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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梢     宋朝完美生活txt下载     宋朝完美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情敌相遇(下)

    沐清还以为白钰要等到休沐的时间才能出来,没想到能在大相国寺见到他。她正与舒泓使小性打赌,乍看见白钰,喜得穿过人群一路小跑了过去。

    沐清走近时,白钰正站在回廊月牙门前依靠在廊柱上,眼睛直视前方,一眨不眨。

    沐清看见他今日头发竖起戴着黑纱软脚幞头,穿了件青灰色的夏衫,脚蹬黑布官靴。放在人群里一找一大片的普通装备,可穿在白钰身上就显得俊秀清逸。

    此刻白钰不知看着什么,迷离失神的情态,连熟悉他的沐清也感觉被电了一下,跟别说周围路过的轻纱遮面的未婚女子。只是当事人对爱慕的眼光并无所觉,不知神游到何方去了。

    沐清暗叹一句,小白人长得好就罢了,还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怎么穿都好看,赤果果的嫉妒!

    沐清走上前伸手在白钰眼前晃晃,笑着打趣道:“白兄,魅力更胜从前,爱慕者甚众。只怕你再杵在这里兀自发呆,那些花啊叶啊都要扑上来任你采撷,呵呵!”

    “清儿,你也在这里?”白钰被沐清一言拉回了神思,脸上顿时浮现了欣喜意外之色。

    沐清撇撇嘴,“准你来,就不准我来么?你不是说这几日当值,怎么跑到这大相国寺来了?”

    白钰顿了一下,站直了身子,“你怎知我不是当值来的?”

    沐清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了!”她发觉自己失态,赶紧压低声音凑到白钰身边说:“是不是宫里的什么大人物出来了,所以你这个保镖就也跟着来了?说说,是皇上,还是太后?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这俩人微服出宫,你不跟在身边,站这里作甚?”

    白钰对于沐清的奇思妙想习以为常,抿嘴习惯性地抚了下她的脑袋,笑着说道:“不是宫里的贵人出门,要是上面的……我站在这里就是失职。这次是宫里的内侍来给方丈送官家要开光的佛像。事已办妥了,但那内侍年纪轻,第一次出宫,没见过这些,央我等他一刻,他在里面看看,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哦,原来如此。你怎么不在里面逛逛?”

    白钰轻轻摇摇头,“没兴趣。里面资政殿都是些各地官员文士,我整日跟在官家身边,与他们中有相熟的,此处见面难免要客套一番。我懒得应付那些虚礼,就来这里躲清静。不过幸好出来了,不然还碰不到你!怎么不见樱宁和明阳,一个人来的吗?”

    “不……”沐清正欲回答,舒泓已经跟来了,朝白钰拱拱手,“白侍卫,安好。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今日不用当值吗?”

    舒泓刚远远看见白钰亲昵地摸着沐清的头发,再看沐清笑得甜美,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之处,更不觉得自己那样对着个对她有企图的男人笑很招人。

    看她对白钰的触碰不闪不避,舒泓心中冒火,真恨不得一步冲上去打掉那碍眼的手,所以没等沐清开口,舒泓自己先冲过去站在了沐清和白钰中间。

    白钰见到舒泓插了进来,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秒,转而回礼道:“舒先生,在下正是为官家出宫办事,没想到您也来了。今日不是议事说要您去蜀中,怎么太后准你出宫了?”

    “正是为了三日后起行,太后准了假,我才允我出来陪清儿三日。”舒泓自是面上堆笑,说完还不忘深深看一眼沐清。

    沐清被他这深情一望弄得有些无措。

    舒泓从未有这般大胆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目光如火地看她,虽然一句表露爱意的话都没说,可他坦白地彰显爱意的眼睛灼灼注视自己的样子,比被初见小白时那惊艳一击更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沐清羞赧地低下头,任舒泓把自己拉到身边也没反抗。

    白钰看着这一幕,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忍下胸中烦闷,嘴上勉强扯出个笑容,说道:“舒先生这一去山高路远,又要去疫区,多多保重。清儿,你是留在京城还是回杭州?”

    舒泓抢先一步回答道:“清儿留在京城等我!”

    长了张与世无争的脸,气质又那么超然,没想到还是个醋坛子!

    看着舒泓母鸡护雏的样子,沐清无奈地笑笑,刚才还冲自己生气发火,生怕白钰这只老鹰要吃了她一样。她现在有些后悔,不该拿白钰与舒泓赌气,想来舒泓定是为了刚才自己那句“会娶她的人”才吃醋的,到头来弄得自己现在如此尴尬。

    为了不让这种诡异的气氛继续扩大,沐清忙给白钰解释说:“我暂时还不想回杭州,想在京城转转。东京繁华,人来人往,是个好市场,说不定我能再做门生意。到时候你这官家面前的红人可要帮帮我!”

    “咱们从小到大的情分,你何须与我客气!舒先生这一走又是数月,照顾不上你,你一人在京城多有不便,我定会护你周全。我来京城也几年了,有些门路,你要做什么事也只管与我说就是了。”白钰虽是对沐清说话,可他一直盯着舒泓。

    舒泓无力反驳,脸色微变。他知自己没有尽责,清儿千里迢迢来寻,没与自己见上几面,他又要往地去了,害她孤身一人留在此地。自己那会儿被她感动,头脑一热,答应清儿在京城,却没想到白钰。

    如今看来,当初还不如让她回杭州去,但如此一来,清儿难免会多心。如今再说,已经晚了,舒泓此时真后悔自己那日应该劝沐清回杭州。

    沐清听得出也看得出,白钰这话明显是说给舒泓听,知道舒泓要去蜀地不是自愿,再看他因为白钰的话心情郁闷,满脸自责,沐清赶忙道:“如此甚好!有你和马明远俩人帮忙,我这生意定能做起来。舒泓,有他们二人照顾我,这下你可以放心启程。等你回来,定要好好多谢谢他们俩!”

    此言一出,白钰眼中掠过一丝隐痛,而舒泓脸色好看了许多。他看着沐清朝自己点头示意,心头一热,扭头又对白钰道:“清儿说得对!在此我先谢谢白兄弟帮我照顾清儿!我定会早些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赶回来。”

    白钰心中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咽到肚子里,他不想看沐清为难,礼貌性地回了礼,“舒先生多礼了!”

    沐清见二人不再剑拔弩张,喜笑颜开,央二人同去资政殿。

    舒泓因沐清一心向着自己,心情大好,沐清说什么他都同意。白钰一想到只有舒泓一个人陪着沐清,心里不痛快,也顾不上自己身份尴尬,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三人便一起往相国寺后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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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舒泓吃醋

    三人沿着廊庑三拐两绕,沿途摊位都是各个寺院们的师姑们在卖绣作、手制珠钗。沐清挑了两件精致的帕子,才同舒泓、白钰一道进了东边的一处侧门,来到资政殿。与山门外杂耍唱戏的台子和行道边林立的彩棚处的人声鼎沸、喧闹异常相比,资政殿这里显然安静了许多,更没有了拥挤的人群。

    沐清放眼望去,资政殿前的场地一分为二,东侧列着两排彩棚,里面条案上摆着着南北各地的货品,条案之间都有通道,能供人自由往来;西侧辟开一块区域,设了七八张桌案,类似于茶座,供客人歇息,还有迎客僧往来递送茶水。

    沐清不禁想,大相国寺是庄重神圣佛家宝地,引人寻找西方极乐净土之地,却融合了市井商业,办起如此有规模的庙会,像师姑刺绣,道人卖蜜饯,僧人供茶……还有寺外杂耍百戏,将世间情态浓缩在这一处,说来也是件玄妙的事。

    僧见俗,笑脸迎;俗拜佛,添香灯。圣洁与凡俗,拜神与拜金,理想与功利,似乎在这里得到了统一。游人、商客上香拜佛,僧道也学起做买卖,有些匪夷所思,又似在情理之中。

    沐清看着僧俗微笑相对,和平相交,暗叹,现代寺庙里的和尚们故作严肃,彰显其超然地位,解签劝说一番,绕来绕去就是多盼着你捐些香油钱。大点的寺院请香还要沾上个九字,沐清记得自己见过的最高四个九,真还比不上这大相国寺些出家人笑脸相迎,开门请生意进来,带旺香火来得质朴坦荡。

    白钰见沐清发愣,以为她不知此处卖些何物,在一旁介绍道:“这里摆摊的有客商,也有南北各地罢任的官员,手头紧就将家里的好东西拿出来变卖,这古玩字画、香料药材,什么都有,有些贵重的并不摆在面上,要直接去问才行。我是没怎么逛过,不过听说都是上等货,走马观花下来也能淘换到不少好东西。”

    沐清点点头,眼睛一面观察着,一面对白钰说道:“走马观花哪能行啊,要细细看了才知道!太快了会错过真的好玩意。有些好东西,碰上不识货走马观花一次依旧视它尘埃;遇见识货的,也许能一眼识破,最后成了价值连城的宝贝。”

    沐清说着看见那边就有人认出他们二人,已经朝着这边打招呼,准备走过来寒暄。

    她抿嘴低声对舒泓和白钰说:“像你,像舒泓,若是没有你们的师父慧眼识人,哪能有今日的一切。你瞧瞧,刚进院子,这人马上就凑上来了。”

    “白侍卫……”

    “舒神医……”

    这一个两个还好应付,一下子来了四五个,都是来淘换物件的有头有脸的任务,他们二人抹不开面子只得应付一二。

    舒泓还好,作为神医,表现出清冷孤高也不为过,虚应了两句,就说要去看市集里的东西。而白钰为官,又不能太过傲气,只得无奈地草草应对,希望快些了事,顺带还向沐清抛过来一个歉疚的眼神。

    约莫等了一刻钟,两人才应付完了。沐清已经站在旁边的摊位上手里拿着本书册样的东西,正在仔细相看。

    “看中什么了?”舒泓凑到沐清跟前,看了看她手里的书册,又问,“何人之作?掌柜的多少钱?”

    “嗯,是董仲舒《春秋繁露》的手抄本,已经付了钱。我是想再仔细瞧瞧,检查一下。这本不曾缺页,好东西。爹从京里朋友那里辗转弄来一本,缺了两页,一直寻不到,没想到今日在此处碰见了。”沐清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书册,瞬光里满是欣喜。

    “清儿好文,放在京城也是才女!”白钰也提步过来了。

    沐清自知自己不是才女的料,有涉猎但不精通。让她一个学了十几年现代理工科的人去转行眼睛古代汉语,实在难度太大。

    “哪里的话。是爹喜欢!特意提起,我才记下的。况且术业专攻,呵呵,我不夸口,这里除了字画和香料,我好歹还算是半个槛内人,其他的不甚了了。喏,药材,是狐狸的最爱。至于小白你,在宫里这么久,耳濡目染,古董玉器什么的,总该有点见识吧?”

    “汗颜!不是一窍不通,也最多只通一窍。不过,为你参谋还是可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钰捻熟地玩笑着,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宠溺和爱意,舒泓看得分明。沐清虽有言在先,他可以相信沐清,但他也不能不在意这个潜在威胁,所以始终对白钰不自觉地带着敌意。

    他正愁怎么支走白钰,忽然看见皇上身边内侍小刘公公往这边看,面露喜色,忙对小刘公公招招手,回头又笑着对白钰说道:“白兄弟是官家身边的红人,见多识广,鉴别宝物定是一流。咦,我看那边刘公公好像过来了,定是有事与白兄弟你商量。”

    舒泓指了指已经往这边来的刘公公,然后拉了拉沐清的衣袖,喜滋滋地问道:“清儿,我记得你走时说了要有好些东西要买,咱们先各处逛逛,等会让白兄弟跟过来就是了。”

    舒泓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不清眼瞳,眼角眉梢和嘴角都向上翘起,天真中带着狡黠,像是猫儿抓到老鼠洋洋得意地在炫耀,完全颠覆了他清冷的形象。

    沐清抽了抽嘴角,瞪了舒泓一眼,回头又对白钰说:“嗯,是不是时辰到了,你要回宫了?”

    “晚上不是我当值,等会送他到宫门外,很快就回来。”

    “看时分,我们也得逛到收摊。你先交了差事才是正理。我和舒泓先去看看有没有稀罕的香药,买些捎回去孝敬家里人。我刚来京城,逛这里的机会多了,不再这一时,你不要顾虑许多。还是宫里的差事重要,莫要耽搁了。快去吧!”

    沐清看见小刘公公走了过来,推搡了白钰一把,让他赶紧过去。因为舒泓的事,她自己并不想与宫里的人打交道,免得惹事上身。

    “嗯,那你们先去!我先回去了。”白钰有些不舍,可听见那边小刘公公越走越近,已经叫了他的名号,而沐清这边又使劲儿推他,他只好辞别了沐清,转身走了。

    小刘公公自然也看见了舒泓,沐清瞧他的眼睛直往这里瞟,没好气地冲舒泓道:“高兴了吧,小白走了,你就得意吧你!还有那公公,是你招来了的,自己应付去,我不想见宫里的人,在前面等你!”

    舒泓正笑眯眯地得意着,经沐清这一提醒,倒是反应过来,侧过身子挡住沐清,“你先在资政殿这里转转,我送走了他们再来寻你。”

    沐清朝着白钰和刘公公的方向呶呶嘴,“知道了!回头咱们两个再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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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决疑

    陪着她的人都被绊住了,沐清自己随意在各处走走,里面的香药倒是不少,但需要舒泓来相看,她就在古玩字画的摊位上看看,可除了开始淘换的那本书册,再没什么合意的东西。

    不经意间转到了一处角落,桌案上“决疑”的牌子吸引了沐清的注意。只有术士才会用类似“神课”、“看命”、“决疑”的字眼,在佛寺里见术士摆摊,这还是头一遭。

    沐清因为好奇,多看了几眼眼,摆摊的是个中年术士,相貌端正,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假寐,完全不似街上那些吆喝看相算命的术士。他一派休闲歇息的架势,就连沐清走近跟前,也一言不发,依旧故我闭目养神,丝毫不担心自己没客人而无进账。

    对于求神问卜的事,沐清一直认为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她觉得与其担心问出什么添堵的事来,倒不如一开始就不问。

    既然自己无心问卜,人家也没迎客的意思,那就别挡在人家门前了。沐清转身要离开,可那中年术士却开口了。

    “小官人,且慢行!”

    沐清背对着术士停住了脚步,嘴角往上扯了扯,敢情刚才是装清高?她心念着,这术士下句是不是该说“既然有缘相见,不若问上一挂,不灵不收钱”。

    果不其然,那术士出声道:“踟蹰不定,便是动了心思。来来来,且容吾与您客上一挂,不灵,分文不取!”

    人家那只是好奇算命的怎么跑到和尚寺来了而已,沐清腹诽,不过还是转身回到了摊位前,在方凳上坐下,说道:“先生既如此说,那便请吧!”

    沐清回来,那术士才睁开了眼,微微一愣,然后在她脸上逡巡了一圈,眼中一抹惊异。随即,他双手握紧龟壳晃了三晃,手腕一振,龟壳里的铜钱散落在案上。

    术士看了看,手掐指一算,口中振振有词地呢喃了一会,才抬头看向沐清,“不是此间人,但经此间事……”

    穿越这类事,本来玄之又玄,刚才还闭目养神,看着老神在在的术士先生一语道破自己的来历,任谁都会吃惊。沐清不能幸免,一时冲怔,戏谑心思荡然无存。

    自己是不是该赶紧逃之夭夭啊?彼时,他会不会寻碗狗血,然后挥舞着木剑,口唱“妖孽哪里逃来”来追杀她。

    那术士又说了些面相、命理之类的术语,并未点破沐清的来历。沐清也就敛了心神,恢复了面色,暗道,句句在理,当真是奇了!这术士有些难耐,想来他不是不招揽客人,而是人常说的艺高人胆大。

    那术士不知她所想,更没注意她面色古怪,依旧摇头晃脑地自顾自言道:“欲静不得静,欲动不得动……你远行至此,所想所盼之事还有些许波折。”

    沐清心上一咯噔,她现在心里惦念的也只有与舒泓的一桩婚事。这术士说有波折,不正中此事。沐清坐直了身子,恭敬地问道:“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天机说不得,你这命理自也说不得。”

    沐清对术士故弄玄虚有些焦急,“命不能算便不能解。既能算,也就定有破解之法。先生既然已演算出了,却不将话言明,倒是让小可糊涂了。”

    “非也!有缘一见,我心甚奇,故而有此一卦。不过,你且安心,你既能有这离奇际遇,遇事自然也定能逢凶化吉。吾只能言尽于此!”

    术士复又阖上双目,任沐清如何告求,都不做声。沐清悻悻然,只好作罢。她的心情因此有些沉郁,离开了卦摊,就看见那边舒泓走了上来。

    “清儿,你在那卦摊站了许久,我叫你也不应。”舒泓见沐清面色微黯,不由担心起来,“你是不是为了你我的事才来看命?相命也未为可信,多时也做不得数。”

    沐清唇角扬起一抹轻浅的笑意,“你且宽心!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说你我之事虽有波折,但定能迎刃而解。小白和那公公走了吗?”

    转移话题吧,她不想在自己真实来历的问题上打转,她还没做好准备要告诉舒泓这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沐清拉着舒泓又去别处看看,只是因有了这桩事故,已没了初来时的好心情,随便挑了两件翡翠彩宝扇屏和四五种稀罕的香药,也到了夕阳落山之时,两人就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沐清亦步亦趋地跟在舒泓的身侧,闷闷地不说话,似有心事一般。沐清太过安静,完全没有来时的兴高采烈,一向在自己面前狡黠机敏、活泼开朗的小丫头突然闷不吭声,舒泓真有些不适应。

    舒泓站定,沐清却依然向前走去,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停下。她心中定是有事!

    他叹了口气,看着自顾行走的人,叫道:“清儿!站住!”

    “嗯?”沐清听见人叫,蓦地回神,身侧之人早就不见了,左右看看,才回头发现舒泓站住离他五步远的地方,有些不悦。

    “怎么停下来了?”沐清不好意思地问道。都怪那术士专门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害得自己走神了!舒泓定是看出来了。

    舒泓疾走了两步到了沐清身边,“郁郁不乐,是不是有心事?”

    沐清扯上舒泓的衣袖,亲昵地笑着,靠在他身侧低语:“没事啊?能有什么事。今日有些累了。回去给你做饭吃,你许久没吃我做的饭食了。还不快些走!”

    舒泓任沐清拉拽,仍站定不动,“自见了那术士你就神游太虚去了!莫瞒我,还不老实交代。”

    “这大庭广众的,你我拉拉扯扯,会被人误会断袖。为了舒神医的名声计,咱们先回去再说……”沐清故意左右偷瞄了两眼,作出害怕别人听见的样子。

    “怎么这时知道怕了?刚才在寺里,你牵我手的时候怎不知?”说起沐清牵自己的手,舒泓脸色微赧,心头泛着点点甜蜜,连责怪的声音都异常柔缓,“你不愿与我说,我不问便是。只是,清儿,你莫为后事担忧,你信我就是!谁也阻不了你我,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行!”

    低沉的声音化作最铿锵激越的乐音重重敲在沐清的心房。她与舒泓这段如溪流绵长的感情,没有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爱情片段,有的温情脉脉,但即使再朴实的情谊也有迸射灿烂火花的时刻。

    信他!对,信他!

    沐清感动,暗暗在心里默念着,专注地看着宣誓的男人,夕阳余晖下,他的周身笼着光晕,红如火,热烈激情,一如他的誓言。

    沐清眼中泛起湿意,重重地点点头。

    “现下不与你计较,回去再与你算账!”舒泓拍拍沐清的额头,提步先走了,“快些跟上!一会饭若不好,仔细挨罚!”

    “你盗版啊!竟然把我说的话又送还给我!”

    沐清望着那个让自己觉得异常心安的背影,揉了揉涌出的泪水,跑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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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烛光晚餐

    回到马前街,沐清进门就吩咐明阳收拾了间厢房,安排舒泓住下。自己去厨房忙活了半晌,置办了桌丰盛的饭菜搁在后院小亭,准备妥当,才派人请舒泓过来。

    舒泓来时,沐清换了女装在亭内等候。

    亭梁上挂满了红灯笼,四面垂着帐幔,灯影憧憧,似有一抹红影若隐若现,伴着轻纱舞动,静立于亭内,曼妙飘逸。

    舒泓定在原地,深深凝望着帐幔内的人儿,眼中浮现出惊艳之色。

    “不进来么?”

    “从未见过如此美景,看痴了……”

    亭内传来两声低低的娇笑,随即却厉声道,“看痴了?既然吃了,那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一桌我独自享用甚好。”

    “不不,娘子好意,怎好拒绝?我已饿得紧了!”舒泓舔着脸,笑着撩开轻纱进了凉亭,才发现沐清穿得并非红衣,所见红影其实是因四周红灯笼所射红光之故。

    沐清穿着一袭湖蓝湖丝长裙和同色绸纱外裳,素白抹胸,腰中系着嫩黄束腰,襟边与下裙摆处都绣着白色玉兰,更衬出她的气质灵秀出尘。沐清没有梳传统的发髻,左右挑了两股,扭成交叠双环,中间用了她自己订做的银嵌彩宝发夹固定,清丽可爱中透着俏皮。

    柔光打在沐清脸上,像涂上一层淡彩珠光,眸子如子夜星辰光辉四射,笑盈盈地看着舒泓,让他一阵心颤。

    舒泓痴痴望着她,发出了一句感叹:“清儿,你真美!”

    沐清小嘴一抿,唇角微微上扬,“我知道你这是变着法儿地说我丑了!”

    “不,不是,我家娘子何时都美!”舒泓急急解释,临了还不忘低声咕哝一句,“就是爱耍点小性。”

    沐清嗔了舒泓一眼,缓缓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坐吧,既已饿了便用膳吧?”

    “嗯,遵命!”舒泓坐在沐清对面,抬眼望着她,神情异常专注。

    沐清对上他一脸痴迷神情的模样,蓦地红了脸,埋头端起饭碗。

    舒泓喜欢看沐清害羞时故作镇定的可爱模样,心里越发得意小丫头被自己看得脸都红了,于是笑得更大声了。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吾只是笑而已,何来言语。”

    “现不是说了么,还不吃饭!你若不吃,我可走了!哪有这般盯着人吃饭的!”沐清微恼,闷闷地说了声,又继续埋头吃饭,顺便还给舒泓的碗里夹菜。

    “秀色可餐!秀色可餐!”舒泓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抬头看看她,轻轻地低吟着。

    声音低回婉转,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迸射的火花都带着无限的爱恋。沐清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只觉得脸跟火烧了似的,头差点就埋到了碗里。

    舒泓在对面轻笑:“莫再低了,再低,你满脸都要吃饭了。”

    “你还笑!都怪你说些轻薄之言,不然我哪里会如此!”沐清放下碗筷,狠狠地瞪了舒泓一眼,别过头去,自言自语道,“看这情形,日后还是穿男装好!”

    舒泓慢条斯理地执起筷子,“对别的男人自然穿男装,对我就穿这样便好!”

    “霸道的男人!”沐清嘟囔了一句,“什么出尘谪仙无欲无求,都是假象。”

    “谪仙?原来清儿眼中的我之形象是如此。承蒙清儿一番厚爱。不过即使是仙人,一旦动情,便也会有欲有求。正如清儿恼我与别家娘子见面,我亦不喜有人因渴慕你而亲近你。以前我不懂那些痴男怨女的情爱之事,如今自己身处其中,便也懂了。”

    纵使再无欲无求的男人只要是身在世间,便对某些东西有着执着而强烈的占有欲,未必从开始就有,但是可能日久天长,衍生而出。舒泓亦是如此。

    沐清心道,想来是因白钰的事,推己度人,舒泓不喜自己与白钰亲近,是因为白钰对自己有情,换做自己也会霸道地想要舒泓不与别的女人交往甚密,只爱自己。

    “呵呵,不与你争嘴。我日后注意便是。”沐清撇撇嘴,算做认可舒泓的话。

    “多吃些,近来清减了。”舒泓夹了块鱼肉放在沐清碗里,“等我回来,可要吃得胖些。本来就是个干柴棍,抱着硌手,万不可再瘦成树枝了。”

    刚才还正经八百,现在又换上副调笑的嘴脸,沐清被舒泓气得没话讲,自己是说不过他,闷着头吃饭,不再吭声。

    这初夏暗夜里,沐清与舒泓共进了二人第一顿中式烛光晚餐,虽然没多言语,可从始至终二人的唇角都含着笑意。

    两人用过晚膳,宫里有人来寻舒泓。

    舒泓去后,沐清则让人摆上茶具,自斟自饮。舒泓回来后,沐清已喝过三巡。她重新换了茶叶,为舒泓泡茶。

    铜壶坐在红泥小炉上,腹内咕嘟咕嘟发出声响,壶口白雾飘散出来,袅袅娜娜,幻化成薄纱。

    “且饮!”

    沐清递上白瓷小杯,随着素手皓腕轻舒,一股淡淡的茶香,飘进舒泓的鼻腔,说不出的清新淡雅。舒泓不知是杯中清汤飘香还是美人指间余香,只觉得那股悠远宁静的香气涤尽了满身烦躁,让你的心不自觉也平静了下来。

    抬头看见沐清的脸因为热气微微泛红,水嫩地如同晨起沾湿露水的夏荷。舒泓点点头,“同饮!”

    两人静静坐在亭中,边饮茶边听着耳边蝉鸣虫叫,好不惬意。

    “舒泓。”

    沐清很正式地唤了一声,舒泓微感诧异,“嗯?何事?”

    “太后寻你?”

    “嗯,交待我往蜀地给她族中带些礼品,刚刚派人送来清单。”

    不是沐清敏感,只是舒泓走时眼中的阴翳没逃过她眼睛。她总觉得太后对待舒泓的态度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事我不甚明白,既然太后派你替她回乡祭祖,你拒绝她的赐婚,她也不怪罪于你,这些足见她对你的信任和喜爱。我奇怪,为何她不尊重你的意思,非要为你另择亲事?”

    舒泓没想到沐清有此一问,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亦不知。”

    虽然舒泓说他不知,可他那表情分明就是有难言之隐。

    沐清更加起疑,思及诸事,总觉所爱之人对自己有所隐瞒,愠怒道:“你说过要我信你,我信你便是。我不愿我们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同林鸟,我要的是比翼齐飞不离不弃。”

    沐清缓和了语气,平静地说:“这些日子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都是从别处听来的。你从未与我细细讲过。我明知你有事隐瞒我,可我却不敢追问,怕加重你的负担。可有些事不让我知道未必就是对我好。我不想你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一切。我既认定你,你也认定我,就该与你共同分享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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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灰暗的记忆

    舒泓的瞳孔被灯光晕染成淡金色,瞬光在灯下忽明忽暗,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沐清,双眼里只有她小小的影子。

    他忽地笑了,“还是清儿聪慧。”

    沐清抑制住额角抽搐的冲动,真佩服他插科打诨的本事。她习惯性地咬了咬唇瓣,终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已晚了,我先回去歇着吧!”

    “别急着走,你不想听了吗?”

    “你不愿说,我听来何用?”沐清转过身子打算离开。

    舒泓起身,拉住沐清的衣袖,阻她离去,“好,算我错了。是我要说与你听!”

    沐清的脸色好看了些,睨了舒泓一眼,就近坐在亭栏内侧的长凳上。

    舒泓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在沐清身边坐下,“还记得当年我被白钰带回唐心食铺的事么?”

    沐清微微侧过头来,点头应道:“自然记得。你在雪地上晕倒了,白钰路过恰好救下你。我救醒你时,你开始还没认出我呢。”

    “是啊,我的清儿长大了,没认出来实属正常。”舒泓很自然地将沐清的手放在自己手里。

    沐清并未在意,任他握着,心里猜测当年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与你和我说的事情有何相干?”

    “我是被人追杀,逃到杭州时,已是饥寒交迫。”

    “啊?怎么会有人追杀你?可后来在杭州时,我并未见有人再来寻仇?”

    “呵呵,我家娘子性子真急。我慢慢说,这事还是要从十几年前的旧事说起。我曾告诉过你,我是随母姓……”

    舒泓的眼睛直视着亭外深邃的夜空,拾起那些记忆深处遗落的碎片,一点点地拼凑在一起。

    “我娘是舒家养女,舒家本也是大户,可惜家道中落,为了抵债,娘嫁给了成都府李家大少爷做小。我娘生得极美,她是我见过生得最好看的女人。十年,娘在李家十年,生下我和妹妹。新人进门,她失宠了,郁郁不欢,生了病被送到了别院。我和一岁大的妹妹在大院里受尽白眼,挨打受冻,吃尽苦头,整日里吃得残羹剩饭,连佣人都不如。”

    这大宅门里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不喜争斗的女人遇到负心薄幸的男人,也只落得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下场。还有那些为了虚幻缥缈的宠爱抑或是权势,斗得头破血流的女人们。还有自己经历的那些不也是家族争斗的引起的。有时这没有硝烟的战场,才是最可怕。

    沐清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慰说:“都过去了。过去了。”

    “是过去了。可惜娘和妹妹已经不在了。那年我八岁,我带着妹妹偷偷去别院看娘,却看见我爹、二叔,还有和他生意上合作之人在娘的屋子里……”

    舒泓停下来,沐清察觉不对,松开了手,却见舒泓眼底晦暗不明中隐隐夹杂着痛苦和恨意,似乎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难以言说的伤口。沐清有些后悔,“舒泓,不能说便不要说。我是想分担你的苦痛,不是想让你陷入痛苦之中。”

    “清儿——”舒泓伸手轻柔地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脖颈上,温热的鼻息吹得沐清的脸上,直吹得她的心也跟着轻飘荡漾起来。

    忽然颈上一湿,滚烫的水滴滑落,沐清慌了神,忙问:“你怎么了?我不要你说了,你不要再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舒泓,沐清咬牙暗骂自己为何要逼问他。

    不过只是须臾间,脖子上的湿意顿消,舒泓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无妨。起初我不愿讲,是怕你听过,会厌弃于我。”

    感觉到舒泓的身子轻颤,沐清紧紧地抱住他,“我怎么会厌弃于你?我要嫁的人是你,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和你我的以后,不是你的家世和过去。”

    舒泓摇摇头,“既说了让你信任我,可我还是有事瞒了你。那日,我那所谓的爹将我娘当货品,送给生意上的伙伴玩乐。我在外面抱着妹妹,听着我娘的哭声,而我那狼心狗肺的爹充耳不闻。撂下我娘陪客,自己与二叔走了。他们一走,我忍无可忍到后院找了把小刀戴在身上,冲了进去,一刀戳在那客人的后背上……”

    “那人死了吗?”沐清没想到小小年纪的舒泓竟然为了救母亲而去杀人,她痛惜他,更恨他那个禽兽不如没人性的父亲,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女人。

    “死了!清儿,我救人无数,可我八岁便杀了一人。虽说那人该杀,但对于还是孩子的我来说,已经惊得说不出来。我神志不清了很久,直到娘带着我和妹妹逃到东京,我的状况才好转了许多。”

    “官府没有抓到你们真是万幸!”

    “呵呵,李家在蜀中势大,要摆平这件事也并非难事。只不过,躲过了追捕,妹妹和娘还是因为连日奔波,饥寒交迫,无良医诊病,都离我而去。娘临死还忘不了那人,逼着我跪在她床前发誓不与我爹为难。你不知那时我嘴上发誓,可心里更恨他不珍惜我娘。我虚应我娘,暗暗又发了一誓,不要那人死,要那人生不如死。后来,我流落街头,差点被人卖进小倌馆,幸好遇见了师父。”

    说到师父,舒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容,“师父救了我,带我走遍大江南北,行医济世。自那之后,我看多了世间百态,生离死别,只觉浮生一梦,报了仇之后我的路又在哪里,所以对那人的恨意也随着光阴流逝而渐渐淡去。我一心扑在医术之上,与寂寞孤独做伴,心空落落的,直到遇见了你……”

    舒泓走过这二十多年里,记忆里最温暖的日子就是和娘、妹妹、师父,还有沐清在一起的时候,今日他把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旧事说了出来,心中也是忐忑,他害怕沐清会就此离他而去。可若是不说一直瞒下去,到头来万一被她自己发现,那依她的性格定也会决然而去。

    “清儿,我有过不堪的经历,配不上你,你会不会……”

    沐清抬头看向舒泓,他忽闪的目光里带着卑微、哀求。沐清心中一恸,搂住他,反复说着:“不会,我说过我不会的!”今日才知他的冷漠是因为过往经历造成的保护色,并非他真实的内心。他询问自己会不会离他而去,语调何其不自信。

    “我没看错人。我就知我的清儿不同于那些寻常女子。”舒泓动情地抱着沐清,脸贴着脸,轻轻摩挲,“我赌赢了。”

    听着舒泓欢快如孩子般的语调,她不禁心疼,心疼他被灰色的童年过往充斥内心而压抑自我;心疼他独自承受亲人的背叛,最亲的人离世的痛苦。也许是他骨子里深重的卑微感让他不敢去接受任何人的感情,不敢保证别人会如自己一般接受他。

    他迟迟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在犹豫,在等待时机……

    沐清伏在他的怀里,小手握住舒泓的手,“日后有我陪着你,你不再孤独一人。”

    “好,好,好!”舒泓笑了,笑得很大声,很放肆,似乎放下多年负累,才换得今日展颜一笑。

    沐清任他搂着,直到他平静下来,才又问到了正题上:“你因何而被追杀?还有太后让你去祭祖一事是否与你的身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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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去蜀地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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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吹进潮热的风,让人感觉有些憋闷。

    舒泓一直没有出声,沐清从他怀里探出了身子,望了望突然变得暗沉的天幕闪过亮光,看那样子像要下雨了。

    “天不好,想来要下雨了,你不若早些回房歇下吧!”

    在沐清以为舒泓不愿说劝他回去休息时,舒泓忽然开口道:“三年前,那人不知从何处得了我的消息,亲自来寻我回家。报应不爽!老太爷病入膏肓,二叔与他争夺家产。他吃亏就吃亏在子嗣不丰,我与娘逃走后,他的那几个儿子都相继早夭。呵呵,于是,他就想起来我。”

    舒泓的笑声中带着嘲讽,自伤,甚至是凄凉,为他自己,也是为他的娘亲。

    “何德何能,不闻不问了那么多年,承蒙他还能记起世上还有一个我这个流落在外的逆子。他来恳求我,说要给娘名分,我以为他悔悟了,也曾动过心。呵呵,可惜,李家有人盼着我死。即使我人未回去,杀手便到了……”

    沐清从他怀中坐直身子,问道:“那你父亲呢?没派人保护你?”

    “保护?被人追杀,他视而不见,事后,才说,我能逃过一劫,足见我有能力成为李家之人。可笑之极,他愿意,我还不愿!”

    “你重情!那些伪装的冷清,不能掩盖你的本性。你心上并未真的放下。”沐清不言语了,心中感叹,家族继承人训练么?可舒泓是医者,有仁心仁术,能救死扶伤,却并不是那种喜欢争权夺势之人。他内心深处还是受他母亲影响,存在一丝希望,这世上与他血脉相亲的只剩下父亲了。可惜做父亲的只怕他和母亲作为工具,淡漠的亲情彻底让他失望了,只剩下无奈心死。

    “是啊。我曾以为对人对事冷漠以对,心上不重视,便不会伤神,可总是事与愿违。我若放下,哪里还会有这些事故,哪里还会再来京城?为何与我血脉相连之人,都要利用于我。不过,幸好我还有你。”

    “累了吧……你要想真的放下,便不要回去了。”沐清的手握着舒泓的手,感觉那双手的冰凉,连自己的心也随着他脸上的痛楚而抽痛。

    她将舒泓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希望能温暖他的手,他的心。

    舒泓忽地紧紧搂得住她,很用力,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这样就不会冷了。

    他飘零多年,曾给予他温暖怀抱的也只有儿时残缺记忆力的母亲。提及往事之时,只言片语的安慰远不及一个真诚的怀抱。所以,沐清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反而让舒泓觉得更窝心。

    舒泓似下定决心一般,坚持地回答道:“不,要回去。”

    沐清叹了口气,放下舒泓的手,直视他的双眼,说道:“虽不知李家背景,但也知你此行目的在李家。只是不知你为何如此坚持要回去?你不是看重李家继承人地位的人。”

    “你决定的事,我不横加阻拦。我不愿你回去,也是不想你再掉进那个染缸里……莲虽出污泥而不染,但莲心苦涩……”

    沐清心里有种感觉,李家都能摆平舒泓杀人之事,那在蜀地定是势大。

    舒泓的爹刚有打算让他继承家业,太后就赶在这时候让舒泓祭祖,这里面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不想舒泓陷入那个泥潭里,即使他是莲,也有苦涩心上,更难保在那样一个家族里不被风吹雨折,最后会不会失去原来的自我?

    “清,清……他们一次又一次伤我,我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我只有你了,为了你,我也要走这一遭。”

    “为了我?舒泓,你告诉我,李家究竟是何背景?”

    难道太后的目的真的是针对李家的?

    舒泓已经说了许多,索性也不再隐瞒,“李家先祖本姓孟,是蜀国孟昶之后。蜀破之后,以防万一,为了保住孟家血脉,李家先祖被送出皇宫,流落民间。”

    “难怪在蜀地如此势大?孟家之后,那不是与今上皇族有仇?李家在蜀地强势到可以摆平人命官司,那不就是土皇帝么?太后怕李家谋反,所以有意控制你,让你继承李家?”

    沐清心思百转间,已经联想到了一系列问题。

    舒泓被她劈头盖脸的疑问句弄得有些懵了。转而,拍着沐清的脑袋,轻笑道:“有时候真不知你这小脑袋里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能想到如此‘深远’的话题,不过,这话说出来忌讳,切忌在外人面前说道。”

    “你又不是外人,我何须顾忌。我只是分析而已,又不是浑说。若是与我最亲的人还要避讳,那活着该多累。爱人就是要一起分享快乐苦痛的。”

    舒泓心中因沐清的话有了暖意,“嗯,日后我会的。你有心事也不要瞒我!”

    “好!你该与我说说,此行的真实目的了吗?”

    沐清寻思着,自己也确实有心事,只不过此时与舒泓说陈家的那些旧事不合时宜,他要操心烦心的事比自己那点事可要麻烦多了,还是留待日后再找机会。

    提及此事,舒泓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说的也八九不离十。李家有无反义,我并不知晓,但李家却控制着蜀地的各大商路。”

    “自古都说蜀道难行,商路对于行商百姓甚至是军事也是至关重要。”

    舒泓赞同道:“正是如此,镖局在蜀地大大小小也有几十家,暗地与山匪也有互通。再加上边销茶货一半来自李家,以茶易马,几乎垄断了军马的供应。朝廷与李家合作也是无奈之举。故而,太后想到了我。”

    沐清听舒缓这一解释,心中一下明了,哪个上位者会愿意看到地方势力影响他中央集权。但要除去地头蛇,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最简单的就是打入敌人内部。

    “如今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去国几十年,什么复国的心思只怕早就随光阴消磨殆尽了。但李家控制商路,俨然就是一方龙头老大的架势,要想囤积武器,也是有其便利之处。何况在蜀地盘根错节多年,朝廷即使想除去李家,只怕要会牵动朝中各方势力,不易不易……所以,太后就用你我的婚事做筹码,要你去继承李家家业,然后交出商路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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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送别

    舒泓在沐清府上住了三日,两人自是如胶似漆,难离难舍,却再也没有雨夜那般狂乱大胆的举动。

    到了起行那日,沐清早早起身,准备了清粥、馒头,配了四样小菜。她静静坐在舒泓对面,陪着他一起吃。

    “今日无话对我讲?有心事?”舒泓放下碗筷,抬头问道,他也奇怪,这几日黏在他身边的小丫头今日突然安静下来。

    “没有啊!你自己路上多小心。夏季蜀地多瘴气,别把自己累倒了。”沐清也放下了碗筷,“吃好了吗?要不要再添点粥?”

    舒泓摇头,“不必了。”

    沐清便递了条帕子过去让他擦嘴,“那早些去宫里吧,我不送你过去了。你们出城定要从看街亭过,我去那里等着便是。”

    “嗯,这些日子不在京里,记得照顾好自己。京里的气候不比江南,等我回来时候恐已入秋,记得早些置办好衣衫。还有你气血不足,体寒怕冷,用黄精、黄芪、枸杞各两钱泡水,每日饮一碗……”

    舒泓叮咛了半晌,事无巨细,样样都提醒一遍,眼看就要误了时辰。

    沐清心里虽然不舍,可还是含笑打趣道,“都快成了我家陈四娘了。你再絮叨下去,就要误了时辰。我不是孩子,你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保证你回来时,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我走了!”舒泓依依不舍离开,沐清一直送他到大门口,赶紧回房换了衣裳,匆匆往御街上的看街亭去了。

    御街上早市已经开了,沐清明知道舒泓要领命出宫还需要些时间,可她今日情绪不高,没心思闲逛,一心想着早些过去等着好再看看舒泓,所以不由加快了脚步,生怕一慢下了便会错过送别。

    樱宁跟在后面都有些赶不上沐清的脚步,叫着:“少爷,慢些走。时辰还早,你去了也是干站着啊!”

    沐清放慢了步子,等樱宁跟上,“还是早些过去等着吧!等着总比错过强。”

    ……

    两人早早就到了看街亭。上了楼,沐清就依靠在围栏边,双手撑在上面,俯瞰御街上来往的人群,慢慢地目光推移,落在远处宫门的方向。

    她一直静立不动,樱宁叫她,也不应声。

    樱宁站在后面直摇头,嘴里抱怨道:“少爷,你就是太在乎舒先生了。他又不是一人前往,你这急匆匆赶去看街亭,也只能远远瞧上一眼。明明刚才送走,又不是见不着,您这又是何苦?”

    “他这一走又是数月,能远远多瞧上一眼也好。”沐清回过神来,没有给樱宁解释许多,她哪里知道舒泓此行凶险,自己亦是担心所致,才会这般不舍啊!

    沐清就那么站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官兵传令之声响起,北面一队人马缓缓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护送出城的一队兵勇,紧跟着四五个骑马的官员,然后是两辆独牛厢车和二十辆装满药材的牛车,最后还有十来个兵士殿后。

    沐清向外探出身子,在人群里寻找舒泓的身影,看了半天也没瞧见,想来定是坐在车中,不能再见上一面,她略略有些失望。

    樱宁也凑上去,帮着沐清寻找,四下看看确实没看见舒泓的影子,“怎么没见着舒先生?您瞧,还是我说对了,这一趟你怕是白来了。”

    “无妨。反正呆在家里也没事做,当出来散散步。”沐清压下心底的失望,又往车队里瞧了几眼,终是收回了视线,“下去看看,刚站得高,他在车里未必看得见。”

    沐清踩着木梯跑下看街亭,樱宁只得无奈笑笑,自家小娘子自从跟舒先生好上后,满眼满心都是舒先生,以前也几个月不见,也没瞧见有这般失魂落魄,就好像再也见不着一样。

    沐清一下楼,挤过围观的人群,凑到最前面,眼睛直盯着那两辆坐人的厢车,就怕错过了舒泓。

    两辆厢车从她面前驶过,那车帘也未曾拉开。沐清失望极了,低垂着头黯然地回身离开了人群,游魂似地往前走去。

    突然手臂一紧,一股大力把她拽进了邻近的小巷。

    ……

    樱宁追下去时,哪里还有沐清的人影。怎么转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她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四下张望,直到车队从旁离开,也没找见沐清。

    樱宁慌了神,提步就要往家里赶,路过侧面的一处巷口,眼角划过一抹天青色。樱宁倒退了两步,往巷子里望去,顿时松了口气。

    巷子阴暗处站着的人正是沐清。樱宁欲开口唤她,却看见沐清被人抱在怀里。

    樱宁一惊,以为是歹人,正要开口求救,却发觉那身影有几分熟悉,揉揉眼睛再瞧仔细,原来是舒先生。

    樱宁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闭了嘴,自己还是别去打扰,省的回家要挨骂。她瞄了两眼,见二人的脸好像贴在一起,心猛地通通直跳,睁大眼睛用手捂住自己嘴巴,心里大叫这二人真是大胆。

    樱宁赶紧红着脸转过头去,堵在巷子口望风,虽说小巷子不起眼,可还是以防万一,这时候别闯进了个人才好。

    ……

    巷子里,沐清靠在舒泓怀里,轻声问道:“不是跟着车队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刚才那般突然,着实吓了我一跳!”

    “惦记着你,怕你忘了方子,自己去抓了两副,特地送过来。他们出城另有别的队伍护送,所以还需些时辰,我等会赶过去就是。”舒泓把手里的药包递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个锦袋塞进沐清手里。

    “这是何物?”

    “本想着成亲那日再给你。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早些交到你手里安心。”舒泓不说里面装着何物,指了指袋子,示意沐清自己打开。

    沐清打开袋子,里面有个四方红漆木盒。打开木盒,锦缎绣垫上躺着一只翡翠玉镯。

    “这是……?”

    舒泓拿起镯子,执起沐清的手,轻轻地套在她手上,“这镯子我娘的娘亲留给她的遗物。娘说是留给她未来儿媳的。我现在把它交到你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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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酒醉

    真的堵车了,呜呜,十点才到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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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清捏着腕子上的镯子,泪眼朦胧地看着舒泓:“为何不等你回来再给我?如今给我,倒像是你不回来似的。”

    “这镯子颜色好,很衬你。”舒泓的眼睛一直打量着沐清的腕子,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怕你被人拐跑了,先套上再说。”

    “去你的!我是那种人吗?”沐清破涕为笑,目光也落在翡翠镯子上,她的皮肤本就白皙,这镯子色泽莹亮,青翠欲滴,越发衬得她皓腕如雪。

    “是我家娘子太招人疼,所以我怕那些蝴蝶绕着你乱转。”舒泓往外瞥了一眼,见樱宁在巷口守着,才放了心,顺势轻轻将沐清揽在怀里,“你看着它便会想起我。这些日子多保重!记住要等我,等我回来!”

    “嗯!”沐清忍住眼泪,在舒泓怀里重重地点点头。

    “我走了!”舒泓松开了手,在沐清额上轻吻。

    沐清还是不放心,叮嘱道:“一路小心……别忘了我在这里,所以,不要让自己涉险,咱们打不过就逃……”

    “哈哈,我又不是陈大哥,会功夫。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打啊?你放心!我是大夫,懂得趋吉避凶。”舒泓退后一步,转过身去,最后侧过头深深望了沐清一眼,“早些回去吧!”

    “你先走,我等你走了,便回去。”

    舒泓点点头,提步走了。沐清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中默念着,泓,早些回来。我一定会等你!

    ……

    舒泓走后,沐清心情不佳,一路抱着药包走回了马前街,连樱宁唤她,她都全然听不见,气得樱宁生闷气。

    到了陈家,沐清低着头径直往府里走,进门时差点撞到了人。

    “清,你回来了?”白钰伸手扶住沐清的肩膀,不让她跌倒,“怎么了?”

    “小白,你来了。”沐清想起舒泓吃醋的事,心知自己对白钰的态度惹了他不悦,于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白钰的触碰,摇摇头,“没什么。”

    “还不是因为舒先生!”樱宁在一旁插嘴道,“舒先生一走,小娘子就不理人了。”

    “樱宁,看来平日里我太宠着你了。见人就把你家小娘子我的这点私事都往外说。”沐清厉声喝道,吓得樱宁缩缩脖子,噤了声。

    白钰见沐清面色不佳,问道:“樱宁也是心直口快。再说,你把我当外人看?原来你刚去送了舒先生。舍不得他走?”

    “哪里将你当外人,只是这丫头太放肆了……我是有些舍不得他走。”沐清点点头,也不多言,黯然的神情让白钰心中一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里面坐吧,别杵在门口。今日不用当值吗?”沐清边往里走边问道。

    “我今日休沐。”白钰提步跟上,淡淡地应了一句。

    沐清站定了,回身看着白钰,恍然道:“哦,我都忘了,你说过休沐之日来约我出去的。”

    “你可还想出去?”白钰试探道。

    “瞧我这模样,哪里还有心思出去。”沐清嘴角勾了勾,“不如,留下来陪我喝酒吧。我突然很想喝酒。”

    白钰以为她借酒浇愁,心情越发憋闷,“清儿,你几时学会饮酒的?”

    “小时就喝过些,这几年偶尔要穿着男装出去应酬,哪能不会喝酒?再说,这年……酒不烈。小白几时这么婆妈?好歹也是武林人士,少侠一名,外加御前侍卫,怕喝酒不成?”沐清耸耸肩,“你莫不是喝不过我,故而不应我?”

    白钰扬扬眉角,笑道:“谁说我不饮酒?怕是你先醉倒。”

    沐清扭头吩咐樱宁,“如此甚好!樱宁,叫厨房备桌酒菜。”

    樱宁担心地看了看沐清,劝说道:“小娘子,今日你心情不好,就别饮了!”

    沐清哼了一声,“刚我说你什么来着,这会又犯了?你家少爷是千杯不醉,怕什么,还不快去!”

    “是!”樱宁不请不愿地走了。

    沐清说了声去换衣裳,留了白钰一人在厅内等候。

    ……

    沐清略略整理了一下,换了身男子常服出来时,酒菜已经上桌。

    沐清给白钰和自己都斟满酒,举起酒杯向白钰示意,“来京城后,这是咱们第一次吃饭。来,这杯祝你官运亨通。”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白钰有些意外,仰头干下一杯,说道:“清儿饮酒如此豪爽,颇有几分男儿风采。只是快酒伤身,你切勿多饮。”

    “无妨,且饮!莫让我小瞧了你!男儿饮酒该当比我豪爽才是!”

    沐清这般说,白钰也不好再劝,只得陪着她一杯接着一杯。不知喝下多少,白钰的脸色没有些许变化,气定神闲,丝毫没有一丝醉意。

    沐清双手伏在,下巴枕在胳膊上,醉意朦胧的眼睛半眯着,羽睫轻颤,鼻翼轻扇,红唇沾了酒渍,如熟透了的樱桃,润泽丰盈。

    沐清生得清秀可爱,并非那种艳丽妖娆的美人,可此时醉酒的她却有种说不出的靡丽,慵懒的神态美得动人心魄。

    白钰不由看痴了,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抚摸下她红唇。沐清无意识地扬手,整个侧脸贴在的胳膊上,避开了白钰。

    沐清白皙的脸庞浮出淡淡的浅红,眼神迷离地盯着手中的酒杯,自言自语道:“舒泓这一走也不知几时能回来?路上会不会遇上什么歹徒匪类伤到他?”

    白钰悻悻地收回手,脸色微变,心口如遭大锤重击,闷痛。他举杯一口灌进嘴里,白钰平复了心绪,对沐清说:“沿途有官军护送,不会有事。你不必担心!”

    “今日才走,我便想他了。小白啊,你说他这一路定能平安无事吧?”

    “会的!”

    “狐狸,我想你了……”沐清嗫嚅着,白钰心里不是滋味,问道:“清儿,我远行,你会不会如此念着我?”

    “你是弟弟,我定也会牵挂。可你不知,舒泓这一次去会有危险……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盼了好久,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他的新娘子,我不想他有事……”

    三句话离不开舒泓,即使意识不清,清儿心心念念还是惦记着舒泓……那自己呢,她心里到底自己只是弟弟?我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挽回她?难道真像真哥说的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一定要不择手段?可那样清儿会伤心的……

    白钰看着嘴里喊着舒泓名字醉倒在桌前的沐清,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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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原是故意装醉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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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钰看着伏在桌上的沐清,一杯又一杯地将酒往自己肚里灌。

    他早已恋着她多年,若不是碍于身份负累,他就不会一次次忍下心里的念头。到如今,他才深深体味要割舍一段深埋入心的情缘是何等艰难。

    白钰心中苦闷,看着伏在桌上意识不清的沐清,喃喃自语道:“清儿,即使今日舒泓娶了你,难保他不会另娶妾室。你不知舒泓的身份,太后那里……”

    沐清后面没听清,她以为白钰所指就是太后暗地利用舒泓的时,可这与他另不另娶有何干系,太后已经允了舒泓用路权换婚姻自主,怎会再插手,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你说什么另娶?他说过他只娶我一个,怎么可能另娶?!”沐清撑起身子,生气地反驳白钰。

    “只娶你一人?这世间但凡有些本事家境宽裕的男子能有几人可只娶一人?即使他真应了你,难保会有别的原因,他不得不娶呢?清儿,你太天真了。”

    “嗯,他说过有法子!定能做到!”沐清的声音含混不清,可语气异常坚定。

    “那是你不知……罢了,这事还是莫说的好。”

    “说啊,究竟为何?你说啊!我不知什么?不知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

    白钰一惊,“你知晓?”

    “知不知晓又能如何?我在乎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身份!”

    沐清不知白钰知道多少舒泓的事,她直觉不应将自己所知外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样的人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不能明说。这样不管是对舒泓还是白钰都有好处。

    沐清拿起酒壶,欲再给自己斟一杯。白钰见她手有些微颤,忙从她手里抽出酒杯,“少饮几杯!黄浊之物,不是消愁良药!你莫不是还在担心你们的婚事有变故?清儿,我问你一句,若是他不能只娶你一人,你该如何?”

    “呵呵,还能如何?别拿走我的酒杯,我不是因为此事才喝的!”沐清似醉得不清,还要继续讨酒喝,见自己杯子被白钰拿走,便抓起白钰的杯子要饮,被白钰一把拦住。

    白钰当没瞧见她已撅起小嘴,有些生气,继续追问:“你且说说,他另娶,你该如何?说完我便给你!”

    沐清手撑着脑袋,“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人!不是我一人,宁自请休离!好了,酒给我!”

    白钰一愣,没想到沐清如此决绝,恍惚间手上一松,就被沐清反夺回了酒杯。

    沐清看着白钰冲怔的模样,呵呵笑了两声:“瞧你,是害怕舒泓因太后之事负我?”

    白钰略微点点头,表示正是此意,“你不就是因为此事才借酒消愁?”

    “非也非也!”沐清大笑,慢悠悠地说着,眼睛望向窗外,深思似飘到了远方,“我是太惦着他,一想到他独自远行,恨不得能陪他同去。只怕今夜因思虑过度,无法入睡,就想着喝上两杯,好能一觉天明。你不知,每次与他离别,上次他来京城的那夜,我彻夜未眠……第一夜最难熬!”

    白钰低垂了头,看着自己的酒杯,讷讷地应了句:“希望你所讲是心里话……”

    “你放心!舒泓不会负我,我亦不会负他!”沐清扬手拍拍白钰的肩膀,“等日后你碰见自己心爱的人,就知我所想了。”

    沐清的笃定让白钰心底那一线希望彻底破灭了。他的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哎,只愿日后莫因为他那个见不得人的身份害了你。”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无限的惆怅、怜惜,连沐清都没有听见。

    “来,继续喝!今日不醉不归!”沐清笑嘻嘻地举着酒壶,“平日难得放松,今日就陪我多饮几杯!”

    “好!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答应。”许是心情郁闷,白钰不再劝阻沐清,自己直接拿起了酒坛,大口喝了起来。

    沐清无声地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杯子同白钰的酒坛碰杯同饮。

    ……

    ……

    樱宁来时,不禁哑然,沐清单手撑着脑袋,手里提溜着酒壶左右乱晃,眼神迷离,粉面含春,嘴里含糊地唤着白钰再来,看似醉得不清,而对面的白钰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看见厅内一片狼藉,樱宁气得跺脚,“我的小娘子,我的小祖宗,喝高了吧?你也太大胆了吧!幸好不是在杭州,不然我非得挨一顿板子!”

    沐清没有应声,坐直了身子,指着白钰吩咐道:“去叫明阳来,伺候小白去偏院客房休息。”

    “哦,这就去!”

    樱宁跑出去喊人,沐清放下了胳膊,坐直身子,起身走到小几旁倒了杯茶,抿了两口。

    樱宁再进来时,见沐清突然像没事人一样坐直了身子,眼睛突然变得清明,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道:“您没醉?”

    沐清理也不理樱宁,“明阳,带白钰下去歇着,让厨房熬点二陈汤,等会伺候他饮下。”

    明阳遵照沐清的吩咐,叫上一个小厮,两人一起扶着白钰走了。

    沐清这才瞥了眼旁边还在吃惊的樱宁,笑道:“你以为酒味大就是喝醉了?你家小娘子我是海量,这几杯能醉吗?”

    “可刚刚进来时,你明明说话都不利索……”

    沐清无奈地笑笑,“不装醉,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

    樱宁睁大的眼睛,不解道:“啊?白大哥跟您可是儿时便在一起,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干吗非要这般大费周折,故意装醉?”

    舒泓走时,半开玩笑的话,让沐清警醒。即使舒泓再不拘泥俗礼,他终究还是古人,思想远没有现代人开放。有时自己不在意的举动,对于他来说,也许就是彼此有“情”。还有,白钰暧昧不清的态度,明显的暗示,她也是时候做个了断。

    “原来是我太多顾虑,可舒泓这一走,我倒是看清了。我不该任性,让他患得患失。有些事舒泓没有明着说,可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却顾忌我,没有点破。他这一走,刚好有机会,早些解决了,为了舒泓,为了我自己,也为了白钰……”

    “我还是不大明白?!”樱宁嘟着嘴,一脸疑惑。

    “那我问你,你与明阳是否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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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夜月之下

    三日第二更,补欠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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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明阳,樱宁立时红了脸,喃喃道:“好好的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沐清不解释,继续问:“你回答我是与不是?”

    樱宁不好意思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沐清再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白钰是生得丰神俊朗,连女子见着也会脸红心跳。那你曾经是否也对你白大哥起过爱慕之心?”

    樱宁脸更红了,“小娘子,我那时只是仰慕白大哥,并非爱慕。你莫再说这玩笑话,被明阳知道了,会误会于我。”

    “你都已想清楚了,对小白只是对大哥的孺慕之思,并非男女之情。我何尝不是视他如亲如友呢?”沐清轻叹,“许是我与他走得太近,所以他才会有了错觉。”

    “原来白大哥爱慕小娘子你啊!”樱宁恍然,“难怪我那时候瞧见白大哥的眼睛总是围着小娘子你转。不过,小娘子你喜欢未来官人,白大哥真是可怜。刚刚喝了好些酒,许是被您彻底拒绝伤心所致。”

    沐清暗叹,自己这丫头越发伶牙俐齿了。

    “你还真会想。我只不过想找个婉转的法子给他说明这个意思,他从未说明何来拒绝?”

    沐清不是不知道白钰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她插科打诨,装作不明了,是怕伤了他的心,结果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早些绝了他的念头。这样他来京城这段时间,许能忘了她,从新开始。现在因为婚事有了阻滞,他又有了希望。自己不该继续拖沓下去。今天换了个角度彻底挑明了,他该清楚自己的意思了。

    “喝了酒,头还有些晕,不与你浑说了。去给我弄完解酒汤,我喝了便睡。”樱宁应下便要出去,沐清又叮嘱了一句,“今晚与你所说,你切不可对外泄露半字。对你家明阳也不行!”

    “晓得,这点您不必提醒我,樱宁哪能不知!你且歇歇,我去去就来、”

    樱宁去了厨房,沐清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前厅。

    月光如水,地洒银霜,被夜风一吹,沐清觉得清醒了不少,睡意暂消。她一人静静地走着,慢慢地踱到了后院。

    一瞬间,她的目光凝聚在那后院小亭上,亭子被银光轻笼,如有烟纱薄暮缭绕,似真似幻。

    恍惚间,她想起了那个火花四溅的雨夜,只觉得月光如温柔的手,暧昧地拂过舒泓曾经触碰的地方,刚刚褪去潮红的脸不由地有些发烫。

    沐清缓步走入亭中,坐在那夜她坐过的地方,举头望向天际边那轮高悬的明月,轻声哼唱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缓缓抬起双手,伸向投射入亭的银光,想要掬一缕月光,心道,舒泓,明月千里寄相思,你可曾收到我的心意?

    ……

    陈府偏院。

    白钰被明阳送进了厢房,灌了碗二陈汤,睡了过去。

    不知睡到几时,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自己已经躺在屋中,旁边圆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投射在墙壁上,照出一道黑影。

    白钰猛地警醒,嗖一下窜下了床,喝道:“何人?”

    定睛一看,那人似笑非笑地正打量着他,“你是练武之人,除非故意买醉,断不会醉到如斯地步。怎么了,不是又看上什么人长得像你那个清儿吧?”

    白钰警惕地走到窗前,拉开一条缝,向外扫了两眼,“你跟踪我?”

    “今日你休沐,我去你家寻你,却不见人?想来想去,猜你来了此处,便来试试,没想到真在!”来人嬉皮笑脸地调侃道,“你心上人是不是在这院子里住?上次碰见你就在这院子口和人我可见过几面,知道他和你心上人有些关系,还不从实招来?”

    “你从哪里进来的?”白钰有些不耐,自己倒了杯茶咕嘟两口喝下,缓解腹中燥热之感。

    “大门又走不得,自然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啊!”

    “可别人瞧见?”

    “没人瞧见我,不过我瞧见了个美人。”

    “什么美人?黑灯瞎火的,你去哪里瞧美人?只怕刚从群芳楼出来。”

    “不是啊,就是在后院见着的。她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我也没瞧仔细,就看见个侧影。”

    白钰嗤笑,“那不就是连是男是女都没看清了?”

    来人忙解释说:“是女子!我听见她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吟唱,那曲子和词都很雅致,我从未听过。你莫不信!光听声音,婉转甜美,我想定是个美人。”

    白钰微楞,莫不是清儿?这院子里也只有她能唱出些与众不同的词句。

    见白钰听罢,表情略有变化,来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道:“是她,对不对?就是你嘴里常提的陈沐清。”

    “不,不是她!”白钰忙反口。

    “一定是!只有她你才会乱了方寸,让我看出端倪。”那人一拍大腿,遗憾道,“我虽没见过她的人,不过听她填词唱曲,该是位才女。能入你眼,人长得定也不赖。有才有貌,难怪你惦记?早知应该凑上去瞧清楚了。”

    “不准去!”白钰厉声阻止,“你最好离她远远的!”

    “怎么?怕我吃了她不成?还是怕我泄露你的身份?”

    “你——总之,你别去打扰她。她已有婚约在身,日后与我也再无纠葛。”白钰提及此事,神情顿时一黯。

    “她留你住下,待你自然不同别人,对你定也有些情分。她那官人被派了出去,你既然喜欢,抢过来便是!”来人不解,“你在中原呆久了,连脾性也越来越优柔寡断,失了男儿血性!我看你是入了她的障!”

    “不必激我!我不会趁火打劫,更不会趁人之危。你收起那点心思,说正事。”白钰强压住心头的冲动,镇定道。

    “家里刚刚传来消息,有人走漏了风声,恐怕你的身份会暴露。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同我一起回去。离开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想回去看看?你娘她很惦记你!”

    白钰听罢,半晌才应了句:“你先走吧,我要再等几日,我安顿好了再回去。”

    那人不知他所想,又问:“你是不是放心不下你那个清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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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藏情

    “不光为她,贸贸然离去,总是不妥,有些事情得处理干净,以免留下后患。”白钰斟酌了词句,与来人商量道,“你还是先回吧,给我些时间转圜?”

    “那你尽早,免得夜长梦多。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兄弟。”那人走过去拍拍白钰的肩膀,“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在北边等着你归来!”

    白钰重重点头后,他才放了心,转身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白钰站在门口,对着夜色茫然出神,忽而听见几声蝉鸣,才回神抬头不觉望向后院的方向,叹了口气,喃喃道:“尽量多陪你些时日,等他回来,我也好放心……”

    翌日,白钰早就起身,一直在后院亭内喝茶,他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许是前夜听了来人所讲,便来了后院,坐在亭里,想象昨夜的一切,就好像是自己看到听到一般,久久不动。

    沐清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了起来。问起白钰,樱宁说:“白大哥一人在后院,不让别人打扰。要不您去看看?”

    沐清不语,难道真被自己的话打击了?自己是不是要去后院看看?不行,这时间,自己不能再去安慰他,不能再给他任何误会的可能。

    “还是不去了,你派人过去唤他用午膳。”

    “小娘子,你还真狠心。白大哥,昨夜喝得烂醉,今日一早就一个人闷闷不乐坐在后院亭子里发呆,谁叫都不应。这么枯坐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我看还得您出马?”樱宁瞅着沐清的脸色说话,心想着,是那脸色冷得有些怕人,谁也不敢上去劝说一句。

    沐清迟疑了一瞬,哎,反正都已经说清楚了,还有什么不能见的。

    “那还是我去找吧!”

    沐清收拾妥当就去了后院,却不敢贸然上前,躲在廊子后的大红木柱后面,先观察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形。

    真如樱宁所说,白钰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好巧不巧就是昨夜她坐的位置。

    白钰微微抬起下颚,头半仰着看着天空,从沐清的角度看去,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有一半阴翳在暗影里。

    明与暗,光与影,交错糅合,让他的脸更具立体美感,如希腊雕塑里俊美的天神。

    若是小白能手持长剑,再摆个直指云霄的pose,凌风衣袂翻飞,啊——那不就是个完美的剑仙?!沐清花痴地想着,真像拿笔把这一刻记录在画纸之上。

    她身形微微一动,白钰那边似有所感,冷峻如箭的目光直射过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谁在那里?”

    沐清被白钰凌厉的声音吓了一跳,腿一软,差点跌倒。

    小白的声音还真具威慑力,躲不过去了,还是出去吧!

    “我,是我啊!”沐清手臂半抱着柱子,从立柱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抿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尴尬地笑着,“呵呵,看你出神,不好意思贸然叫你。”

    “来了,就过来吧!在自家院子里还偷偷摸摸的,让别人瞧见还以为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白钰挑着唇角,斜睨了沐清一眼。

    “哦,你嘴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刁毒,学坏了,你——”沐清被他那勾人暧昧的眼神击退了半步,抽抽额角,低头咳嗽了两声,自己行为是有些鬼祟,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小白这家伙,说什么见不得人,还以为我和他怎么怎么滴了!

    白钰看着沐清手足无措,抿嘴笑笑,“一点酒就让你醉到现在,还夸口说比我海量?你这般躲闪,究竟为何事来寻我?”

    这明明是在自己家里,怎么白钰说得好像他是主人,自己是客人?

    沐清急吼吼地说道:“喂,好歹这里是我家,你怎么也给我这个主人留几分面子。我不是醉酒,是赖床?!”

    “还不是因为醉酒起不来……”白钰小声嘀咕了一句。

    沐清咬牙,“不知谁昨晚上醉到人事不知!我过来找你用膳。大清早就坐在这里发呆,冷得跟块冰似的,谁敢靠近你!”

    白钰忽地站起身,走到沐清身前,低头注视着她,那幽深的双眸后隐埋着炽烈如火的情意。沐清忍不住想退后,不知白钰下一步会做什么。

    白钰突然扑哧一笑,“你昨夜未醉,就莫再装了。”

    一句话惊得沐清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你,你昨夜没醉?!”

    白钰是从别人口里知道沐清昨夜一人在后院唱曲,就已知道她在装醉。如今一试,已确定无疑。

    他在心里苦笑,清儿为了舒泓要彻底断了自己的念头,她是连一点机会都不留给自己。舒泓,你真是有幸,能得清儿垂青,如此死心塌地地念着你。

    “傻丫头……”重重地叹息,带着几许无奈几许惆怅,“我明白,你为了谁才如此。你的心只能许一人,那人何其幸甚……”

    他明白,他清楚,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呢?

    沐清低声应了句:“幸与不幸,我亦不知。我只知既倾心便要一心而已。”

    白钰苦笑,“昨夜你唱的曲叫什么名字?能再给我唱唱吗?”

    沐清红了脸,心道,唱曲?原来昨夜他也在。自己还以为无人,才敢大胆一次,没想到还被人听了去。

    “不愿意么?还是只能对某人唱?你常说别人重色轻友,我看你也是如此啊?”白钰调笑道,这时候所有的苦涩只有自己吞下,摆出一副已经放下的姿态,那样她不会心有芥蒂,就还能像以往一样待他。维持现状,就已足够了!

    “不是不愿,好了好了,依了你,唱便唱吧!”

    沐清轻声哼唱起那曲《但愿人长久》。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她长夜无眠,只为了舒泓。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情浓意浓,相思千里,心系一线。她与舒泓竟然情深至此。

    以前从未听过她唱曲,没想到如此婉转动听。

    白钰微笑地倾听,酸意、苦涩、心痛的感觉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上心头。她的好,永远都在不经意间才能发现。

    舒泓,为了沐清对你的情,我甘愿放弃,可是你呢,若有朝一日,你放开了她,我是绝不会再退让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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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任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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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清唱完,见白钰未表现出一丝异样,才松了口气,领他去用膳。

    从后院离开到用午膳,白钰见人就笑,一改往日的冰山形象,俨然化身成阳光少年,就连门外候着传菜的两个小丫头都放大胆子,借机不忘暗送秋波,甚至是一旁伺候的樱宁都免不了多偷窥两眼。

    沐清看着自己身边人的目光围着白钰打转,嘴角抽搐,像小白这样的冷面型男“巧笑嫣然”,真能迷死一大片人……

    在众人半机械的状态下,沐清无奈地用完了午膳。

    看着送茶水的丫鬟在呆滞一刻过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偏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几时这般爱笑了?”

    “爱笑?”白钰半垂眼眸,似睡非睡,微微抬起下颌,跟着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意。他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斜睨了沐清一眼,“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可不想每次都劳烦你这主人出马……”

    “你这副样子要是让那些深宫怨妇看见了,还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去!”沐清揉了揉额角,太祸水了!几时小白也会抛媚眼了?

    “那我多谢清儿夸赞!”白钰摇头笑道,“昨夜你定没睡好,今日先歇着吧,至于那些吃食,不会长腿跑了,我改日再带你去。”

    “也好!也好!昨夜宿醉,还是改日的好,改日再去……”沐清嘴上应道,心想,你若是一整天都这副妩媚动人的模样,我还真是招架不住。

    沐清一路将白钰送出门口,“路上小心!”

    白钰微微颔首,“回去吧!我先走了!”

    沐清转过身离开的那一刻,白钰脸上的笑容散去,眸色一黯,刚才闪烁着的那点微光渐渐隐去,一切归于沉寂。

    ……

    日子不知不觉过了半月,入了伏,天气越来越热,白钰消失了许久后,才再次出现。

    “今日刚得了空,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嗯——”沐清有些心不在焉,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要去何处啊?”

    白钰见她无精打采,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是不是不适应东京的气候?莫不是病了?”

    “无事!”沐清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坐直了身子,“对了,这些日子,你可曾听到蜀地的消息?”

    白钰拿着茶盅的手顿了一下,“舒先生没有传消息回来?”

    “算日子他们也该到地方了。”沐清喃喃自语,“这个家伙,走时说得好好的,一路上会定时传信回来。怎么这些日子连只字片语都没见着?”

    白钰宽慰道:“也许传信的人还在路上。与其在这里瞎担心,不如上街散散心。说不定咱们回来,他的消息也到了。”

    沐清寻思了一下,是这个理儿。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自己在这里穷担心,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出去转转解解闷气。

    “嗯,也对!反正有人请客,何乐而不为?你等等我。”

    沐清换好衣服,白钰领着她去了市集。

    穿街走巷,白钰领她见识了好些饭店,像大点的瓠羹店、荤素从食店、川饭店、南食店,还有些专门的馄饨店、胡饼店、粉食店。

    白钰每进一家,只点了一两道特色菜让沐清尝尝,偶尔也小酌几杯。这一路下来,竟也走了七八家店铺。

    沐清偏好美食,一吃上好东西,倒忘了不少烦恼,直到日暮时分,才恋恋不舍地准备回马前街。

    “走了一天,也累了,雇车回去吧?”白钰问道。

    沐清揉揉圆鼓鼓的肚子,摇头道:“不了,这吃了一天,走路消消食。你若有急事,可先走一步,我识得路。”

    “那我送你回去。”

    两人一路到了马前街,前方悠悠传来丝竹之声。

    沐清知是到了任店,转头冲着白钰挑挑眉毛,笑着打趣说:“前面便是任店了。不知这里是不是跟传言所说一样,美女如云啊?要不,晚间,我请你去‘登山’如何?”

    在东京的大酒楼里,钱不多、买酒少的客人一般都被安置在楼下厅院里,这些地方就叫“门床马道”,就是现代的大厅客座。那些有钱的、嗜酒的,则大多要上楼去,美其名曰“登山”,就是雅间包房。而这些上楼的客人,也多半不会自斟自饮喝闷酒了,大部分是要喝“花酒”的。

    沐清可听明阳大肆渲染过,说任店后面的主廊上,多的是应招陪酒的小姐,这可是东京一大靓丽的风景线。她还从未见识过古代的陪酒小姐们,所以一直想要去看看。

    “听明阳说,里面可美了!前些时候着急舒泓的事情,没有心思来见识见识,后来见了人,却被他一句话给驳斥了回来,不让去!”沐清站在任店不远处自言自语,刚刚压抑的思念又涌了出来,又想起你了?该死的狐狸,怎么都不传信来?!

    沐清一甩头,扫掉脑袋里舒泓的脸,不等白钰说话,便赌气道:“小白,走,咱也进去点回花牌!”

    白钰眉毛一拧,“你消息怪灵通的,刚来京城没几日,连点花牌都知道?!那里面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香得熏死人……”

    “咱家也是开酒楼的,打听打听同行的情况,对自家生意裨益良多。可惜,我只是略有耳闻,还没机会进去见识见识。”

    沐清看了一眼任店的名牌,扭头看向白钰,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小白,你不是也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不近女色,没想到……你也是这里的常客啊?”

    “咳咳,不是常客,不好扫了人家的面子,来过一两次。那地方不适合你去。咱们还是早些回家去吧!”说着,白钰便要拉着沐清走到了街对面,生怕沐清再往前走两步直接进了任店的大门。

    “喂喂,别拉啊,去看看吧!莫不是里面有你的相好,你怕人发现,不敢进去?”

    白钰脸色涨红,“什么乱七八糟的。竟胡扯!看来今日你的酒又喝多了!赶紧回家!”

    沐清甩开白钰的手,耸耸肩,“好了好了。别脸红,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去就不去嘛。”

    白钰嗯了一声,一直盯着她不动。直到她动动脚步,才缓步跟上。

    两人没走出十步远,身后有人喊道:“慢走!前面的可是白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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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古代天上人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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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着皂色长衫的青年男子从后面追上白钰和沐清。

    沐清看了眼白钰,问道:“熟人?”

    白钰眉头微蹙,点点头,“没想到在此处碰见。”

    “是何人?”

    “宫里一起当差的。”

    白钰刚说完,那男子已经近前。

    男子上前躬身向白钰行礼道:“白大人,六少爷说是您,小的还不肯定,没想到真是您!”

    “六少爷也来了?”白钰很意外,男子点点头,“在家里闷得慌,少爷想出来散散心,刚巧在楼上看见您走过了,便叫小的来看看,若是大人,便请过去。”

    白钰扭头对沐清道,“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咦,你要去任店?那不正好,我与你同去看看,这京中名店我还没机会见识。”沐清试探道。

    她看白钰小心应付,想想定是位大人物,何不趁此机会一起进去看看。万一小白不应,自己还可以杀个回马枪。到了里面再被小白这家伙发现,他也定无暇顾及自己,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欣赏一下那道风景线了。

    “这位可是白大人的朋友?不如同去吧,您也知道六少爷爱热闹。”皂衣男子打量了两眼沐清,见她生得唇红齿白、仪表不凡,猜测是不是哪家的贵公子,想想主子好热闹,既然是白侍卫的朋友,定不是歹人,倒不如同邀去凑个热闹。

    “甚好!这位大人诚心相邀,那便同去!”沐清笑嘻嘻地附和道,这男人太可爱了,怎么如此知我心意!

    白钰挑眉瞪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沐清,开口道:“何大人,我这唐兄弟刚才外地来,怕有礼数不周之处,惊扰了少爷。还是我与你同去就好。至于我这兄弟,让他在店里寻处地方吃酒便是。”

    白钰哪里看不出沐清那点小心思,只是里面的人怠慢不得。他可没时间与清儿磨嘴皮子,只是此时让她一人回去,说不定转头她就偷偷回来了,还不如搁在眼皮子底下放心。

    “罢了。那我在院内等你好了。”反正已经进去了,目的达到了,我才懒得去应付你那些达官贵人!沐清满脸堆笑,伸手示意青年男子先行,“何大人,您先请!”

    无视白钰怪责的眼神,沐清乐颠颠地跟在何大人和白钰身后进了任店。

    一进大门,沐清才发现里面的结构并不似其他院落,进院子便是天井,任店里面是一条长长的主廊,约有百步,两侧有楼房相对,前后分割开南北两个天井,楼上楼下都是大大小小的高级阁子。

    主廊上,果真如明阳所说,百十来个妖娆美娇娥分站两侧,莺声燕语不绝于耳。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酒店,沐清还以为自己到了青楼。

    沐清看着挥着彩帕迎客的小姐们,朝自己靠上来,笑嘻嘻地点头示意,直到一阵阵香风扑面,她才抽了抽嘴角,人家暖风熏得游人醉,这里可是香风熏得客人晕啊!难怪小白会那般说!

    沐清一脸苦闷地朝白钰看去,就看见白钰冷着一张脸,吓得花儿都躲得远远的,可等他往自己这边看过来时则努力维持他冷面阎罗的表情,唇角抽搐,一副强忍着笑意的模样,揶揄的眼神好像在说,叫你别来,你偏来,现在知道不好受了吧?

    沐清不服气,嬉笑道:“白大人好不知怜香惜玉,在这好似天上人间的地方,你竟把几位美人姐姐都吓跑了,不该不该!”

    说着,沐清还顺势拉着一个投怀送抱的小姐,什么肤若凝脂、闭月羞花的夸赞了几句,逗得那小姐靠在她身上,咯咯娇笑。

    “清……你……”白钰额角直跳,大感意外,欲出言阻止沐清,却听见边上皂衫男子笑曰:“没想到白大人的朋友也是个妙人,我看这位唐兄弟可比白大人懂得怜香惜玉。白大人,你该多学学才是,免得这京里再多些深闺怨女。”

    “是啊,何大人一看便知是性情中人,一语中的,一语中的啊。”沐清松开了怀中的美人,上前大家夸赞了一番何大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何大人对沐清的赞扬也很是受用,一直力邀沐清同去见见那位六少爷。

    白钰自不会让沐清去见六少爷,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当面发作,只得暗地瞪了沐清一眼,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不准再胡闹,你要玩便玩,我不阻拦你就是!不过,你莫跟我们同去。”

    沐清了然,示威性地冲白钰扬扬眉梢,服了吧!

    她扭头朝何大人作揖道:“何大人、白大人,莫让贵客久等。小弟山野之人,几位大人许有要事相商,在下一外人,多有不便,就不随两位同去了,免得惊扰了诸位。小弟先去别处看看,白兄事毕,请博士唤我一声。小弟先告辞了!”

    何大人此时也觉得自己贸然请人上去,似有不妥之处,加上白钰一直不允,所以他也默许了沐清的提议,临了还不无遗憾道:“如此,就不多留唐兄弟了,有缘改日再会!”

    “一定一定!”沐清躬身送何大人和白钰上楼,白钰走过沐清身边,还不忘警告她一句:“今日饶了你这次,回头再算账!”

    沐清才不理会白钰的威胁,呵呵笑着大声道:“两位走好!”

    在白钰频频回头放射无数警告的眼刀中,沐清唤了个茶酒博士给自己选个幽静雅致、风景好的阁子,一溜烟地跑了。

    “白大人,似乎很紧张这位唐兄弟?”

    “哦!”白钰回神,没想到何大人如此一问,忙解释说,“我这兄弟年纪不大,性子毛躁。这京里达官贵人比比皆是,我担心他初来乍到,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大人,故此多叮嘱了几句。”

    “嗯,咱们还是快些去六少爷那里吧!”

    白钰又回头望下看了一眼,见沐清转过月牙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点头示意跟上何姓男子往二楼临街的阁子去了。

    博士领着沐清到了北院,一路上,三三两两看见酒客搂着小姐打情骂俏,往大门处走去。

    沐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博士很有眼色地给沐清这个外来客含蓄地解释,他们店里的小姐只陪酒唱曲,遇上有些客人余兴仍浓,只要小姐也愿意,那两人便可离去,寻永巷幽曲。

    沐清一听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那博士以为她也有此意,还私下给沐清介绍了几位得意的小姐。

    这不就是出台么?沐清干笑了两声,推拒自己喜欢清静,暂且不用了。博士这才不再絮叨,领了沐清到了北院二楼一间能看到后院竹林的阁子。

    此间不比外面热闹,所以无甚客人前来。

    沐清点了壶任店最有名的仙醪,外加两碟下酒的小菜,色香味俱佳。她不由暗叹,这任店繁华与静雅并存,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声名远播!

    坐在窗前,沐清看着院内夕阳映照下翠竹染金,听着前面远远传来欢声笑语,间或夹杂着绵绵歌声,微微一笑,优哉游哉地品起酒来。

    蓦地,忽然一阵风起,隐隐约约传来呵斥之声,沐清站起身,循声望去,竹林深处,似乎有人影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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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赌约

    今天第一更,依旧补欠账(还差4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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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清瞥了一眼,想着反正与己无关,也就没大在意,继续坐下吃酒。

    也不知是不是仙醪的酒劲大,竹林摇曳,沐清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舒泓的脸,她俯身趴在窗棂上,左手拿着酒杯轻转,下巴枕着右臂上,喃喃道:“阴魂不散的家伙,明知人家今日想放松心情,不要想你,你还偏偏跑出来晃悠!”

    神游间,竹林里的吵闹声却有增无减。

    “吵死人了!连躲在这里清静都不行!”沐清无心再饮,脚步扶着墙走下了楼,往竹林深处走去……

    行至深处,豁然开朗,但见不远处隔着一堵院墙,上面开着个拱月门,门后是一片绿油油的桑树林。

    门前的地上跪坐着一人,衣袍凌乱,披头撒发,看不清脸色,一旁站立着两人,锦衣华服,看打扮非富即贵。

    沐清站在林间小道上,隔着竹间缝隙,觑见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矮胖男人趾高气扬地对着地上的男子道:“老爷子既然把这店交到我手里,你便无权插手。你看看你这副德行……我偏要砍了后面的桑林,弄个曲水流觞……”

    坐在地上的男人嚷嚷道:“不许!这店是我一手建起了的,那桑林是荏桑亲手种的,我一棵都不许你们砍了!”

    胖子伸手捏住地上男子的下巴,嗤笑道:“我说老三,你为了夏家那个死去的女人弄得自己整日里醉生梦死的,没见你有几日清醒的?以前那个精明强干、风流倜傥的马三少哪里去了?真真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沐清一惊,酒醒了大半,揉揉眼睛,目光落在那地上跪坐的男子身上,瞧了又瞧,马三少?不是这么巧吧?这人会是马明远?

    随即,沐清就看见胖子一脸嫌恶地松了手,“往事已矣!这店早就不在你手里,哥哥们没有改名字已是让步,你还惦记这里面的东西作甚?瞧瞧,哥哥们请了小姐们前来,生意不知比你经营时红火了多少。哥哥们是在帮你,好让你早点忘记过去,重新振作。”

    “我只问你,要如何,你才能不砍那片桑林?!”

    地上坐着的男子扬起头,沐清这下可看清楚了,不是马明远是谁?马大哥,这是怎么了?双目赤红,满头蓬发,衣衫上污迹斑斑,哪里还有一点风流贵公子的模样?这是沐清第二次见到马明远落拓的模样,只是这次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站在他身边的那两个男子怕就是他的那两个哥哥。怎么瞅着不像呢?

    沐清按下心中疑惑,躲在一边,静静地观察林子里的一切。

    “不砍?也行!除非你和舒泓退出任店,把你们手里的份子都交出来。还有,蜀地茶权一事,你不得再插手!”胖子听马明远松了口,立马提条件。

    马明远听罢,低头冷笑道:“呵呵,大哥,你这身形,就不怕吃得太多,会撑到了?”

    沐清赶忙捂住嘴巴,不然定会扑哧笑出声来,看着马明远气定神闲地盘坐在地上,她不禁为马明远的嘴巴之毒辣暗自叫好,更佩服刚得罪了自家大哥,还能摆出这么副悠闲的模样!

    “你——”马家老大指着马明远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一旁高瘦的青年男子大笑出声。

    “老二,你还跟着起哄!”

    “哪里?只是没想到三弟到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话,哈哈!”一旁的马家老二低头闷笑,全然没有要帮着哥哥扳回面子的意思,“我说三弟,你最近因为舒泓的事情惹了上面不高兴,又暗地私调银钱,你不怕爹知道了罚你?”

    马明远充耳不闻,只问道:“舒泓的份子我做不得主,我可以拿自己的份子换那片桑林。至于蜀地的事,那时爹说了算,我也左右不了,恕我不能从命!”

    胖子马大登时变了脸,“既如此,你休怪我不讲情面!”

    “你当真要砍,便从我身上砍过去!”马明远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伸手挡在胖子面前。

    胖子马大见他阻拦,一气之下,捋起袖子,准备上拳头。

    马家老二忙上前阻在两人中间,“大哥休恼,别动手伤了和气!既然你说的法子老三不同意,那我们换个法子如何?”

    “说!”马大哼了一声,放下了拳头。

    “我知三弟本事大,既然他这么能耐,不若再开间店来瞧瞧,若是跟任店又得一比的话,咱们就服了你,听你的,不砍那桑林。倘若你的店比不过这间的话,也恕哥哥们难以从命,而且你必须自己去跟爹说,你要退出马家所有茶货军马生意!”

    “我答应!”马明远答道。

    马大一听,不乐意了,“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我不答允!”

    “诶,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马二拍拍马大的肩膀,“老三,你也别忙着答应。我还没说时间,总不能无限期地等你的店再开张。一月时间,我们只给你一月时间,你若办成了,我帮你保住这片桑林。”

    “一月,短了些。能不能……”马明远面露难色,任谁也不能一月办到开出一家和任店一样生意红火的酒楼,任店可费了他两年的心血才初具规模。

    那厢,沐清瞧见这一幕,不禁想,一月时间,就算原样照搬,也达不到任店现如今的规模。马家老二还真是奸诈,比那莽夫马达童鞋难对付多了。

    “我相信三弟有那个本事,你是长情之人,这林子没了,你不是连最后的那点念想也跟着没了吗?”马家老二不无遗憾地回头扫了一眼桑林,叹道,“荏桑啊,你在天上可看见了,三弟连你留下最后的一点东西都保不住了,哎!”

    “好,一言为定!”马明远不再犹豫,当即应下了。

    沐清站在暗处,心想,这林子对他一定很重要。或者说是那位荏桑对他很重要。只是马明远这么答应了,未免太吃亏了。这次保住了,难保下次不会再被他那两个哥哥要挟。

    看着马明远痴痴望着桑林,一旁二马暗自窃喜的情景,沐清实在忍不下去,从竹林里走了出来,大声道:“且慢,这赌约还得附加个条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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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桑林有情

    二更~~~~~~挠头,题目无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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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何人?”马家俩兄弟没料想到竹林里竟窜出个人来,立时警觉了起来。

    沐清笑曰:“哦,在下唐心,杭州府人士。今日在楼上饮酒,偶然见此处景致优雅,心生向往,便独自前来。没想到竟看见三位公子在此处,幸会幸会。”

    “说那些个废话有何用?”马大少爷不耐烦地扬手呵斥道,“此处不是闲杂人等可入之地!你藏头露尾,形迹可疑,我本该把你拉去见官才是。不过,今日本大爷心情好,不与你计较,速速离去!”

    真是傲慢!顾客是上帝,你个胖马达,就这种态度,能做成什么大事业!

    沐清腹诽,面上堆笑,“唐某一时心血来潮,插了句嘴,还望几位马公子海涵。”

    “不知者不罪,我等不与你追究,你且去吧!”马二见来人面生,听口音不是京中人士,想来不是什么贵客,便想着速速打发他走人。

    沐清不慌不忙地摆摆手,“不忙不忙,小可还没把话说完。不知三公子是否屡屡醉酒后在此处流连?”

    “是又如何?”

    马大少与马二少交换了个眼色,均猜不透沐清是何用意。

    此时马明远也扶着墙站起身来,偏头打量着沐清,沐清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实不知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的话,这约便要加上一条。”沐清笑着说道,“任店是美名在外,若是马三少宿醉定会影响声誉,倘若因为桑林再闹事的话,势必影响店内生意。今日时辰还早,后院客人不多,没几人注意院内,若时辰再晚些……事情便难说。故而,为了任店名声计,也为了两位公子财源计,这约内必须加上一条,若马三少能再开一间与任店媲美的酒楼,那这片桑林要划出任店。”

    “这事简单……加上便是。老二,你说呢?”马大也觉得麻烦,早想将林子这片地用作他途,所以这条对他而言,无伤大雅,因为他始终认为马明远没有那个能力再起炉灶。

    “你是何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替老三做主了?”一旁马家老二没有回话,盯着沐清上下打量,眼神阴鸷。

    “嗯,那这就要马三少说话了。不知在下能不能为你做这个主?”沐清朝马明远使了个颜色,马明远会意,说了声“能”。

    沐清扬眉道:“哦!那正好。三公子与两位公子定下文书,写明若你兑现承诺,便要将桑林彻底划离任店,以免日后再有醉酒闹事之举影响生意。”

    “唐公子所言极是。为免去日后明远再来闹事,想哥哥们也会同意多加一条。”马明远斜靠在墙边,叹息道,“谁知道明远到时还能不能再立新店。”

    也是!开店谈何容易!立字就立字!

    马家老大老二对视一眼,一致认同马明远再有能耐,也完成不了,于是没再继续纠缠沐清是谁的问题,同意了沐清的提议。

    马家老大唤人在院中小亭内备了笔墨,草立契约。三人签字画押,赌约便成了。

    ……

    ……

    马家老大老二立书后,忽然听闻前院博士传话,两人一起匆匆离去。

    沐清见两人已走,才问马明远说:“你准备如何做?”

    “不知。”马明远苦笑,“我这落魄样又被你瞧见一次。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我没那闲工夫打听别人的隐私……我只知道,我曾经崇拜的那个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马大才子不在了!”沐清有些气恼马明远任自家哥哥欺凌都不知反抗,更气他自暴自弃。

    马明远不语,望着墙那边的桑林,半晌才问了句:“失望了?”

    沐清受不了马明远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不知荏桑是谁!可我听得出,她对你很重要,所以她留下的东西也对你很重要。既然你心里有想保护的东西,为何还放任自己这般浑浑噩噩下去?”

    “她都走了,我只不过想喝醉了,说不定能见到她……”马明远喃喃自语,“喝醉了的时候,我真的有见过她!”

    沐清看着这样的马明远,有些心疼,当年自诩风流的花花公子也有堕入情网的时候,没想到马明远会如此痴情。荏桑,一定是他爱的人吧!

    作为女人,沐清感动于马明远的深情;可作为朋友,她不希望看见自己关心的人这般醉生梦死地活着,放弃事业,放弃目标,放弃所有……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你活在这世上不是让你虚耗时光的!要是你一心求死,那边有墙,直接撞上去,去那奈何桥上看看……也许你心里的那个人会在那里等你也说不定!”

    “她不会愿意再看见我!”马明远抱着头,痛苦地呻吟,“是我对不起她!她一心一意对我,我却没有好好待她;等她走了,才发现,发现我心里舍不下,舍不下……”

    沐清哼了一声:“得到了不珍惜,错失了才后悔!你既然知道,悔之晚矣。为何还要选择逃避?”

    马明远顿住了,扬起头看着沐清,眼中难掩复杂之色。在沐清的逼视下,马明远又低下了头,“我不是逃避……”

    “不是逃避是什么?你以为你痛苦自责,就是赎罪?”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做不了……她被人诬陷,我袖手旁观;她病入膏肓,我却在外……我该死!”

    “你这么想死?那还要这桑林作甚?索性一把火烧了倒是干干净净!”

    “不,不要!我刚建起这里之时,她说要一块地种一片桑林,我便允了。这些都是她当年亲手种下的。”

    “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桑女多情啊!我想她应该很喜欢你,又怎会不愿见你……”沐清的目光也落在了院墙那边的桑林之上,荏桑,你亲手种下的这桑林与他辛苦经营之所毗邻,你是想要自己与他的汗水共同浇筑同一方土地,拥有属于你们彼此的东西吗?

    马明远动动唇却依旧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睁大眼看着沐清,眼底闪烁着不明的光芒,似乎刚刚醒悟。

    沐清收回了目光,转头直视马明远,说道:“你既然在乎,就给我振作起来!你难道就准备这么坐下去,在痛苦自责的回忆里,继续醉生梦死!荏桑定希望你活着,高高兴兴地活着,而不是想现在这样……她喜欢的应该是那个英姿勃发、一心上进的你,而不是现在这个可怜的邋遢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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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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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墙倒塌后,穿越女宋朝生活里的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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