对孟浮清说了些什么,后者点点头,给弟子们传讯。

    从进黑云山的那一日,赵玉瑭就被暗地里收缴了有关仙盟的一切,因此这讯息并未传到她那里去,唯独漏了她一个。

    片刻后,有弟子急报,“长老,有数万魔军正往这边赶来!”

    众人惊疑不定,“这魔修还有后援?!”

    孟长老当机立断,立刻朝孟浮清使眼色。

    很快,还在与魔修对战的弟子们便齐齐后退,直退到大阵中央,要被传送回仙盟内部。

    赵玉瑭在对战间隙中回头,血雾遮眼,或许是伤到了眼睛,她忍着疼抬眸,却也只能瞥见一张张模糊的脸。

    有魔修张狂大笑,“这就是鼎鼎有名的玉瑭仙子吗?怎么今日成了仙盟的弃子?”

    赵玉瑭也笑,她弯着唇,一剑刺向那魔修的命门。

    她轻声自问,“弃子吗?”

    “倒也不错。”

    余下的几个魔修俱被剿灭,赵玉瑭全靠剑撑着才能站稳,只是已没有力气再拔剑了。

    她微微抬眼,眼睛疼得厉害,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只能知道有一队数量不少的魔军正在逼近。

    浓烈的魔气冲荡着四周仙盟的禁制阵法,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来。

    这时赵玉瑭的眼睛已完全不能视物了,她微垂着头,声音和往常一样平静。

    “来者何人?”

    有魔修靠近了她,脚步沉缓,她暗笑自己多此一举,魔修大概不会喜欢战前自我介绍这一套。

    她握紧了剑,琢磨自己这一战生还的可能有多大,要是在这里死了实在有点亏,系统那家伙可不会给她放水。

    脚步声停了,或许要动手了?

    “师姐。”

    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微微诧异地抬起头,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那声音愈发近了,“师姐,慕悯来晚了对不对?”

    赵玉瑭握剑的手颤了颤,她张张唇想说些什么,不知怎的竟然没有发出声音。

    是慕悯啊。

    有冰凉的手指抵着她脸颊,她微微抬起头来,因为已经看不见什么,视线没有焦点,显出些罕见的脆弱之态。

    慕悯轻轻抚着她流血的眼睛,“疼吗?”

    赵玉瑭想说不疼,但唇上骤然传来柔软冰凉的触感,她怔在原地。

    周遭血雾笼罩,在这仙盟之外,仙盟和魔域的人对立两旁,魔头弯腰吻了他的姑娘。

    赵玉瑭看不到,她并不知道此时的慕悯受心魔折腾良久,脊背上的两侧魔骨再也压制不住,冲破血肉成长为巨大漆黑的骨翼,光是看着就令人心悸。

    她握剑的手彻底松开,在慕悯的怀里没了意识。

    魔修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魔主把人家仙门弟子抱了回来,骨翼微微合拢将那姑娘完全拢住,不许其他人窥伺。

    莫修多嘴问了一句,“主上,还打吗?”

    慕悯看都没看他,只小心翼翼检查怀里人的情况。

    “回永夜城。”

    莫修挠头,得嘞,打道回府呗。

    原来这次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趁热打铁对付仙盟,也不是顺藤摸瓜剿灭散魔,他家魔主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姑娘。

血魔降世(14)

    “真的?真的是咱魔主之前的师姐?”

    莫江守在魁殿门口,好奇地追问,“她长什么样子啊?”

    魔主回来那日虽然怀里抱着个人,但两侧骨翼微微收拢着,将那人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点浅紫色染血的裙摆。

    莫修欣赏了会儿莫江着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这才慢吞吞地回答,“没看清。”

    莫江:“……”

    没看清你得意个屁。

    他正要翻白眼,又听到莫修说,“虽然没看清,但应该是个美人。”

    顿了顿,他又补充,“绝顶厉害的美人。”

    骚扰仙盟的那几万魔修中有几个可以说是为害一方,修为高深莫测,在几方魔王混战中也能牢牢守住自己的地盘,要不是被发疯的魔主逼急了也不能想到和仙盟联手的主意。

    然而这样难缠的人物也都死在那位仙子剑下,可见她能力有多强,仙盟抛弃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弟子实属眼瞎。

    莫江摸了摸下巴,“有多厉害,比魔主还厉害吗?”

    以往要是问莫江他觉得谁最厉害他一定答不出来,这世道太乱了,那么多魔修打来打去没个结果,但慕悯一来整个魔域大换血,作风强势血腥,莫江虽然怕这位魔主,但是也打心底里认为他最强。

    莫修但笑不语。

    跟魔主比谁厉害?

    那位仙子勾勾手指头,他们魔主恐怕就要丢盔弃甲了。

    莫江见他光笑不说话一脸莫名其妙,正要继续问,一直安静的房间却突然传来两声巨响。

    莫修和莫江对视一眼,知道是那位被魔主受了两天三夜的仙子醒了。

    可魔主偏偏就这时候不在,他们到底进不进去?

    赵玉瑭睁开眼睛发现一片漆黑时还以为是在夜里,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了,这是眼睛还没好,她眼睛被一个魔修重创,或许治不好了。

    她心里倒不难过,不过现在眼睛看不见,神识也因为重伤沉寂不能用,她什么都看不到很不方便,刚摸索着走了没两步就撞倒了什么东西。

    慕悯不在吗?

    赵玉瑭只疑惑了一下,很快就不去想这件事,专心摸索着周围的家具摆设。

    屋里东西不多,她得以还算顺利地找到房门,伸手推开了。

    外面天光大亮,但她看不到,只微微仰起脸,感受到洒在脸上的细微热意,觉得现在该是白天。

    从房门打开起,屋外始终没决定好要不要进去的莫江莫修两人就怔住了,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她。

    身形纤细的姑娘站在最盛的光影里,眉眼轮廓被晕染得一片朦胧,但还是能瞧清楚她出众惹眼的相貌,清丽秀美,惊为天人。

    莫江看得痴了,低声呢喃,“仙子……”

    果真是仙子。

    赵玉瑭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谁在哪儿?”

    莫江老实巴交地回,“我叫莫江。”

    莫江?很陌生的名字,她想了想,问道,“是阿悯的朋友吗?”

    莫江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敢。”

    赵玉瑭就明白了,大概是慕悯的下属?她被关在黑云山大半个月,出来就是一场恶战,对慕悯的事情并不了解,但以他的本事,应当是在魔域过得很好的。

    她轻声问,“阿悯不在吗?”

    这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回,莫修只含糊地说,“主上去处理事情了,还没回。”

    说完,又自我介绍,“我叫莫修。”

    赵玉瑭点点头,不说话了,慢慢摸索着回房间。

    她垂着眼,静静地想,慕悯竟做了魔主吗?

    他既做了魔主,恐怕血魔血脉带来的力量也更强了。

    紫集仙尊曾说血魔现世,三界必乱。

    慕悯来时看到站在房间门口不知该不该走的莫修,就猜到师姐该是醒了,他立刻去看自己生在蝴蝶骨位置的两只形状嶙峋的骨翼,无措了片刻后才想起师姐眼睛坏了,看不到他。

    他在房门口静站了会儿才轻轻推开房门,光亮随之倾泻进去,映亮了姑娘的一截裙摆。

    赵玉瑭趴在桌上闭眼养神,听到开门声便看过去,“阿悯?”

    “嗯,是我。”

    慕悯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这让赵玉瑭有点意外,她以为少年还会像从前那样,有凳子也不坐,就爱蹲在她膝边仰脸说话。

    她安静了刹那,“多谢你这次帮我,如果不麻烦,辛苦你送我出魔域吧。”

    慕悯顾不得计较她疏离的语气,全部注意力都被最后一句话吸引住了,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声音冷得骇人。

    “你还要回仙盟?!”

    他一动怒,周身煞气更重,好在收敛得及时,没有不长眼地伤到赵玉瑭。

    听墙角的莫修倒是被这煞气吓跑了,只是跑前还在嘟嘟囔囔。

    “太凶了,太凶了。”

    人家水似的玉仙子哪会喜欢这么凶的魔主,长得好看也不行。

    但赵玉瑭一点也不生气,更不惊讶,这人本来就脾气很坏嘛。

    她语气平静地说,“不回仙盟,我去人间走一走。”

    赵玉瑭哪里是以怨报德的性子,更何况仙盟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她,回去也只会重蹈覆辙。

    慕悯声音硬邦邦的,唇线崩得很紧,“去人间做什么,你现在眼睛不好,修为被封,哪里也别去。”

    去人间再被欺负了怎么办,她长得这样好看,肯定会招来很多狗东西的觊觎。

    慕悯有点难过,她因为他被仙盟抛弃,现在又逼她留在魔域,她肯定很不喜他。

    他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免得招她烦,但又迈不开腿。

    他真的很久没见她了,想了那么久的人就在眼前,恨不得能日夜不离的跟着。

    赵玉瑭想了一会儿,她知道慕悯说的有道理,她现在重伤未愈,其实哪里都不适合去,但留在魔域,他不会不自在吗?

    “好,那我再麻烦你几日,伤好了再走。”

    慕悯很讨厌她用这样客气的语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不满,他已经不是她师弟,没有资格对她撒娇抱怨了。

    就这样静静坐了会儿,慕悯离开了。

    赵玉瑭想给自己倒杯水,手指一动却摸到什么硬硬的东西。

    她摸了会儿,认出这是一块髓玉做的镂空香囊。

血魔降世(15)

    “主上,这些东西都搬到魁殿吗?”

    莫修清点了一遍院子里堆着的宝贝,不禁咋舌。

    这么多好东西本来都放在库房里积灰,结果那位仙子一来,全都被拿出来堆到魁殿了。

    慕悯接过单子看了眼,还是不太满意,嫌少,决定这几日再把南边最难打的魔王给剿了,应该能搜刮出不少奇珍异宝。

    他勉强地点头,“都送到魁殿。”

    这几日因为一直往魁殿里送宝贝,魁殿前所未有的热闹,擅长在战场上喊打喊杀的魔修们不得不充当搬运工,一趟一趟地往里面搬东西,每次来都要趁机去看那位跟宝贝似的被藏着的仙子。

    有时看到,有时看不到,因为最开始的那几次赵玉瑭以为他们过来是有正事都刻意回避了,后来发现魁殿的摆设越来越多,她卧房也是一样,才明白他们来是做什么。

    后面这些魔修再来还会问问她的意见,让那些宝贝都放在她让放的位置,放完后还会再跟她说一声,免得不小心碰到了伤到她。

    “仙子,这件琉璃八宝塔放在窗边行吗?”

    赵玉瑭应了一声,却问他,“你们魔主最近很忙吗?”

    她语气平淡,像是也没有很在意,但不够在意的事情她一般是不会开口问的。

    “他好像不来这里了。”

    莫江欲言又止,哪里是不来啊,简直是天天来,夜夜来,只是每次来都隐匿了气息,不肯让她察觉。

    也是奇怪,他们魔主并非拿不出手吧,怎么还要躲着人呢。

    但这些话不能说,莫江只能回,“是有点忙。”

    为了让自己说话可信些,莫江开始把知道的消息都一股脑儿拿来做证据。

    “最难打的那个南靖魔王跑到人间去了,还强占了座城,我们正调兵要去剿他呢。”

    南靖魔王可不是个好东西,他性情残忍嗜杀,是个在魔域能呼风唤雨的人物,要不把他连根拔起,这家伙迟早要带兵重回魔域作乱,这次是最好的机会。

    赵玉瑭怔了下,“人界?”

    慕悯要去人界了?

    “是啊,不去人界怎么打,南靖魔王那狗东西嚣张够久了,不能放过他。”

    赵玉瑭轻声问,“打起来,老百姓怎么办呢?”

    莫江脱口而出,“都屠城了还——”

    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魔族行事荤素不忌,但面前这个可是正儿八经的仙门弟子,要是以为民除害为己任,那他们就是那个害。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胆战心惊地等着赵玉瑭发怒。

    现在已快入夜了,赵玉瑭沉默了会儿,站起来,“劳烦你领路,我想见见慕悯。”

    前些日子跟南靖魔王交手,慕悯险些再度着了心魔的道,体内煞气暴涨,不得不在暗渊调息。

    外面只传魔主修为高深,但很少有人知道慕悯受血魔之力折磨良久,有几次失去神智被心魔控制,险些屠了永夜城,因而城内的魔们对他总是战战兢兢。

    他浸在寒潭中调息,上身未着寸缕,从蝴蝶骨之上生长出的巨大骨翼形状可怖。

    有脚步声渐近,慕悯死死压着躁乱的心魔,血眸沉郁冰冷,更不似人形。

    赵玉瑭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墙壁前行,但走了一段路后突然被绊住了,手掌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她突然就不想走了,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然后喊一声“阿悯”。

    喊一声,没人应,她便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更低,“阿悯,我手疼。”

    有水声乍起,冰冷的气息靠近,把她擦伤的手握住了。

    慕悯声音艰涩,“来这里做什么?”

    赵玉瑭安安静静地答,“想见你。”

    她歪了下头,好像要打退堂鼓,但其实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这几日总躲我,应该是不想见我的,要不我现在——”

    “不许走。”

    慕悯紧紧攥住她手腕,想抱她,也想亲她,但现在只能求她别走,跟她说说话。

    赵玉瑭“嗯”了一声,又说,“我其实也不想走。”

    她张开双手,因为眼睛看不见便一直垂着,“你抱我好吗?”

    慕悯紧盯着她秀美好看的眉眼,没动。

    他多想抱抱她啊,可是不敢,他如今真是一副魔躯,让她发现了嫌恶怎么办。

    赵玉瑭等不到他的回应便明白他该是不愿意,但还是没放下手,她脸上也没有生气或者疑惑的情绪,从始至终都很安静。

    这种安静让慕悯心痛,他受不住,也忍不了,便猛地俯身将她抱起来了,脊骨两侧的骨翼被温热的手指碰了下,他当即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赵玉瑭摸到他的骨翼,顺着边缘往根处摸,摸到他线条明显的蝴蝶骨才停住。

    慕悯异常沉默,像在等她开口做出宣判,又像希望她什么都不要说。

    赵玉瑭在他怀里偏了偏头,听到他胸腔里一下一下沉滞缓慢的心跳声,她小声问,“魔骨还是长出来了吗?”

    慕悯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迟钝地“嗯”了声。

    “疼不疼?”赵玉瑭又问,她轻声说,“是我不好,我能力不够,没能给你把禁制加固好。”

    那魔骨扎根血肉,就这么赤条条地冲出来,应当是很疼的。

    慕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心脏沉甸甸的,想说不疼,一点都不疼,但却先流下泪来,这滴泪不是因为魔骨,是为她。

    这就是赵玉瑭,他的师姐,他的玉玉,伤了眼睛一声不吭,却对着他丑陋嶙峋的骨翼问他疼不疼。

    眼泪滴到赵玉瑭脸上,烫得惊人,也让她怔了怔,慕悯什么时候哭过呢?被刁难被欺负被魔骨折磨也没哭过,他是生来没有泪,不懂泪的魔。

    她摸索着去擦他的眼,“阿悯,阿悯。”

    她什么都不说,就只是一声声唤他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她给起的,“悯”是悲悯的意思,大概是希望慕悯能学会悲悯世人,但没办法,他生来魔种,一身恶骨,到头来也没学会,他的“悯”就只给她一人。

    全给了她。

血魔降世(16)

    赵玉瑭最后是在慕悯怀里睡过去的,她伤还没有好,身体状态很差,一天之中其实大多时候都要昏睡。

    慕悯抱着她回魁殿,这里再不是他刚搬进永夜城时空荡荡的模样,到处都摆满了奇珍异宝,屋内置着一枚夜明珠,将整间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他把赵玉瑭放在床上,给她掖好被角,屋外有人敲门,莫修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主上。”

    他一直被慕悯派去观察南靖魔王的动静,现在过来应该也是要说这件事。

    慕悯起身要出去,刚走没两步就感觉到衣角处传来的拉扯感,他垂眸去看,赵玉瑭竟然醒了。

    “师姐——”

    他声音很轻,“我去去就回。”

    赵玉瑭不出声,也不放手,这样停顿了几秒,慕悯先败下阵来,又在床边坐下了。

    “我不走了,师姐你安心睡。”

    屋外莫修等半天不见人出来,估摸着今天是等不到人了,唏嘘着离开。

    真是一物降一物。

    慕悯陪着赵玉瑭坐了会儿,他说不走就真的不走,眸光落在赵玉瑭脸上,从她的眉眼看到唇,一遍遍细细描摹,边看边想该怎么给师姐治眼睛。

    她眼睛是被魔修伤的,伤到了根基不易痊愈,南靖魔王那里有株药灵草,或许有用。

    于是慕悯又开始盘算怎么对付南靖魔王,他占据一座人间城镇,拿百姓做掩护,但这只能稍稍挡住那些仙修,魔修们是不在乎死不死人的。

    正想着事情,搭在床边的手指却被人碰了碰,他低头看去,微微一怔,“师姐还没睡?”

    赵玉瑭睁着眼,她眼睛黑如点墨,水亮灵动,只是现在因为受伤蒙了层白翳,不那么亮了。

    她“嗯”一声,抓着他手指捋着玩,“有点睡不着。”

    “你在想什么?”

    慕悯想的都是些攻城的血腥法子,不能讲给她听,便说,“在想怎么给师姐治眼睛。”

    眼睛好不好其实没太所谓,赵玉瑭并不怎么在意,她松开攥着慕悯的手,往上扯了扯被角盖住一小截下巴,“不治也行,你不要太费心。”

    慕悯不太高兴,因为她松开了握着自己的手,也因为她这不在乎自己的话,他低声抱怨,“师姐说的什么话,眼睛不治怎么行。”

    赵玉瑭看着他的方向,静静想了片刻,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还没有看到阿悯现在的样子呢。”

    她这么说,慕悯就没有什么底气了,他把脑袋蹭到赵玉瑭掌心里,温热的吐息拂着她指尖,“我——我不好看。”

    赵玉瑭微微睁大眼睛,好似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不好看?阿悯明明是最好看的一个,以前在宗门里不是有很多女弟子给你送礼物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慕悯还年纪不大,但眉眼已初张开,露出日后风华绝代的端倪,宗门的女弟子们大都不认识他,不知道他那冷冰冰的臭脾气,光看一张脸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换着法子给他送东西表心意。

    慕悯声音更小,“我都没收。”

    他在宗门里受着女弟子欢迎时师姐已经开始跟着仙盟外出历练了,有时一年也回不来一次,还以为她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知道。”赵玉瑭笑了下,“阿悯只收师姐的东西。”

    慕悯虽然是紫集仙尊的徒弟,但在宗门里待遇并不算好,赵玉瑭后来发现他身上连件多余的配饰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护身的法宝,这怎么行呢,那些弟子都有东西他怎么能没有,再出门历练时赵玉瑭就特别注意收集一些宝贝,留着回去送给他玩。

    她含笑的话说的慕悯不太好意思,但他不是扭捏的人,尤其在赵玉瑭面前,红着耳根也要应,“嗯,只收师姐的东西。”

    赵玉瑭像是在逗他,“那也只听师姐的话吗?”

    “嗯,只听师姐的话。”

    蜷起的手指在少年脸上来回摩挲,赵玉瑭轻轻说,“那带我一起去人间吧。”

    慕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人间?”

    “你不是要去人间对付南靖魔王吗?”

    慕悯忽然明白过来,她今日这么反常,又去寒潭找他,又让他陪着她,恐怕都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她怕他滥杀,怕他屠城,怕他为害人间。

    慕悯无声地扯唇,眼里有嘲弄之色,笑自己怎么现在才看透师姐的用意,在师姐心中,天下永远都在他前面吧。

    他久久不言语,赵玉瑭就猜到他该是明白过来了,这人气性大,知道了肯定会生气,但没办法,赵玉瑭实在不放心,紫集仙尊的那句话始终牢牢印在她心里,像个萦绕不去的诅咒,不亲自跟着慕悯,出了事她都来不及补救。

    她伸出手,想摸慕悯的脸,但眼睛看不见,“阿悯?”

    慕悯跟她僵持住,恨她怎么做什么都要有个目的,怎么就不能单纯地疼疼他,他被这样利用难道不会痛吗?

    再者说,她已经不是仙门的大师姐了,天下苍生与她何干?

    但僵持不过几秒,他就颓丧地示弱,把脸凑过去让她摸,只是仍不说话,心里气得厉害,唇线绷得紧紧的。

    赵玉瑭碰到他的脸,径自摸索了会儿,微微抬脸把唇贴上去,没对准,只亲到他下巴,她顿了下,有点无奈地笑了。

    “眼睛看不见确实麻烦。”

    早在她吻上来的那一刻慕悯就呆住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什么想法都有,第一个念头是惊讶,师姐为了让他同意竟然愿意这么牺牲自己,又难堪,师姐第一次主动亲他竟然是为了天下百姓,这跟强迫她有什么区别呢。

    他虽是魔,可唯独不愿意在这方面为难她。

    “你不必如此。”

    良久,慕悯才艰涩出声,别开脸去,长睫在眼下映出片片阴影,彻底妥协。

    “我带你去。”

    像怕自己后悔似的,说完这句话慕悯就离开了,这次没给赵玉瑭挽留的机会。

    赵玉瑭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抬手摸了下唇瓣,疑惑地想,他不喜欢这样吗?

    怎么连这样都没把人哄好。

    晚点补更哦,最近太忙啦

血魔降世(17)

    南靖魔王占据的人间城镇是一座异族人聚居的小镇,他带着一领魔将混入其中,仙魔两道都知道他就藏在这里,唯独这里的百姓全然不知,仍过着自己的生活。

    为了不惊动南靖魔王,慕悯只带了几个人进城,其余魔将都守在城外等待号令。

    慕悯施了幻术遮掩自己过于惹眼的骨翼,在百姓看来这就是一位格外俊俏的年轻郎君。

    “师姐,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慕悯一进城就发现这里的人穿着与众不同的服装,窄袖长裙,发上束彩带串珠,眉间描花钿,很有异族特色。

    师姐惯穿浅色裙裳,若作这样打扮该是很惹眼漂亮的,慕悯存了私心,想看一看和平时不一样的师姐。

    赵玉瑭并不知道这里的衣服有什么不一样,听慕悯这样说也只当是遮掩的需要,便答应了。

    慕悯找了间成衣铺,老板娘一看两人相貌就猜到他们身份不凡,特别热情地招呼,“来看女装还是男装?”

    “都要,先看女装。”慕悯扫了眼店里挂出来的衣服,质地不算太好,“拿你们店里最贵的出来。”

    老板娘热情地应下了,跑去拿衣服,慕悯视线重新落回赵玉瑭身上,才发现她在笑。

    “师姐笑什么?”

    赵玉瑭但笑不语,摇摇头。

    老板娘很快拿着衣服出来,看出赵玉瑭眼睛不方便后也不对话,态度亲切地帮她换衣服,她试衣服的时候慕悯也换上了新衣。

    “来来来,姑娘快出来,我可真是几十年来头一遭看到这么惹眼的姑娘。”

    待走出试衣间,老板娘倒是先愣了愣,瞅瞅慕悯身上的蓝色绣金纹锦袍,再瞧瞧赵玉瑭身上的月白短衫和水蓝色长裙,低头会心一笑。

    “姑娘可真漂亮,跟这位小郎君很是登对呢。”

    赵玉瑭听她这么说抿唇浅笑,接话道,“他是很好看。”

    只可惜她现在眼睛不好,看不到了。

    她松开搭着老板娘胳膊的手,那边慕悯已经走近牵住她,仔仔细细地瞧着她眉眼,小声说,“很好看。”

    赵玉瑭就笑。

    老板娘乐得看这容貌出众的小年轻说说笑笑,嘴就没有合拢过。

    “这身衣裙还得配上发饰才行,姑娘可有自带的?”

    赵玉瑭对外貌不上心,这么多年也就只会用发带把头发简单扎起来,闻言便要摇头,但慕悯却出声了,“有。”

    他轻咳一声,拿出在来的路上买好的彩绸发带和晶莹剔透的珠串,珠串用的是上好的琉璃和美玉,在光下熠熠生辉,好不耀眼。

    老板娘正要接过来,却听慕悯说,“我来。”

    他很轻地拢了两下赵玉瑭散在肩侧的长发,扭头看老板娘,“怎么弄?”

    老板娘便站在一旁一步一步地指挥,慕悯学什么都快,唯独这一项也不知道是实在陌生还是总舍不得摆弄赵玉瑭的长发,动作十分小心,以至于进展缓慢,最后的成果也差强人意。

    老板娘叹口气,眼神中带点哀怨。

    得亏人家姑娘看不见,要不看到这略显粗糙的发辫肯定要生气。

    赵玉瑭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手冰凉润滑的珠子,“我觉得很好。”

    慕悯的眸子便弯了弯,拿了笔给赵玉瑭画花钿。

    “师姐想要什么花样?”

    赵玉瑭摇头,说自己想不到,慕悯就自己拿主意,给她描了朵艳艳的牡丹。

    她脸型气质都偏淡雅,但眉眼实在生得太好了,称上这朵牡丹竟然一点都不违和,反而显得秾丽了些。

    “你画的什么?”

    慕悯含糊地答,“一朵花。”

    “什么花?”

    慕悯怕她不喜欢,声音都小了些,“牡丹。”

    赵玉瑭并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她多数时候都很随和。

    “你喜欢牡丹?”

    慕悯凝望着她眉心那一抹嫣红,轻声应了,“嗯,喜欢。”

    不醉城里,她送他的那朵花就是牡丹。

    这座城地方不大,因着是古战场的遗址镇压着很多亡魂,南靖魔王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他直接夺了城中最难攻打的位置,带领一众魔将盘亘其中,要想打他首先得绕过城中百姓。

    按照原本的计划,慕悯本打算直接带着魔将冲过去,难对付的是南靖魔王,其余百姓不值一提。

    但现在赵玉瑭跟在他身边,他是不可能忽略她再肆意妄为的,只能先进城打探情况徐徐图之。

    莫修打探完回来报告,“主上,找到南靖魔王了。”

    虽然是逃到这城里的,但南靖魔王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低调,他夺了一个富绅的身体,在城中大肆搜刮民财美人。

    “听说他今晚在府里大宴宾客。”

    莫修说完看慕悯反应,等他吩咐接下来要怎么办。

    慕悯冷哼,“鸿门宴,他这是知道我们来了,不知死活地挑衅。”

    他对莫修说了自己的安排,后者边听边点头,很快就领命离开。

    安排完这些,慕悯重新回到赵玉瑭身边,这才发现她身边不知何时围了几个年轻男人,各个俊朗不凡,正殷勤地找话题。

    “姑娘眼睛不便,怎么一个人在这街上待着?”

    “郭某家就在附近,要不姑娘先去我家休息会儿?”

    赵玉瑭只是在街边待着等慕悯回来,没成想一个接一个的男人凑上来搭话,她皆是很有礼貌地回绝了,但也许是看出她比较好说话,那几个男人迟迟不走。

    慕悯沉着脸走近,伸手去牵赵玉瑭,旁边一个男人立刻叫嚷道,“哎哎哎你做什么?”

    他冷眼瞥过去,眸子骤然红了一瞬,男人被吓住,当即便不会说话了,只愣愣地瞪着眼。

    等慕悯牵着人走远,那几个男人才如梦方醒般,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再去回想那姑娘的脸,更是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了。

    走出很远,慕悯还紧紧牵着赵玉瑭,暗恼自己竟然留她一个人待着,险些被狗东西拐跑了。

    “以后不认识的人不要跟他说话。”

    被当成小孩子这样嘱咐,赵玉瑭颇为新奇,但也很听话地应了,“好。”

    左右不能为了不相干的人让他生气。

血魔降世(18)

    “几位客人里面请——”

    南靖魔王占了富绅的宅子,在里面安插了自己的魔将,但还有很多下人侍从是普通百姓,慕悯大略一扫就看到不下十个凡人。

    他牵着赵玉瑭的手,低声让她注意脚下的台阶。

    “玉瑭?”

    周若水怔怔地看着这边,她身边还站着孟浮清和陈谭,这二人看到慕悯皆是脸色一变,就差没把警惕挂在面上了。

    “玉瑭,”周若水又唤了一声,犹豫着靠近了些,“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赵玉瑭朝她的方向微微颔首,“尚可。”

    她眼上蒙着白绸,动作间发上珠铃当啷响,身姿纤细笔直,还是如往常那般。

    周若水想问问她眼睛是怎么回事,但想到她那日是重伤昏迷被慕悯带走的,眼睛应该也是那时坏的,就问不出口了。

    她主动解释过来的原因,“南靖魔王嗜杀,仙盟担心他会对城中百姓不利,派我们前来解决他。”

    她话只说了一半,仙盟派他们过来不假,但只凭他们是不可能应付得了南靖魔王的,如今他们已经是仙盟年轻弟子里较为出众的人物,也不舍得让他们轻率涉险,恐怕仙盟的大队伍就在城外。

    周若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慕悯,从前见他时就知道这人脾气不好,现在成了魔王恐怕更吓人,她不敢太莽撞。

    “你、你们来这里是?”

    是来对付南靖魔王,还是来帮他对付仙盟?

    赵玉瑭偏过头,她在黑云山待的那半月里迅速清减下去,被慕悯好生养着也没再胖回去,仍是清瘦单薄的样子,“听说人间热闹,来看看。”

    她不欲与这些人纠缠,就轻扯了下慕悯袖口,后者会意,牵着她往里走。

    “师姐!”从见面起就一声不吭的孟浮清突然叫住赵玉瑭,他语气复杂,望着赵玉瑭的背影说,“你什么时候回青云宗?”

    赵玉瑭被慕悯带走的消息瞒不住,一部分人认为她是被强迫的,但更多的人却认为她和魔王苟且,早就心怀鬼胎,主张将她逐出师门。

    她已经不是仙盟里受重视的玉瑭仙子,自然也可以不再当护佑他们的大师姐。

    自她走后,孟浮清就成了青云宗担当大任的大师兄,真正站到这个位置上,他才知道赵玉瑭都暗自承担了些什么。

    如果赵玉瑭愿意回来,他们共同管理宗门也未尝不可。

    慕悯垂眸看去,只能看到赵玉瑭毫无波澜的侧脸,她似是笑了下,但声音里并无笑意。

    她既不怨不恨,也毫无不甘彷徨之色,语气淡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回了。”

    她这样说慕悯本是该高兴的,他一点都不希望她回到那个地方,没有他守着再被利用了都没人帮她,但他也不希望赵玉瑭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青云宗。

    她那样光明磊落的一个人,怎么能跟弟子口中忘恩负义叛离师门的形象划上等号?

    赵玉瑭不知道身边人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她一向是个不把杂事放在心上的人,既离了青云宗,她就不再是什么玉瑭师姐,只是她自己而已。

    宴席将开,周遭骤然热闹起来,慕悯一路走去看到不少嬉笑喝酒的魔将,这些魔将手里端着酒杯,眼睛却放在他身上,已有警惕之意。

    他嗤笑一声。

    南靖魔王既然有胆子请他来赴这个鸿门宴,就要做好被他砸场子的打算。

    “阿悯。”

    笑闹声太嘈杂,慕悯俯身凑过去,贴在赵玉瑭耳边,“怎么了?”

    赵玉瑭静静地说,“别喝太多。”

    慕悯垂眸扫了眼手里的酒杯,悄悄放下了,“嗯,不喝。”

    他担心赵玉瑭无聊,就把来的路上买的些小玩意儿都拿出来,让她消遣。

    这些小玩意儿里有些是给孩童解闷的,以往赵玉瑭下山会带些有意思的回去送给慕悯,他或许是以为赵玉瑭也喜欢这个,竟也一样一样给她特意买来了。

    宴会很快开席,南靖魔王散着发走上主座,脸侧还沾着血,他用的是自己的本来面貌,周围人被施了幻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富绅恐怕早就死在他手里了。

    南靖魔王扫视一周,见到慕悯阴阴一笑,“真是来了不少熟人啊。”

    他真是恨极了慕悯,要不是慕悯横插一脚,在魔域呼风唤雨的还是他南靖,但天意弄人,这慕悯天生魔骨,身负血魔血脉,论天资谁也赢不了他,他就是天生要入魔道成魔主的人。

    南靖想到这里又是一笑,笑里有嘲弄之色。

    魔骨可成魔,也可毁魔,他倒要看看这魔主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诸位,今日本王宴请宾客只为一事,我前日寻得一宝贝想请大家过过眼。”

    他拍了下手,有魔将抬过来一个长形木匣。

    那木匣形状古朴,雕有细密的古老纹路,隐隐有血光闪现。

    这东西一露面,慕悯便猛地蹙眉,体内魔气乱窜,“屠”躁动不已要现身。

    就在这时,南靖魔王冷笑一声,毫无预兆地忽然掀开木匣,刹那间血光大盛,魔气四溢。

    周若水等人对这魔气最为敏感,当即祭出自己的本命剑,他们试图去救身边还没反应过来情况的普通凡人,但还没近身,那些凡人便在魔气无差别的攻击下爆体而亡。

    “那木匣里放的究竟是什么?”

    孟浮清不像周若水有那么多的法宝护体,他竭力维持着护体罩,脸色隐约泛青,咬牙道,“是剑鞘。”

    是“屠”的剑鞘。

    传言“屠”是弑神杀佛的一柄罪剑,为了降服这把剑,铸剑师耗尽毕生所学,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一把剑鞘,见此剑鞘,“屠”必狂躁不能自己,继而自毁。

    周若水闻言脸色一变,“不好!”

    “屠”本就是一把血剑,它要是发起狂来没人能控制得了,他们这些人都将成为剑下亡魂,更遑论外面的百姓。

    木匣血光四散,在嗡嗡的几声鸣响中骤然断裂,露出里面暗红的剑鞘。

    剑鞘悬于半空,“屠”感受到召唤猛地从虚无境中冲出来,血腥气更盛。

    “铮——”

    慕悯握住了它。

    对不住大家,实在太忙了,还是晚点补更哈

血魔降世(19)

    赵玉瑭眼睛还没好,眼前蒙着一层朦胧的红雾,分不清事物轮廓。

    浓郁的魔气令她不安,“霜”也不安分地在她手中嗡鸣作响,她下意识唤了一声慕悯,却没有得到回应。

    但其实慕悯就在她身边,他双手紧攥着剑柄,巨大狰狞的骨翼在肩侧张开,全身各处布满血色诡异纹路,纹路蔓延至他眉眼,眉心处一道血痕红得像要滴血。

    “屠”已经狂乱不认主,在它的控制下慕悯缓慢地举起了剑。

    他双眸血红,死死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极紧,像把牵而未发的弓。

    剑尖极缓慢地挪动,渐渐对准了慕悯自己,他与“屠”主仆一体,他死了剑也就不复存在。

    “屠”这是要自毁。

    可慕悯怎么可能愿意,他身旁就是朝思暮想的赵玉瑭,他还没把师姐的眼睛治好,若是以后让她知道他就死在她面前,她该多难过。

    “哈哈,什么血魔也不过如此,你既承其光,就也要担其重,今日死在这剑鞘之下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看着底下的混乱局面,南靖魔王愈发畅快,肆意大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登上了魔主宝座。

    慕悯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屠”的弑主行为被一直想要从他血肉中分裂出来的魔骨利用,将他一把扯进了血煞障,令他昏昏不知今夕何夕,魔障中所见皆是血海尸山。

    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魔气化形冲击着大堂各处,周若水几人已经隐隐坚持不住了。

    她咬牙硬撑,同时飞快地给师门传讯,仙盟的援军就在城外,若他们来得及时还能救下一部分人。

    传讯的灵蝶刚一放出就被猛地击碎了,南靖魔王冷笑着举起了大刀,“怎么,还想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周若水脸色苍白,她根本就不是南靖魔王的对手,现在同伴又自顾不暇,没人能帮她。

    她视线忽然一凝,看到了从一开始就没有支出灵力护体却依然毫发无伤的赵玉瑭,大喊一声,“赵玉瑭!”

    赵玉瑭不是仙盟都看重的弟子吗?不是未来的仙盟盟主吗?这一刻周若水完全忘记了赵玉瑭重伤未愈,忘记了她是被仙盟抛弃的弟子,只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样再次救同伴于水火之中。

    从没得到慕悯的回应开始,赵玉瑭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原以为难对付的只是南靖魔王这一个,可他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东西直接诱发慕悯失控。

    她因为重伤修为被封,这魔煞气也只当她是个凡人,再加上周围有个慕悯,以至于她被忽略了竟得到喘息时间。

    没有别的选择,赵玉瑭担忧慕悯状况,便调动全身灵力给修为解封,同时尝试着召出本命剑。

    周若水喊她时,赵玉瑭已经满头是汗,体内经络被灵力一遍遍冲刷,极度的疼痛下她五感尽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拔剑。

    单方面的屠杀还在上演,南靖魔王胜券在握,举刀砍向周若水,这一击下去,周若水绝无命在。

    他张狂大笑,“我倒要看看你师门来不来得及救你。”

    “锵——!”

    砍到一半的魔刀硬生生被剑阻住,周若水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眼蒙白绸的姑娘,她青丝飞扬,裙摆染了地上的血,柔和的面庞也似浸在寒冰之中,冷得不像她。

    这一剑竟然撑住了。

    南靖魔王愣了一瞬,随即便笑道,“本以为你是个凡人,原来也是仙门的家伙。”

    他并不把赵玉瑭放在眼中,挥刀便重重砍下,刀是魔兽的兽骨铸成的,哪怕是魔修挨一下都要褪半层皮,更别说他此刻用了七分功力。

    赵玉瑭握紧手中的剑,低低对“霜”说,“劳烦你撑住。”

    话落,她纵身一跃,避开那砍下来的魔刀,专攻南靖魔王防守不足的地方,剑身浸润了她青色灵力,像是披上一层淡色薄纱,与她纤细身形融为一体。

    她袖中同时击出一条镇魔锁,锁链极细,通体银灰,这是紫集仙尊留下来的东西,本是让她用在失控的慕悯身上,如今拿来镇这魔王也是一样的。

    跟她过了两招后南靖魔王脸上的轻松之色就不复存在了,他知晓这不是个普通的仙门弟子,应对起来更加谨慎。

    刀剑相击,魔煞之气无孔无入地侵袭过来,镇魔锁在赵玉瑭手中柔软得如同丝绸,她手腕缠着两道,用力往南靖魔王方向甩动,锁链一接触到他的身体就迅速收缩缠紧,直逼得他身体暴涨数倍。

    他横眉怒目,“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魔气冲击下赵玉瑭单膝跪地直往后退,用来支撑的剑尖从地面上划过磨出深深的一道裂痕,她低头微微喘息,遮眼的白绸在打斗中被割破了,此刻从她脸上缓缓飘落,露出她清秀柔软的眉眼。

    再艰难的打斗也没能让她脊背弯下半分,就连声音都是一如既往地平和。

    “无门无派,赵玉瑭。”

    她想到什么,望着慕悯可能在的方向,浅笑着补上一句。

    “我是慕悯的师姐。”

    南靖魔王不认得什么赵玉瑭,却知道慕悯入魔域之前有个师姐,只是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厉害,且甘愿为慕悯驱使。

    他冷笑着看向慕悯,“与我斗个你死我活又怎样,你宝贝师弟可快要自毁了。”

    他不信慕悯能从剑鞘和魔骨的双重压迫下撑过来。

    赵玉瑭不语,撑着剑站起来,拇指揩了下颊边的血。

    “别小瞧他。”

    那可是慕悯,她一手教大的慕悯。

    她提剑猛冲上去,不死不休的架势像要与南靖魔王斗出胜败,青色灵力一波波汹涌四散,所到之处魔气尽泯。

    战至最后,“霜”不堪重负断成两截,赵玉瑭只握住了一截残破的剑柄。

    南靖魔王的状况更糟,但他毕竟是魔,为了逃命干脆以自身血肉为基催动邪术,刹那间功力暴涨,魔刀带着数万残影重新现身。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血雾凝成的蛇影竟猛掠而至,一口将那魔刀绞碎。

    南靖魔王重重倒在地上,只看到一截蓝色锦袍的衣角。

    那个他断言必将自毁的少年长身玉立,手握剑鞘,脚踏魔骨,一转身背后蝴蝶骨位置空空如也,只余下两个血洞。

血魔降世(20)

    赵玉瑭只听见一阵风声,紧接着一声闷响,南靖魔王没了气息,她知道慕悯醒了,竭力凝出的灵力顿时便全部溃散,无法靠灵力感知别人的存在,眼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她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手腕因为长久地握剑疼得抬不起来,“阿悯。”

    慕悯沉默地靠近她,弯腰将她抱起来,她本就重伤未愈,这次强行催动灵力与南靖魔王一战恐怕真的伤及了根本,如果他没能从魔障中醒来……他不敢深想下去。

    赵玉瑭攀住他脖颈,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身上的。

    她察觉到慕悯情绪低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就拿冰凉的脸颊蹭了蹭他胸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阿悯,我们回去吧。”

    周若水没想到南靖魔王死得如此突然,她怔怔地看着慕悯将魔王斩于剑下,迟迟回不了神。

    都结束了吗?

    看到慕悯抱着赵玉瑭要走,她心里有种极其古怪的感觉,像是知道这一别就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今日如果没有赵玉瑭挡在她面前,她早就和这些凡人一样死在了南靖魔王的手里。

    “玉瑭!”

    周若水擦擦脸上的血,明知道赵玉瑭看不见,但脸上还是努力挤出了笑,她声音沙哑地说,“仙盟的弟子就守在城外,你、你这次跟我们回去吧,孟长老已经不计较那些往事了,你回了仙盟,就还是那个受弟子敬仰的玉瑭师姐。”

    这番话真假掺半,不可否认的是仙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来带领弟子们,这个位置原本就该是赵玉瑭的,也只能是她的,仙盟里没一个比她更能担当大任。

    大家嫉妒她,诋毁她,但没有一个能超越她。

    慕悯垂下眼睫,赵玉瑭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微微侧着脸,面上毫无血色,像尊没有生机的玉人。

    他不禁想,师姐是不是回到仙盟更好些?她留在魔域就相当于给了那些人诋毁她的机会,魔域也不适合她,她本该是扶摇直上的鸾,不该困在他这里。

    “师姐,”慕悯艰涩地唤她一声,迟迟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赵玉瑭等了一会儿,困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慕悯想说你要不要跟着周若水回仙盟,想说他愿意放她离开,可他到底不是个高尚的人,这些话通通说不出口。

    但赵玉瑭知道他想说却没有说的那些话,她有点想笑,但实在没有力气,只浅浅扯了下唇。

    “阿悯,我从来没有让你学过别人什么,你身上好的坏的我都照盘全收。”

    慕悯自小被她带进青云宗,她本该把他带在身边日夜仔细教导,教他向善,教他走正道做好事,给他立些不能违背的规矩以此来规范他的言行,但她没有那么做,她自己已是他的锁了,她将脸埋进他胸口,听到他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声,“阿悯,我想回魔域。”

    我想留在你身边。

    慕悯心跳重如擂鼓,再不停留。

    周若水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知道今后是真的不可能再见了。

    与南靖魔王的这一战,他心存侥幸,将主力军都放在了城外,可偏巧城外既有慕悯的人,又有仙盟的队伍,听到魔王已死的消息后魔军更是节节败退,让莫修带人剿了个干干净净。

    莫修将搜刮来的宝贝列了个清单给慕悯送去,远远就看见院子里那方小池塘多了几条锦云鲤,感到格外稀奇。

    “这鱼居然养活了?”

    也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或者是这仙门的鱼看不上魔域,总之慕悯刚来永夜城的那段时间养了几波鱼愣是没留下一条活的,通通都翻了白肚皮。

    莫江叼着肉干晒太阳,自从魁殿藏了个仙子,这边就多了不少植株宝贝,都是有利于聚灵养体的,待着可舒服了,他越发觉得自己当初选了个好差事。

    “唔,是仙子养的,她日日都来喂鱼。”

    莫修摸摸下巴,“怪不得。”

    反正那位仙子看起来就和别人不一样,什么好事发生在她身上都不奇怪。

    他朝卧房努努嘴,“魔主什么时候出来?”

    他现在有眼力见了,轻易不敢去打扰。

    莫江瞅一眼天色,“还早。”

    南靖魔王一死,整个魔域都安分下来,剩下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用不着慕悯费心。

    闲下来之后,魔主几乎天天和仙子待在一块,也不知道都有什么好说的。

    他跟莫修对视一眼,“要不——去听听?”

    有仙子在,魔主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

    两人达成一致,非常默契地遮掩气息去偷听墙角。

    卧房里,赵玉瑭摸了摸自己眼上蒙着的白绸,慕悯刚给她上了药。

    “你去哪里寻的药?”

    从人间回来后慕悯就搜罗了很多疗伤的宝贝,非要她全用上不行,一身重伤竟也被养得七七八八。

    只这眼睛迟迟不见好,他看起来比她还着急。

    慕悯把药膏收好,毫不避讳地说,“去仙盟抢的。”

    等到赵玉瑭看过来,他又很乖地补充,“没伤人,就吓唬了一通。”

    谁让那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竟说些她的坏话,他本是好声好气地去讨药,但一个没忍住就弄出了些动静,恐怕仙盟现在还在担惊受怕。

    没伤人就行,赵玉瑭也不多问。

    她静了片刻,突然缓缓说道,“我最近想起了在不醉城进入幻境后的一些事情。”

    按理说,在幻境中经历的一切等破境醒来后都会记起,但赵玉瑭却没有,这到底是魇兽的手笔还是慕悯的故意所为不好说。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慕悯给她挽头发的手当即顿住,眸子也微微睁大了些,他下意识想跑,但刚站起来就被赵玉瑭拽住了袖子。

    她弯着唇,被他这副着急想跑的模样逗笑了,故意慢吞吞地说话逗他,“跑什么?你那日迎我拜堂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害羞。”

    门外忽然传来两声闷响,像是有人太过惊讶以至于栽了跟头。

    很快,那两只听墙角的老鼠飞速溜走,跑走的时候还在互相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赵玉瑭朝门口瞥去两眼,也不管,自顾自地说下去,“是不是还差一个掀盖头?”

    她问得认真,不是挖苦更不是兴师问罪,慕悯怔怔地望着她含笑的面容,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赵玉瑭在身边摸索了一阵,摸出一条织金的方帕,她盖在头上,轻轻问,“要掀盖头吗?”

    他当日满心惶惶,心知两人离别在即,怕她知道幻境中那一场荒唐后会生气,便将那些记忆全部抹去了。

    可今日今时,她含笑望他,补全了他的遗憾。

    “师姐,”慕悯声音闷闷的,“掀完盖头就算礼成。”

    他声音忽的又小下去,“阿悯从此就是你的人了。”

    赵玉瑭只歪头笑,“阿悯从来都是赵玉瑭的阿悯。”

    房内静了下来,赵玉瑭浅浅一笑,虽然看不见,也能猜到慕悯此刻该是什么样子,那双眸子应当水润润的了。

    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先碰到的是慕悯的耳朵,他耳根处烧得厉害,那滚烫的热感烫得她指尖微微一蜷。

    赵玉瑭轻抿着唇,“我看不到,你要等我还是——”

    剩下的话全隐没在喉间,被慕悯尽数吞了下去,他平日里在赵玉瑭面前扮乖示弱,可在这种事上完全显露出魔的本性,贪婪,痴缠,有种不死不休的劲头。

    赵玉瑭很快就开始呼吸不畅,她手抵在慕悯胸口,受不了的时候推推他,慕悯就会慢下来些,给她平复缓和的机会。

    脖颈交缠,他在她耳边一遍遍轻声唤,“师姐,师姐。”

    “玉玉——”

    赵玉瑭攥着他散下来的长发,摸到他背后蝴蝶骨处两道明显的伤疤,被动地绷紧腰,终于忍不住出声。

    “在,我在。”

    她蒙眼的白绸被水色染湿了,慕悯扯掉白绸,俯身去亲她眼睛,从眼尾亲到唇,带着浓浓的怜惜与爱恋。

    “玉玉,以后不走了对不对?”

    这时候了,他还要没有安全感地问上一句,赵玉瑭又想笑又心疼,抬手抱住他。

    “嗯,不走。”

    慕悯就弯了弯唇,他这一晚上过得跟梦一般,心始终高高地悬着,听到她一遍遍地应答才算是彻底稳下来了。

    他在赵玉瑭耳边小声保证,“师姐,阿悯会听话的,永远听你的话。”

    赵玉瑭摸着他蝴蝶骨上的伤疤,没有说话。

    他是崩溃到什么地步才会将魔骨生生地从自己血肉中剔除呢?那种滋味肯定很难熬吧,赵玉瑭又怎么会不信他的保证。

    从她在紫集仙尊面前立天地契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没怀疑过,没后悔过。

血魔降世(21)

    永夜城多了位魔主夫人,慕悯从此以后外出的时间就更少了,也更没有耐心,要是有不长眼的魔修想要跟他比试比试,三招之内必败,碰上倒霉的直接尸骨无存,谁让你误了他回家的时辰呢?

    莫江在给院子里的花树修剪枝丫,跟一旁闲散下来的莫修闲聊,“咱魔主也忒自作多情,每天这么着急忙慌地赶在日落前回来,但夫人根本就不在意嘛。”

    莫修闲得骨头都软了,自从魔主凶名远扬后,魔修们也都学聪明了,个个老实的像个王八,他笑话莫江看事情只看一面。

    “魔主着急回来不是怕夫人担心,是他自己一时看不着夫人心里就难受。”

    莫江听了直咋舌,“别人家夫妻也都是如此相处的?”

    反正魔修们不这样,魔修跟仙修行事上最大的区别之一就是讲究一个及时行乐,要是看对眼了就直接露天草丛里滚上几遭。

    哪像他们魔主和魔主夫人,只是寻常地说几句话眼里都要黏糊糊地流出蜜来。

    莫修摇头晃脑,“恩爱纯情小夫妻是这样的。”

    日落之前慕悯就回来了,他先是瞧了瞧池塘里的几条锦云鲤,个个都活蹦乱跳的,这鱼跟他气场不和,他养一条死一条,偏偏师姐随手洒点鱼饵都能把鱼养得肥上几圈。

    “师姐,”慕悯推开门,赵玉瑭正趴在窗边逗鸟,那是慕悯出去时偶然捡到的一只小乌鸦,他拿来给师姐解闷,就此魁殿又多了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乌鸦怕慕悯,他一靠近鸟就扑棱翅膀飞走了,赵玉瑭摸鸟的手转而落到慕悯身上,他微微眯眼,享受着她的抚摸,跟她商议成亲的事情。

    他们已经走过成亲的过场,也不打算重新办婚礼,但请柬是要发的,慕悯要广而告之这件事。

    “我派人去给仙盟送请柬,师姐有什么要对他们说的吗?”

    赵玉瑭不在意这件事,让慕悯随意去办。

    慕悯就当真很随意地办了,他知道仙盟不会来魔域,请柬说白了就是个通知而不是邀请,所以派了一支队伍去仙盟游荡,既不伤人也没有要发战的意思,就只是奏着喜乐,仙盟有人问起,便说是自家魔主大婚,请仙盟一同热闹热闹。

    这事儿不可谓不嚣张,一众仙盟弟子气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效果也很明显,短短几天,仙宗魔域无人不晓,仙盟那个最优秀的玉瑭仙子成了魔主夫人,自此与仙盟再无瓜葛。

    起初,听到这件事的人只惊讶于魔主竟然有如此能耐,能跟仙盟抢人,引得仙门弟子为他叛宗弃道,后来人们就不这么想了,要说也是说魔主夫人本事大,将魔主拿捏得死死的。

    谁让魔主有事没事总爱将自家夫人挂在嘴边呢?听说魔主喜爱搜集奇珍异宝都是为了讨夫人欢心,永夜城更是为了给那位魔主夫人解闷而变得和人间一样热闹,就连魔域都兴起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纯情风尚。

血魔降世(完)

    慕悯刚到青云宗那会儿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别人都说他是紫集仙尊最小的徒弟,他却对这个已经飞升的师傅没什么印象,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师姐。

    师姐比他年纪稍长些,喜欢穿淡色裙裳,长发总是用一根发带简单束着,这漂亮的小姑娘性格偏冷,不爱笑,似乎也不大喜欢他,别人都说是他抢了师姐仙尊小徒弟的位置。

    他没太所谓地想,不喜欢就不喜欢咯,反正不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

    因此慕悯并不亲近赵玉瑭,受伤了也只是自己躲起来悄悄疗伤。

    但有一次他被外院的几个年轻弟子欺负了,回到小竹峰时正好碰见赵玉瑭,他下意识就要躲开。

    “慕悯!”

    那个漂亮高傲的小姑娘走过来,瞧了眼他身上的伤,脸色当即就冷了,问他,“谁弄的?”

    慕悯刚打完架,身上的宗服都破得不成样子,他擦了把脏兮兮的脸,视线闪躲,在别人面前总昂着头的人此刻却不自觉地矮了一截,小声说,“我自己弄的。”

    他低着头,看见女孩微微摇动的裙摆,两人都沉默下来,没多久,裙摆离他近了些。

    “过来。”

    赵玉瑭只走了一步,她站着不动唤他过去,慕悯莫名紧张起来,还是想跑,但脚步却不听使唤地往前迈了。

    师姐抬起他的小脸,认真检查他脸上的伤,半晌笑了一笑,“还好,只是些轻伤,不会留疤。”

    慕悯一直低着头,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好半晌才鼓足勇气抬眼瞧她,一眼就望进女孩笑吟吟的眼睛里。

    从第二天起,赵玉瑭就亲自带着慕悯修炼了,只是她忙得很,只有晚上回到小竹峰才有空教导他。

    有几次教到深夜,慕悯就故意装困假睡,赵玉瑭靠近时他心都要跳出来,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看穿。

    但并没有,每次他装睡赵玉瑭都会准他留宿,他身侧不远处就躺着师姐,紧张得一动不敢动,也睡不着,往往睁眼看她到天亮。

    他十三岁那年到了要加固封印的时间,师姐在外面历练赶不回来,魔骨折磨得他彻夜难眠,只觉得像被架在火中炙烤,想调动灵力调息但适得其反。

    痛到半昏时,眼前忽然出现了师姐的影子,她温柔地哄他,亲他,慕悯眼睛泛红想撒娇,一抬头却看到师姐有着一双血色萦绕的眸子。

    他骤然惊醒,后背层层冷汗。

    这哪是师姐,分明是找到漏洞来攻他心防的魔骨,是他的心魔。

    这一夜对慕悯来说格外难熬,以至于数十年后他躺在魁殿柔软的床上仍会再陷入往日梦魇。

    彼时他已剔除魔骨,但魔骨这东西长自他的血魔血脉,很快就又冒出头,他压制魔骨的那几天就会和赵玉瑭分开,免得影响她。

    精疲力尽时他看到昏暗烛光中的侧影,自嘲地勾唇,低声呢喃。

    “又出来了。”

    姑娘回头,仍是一张柔软雪白的脸,漂亮动人的眉眼,“什么?”

    慕悯愣了片刻,去牵她的手,这次是真笑了。

    “我说,我想师姐了。”

极度冰寒(1)

    最初,人们只以为这一年的寒流比较严重,全国各地都迎来了一次雪飞漫天的寒冬。

    学校在学生们的欢呼中早早地放假,孩子们在雪地里撒欢堆雪人,打雪仗,新闻里持续播报寒流侵袭下各地的低温趋势。

    新年过去,开学时间逼近,但雪一下几个月,毫无停下的迹象,温度从零下几度直接降到零下几十度,空调和暖气已经完全不够取暖,对炭的需求越来越旺盛,价格飙升到普通人家无法承受的程度。

    国家机关企图控制各地木材和炭火的价格,科学家们聚在一起讨论全球气温骤降的原因和补救措施,工厂和学校全部关闭,宗教人士视这场旷日持久的雪为上天降下的诅咒,强烈的恐慌在群众中无声蔓延。

    农作物无法存活,电力供应断断续续,人们的生活完全停摆。

    只有这场雪,仍然平静、持续地降临在人间。

    三年后,大部分老人和孩子死于低温带来的各种疾病中,一波波城市居民在国家的号召下往农村迁徙,竭尽一切可能发展农业,城市已完全变成一座钢铁的废墟。

    “还在下雪。”

    文莲每天早上拉开厚棉布制成的窗帘时都要说上这么一句,她赶快将窗帘放下遮挡冷空气,给自己戴上护目镜,说话间吐出一团团白雾。

    “我先出门啦,今天是农历十五,外面肯定早早地忙开了。”

    两年前科学家提出“冰寒纪”的称号,从那时起,大地持续保持在零下四十度到零下七十度之间,唯独每个月的农历十五这一天温度会短暂回升到零下二十度,所以人们会在这一天尽可能多的在外面行走,收集能够使用的木材和食物。

    大地无疑是伟大的,在这极度冰寒的世界里也孕育出了一些顽强生长的动植物,人类在雪地中为了填饱肚子而四处行走。

    文莲说完就急匆匆地出门了,赵玉瑭也不再磨蹭,开始将床边一件件厚实保暖的衣服穿在身上,在这种低温天气保持体温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每个人都尽可能地多穿些。

    等她收拾妥当出门时外面已经热闹开了,几个小孩子裹得像个胖企鹅,拉着小推车在雪地上奔跑。

    赵玉瑭呼出一口气,将腿从深深的积雪中拔出来,费劲儿地走入森林。

    男人们已经在抓紧时间伐树了,孩子则是熟练地将一些耐寒的植物种进被雪掩埋的泥土里,文莲提着一只野兔高兴地跑过来。

    “今晚有肉了!”

    现在的兔子早就不是之前的模样了,这是降临在雪地的一种新生物,有一双非常发达健长的前肢——为了刨雪,耳朵也变成肥厚的两片,总是耷拉下来包住半个脑袋。

    人们不知道这种动物是什么时候悄悄进化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确实能吃。

    文莲被不少人围着问起兔子是在哪里捉到的,她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兴高采烈地跑向赵玉瑭,“快看!”

    她给了赵玉瑭一张七拐八绕的简易地图,悄声说,“你按着这个地图走,我把一窝小兔子留在那里了。”

    虽然国家整天宣传可持续发展,但人都饿得眼睛发绿了,只想着赶快填饱肚子,要是被别人看到那一窝小兔子,恐怕根本活不到长大。

    文莲知道赵玉瑭不吃野物,而且她养东西非常在行,便想着把那一窝小兔子留给她。

    她不是个高尚善良的人,兔妈妈她舍不得放手,但兔崽子也下不去手。

    赵玉瑭拿着地图一路往森林深处走,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半年了,睁眼起看到这个漫天大雪的世界时沉默了许久。

    她就是死在这样一个雪花飞舞的地方,因此对雪天总是有些敬谢不敏,没想到系统竟然把她扔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系统应该也是心虚,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声,自己给自己关了小黑屋。

    积雪没到小腿,赵玉瑭走到地图上的终点时已经到了下午,她看到一个小型的天然山洞,洞口乱糟糟的,像是被什么踩踏过,还有血迹。

    恐怕她来晚了。

    赵玉瑭掀开洞口的杂草往里看,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属于人类幼童的眼睛。

    小男孩靠墙坐着,小脸像雪一样白,眉和睫毛是白的,头发也是白的,只有眼睛漆黑,唇瓣嫣红,他就像大雪孕育的孩子,有着令人心悸的洁净感,纯粹到极致。

    看见赵玉瑭,他一动不动,眼神漠然中带着一丝憎恶,像高高在上的人类看到一只蝼蚁,带着无声的蔑视。

    赵玉瑭怔了两秒,没有贸然地走近,她先是环顾四周,发现周遭都是斑驳血迹,,血中夹杂着细碎肉块,但不见猛兽脚印。

    那几只兔子应该是尸骨无存了。

    这么想着,赵玉瑭却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小男孩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眯着眼仔细打量,就看到一个肥肥的兔屁股,紧接着兔子艰难地把脑袋从小男孩胳膊下面拔出来,调转头,用兔脸对着赵玉瑭。

    虽然现在的动物就没几个好看的,但这只兔子确实是丑到一定程度了,它只有一只耳朵,门牙也断了半截,毛发杂乱,白毛和黄毛交织在一起,乍看上去像条破毯子。

    和赵玉瑭对上视线,兔子吃惊地后退,立马又把脑袋塞进小男孩怀里。

    赵玉瑭在原地站了片刻,小男孩早就别开脸不看她,她试探地走近,小男孩猛地看过来,眼神冰冷,但还是不动。

    或许是动不了。

    “你受伤了?”

    赵玉瑭发现他的两条腿似乎用不上劲儿,以至于他虽然气势凶狠,却比那只丑兔子还没有攻击力。

    小男孩不言不语,只用黑眸盯着她,眼神凶恶地像是要将她撕碎。

    这里离村庄很远,赶回去还要时间,赵玉瑭不能耽搁太久,便不再跟这坏脾气的小孩玩什么瞪来瞪去的游戏。

    她伸出手,手上戴着厚厚的毛绒手套,“我带你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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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628/ 第一时间欣赏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最新章节! 作者:相茶所写的《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为转载作品,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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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介绍:
绑定系统后穿梭不同惊悚世界,恶鬼/怪物/邪神睁开血色的眸子,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赵玉瑭要在一个个绝境困局里努力生存,活下去是她唯一的目标。
【古宅惊魂】中,邪神降临,伸手将她拉入深井。“我允许你做我的侍者,你将永远追随我,依赖我,接受我的庇佑。”
赵玉瑭扬眉一笑,毫不犹豫地斩断两人间的羁绊,“不。”
我要做就要做你的枷锁。
【深海吞噬】中,怪物带着割裂狰狞的灵魂而来,将她拖入海底深渊。“人类末日已近,信仰我者得永生,留下来。”
赵玉瑭握紧了刀柄,“我要作为人类活着,成为怪物的我绝不再是我。”
“要留下我,你只有融入人类这一个选择。”
我要做便做规范你社会行为的准则,你将克制本能,以我为先。

【我愿做赵玉瑭的爱人,我承诺,我将克制本能,将灵魂奉上,以她喜为喜,以她恶为恶。】
【我愿做祂的爱人,我承诺,我将在完全自由的情况下给予祂我最纯粹的爱意。】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在惊悚片里禁止心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