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章、白云深处有人居
五十五章、兴苍生
这只梅瓶显然是被高手修复了,其实瓷器在打碎的时候,有些细小的碎片已经成为渣粒,是不可能完全保留下来的,摔落时釉面着地的部份也会有脱落损坏。但现在这只梅瓶表面毫无破绽,细微的缺损处已完全填补,落地的脱釉处也补绘得毫无痕迹,但却没有完全修复成原貌,从古至今的陶瓷中,还没见过这种特征的器物。
鬼手周逍弦以往修复打碎的瓷器,表面是看不出拼接痕迹的,但是这件青花梅瓶,表面布满了鱼网状的蟹爪纹。游方知道它就是碎片拼成的,但看上去却并不像碎裂的痕迹,而极似宋代汝窑瓷的釉面开片。开片青花?没听说过!但桌上偏偏就放了一件,修复者故意没有抹去曾经打碎的印记,却让它呈现出好似釉面开片的模样。
谁修复的?一定是位技艺巧夺天工的高手,可为什么要把它修复成这样呢?牛然淼老先生请自己来喝顿早茶,却把此梅瓶放在餐桌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游方正在诧异间,忽听身后有个老者的声音说道:“鬼手周逍弦从不修复赝品,所以他让弟子罗谛客动手,而自己在一旁指点,罗谛客足足忙了三天三夜才修复了这只梅瓶。
我的要求是把梅瓶修好,但也要将它发生的故事留下,所以修复成了这样,设计得非常巧妙。”
游方闻言赶紧转身,行礼问好,来者当然是牛然淼。这位老人家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出头,看相貌依稀仍有年轻时风流俊朗的影子,只是头发稍有些稀疏,眼袋也微有些松弛,毕竟岁月不饶人啊。但他的精神很好,眼神并不混浊,身材保养得非常匀称,腰杆也挺得笔直。他走进餐厅的时间正好是六点半。
牛然淼笑着点了点头,来到餐桌前坐下,招右手示意道:“兰德先生,不必拘束,喝顿早茶聊聊天而已,快过来坐!”
看一个人的装束就知道某些场合的气氛,老先生穿的是寻常家居服,淡金色丝棉质地裁剪得十分得体,但显得很随意,也就说明此时不必太拘束。游方也就不再客气,径自在老先生的右手边坐了下来。餐桌旁只有他们两人,还有两名厨师打扮的服务人员站在门口,齐箬雪在餐厅门外等候。
老先生喝了一口厨师特意调配的早饮,笑呵呵的问道:“兰德先生,你今年多大了?”他与周逍弦一样也称呼游方为兰德先生,此刻听起来更多的意味是在开玩笑。
游方答道:“二十五岁。”这不是实话,比实际年龄大了四岁,但也不完全在瞎扯,因为那张名叫梅兰德的身丨份证上写的就是这个年纪。
牛然淼哦了一声,似有深意道:“你看上去更年轻啊,那天的反应可真快,我当年恐怕也没有你机灵,年纪轻轻了不得,所以我老人家才会有兴趣见你一面。”
游方有些腼腆的答道:“老先生就不必夸奖晚辈了,其实我的来意……”在这种老江湖面前,他不想过于转弯抹角,打算直接开口说话。
牛然淼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转告我的话,周逍弦已经在我面前一字不差的转述了,而且我又听了一遍你们当时谈话的录音,就不必再说了。”
呦,还没开口,嘴就被堵上了,看来还真的没法再提这茬了。不提就不提了吧,既然牛然淼已经听见了那番转述,游方也算完成了吴老的遗愿。周逍弦师徒两人真的很帮忙啊,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牛然淼的话没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在兰德先生这种人面前,也就没必要拐弯抹角,江湖上投名状的讲究想必你也清楚,而以我的身份,只恨找不到更贵重的国宝,所以在乎的不是价钱,哪怕越贵越好。……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乎什么?无非是在手我打下的这片基业,给儿孙送个平安护身符。”
老先生在明白人面前很坦诚,对于他来说重金购回国宝捐赠国家确实有这方面的用意,而且是越贵重、花的钱越多越能表达心意,在手的事情与其它人不一样。游方不好说别的,只有陪着笑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先生留给子侄的福缘余荫,已经远超常人了。”
牛然淼话锋一转,没有继续刖才的话题,而是认真的问道:“你想找我,是想转告一位长者的话,那人究竟是谁?”
当着牛然淼的面,游方不再隐瞒:“他叫吴屏东,是梁思成的学生,北京大学文博学院的教授,中国古建筑专家。去年十一月的时候,他曾特意到澳门拜访您,但听说您老当时身体不适,所以未能见面。”
接下来游方简单讲述了吴屏东的事迹,学术成就、文化观点,包括去年伦敦苏富比拍卖会那一场盘内滚珠局中的所作所为,以及今年初身患绝症之后辞职离京不知所踪,如今恐已不在人世。
他当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包括自己追查到吴老最后的下落以及设计诛杀狂狐等人的经过,都略过不提,但如此已经足够了。
牛然淼听完之后难以掩饰惋惜之色:“恨未一识此人啊!外面私下议论我的人很多,这些也办清楚,但他却千里迢迢来找我谈,当真不容易啊。我
倒不是有意不见他,去年十一月确实住院动了个小手术。你今天将他的遗物与这番遗言带来,我得谢谢你!”
游方:“老人家不必谢我,吴屏东先生对我有大恩,是我该做的。……您去年动过手术,看如今的气色非常好,康复的很不错,祝你身体健康!“他举起面前的饮料示意。
牛然淼也举起饮料:“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年纪大了。……别光顾着说话了,请你来是喝早茶,快吃吧。”
桌上放的各色早点,而牛然淼本人只吃面前的几样,其它的显然是为唯一的客人游方准备的,游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先填饱肚子再说。等他吃的差不多了,牛然淼才笑着说:“年轻人吃饭就是香,看见你吃东西的样子,我都觉得胃口大开……兰德先生,你这次来除了忠人之事,自己就没什么话想说吗?”
游方咽下一个玲珑虾饺,停下筷子喝了一口饮料道:“我听说您前两年买了一方玉玺?“
牛然淼:“是有这么回事,新闻上也报了,说我要捐献给国家,但我却一直没捐,你是想问这个吗?记者写稿总是只拣想说的写,我当时的意思是自己收藏,等将来做为遗产却不留给子别而是捐献国家,如今我还健在嘛,何必催呢?”
游方笑了:“谁敢催您老人家?慢说您今年九十岁,就是一百岁又怎样?上个月我还与一位一百一十五岁的老前辈过招比拳脚,被他打得满地乱跑。”
牛然淼忍不位哈哈大笑,引得门外的齐箬雪也探头好奇的望了一眼,笑了半天才说道:“兰德小先生,你可真有一张江湖人的嘴,很会逗老人家开心,这一招叫作‘兴苍生’对吗?”
在过去的江湖切口中,“兴”就是捧人高兴的意思,“苍”指白发年老,“生”指男子,“柴”指女子。所谓“兴苍生”就是哄年纪很大的老头开心,而“兴苍柴”就是哄老太太开心。通常是赞祝对方健康长寿,老人家都爱听。
但话说的要有技巧,比如明知道对方已经八十多了,却故意问一句“您老有六十多了吧?”老人家一定很高兴,因为在别人看来自己体态很年轻。
这叫“逢苍减岁”,老人的心性有时与小孩一样,需要哄。
游方的话当然更有技巧,让当老头更加开心。这其实是一句实话,然而牛然淼不知情,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兴苍生。
见老人家兴致很高,竟然说起了年轻时熟悉的江湖切口,游方借机道:“您件才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其实想说,像您老这样的大行家,不会看不穿苏富比连环玉玺拍卖的‘盘内滚珠局’吧?您老还凑什么热闹!”
老人家眨了眨眼睛,剩青竟有些孩子般的顽皮:“我知道啊,但我就是喜欢收藏一枚玉玺,难道不可以吗?“
还真没法说不可以,听见这句话再看老人家的表情,游方也完全理解他的心态。像牛然淼这种人钱多的根本花不完,普通人逛商场、吃大餐一类的享受恐怕也不属于他。收藏一方古代皇家玉玺,闲暇时捧在手中把玩,玩味数百年前曾号令天下神秘气息,这种感觉是他人体会不到的。
老人有老人的任性,有时候还真像个老小孩,说话就像耍赖皮。而且以他的身家,买一方玉玺与游方买一部新款手机也差不多,谁能又多说什么呢?这就是个人爱好,他挥霍得起,至于造成的影响以及客观上对海外恶意炒作连环局起到的推波助澜作用,正是吴屏东想劝诫的。
游方该怎么劝呢,想了想缓缓念出了一段话:“自私的人困于自身的追求,无私的人忘于人世的追求,但若这两者最终是一条归宿,那将是人生大幸。古人云: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牛然淼不笑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带着疑问之色盯着游方,片刻之后才说道:“以你的年纪,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口气不对。”
游方叹息一声:“这不是我说的话,而是吴屏东先生今年三月最后的遗言,而后就再无消息。”
牛然淼也叹息一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以后会注意的。”又一指桌上的花瓶道:“这只元青花虽出自当代人的仿造,却留下了这么多故事,也算是一件有纪念意义的文物了。我想收藏它,在私人书房中与那枚玉玺放在一起,有空的时候,和儿孙讲讲它的故事,不知可不可以?“
游方立即点头:“当然可以,您老就留下吧。”心中暗道父亲仿造的这只元青花梅瓶,经历辗转命运多桀,最终却随着吴老的遗言一起被牛然淼收藏,也算是得其所终。
牛然淼抬头问道:“兰德先生,您就开个价吧。这件东西有它的价值,仅仅是让鬼手的学生修复它,我就付了一笔重金,此刻更不想空手而取,也不打算还价。”
游方摇头道:“我可不敢让您这种大富豪空手而取,但它是吴屏东先生的遗物,您只要听从吴屏东先生的遗言相劝,就应该送给你,
否则的话,还不如再打碎一回,那样恐怕谁都修复不了了。
牛然淼想了想,点头道:“行,我就收了你这份人情。
但也不白收,假如兰德先生将来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帮一个忙。不过记住了,不要拿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来为难我老人家,那种忙我帮不了。……回头会有人给你个联系方式,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时候打那个电话,报兰德先生的名号就行。”
游方只能说谢谢,心中暗道今天是不是拣着阿拉丁神灯了?里面蹦出来一位老人家,说将来可以帮自己一个忙。但是他也明白,像牛然淼这种人,是不可以随便去麻烦的,不问他的来历却说出了这种话,已经够给面子了。
一顿早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吃完了,厨师已经上前询问牛然淼是否收拾桌面,看这架式游方该告辞了。他正准备起身,牛然淼却打发厨师走开,又像个调皮的孩子般凑过来低声问道:“兰德先生,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游方很诧异:“您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牛然淼有些神秘的指着梅瓶问道:“听说上面有作者留下的独门暗记,连鬼手周逍弦那种大行家都没看出来,你告诉我呗?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游方差点让老头给逗乐了,告诉他老人家倒是没什么关系,于是答道:“想知道吗?找一支铅笔一张白纸,还有一个放大镜来。”
东西很快就送来了,牛然淼为了显示自己保密的信用,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还命人将餐厅的门关上,这才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游方不说话,在白纸上放大描摹了梅瓶上的一小块图案,就是梅花村干中间某一段看似很精细复杂的勾连曲笔画,在旁边又写了一个“游“字。然后把梅瓶拿过来,指了指上面某个地方,将放大镜递到牛然淼手上。
牛然淼拿放大镜看了看瓶子上的图案,又看了看游方面前的那张白纸,恍然大悟道:“你不指出来还真想不到,作者姓游,对吗?”
游方反问道:“您说呢?”
牛然淼仍然好奇的追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游方苦笑答道:“是我老爸。”
“噢,原来如此,难怪呢!”牛然淼拍了拍岸方的肩头:“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小游子,我保证不告诉别人。”真晕啊,这位老人家居然也叫他小游子,看来“小游子”这个名号是粘身甩不掉了。
说完话牛然淼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将那张白纸放在面前的碟子中烧了,搞得神神秘秘的就像特务接头,然后才叫人进门收拾桌上的残局,这顿早餐终于吃完了。
告辞离去时,仍然是齐箬雪随车送游方,从餐厅里出来,牛然淼叫人给了一张卡片,上面除了一个电话号码什么别的内容都没有,游方小心的收好。齐箬雪看见游方从餐厅出来时,神情几次欲言又止,看来她也很好奇,不知游方关上门在里面做什么,开门时竟然还闻到了烟火味,但她终究没有开口,表情仍是有些冷淡。
吃完饭,牛然淼恰好要到小楼前的草坡上散散步,顺便就把游方送出了大门。他一指周围很随意问道:“兰德先生,你也住在广州吧,看这里的环境如何?”
游方沉吟道:“环境自然是极好的,但是老人家居住,却有点小小的问题。”
牛然淼本是随口一问,不料却听见了这样的问答,诧异道:“有什么问题?”
游方一指北边:“白云山本就不太高,起伏较为缓和,因为地势的原因此处缓坡适合建宅,但是离山顶稍有些近了,靠山微显低伏。”又一指南边:“前方远望麓湖视野很好,有一段空间距离与高度,不受湖面湿气侵袭,但朝案稍显宽深。”再一指两边:“周围地气清幽,但视野中却直接可见麓湖对岸杂乱人烟,人之感应有所相冲。”
牛然淼微微。皱眉,似笑非笑道:“你还懂风水?不用说这么多江湖风门行话,直接告诉我,老人家住有什么小问题。”
游方:“直接一点说,在此处居住适合安形养神,环境自然是很好。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此刻的时节有些不合适,心境易受秋气之染,总是不自觉间喜欢回忆往事。为人常知回省当然不是坏事,但受环境影响无意间思绪总是如此,偶尔也徒添感叹。”
此时居住此地,环境容易产生一种暗示,让人不由自主总是喜欢回忆很久以前的事,莫名有所感叹,却又不知为什么。风水真正的微妙就在于此,游方结合时令与居住的人断此地的环境,水准是相当精深了,超出大多数一般风水师的眼界。
对牛老先生的随口一问,游方回答的非常认真仔细,对地此风水局的勘察也是尽心尽力一丝不芶。然而一旁齐磐雪的看着游方,眼中却隐约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甚至是厌恶反感的神色。
五十六章、冷翡翠
白云山中登一处小庄园就是亨铭集团的产业,牛然淼路过广州此处小住,也是齐箬雪安排的。她巳经尽心尽力了,事先至少挑了五个地方应亲自去看,包括广州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最终还是决定让牛老住在此山庄。
有欧洲留学背景,学习现代企业管理的齐箬雪,是一位年轻的知识女性,也是一般人眼中的当代社会精英了。说实话,她本人根本不信旧社会风水师那一套,但她也知道牛老这样的人可能会讲究,所以特地在广州请了一位颇有名气的“风水顾问”来看过,确定毫无问题这才让牛老入住。
从办事的角度,她考虑的已经相当周到,能想到的几乎都想到了,不料游方恰恰在这一方面借题发挥挑毛病,换谁都不会太高兴。
听到这里,齐箬雪忍不住插话道:“我不知梅先生对风水还有研究,这个地方就是我安排的,牛老下榻之前,我还特意请了风水顾问来看过,人家是专业做这个的,不仅仅是有研究而巳。“
一听这茬,游方就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老实以至于得罪人了。其实像牛然淼这种人,不论路过什么地方,下榻之处肯定有人专门精心安排。按以往的习惯,游方才不会随便说话莫明其妙的得罪那些办事的人,反正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但是牛然淼收藏梅瓶也答应听从吴屏东的遗言劝诫,游方内心中很感激这位老人家,所以并未耍机巧,有什么说什么。
想到这里,他赶紧开口把话往回圆:“我没说这个地方不好,相反,此处非常好,能在广州近郊找到这么一处下榻的地点,实在不容易,齐小姐一定费了不少心思。但世上从来就没有完美无缺的风水局,不仅要看地方,还要看时节、看人。说天人合一也许夸张了,但若从心与境相合的角度!有一点小问题而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游方最后这几句,谈的完全是风水中最高明的讲究,但在齐箬雪听来,也完全是江湖骗子忽悠人的那一套说辞,明知对方在往回兜话,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反感。她淡淡一笑道:“梅先生真是无所不知啊,我先前以为您只是一位古董商呢。”
这话明显是在嘲讽,她对游方的烦感也正常。牛老先生征集元青花的活动就明托亨铭集团出面操办的,征集地点也是亨铭集团的办公场所。两个多月来动静闹的不小,人来的不少,把亨铭集团这半层楼天天闹的乱糟糟的,可是真品元青花一件没见着。
这当然不能怪齐箬雪办事不利,但她毕竟没有完成老人家交待的事情,那些所谓的送宝者,在齐箬雪眼里就是一批连起哄带捣乱的骗子,游方也是其中之一。但这个小骗子运气好,虽然拿来的也是一件赝品,却使了个巧妙的手段引起了牛老先生的兴趣,到广州来顺道见了他一面。
虽然不知道老先生在餐厅里关上门与他说了什么,但很显然牛然淼把赝品花瓶留下老,还给游方一笔好处,这个小骗子很会哄老人家开心,伎俩得逞了。至于转述吴屏东遗言这件事,齐箬雪并不知情,周逍弦自然不会多嘴多舌什么人都告诉。她并不担心以牛然淼的阅历与经验会上这种人的当,老人家无非是自己目个高兴而已,所以也不能说什么。
但临走的时候这个叫梅兰德的年轻人又借题发挥忽悠开了,古董的事完了临扯起了风水,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莫明其妙又给自己上眼药,她心里能舒服才怪呢!
牛然淼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这些年轻后辈的小心思,突然呵呵笑了道:与齐箬雪都有些意外的转脸看向老人家,只听老先生笑道:“小齐啊,兰德先生没说这个地方不好,其实不用谈什么风水,无论谁到这个地方,环境怎样一眼就能看见,你确实是费心了,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呀,环境好不好不用多扯,无论什么人一住自己心里清楚,齐箬雪闻言面色稍霁,心里舒服了很多。
牛老话头一转又说道:“其实兰德小先生刚才的话也一点都不错,我这两天确实不由自主总是回忆很久以前的事,都是年轻时的往事了。这只能说兰德先生很有眼力,我早就说过,他年纪轻轻不简单呐!”
齐箬雪瞄了游方一眼,问牛老道:“您老对风水也很有研究缕?”
牛然淼脸上的笑意更浓,拍了拍游方的肩膀,却冲齐箬雪说道:“你这丫头受的教育高,见的世面也多,但对江湖路数了解的却比较少。其实说出刚才那样一番话,根本不必者什么风水。想想我是什么人?九十岁还没退休,仍然在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上坐着,前一阵子还忙着对付外资赌场搅局的事,哪能真正闲得下来?你说我住在这种环境一旦身闲,心也不会闲,以我的年纪,当然会在无意中回忆往事了。只要有看人下菜碟的眼力,不必懂风水,也能说中。”然后又扭头冲游方道:“小先生,我说的对不对?”
游方哪能说不对,只得连连点头,夸赞老先生见解高深,但心中却着实郁闷。牛然淼的解释非常有道理,假如换成几个月前的游方,看这个地方再揣摩一下牛老这种人,以江湖惊门的手段顺嘴扯几句风水术语,根本不用真正的去看什么风水,也能说出一番上述的“神仙话”来。
可今天不同,他是非常认真的察看了此处的风水局,也触动了灵觉的感应,用的完全都是秘传真功夫啊!但在牛然淼这种老江湖眼里,仍然是江湖惊门手段,而在另一个外行齐箬雪眼中,更是钝粹的忽悠人。以前他凭江湖经验真的忽悠时,能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而今天用秘法真诀得出的结论直言相告,听者相信的却不是这些,叫他如何不郁闷?
齐箬雪抿嘴笑了:“还是牛老您有眼力,什么世面都见过!”然后收起笑容对游方很礼貌但也透着冷淡说道:“梅先生,我们也耽误牛老不少时间了,该告辞了!”
仍然是坐那辆车,从白云山下来沿原路返回,游方发现坐在前排的齐箬雪通过后视镜偷瞄自己,眼神中带着好奇还有些许蔑视。看就看吧,谁怕谁呀,他抬起头笑眯眯的通过后视镜大大方方的与冷美人对视,居然有几分眉目调情的意思。游方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精力旺盛也见多识广,很清楚齐箬雪那种人看自己的心态,坐在车中反正无事可干,于是有意撩闲。
小小年纪脸皮真厚,真不愧是个混江湖的油条,拿他没办法!齐箬雪心中暗淬,收回了视线,微微闭上眼做养神状不再理会他。
回到流花宾馆巳经上午八点多钟了,游方打了声招呼:“谢谢这位司机师傅,也谢谢齐小姐今天接送。“然后开门下车准备上楼,齐箬雪却在后面把他叫住了:“梅先生,请您稍等。”
游方转过身来:“齐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齐箬雪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周逍弦老师与罗谛客先生巳经回北京了,牛老决定提前结束这场元青花征集活动,他们临走的时候托我谢谢你!”
元青花征集原定三个月,本来还剩二十天才结束,周逍弦来这里一直不太特愿,如今可算提前解脱了。其实齐磐雪也应该谢谢游方,她也从每天乱糟糟的场面中提前解脱了,她可是把自己的办公室与会客室挪出来当做此次征集活动的场所,但这个谢字却不太情愿说出口。
游方一笑:“何必这么客气,其实是我欠了他们好大的情面,有机会到北京一定会登门道谢!齐小姐还有事吗?“
齐箬雪转身从车里取出了一个信封,略有些不自然的说道:“牛老先生此次路过广州的行程,都是由亨铭集团负责安排,也多谢梅先生接受邀请陪他老人家喝顿早茶,耽误您的时间了,这是一点车马费,请您收下。
哦,原来信封里装的是游方“出席”此次早餐的“嘉宾出场费”!这些事情牛然淼本人恐怕不知情,都是下面人安排的。有人也许不理解,吃顿早饭有车接送,怎么还有钱拿呢?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以牛然淼的身份只是图个乐子,叫人把游方请来陪自己聊聊天解解闷,下面办事的人自然会有所表示。
前几年各地都经常搞招商洽谈会、海外学子创业恳谈会,接到邀请来参会的嘉宾,地方政丨府主办方都会提供一笔车马费,不能让人家白来。这与某些行业主管部门搞个培记班或研讨会,打广告发通知,让参会单位的人交一笔费用的情况完全相反。
真正有地位的人,巴不得有机会与牛然淼坐在一起吃顿饭,趁机谈点事情,哪怕是花很大代价也愿意,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一出。
齐箬雪这一给钱,也等于暗示了事情的性质,游方的身份就是被请来陪老人家聊天解闷的,有报酬可拿,并不是什么正式交往可以继续套近手。齐箬雪原先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事特就是这么安排的,钱早就准备好了。
游方的眼睛很毒,扫子一眼信封,就看出若里面装的是百元面额人民币,应该是五十张。有点少啊?但白吃一顿饭还赚五千块崭,也挺不错的,蚊子小也是肉,多少算多呀?可他却没有接。
江湖惊门的眼力活,从一个人细微的举止就可以看出对方此刻的心态,西方搞心理学的也同样研究人的体态语言。齐箬雪是用左手单手伞着信封,这也就罢了,但是她抬起胳膊时手心却是向下的,信封伸出的角度也是微微向下倾斜。
她的个子虽然不矮,但也比游方低了七、八公分,假如游方要接钱的话,只能手心向上从下面去拿,就算不弯腰也得垂一下肩。
游方没有接钱,反而抬起右手,从上方指着齐箬雪的手背笑道:“齐小姐戴的这枚翡翠很漂亮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一块价值不菲的老重新镶的戒面。一定有人夸过你,年纪轻轻却能戴出冷翡翠的气质来,但这件东西很特殊,有时候会对你的精神状态产生不自觉的影响。”
游方的样子,好似根本没看见那个信封,反而对齐箬雪伸过来的那只手感兴趣。
齐箬雪人如其名,一双手柔嫩白皙,让男人看见了就忍不住想握在手里好好摸一摸。所谓冷美人最终也是要让男人来暖化的,越冷的美女,越能激起男人的挑战欲或性幻想。
游方对她倒是没什么歪心思,就是想撩闲,也顺便忽悠她一番略加教“因为齐箬雪一路上莫名其妙对他的态度很不善。
齐第雪显然没有戴婚戒,但左手的无名指上却带了一枚很别致的翡翠戒指。俗话说暖脂冷翠,上好的翡翠,水头的颜色有深沉的积淀感,不太适合过于年轻的人配饰,与气质不合的话可能会显得人有点老气,它适合一种较冷而矜持的气质,配饰起来才显得协调。
当然了,这是指上好的正品且水头深碧无杂色的翡翠,至于一些杂品或者颜色并不这么钝正的翡翠饰物,“物性“上就没这么明显。
齐箬雪戴在左手中指上的这枚别致小巧的翡翠,与她的气质非常协调,也增添了一份冷艳感,有不少人见了都曾经夸奖过。而游方的话显然不是夸奖,且他说的也完全对,那确实是一枚相当有年头的老翡翠,重新镶嵌在这枚戒指上的。
她下意识的一抬手,低头看着戒面道:“我差点忘了,梅先生年纪不大,对古玩珠玉却很有一套,真品赝品都有研究,我这枚戒指,又有什么讲究?”
“梅兰德“带着一件赝品元青花来参加征集活动,却能引起牛然淼本人的兴趣,说明他对古玩确实有研究,而这种人通常在珠宝玉器鉴定方面也是内行。游方能看出戒指上镶的是一枚老翠,而且重新改过款式,这并不令人意外,但他接下来的一番话,可着实让齐箬雪吃了一大惊——
“器物都有其物性,如果特别浓郁钝粹也可称之为灵性,不仅与材质有关,也与经历与环境有关,甚至类似于一个人的成长。这枚翡翠的灵性比材质本身的物性要浓郁的多,佩戴在身上有清热祛火毒的功效,对皮肤也有好处,对避免疖疮一类的毛病有帮助。
但凡事有利有弊,它的气息过于清冷,你又戴在左手中指,阙阴心包经所在。现代西医并没有心包这个概念,它守护心神代邪受过,主特绪波动,在一天的气血经络的巡行中,于入夜时分的戌时当令。如果到了天黑后温度转凉夜气渐重时,你还没把它摘下来,戴着它到很晚甚至过夜,无意间就会受到影响,主要反应在情绪上。
齐小姐看上去是一个很冷静镇定的人,气色也很健康身体没有毛病。但晚间若一人独处,时常会觉得闷。并非胸闷气短,而是没来由的感觉凄清,甚至与一群人坐在一起,偶尔走神时也感觉像是自己独坐一般。
你自己也说不请为什么,假如意识到心境过去凄清沉郁,年轻人总会设法找些娱乐换个心特,但你若刻意为之反而会比较冲动,做出一些与日常形象很矛盾的事。能看出来,你平时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多少也是受这枚戒指的影响。
像这种贴身佩戴的器物,如果年头很长的话,其物性受佩戴之人的影响很大。齐小姐很年轻,不可能从小就佩戴它,而这是一枚老翠,假如我没看错的话,它一定被不止一位女子佩戴过,这种东西的物性,受最近一位佩戴它时间最长的人影响最大。
而这个人,定是一位带着凄清心境度过多年的女子,时常手抚这枚翡翠出神幽思,以至于它上面留下了这种气息。如果齐小姐能追查到此翡翠的来历,不妨打听一下,看情况是否如我所说?”
游方说完这一番话,也不打招呼,径自转身进楼上了电梯。而齐箬雪拿着信封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化着淡妆一张精致的俏脸,不知何时已变得煞白,游方的话完全把她给惊呆了!
“梅兰德“一句都没说错,他怎会了解的这么请楚?就似一切都亲眼看见一般!她可不是牛然淼那种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生平事迹在各种媒体上都有详细的报道,今天与游方也仅仅是第一次见面,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几句话。
与很多接受现代西方教育的人一样,齐箬雪不太相信中医,关于厥阴心包经的那一段话听的似懂非懂,但其余的话全部听明白了,反而显得听不懂的内容更加有神秘感。她的第一念反应是“这人是不是请私家侦探调查过我?”转念又觉得不可能,且不说这种想法太没有道理,而且有些事情,此地的私家侦探也不太可能查出来。”
五十七章、江湖惊门术
最让齐箬雪感到惊骇的是这枚翡翠戒指的来历,它是侨居英国的姨妈送的。姨妈年轻时是一位体态娇艳、性格开朗的东方美女,远赴英伦学习歌剧与舞台表演,后来留在英国成为一位颇有名气的明星,在几部电影的中饰演过重要角色,也担任过好几部广受欢迎的东方题材话剧的主演。
成名之后,她成了当地名流交际圈中的常客,私生活多少有些不检点。姨妈先后有两次婚姻但都很短暂,除了财产与债务纠纷之外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不知事心气过高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接连遇人不淑,三十多岁一次不成功的投资之后,心力交瘁,舞台上的人气也渐渐淡去。
在她后半生几十年的时光中,独居寓所一人度过。齐箬雪在英国留学时就住在姨妈家中,不止一次看见姨妈独坐窗边抚手幽思,显的凄清无比,而手上正戴着一枚翡翠戒指。这枚戒指是齐箬雪的奶奶留给姨妈的,齐箬雪的爷爷去世的早,奶奶为人很传统同时也受子女的拖累,有几次再嫁的机会都错过了,独自将三个儿女抚养成*人。
齐箬雪回国时,姨妈将这枚翡翠戒指送给她作为纪念。而齐箬雪觉得样式太老旧了,于是拿到香港的一家珠宝店改镶为雅致的现代造型,戴上之后很多人都夸奖好看,与她的气质很般配云云。至于姨妈本人的经历,齐箬雪从来没有说过,就连身边的同事都不了解。那位“梅兰德“先生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说出“时常手抚这枚翡翠出神幽思”的话来,就如身临其境看见了一般!
游方所说其他的那些话,关于齐箬雪本人的部分,也描述的非常准确,几乎一句都不差,尤其是那句“甚至与一群人坐在一起,偶尔走神时也感觉像是自己独坐一般。”简直说到了她的心里,当时差点心头一颤,她确实经常有这种感觉,而“梅兰德”就像坐在身边看见了一样。
当然了,最让她震撼的还是关于这枚翡翠戒指的来历,以及其所谓的“灵性”的描述。她并不清楚自己是从何时有那种感觉的,现在仔细回想,还真的好像是戴了这枚戒指之后,难道真是受了这枚翡翠的影响?游方的话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
游方真的了解齐箬雪在英国有个姨妈,还有那样一段经历吗?他要是知道那才叫见鬼了!游方与齐箬雪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也没听说过此人,他也不是神仙。
除了以灵觉扫了一下那枚翡翠,感应到其物性确实比材质本身浓郁,带着凄清之气,用的是秘法真功之外,其余所有的话说穿了全是江湖惊门术手段。否则就算灵觉再强大或精微,难道还能感应出人家在英国有个姨妈?
江湖八大门以惊门为首,最重要的讲究就是看人的眼力,然后再配合其余七门手段的辅助,比如游方刚才就讲了一些疲门与册门的术语,显得更加高深莫测。齐箬雪这种人受教育程度很高,年纪很轻就在大公司担任要职,人又长的非异漂亮,难免心气很高。而今天在游方面前的冷傲高贵的姿态,也说明了她不是个开朗随和的人,推断她的性格并不难,一般人都能做到。
了解这种人的性格,就可以推断她在生活中的很多情景下的心态。而游方比一般人的高明之处,就是能将抽象的性格与心态,做生活场景化的具体描述,听上去他就像身临其境看见了似的,比如那一句“甚至与一群人坐在一起,偶尔走神时也感觉像是自己独坐一般。”
感觉是一种很独私的体验,因此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的一些感觉很独特、他人体会不到,其实性格与心态类似的人在同样的场景下都差不多。描述出一种典型场景,暗示她自己去联想,总都找到似曾相识、果然如此的感觉,只要你看人看的准。
假如您在某个场合遇见一位这样的冷美人,套近乎找话题的话,也可借鉴游方刚才那段话,只是把有关翡翠戒指的部分省略,编一个别的由头,推断的准确率往往十之八九,而对方还以为你能掐会算或者很了解她。至于游方的更高明之处,就是把这些依靠眼力活得出的、属于常识与经验性的东西,全部附会在对一枚翡翠戒指的描述上,这就是江湖惊门术忽悠人的手段了,非常巧妙有时甚至让人惊叹。
至于对那枚翡翠来历的描述,就是惊门术最高明的门槛之一了,俗称“神仙话”,既有忽悠人的门道也有真功夫。游方在器物鉴定方面是个内行,看出了那是一枚有年头的老翠,也察觉到它独特的物性,于是编了一个听似很惊人,但也与情理相合的故事。
可他不是以讲故事的方式,而是直接以确定的语气做出“事实”判断,并辅以生活化场景的具体描述,因此能语出惊人!
假如那枚翡翠是从珠宝店买来的,无法追查来历,齐箬雪只能将信将疑。但若她知道来历,而游方又说错了怎么办?不怎么办,江湖术安门槛并不总是会成功,反正齐箬雪对游方的印象就是个江湖小骗子,让她继续这么认为就是了。
但是,结合对翡翠物性的判断,游方说对的概率是相当大的,而且一旦他说对了,嘿嘿,齐箬雪当时就得怕呆了,今天晚上也别想睡着觉了!这也算游方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记。
至于那枚戒指,对佩戴者齐箬雪真的会产生如游方所说的那些影响吗?影响肯定是会有一些的,但受环境中其他因素干扰很多,并不是绝对确定性的。游方没有胡说,只是用了一种夸张但又句句都能考上谱的方式,也是江湖惊门术的手段之一。
游方这一套江湖惊门忽悠人的把戏,全部拆穿了好似就这么简单!但其实也很不简单,“尖”、“里”并用,并不是单纯的随口忽悠。以他的“本事”,想“收拾“齐箬雪一顿太轻松了,简直有些欺负人!
等齐箬雪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游方早就上楼回房间了,她手中那个装钱的封信没递出去。亨铭集团以往组织的活动很多,请嘉宾给车马费很正常,无非是根据对方的档次不同数额有所区别而已,信封递过去一般接的都挺痛快,也有人不论真心还是假意会推辞几句,但在她的劝说与坚持下最终也是会收的。
而游方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遇到,既没说收也没说不收,说了一番话让她呆立当场,然后就那么转身走了。是她说话的声音太小游方没听清吗?看当时的场景,游方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也没注意到那个信封,而自己倒像是莫明其妙拿着一个信封把手伸给对方看似的,搞的人好不尴尬。
尴尬倒是其次,关键是齐箬雪被他惊到了,原先以为这位梅先生只是一个江湖小骗子,没想到他却能一眼把自己看穿似的,有一种光天化日之下没穿衣服的感觉。她在内心中尽量告诉自己没什么好佩服的,一定又是什么鬼门道,但也真有些怕了,不服不行啊。
拿着那个信封,齐箬雪左右都不自在,追上楼继续给吧,好像有点不合适,此刻她心里对游方的感觉是既惊且惧。
别看游方的江湖惊门把戏耍的那么老道,但也不是神机妙算一切尽在掌握。他之所以会说那番话,无非是一念之差,不想在齐箬雪那种心态与姿势下接过信封。说完之后看见齐箬雪目瞪口呆的样子,就料到自己的“神仙话”说中了,心中暗笑趁机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之后就等着齐箬雪自己上门把钱给送来,也算是给这个态度冷傲的女子一点小小的教训。按照常理,齐箬雪应该把事情办完,主动上楼送钱并说几句抱歉的话。然而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敲门,游方就有点纳闷了,趴到窗台上一看,靠,她居然坐车走了!
游方真想大喊一声:“就这么走啦,我的钱呢?难道想自己密下吗,你一个大公司的高层精英,贪我这点小钱干什么?”可惜他不能真喊,只得苦笑一声,还是算了吧。
齐箬雪今天很忙,暂时没空与游方多啰嗦。从流花宾馆出来回到亨铭大厦,立刻叫人收拾好乱糟糟的元青花征集活动现场,并且在楼下电梯口的醒目处放了一个告示牌,通知此次征集活动已结束。想想还不放心,又叫了两个保安守在,凹层的电梯口,不要再放闲杂人等进积
她终于从临时办公室搬回了自己的执行董事办公室,接着就开始处理一堆公司事务。然而不论是有意无意,总是不自觉的偏头看向自己的左手中指上那枚翡翠戒指,就似那上面有一种奇异的磁力吸引目光,搞得这一天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这天下班后,牛然淼老先生在广州举行了一次招待晚宴,老人家的三女儿以及女婿还有外孙赵亨铭都参加了。出席这次晚宴的当然都是有身份的政要与商界名流,举办的目的是为了配合澳门牛氏企业集团在内地的投资活动。牛然淼象征性的出面就可以了,具体的事项还是交给女儿与女婿去打理,做为将来各项事务经办人之一的齐箬雪,也参加了此次晚宴。
晚宴结束之后,她婉言谢绝了赵亨铭找个地办去放松一下心情的提议,独自一人回到了寓所。时间不算太晚,恰好是九点,刚刚过了戌时,她习惯性的去浴室冲个澡,脱了衣服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又注意到手上那枚翡翠戒指。
她却没有立刻把戒指摘下来,而是抬起手看着镜子里的那枚翡翠与自己。镜中的女子脸上留有淡淡的残妆未卸,五官精致容颜秀美却带着淡淡的冷艳之色,此刻秀发披散到右肩上,衣衫已经褪尽,身上仅有的“掩饰”便是左手中指上这一枚翡翠戒指,闪着深碧的颜色。
她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胸前,轻轻抚摸着如丝缎般嫩滑的肌肤,境中人的胸脯很挺、很性感,曲线柔美充满弹性,就像上帝精致的杰作,一定能够埋藏很多男人的梦想。手指上深碧的翡翠与胸房尖端两点玫瑰色的嫣红,色调冷暖之间的冲突,显得是那么触目。
不知为何,齐箬雪莫名感到有些闷,心境有几分凄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都在远去,只刹下镜中人与镜前的自己。
她又想起了游方上午的话,心中暗道:“那个江湖骗子,是不是用了催眠术,看见这枚翡翠,我怎会真有这般感觉?以前从未这么明显!”
做为有西方留学经历的现代女性,对心理医生那一套很熟悉,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催眠术,也只是这么一想而已。其实游方没有学过催眠术,但在这方面也绝不是外行,他懂江湖疲门的唤魂术,只是齐箬雪没有染风邪也未被外客冲身,游方根本没有用到这一招。
齐箬雪只是被游方的话搅的心神不宁而已,看见戒指上的翡翠,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思绪一乱,莫名觉得心中那翡翠的光泽一冉一闪的,想起了游方笑眯眯的眼神,就似在镜子里面肆无忌惮的偷窥自己的身体一般。
她不禁嘤咛一声,伸臂抱住了胸脯,脸有些发烫同时也感觉自己有点可笑,心中暗骂了几句话,然后摘下戒指转身去冲澡了,走进浴房的动作很匆忙就似在逃避。远在流花宾馆的游方自然不清楚齐箬雪骂了自己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因为她骂的是“梅兰德“。
洗完澡回到卧室,齐箬雪习惯性的打开台灯坐在电脑前,给自己冲了一杯牛奶。现代很多单身白领都喜欢把电脑放在卧室里,上网查资料、收发信息、及时通讯、偷菜什么的都很方便。齐箬雪的卧室很大,这张电脑桌也不小,除了出门时携带的笔记本,另有一台电脑加液晶显示屏只占了小半的地方,另一侧还放了一个置物架。
她坐在桌前却没有打开电脑,而是拿着那枚戒指看了半天,边看边琢磨游方说的话。她当然不可能相信游方是个能掐会算的神仙,又想起了游方上午装模做样在白云山庄看风水的情形,以及牛老当时的评价——
“其实兰德小先生话一点都不错……这只能说他很有眼力,年纪轻轻不简单呐!……你这丫头受的教育高,见的世面也多,但对江湖路数了解的却比较少。……只要有看人下菜碟的眼力,不必懂风水,也能说中。
还是牛然淼见多识广,一眼就识破了小骗子的把戏。既然“梅兰德“不必懂风水也能说中牛老的感觉,那么说中其它的事情也是可能的,一定又是什么江湖路数,嗯,肯定是这样!齐箬雪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至于游方为什么能说的那么准,甚至连姨妈的隐私都似亲眼看见一般,她还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吧,睡觉!
她心中早已给游方定了性,就是个江湖骗子,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此人不简单,看来不仅仅是个小骗子,在牛然淼面前都敢忽悠,年纪还这么小,将来说不定是个江湖巨骗呐!
睡觉的时候她习惯性的把戒指放在床头柜上,关灯睡下之后却总觉得房间里有些凄清,就似那枚翡翠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无形中弥漫于整个房间。她莫名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又开灯坐了起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将戒指放进了里面的首饰盒,然后继续睡。
然而那种感觉并没有随着戒指的收起而消失,仿佛那种气息丝毫不受首饰盒以及抽屉的阻隔,仍然弥漫在房间里。齐箬雪又坐了起来,打开抽屉取出戒指,微微一咬牙,表情恨恨的,似是跟谁赌气般自言自语道:“我就戴着它睡觉,又能怎么样!”
总之齐箬雪自己和自己折腾了大半宿,这一夜没睡好。
假如游方知道这一幕不知会做如何感想,他的本意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如此效果,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甚至超出预料。其实游方本人,此刻恐也没功夫去想齐箬雪,就算偶尔想起,无非还是惦记那没给的五千块钱。
齐箬雪也许怎样也没想到,人与人之间发生的事往往就是这么一念之差,只不过因为她递过信封时的心态与姿势不对,引起了对方的反感,回了一手略带惩戒性质的小教训。
事情也许有点可笑,游方在牛然淼面前使用秘法真诀查探风水地气,然后很认真诚恳的说出了实话,却被齐箬雪认定就是瞎忽悠,心中一片轻蔑之意。等到他真正使出江湖惊门手段去忽悠齐箬雪时,却让她心惊不已思绪难宁,不管是怎么想的,她也不敢轻视游方了,甚至暗暗有点发恼。
第二天起床后,齐箬雪收拾东西去上班,又在手包里发现了那个装钱的信封,莫名气不打一处来。她是个做事很认真负责的人,担任亨铭集团的执行董事,虽然是英国留学时的同学赵亨铭的介绍与推荐,但她的业务能力和工作态度还是得到了牛氏企业高层人士的认可。
这信封里装的不论钱多钱少,都是自己签字通过公司财务领出来的,留在手中算怎么回事?还回去的话,意味着这么一点小事都没办好,唉,没办法,今天下班后还是去流花宾馆一趟吧,假如那人还没走的话,就让他把钱收下。那位“梅先生”会不会嫌信封太薄钱太少呢?嗯,也有这个可能,那种高明的小骗子胃口都是很大的。管他呢,就这么多!客客气气邀请你陪牛老喝顿早茶而已,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还想怎么样?
齐箬雪一边这么想一边收拾打扮出门上班,临走前不知为什么,特意把戒指摘下来放在桌上。等到出了门,又一转身掏钥匙将门打开,赌气般的进来把戒指又带上了。
冷美人齐箬雪一天一夜心神都不得安宁,而“罪魁祸首”游方此刻在干嘛呢?他也很忙,这几天除了等着见牛老吃那顿早饭之外,一直忙着上网查信息,研究广州地形图,以及实地勘察各处灵枢地气。什么地方适合居住,什么地方适合养气调神,什么地方适合练剑,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在流花宾馆定了一周的套房,陪牛然淼吃早餐是第六天,游方打算再住最后一天,然后就出去租房子住,这几天在广州社区论坛网上挑了几处中意的地方,下午与中介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就可以直接去看,只要合适当场就能租下来。游方并不在乎别的条件,他首选的是地点以及环境,所谓环境并不是平常人的理解,而是地气灵枢如何。
广州很大、很杂乱,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极多,游方觉得这里倒很适合自己停留一段时间,当真就如游鱼入江湖,而且也方便打探寻峦派的一些事。尽管元青花的事情已经了结,也完成了吴老的一个遗愿,他并没打算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天黑后,睡觉前,游方又一次来到流花湖公园,绕着环湖小道缓缓而行,以跨步行桩之法习练内家养气运劲功夫,外人看上去就和无所事事的闲逛散步一般。走到幸近一处假山的垂柳林荫深处时,周围很暗,远处的灯光也照不到这里来,很是偏僻幽森,附近没有一个人影。
恰在此时,暗藏腰间的古剑秦渔,于灵觉中却发出了轻吟之声。这种情况游方不是没有经历过,应该是一种预警,与灵觉无意识的感应相共鸣。但此刻的剑鸣却不是瑟瑟清啸,而是有点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甚至像撒娇打哈欠一般。
五十八章、我真没耍流氓
有人跟踪他,而且流露出了侵略性的攻击企图。游方在北京一战耗损的神气此刻已完全恢复,他的内家功夫也完全拥有了“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照说对这种情况的反映会很敏丨感,但刚才没有太留意。走过这条路的前一段,有好几个上前拉客的公园流莺以及附近隐藏的同伙,人气杂乱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警惕的感应,不像是遇到歹徒。
但有人跟踪到这么僻静幽暗的地方,还准备出手向他攻击,却又向歹徒行凶,这种情况当真有些怪异。
……“跟踪”他的人是齐箬雪,齐箬雪倒也不是有意的,牛老离开了广州,但剩下的很多文案事务需要齐箬雪这种具体办事的人来处理,今天一直忙到很晚才下班。她匆匆吃了个晚饭就来到流花宾馆,把那个信封给“梅兰德”送来。
她在宾馆面前停好车,穿过大堂来到庭院,却恰好看见游方踱着方步走向侧门,刚想打招呼人就已经出去了。她紧走几步也跟出了侧门,却发现游方看似慢悠悠的散步,但脚下的速度却挺快的,拐了个弯已经奔流花湖公园去了。
这么晚了,这小子去公园干什么,难道是想叫鸡?赵小姐的话在宾馆房间打电话就可以了,去流花湖公园里钓流莺,弄不好就钻进别人设好的局里了,拿货流莺拉客,背后有同伴不是偷就是抢或者敲诈勒索。齐箬雪当然不可能经历过这些事情,但她在广州住的时间长了,隐隐约约也听说过一些。
这人明明就是个江湖骗子,照例说不会吃这种亏,假如真载在这上面,算他活该!齐箬雪一边这么想一边就跟着游方近了公园,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夹杂好奇看热闹的心里。
时间虽然不早了,但公园里人还不少,灯光明亮的开阔地带居然还有放着音乐跳交谊舞的,大多数都中年男女,搂搂抱抱转身旋步很是热闹。再往偏僻一点的地方走,灯光渐暗,三三两两成双成对大多是搞对象的,齐箬雪觉得这些人鬼鬼祟祟不太正经,她平时晚间确实很少到这种地方来。公园不小,继续绕湖而行,千米那的地方就相当偏僻了。
她一个大姑娘家,这么晚了一个人赶敢往这么偏僻的地方钻,也是仗着“艺”高人胆大。她练过武,自以为功夫相当不错,健身馆里教的跆拳道、空手道自不必说,甚至连过内家形意拳。
你说她一个精英白领学这些干什么?一方面是为了锻炼,保养身材,另一方面就是所谓的女子防身。很多初入写字间的现代女孩学历不低,打也绝不柔弱,不少人属于辣妹一族,不能拿过去的老眼光看性别了。冷美齐箬雪则更狠,连形意拳都练过,而且功夫绝对不低,至少周围人都是这么夸奖她的,很多男人的原话是:“这要是在古代,齐小姐完全可以成为一代女侠!”
这种话听得多了,齐箬雪还真以为自己身手不凡呢。而且她的坤包里还有一支高压电击棒和一罐防狼喷雾剂,现代女子行走都是江湖的常备利器,这么长时间也从没有机会用过,以她平时初入的场合,实在很难用上这两样东西。
齐箬雪远远的梗着游方,发现这小子还真是来逛公园的,目不斜视已经绕着流花湖揍了大半圈了同事也领着她在偌大的公元里溜了大半圈。假如旁边人看见这个场面,也许会偷着乐,就像一个有偷腥嫌疑的老公,被醋火中烧的老婆跟踪,企图来个现场捉奸。
齐箬雪远远的看着梅兰德夜色中的背景,不知为何气不打一处来,见他走到湖边一处林荫环绕僻静幽暗的地方,心理突然有了一种恶作剧的想法,想借机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游方昨天接着翡翠戒指的话题,对她的评价十分准:“加入意识到心境过去凄清沉郁,年轻人总hi设法找些娱乐换个心情,但你若刻意为之反而比较冲动,做出一些与日常形象很矛盾的事。”平日里若看见齐箬雪,真的难以想象她能做出这种事。
见到四下无人一片黑暗,“梅兰德”也毫无防备之心,齐箬雪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紧走几步跟了上去。她想偷袭游方,却没看出对方正在联系高深的内家功夫,散步也可以练习内家拳法的境界,还不是她这两把刷子能看穿的。
偷袭就偷袭吧,多少认真一点啊,她却不,左手拎着坤包,右手拿着那个装钱的信封,企图从后面上前,一步将游方趟倒摔进路边的草丛,顺手把信封揣到他怀里,然后自己闪身而去,让那小子看都看不清。这样的话,钱给了,气也出了,也将那小子吓个心惊肉跳!
就算以刘黎的功夫,与游方动手也不敢这么托大啊,好歹得把架子拉足了。齐箬雪竟然就这么过去了,且她并无伤人之意,只想给游方一个教训。
行,湖边小道转了个弯,绕过一株技条茂盛的垂柳树,光线非常暗几乎一片漆黑,迎面突然刮来了一阵风,此刻背后的偷袭者处于逆风处,借着风势掩盖声息是最佳的出手良机。果不其然,树后嗖的窜出一条黑影,左手拎着坤包,右手拿着信封,动作敏捷无比,一个箭步就落在了与游方肩并肩的位置,顺势脚下一趟往右侧一靠,右手也向他怀中伸去。
游方心中暗骂了一句:“黑灯瞎火,打瞎子拳!”
齐箬雪未出拳未起脚,就是步法一趟身法一靠,从踝部开始发力,膝、胯、肩微微一送,企图用劲力将人打倒,这是形意拳中的熊形,俗称狗熊蹭痒痒。字面的意思说的轻松,但这一下能把人撞的飞出去倒地,却不会受伤,至于倒地之后磕哪碰哪受的伤,就与拳劲无关了。看她发力撞的方向,是要把游方撂在湖边湿润的软泥地上。
“狗熊蹭痒痒”这一招游方是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练拳时吃过无数次亏。他的内家拳是跟莫家园的三舅公学的,也经常在三舅公家里吃中饭。三舅公吃饭不喜欢老老实实在桌边坐着,而是端着一只大碗,蹲在院子里的磨盘上吃。
游方那时候很调皮,总想试试三舅公的功夫有多高,在旁边突然推一把,看看三舅公能不能把碗打翻。结果三舅公往往看都不看他,笑呵呵的起身一个趟步,就能发劲将游方趟倒在地坐个屁墩。
假如游方还不服气,缠着已起身的三舅公就想打翻他的碗,三舅公也不出拳起脚,手里端着碗以步法一趟身法一侧,还能把游方撂倒。
在院子里走上一圈,反反复复能把游方摔个七荤八素,这就是形意熊拳的厉害之处,普通人哪能架得住站立起来的熊瞎子一蹭?拳法只是取其神而非拘其形,三舅公端着碗在院子里转圈的姿势很潇洒,并不像一只晃晃悠悠的大狗熊。
三舅公只说这是乡下卖艺人的土把式,叫瞎子拳。游方后来去了北京也算见多识广,在图书馆查了不少武术资料,知道自己所学是形意十二象,但心中还是称之为瞎子拳,从小习惯了。他此时的功夫,已经明显超出了当年的三舅公,而齐箬雪那两把刷子,也就是刚刚学会了架子会发劲而已。
齐箬雪一发力,既没有撞空,也没有把对方撞飞,假如这一招是狗熊蹭树的话,她就是蹭中了一棵根底下带滑轮自己会移动的村。形意拳有飞、云、摇、晃、旋五种身法,游方使了个云字诀,就似身形会飘一般往右侧一滑,卸掉了齐箬雪这一撞的劲力,同时肩并肩也等于把对方扶住了,发出嘿嘿一笑。
他可没使坏,假如晃步旋身绕到左侧,借力再加一撞的话,能把齐箬雪撞飞到流花湖里。
他已经看清了对方拿着一个信封往自己怀里塞,也认出了来人,就算没看清面目,这么近的距离用鼻子闻也知道了,就是昨天齐箬雪的体香以及护肤品散发的气息。
一撞的劲力被卸掉,就似真的贴过去在对方身上蹭痒痒一般,还听见游方嘿嘿一乐。齐箬雪花容失色,一惊之下跺右脚后退半步转身面对游方,下意识的起左腿顶膝,右臂也一肘就击了过去。
呦,这是哪一出啊?明明是形意拳的架子,转眼怎么又变成跹拳道了?其实齐箬雪倒也不是故意的,学过格斗的人都有应激式的反射性动作,凭练习与实战积累的经验,转脑筋去想招式是来不及的。
而游方的反应则更快,已经半转身在黑暗中来了个面丨对面,重心稍微一低,同样抬起左腿,膝盖前顶脚向下踩,不轻不重的悬空踏在齐箬雪的左脚面上。下盘这一招连守带攻,起左脚屈膝顶出,一方面是护住自己挡部的要害,另一方面近身可以直接攻击对方的小腹。
游方这一招可是收了大半,并未真的去顶齐箬雪的小腹,以他的劲力假如击中女子的这个部位,伤害可太大了。只是恰恰于离地三寸多高的地方悬空踩住了她的脚背,让她的腿无法发力顶起来。同时锁肩微一屈身,双手在胸前一拢、往外一分,隔开了齐箬雪的肘击,顺势向前一扑。
游方这一招说的难听点叫“狗熊扑树”说的好听点叫“熊鹰合击”。假如有人在森林里惹怒了一头大狗熊,见势不好逃上树,狗瞎子发起狠来会直接扑到树干上,树不够结实的话会被连根拔起扑倒,就是这一招发劲的含义。他连攻带守,上盘双臂是由内向外格再向前伸,双手的动作是扑、抓、按相接。
对方一开始使出的是熊形,游方应付的很轻松,就像练拳时师徒拆解一般,以熊形对熊形。但形意拳不是教条的一形就是一形,都讲究各形相合,游方下意识使出的就是熊鹰合击,狗熊的强横带着鹰爪扑击的犀利。
齐箬雪哪能挡得住他啊,再说离得太近周围光线也太暗了,肘击刚被格开,紧接着前胸就被对方的双手攥住。扑击的动作要把重心放低,哪怕是飞起来也要把重心往下压,游方是原地扑击屈膝猫肩,双手平伸出去正好攥在齐箬雪的胸脯上,不偏不斜握住两团暖玉温香般的软肉,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指掌间充满弹性的微颤。
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假如真是格斗,自然是发鹰爪劲拢指,全身的力量都扑下去把对方按倒在地,单膝顶住小腹,双爪一锁,对方就根本动不了了。
然而游方还没发力,齐箬雪已如触电般全身都软了,妙龄女子的这个部位,哪能经得起这种抓法?她是又惊又臊,同时有一种恐惧感袭遍全身,对方发出嘿嘿淫笑,分明是在非礼呀!偏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她哪里经历这等场面,想反抗,全身却莫名的失去了力量止不住的发抖,一瞬间嗓子眼发干,想大声喊都喊不出来。
提到鹰爪,抓出去并不像外行人以为的始终如铁钩般坚硬,恰恰相反,含劲未发之时手感相当温柔。俗话说“出鹰爪如摸鱼劲”,就像伸手去抓水里的游鱼,既灵巧又柔顺。
假如握在了女子的乳丨房上,其手法就类似于**与挑逗。等到抓中的一瞬间,五指发出寸劲化柔为钢,这才如铁钩子一般,水中的游鱼都跑不掉。
游方一伸手就知道自己抓中哪里了,哪里还能发出铁指寸劲,就算想辣手摧花也不带这么干的,再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齐箬雪发出一声惊惧的娇呼,全身一软,紧接着就向后仰面摔倒。原来是游方手指一张掌心微微一吐,运内劲崩及全身却不伤触手的这两团软地方,把她给推了出去。
游方的身后是湖岸,而齐箬雪身后的道旁是一片长着柔毯般草地的小山坡,她正好仰面躺在草地中,就像主动迎接对方扑上来的姿势。
紧接着她一轱辘就爬了起来,低吼一句:“你这个流氓——!”听声音都快哭出来了,拎着坤包头也不回的跑掉了,很快消失在树影婆娑的湖岸小道上。
双方的动作拆解说起来有些复杂,但从头到尾也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齐箬雪冒冒失失去“偷袭”游方这种高手,没受重伤就算走运了。
而游方接连两次出招中途收劲,特别是最后那一下,把自己也晃的差点没站稳。真要是高手之间的格斗,哪容这样留情,也就是齐箬雪的功夫与游方相差太远了,他才能收得住。
游方站在黑暗中,揉着犹带淡香体温的双手心,小声的说了一句:
“我真没耍流氓!……谁知道你是来送钱的呀?”
草坡上落了一个信封,口已经散开,里面的钞票撒出来一多半。
游方走过去去,一边叹气一边弯下腰拣钱,再不收下也对不起人家姑娘一番送上门来的心意,这毕竟是钞票不是废纸,就算是废纸乱丢在公园里也是不对的。
光线太暗了,以游方的眼力在草地里找钱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为了确定没有遗漏,将周围仔细翻了一遍,然后一边数钱一边回味刚才的事情。前因后果他已经猜测的**不离十,心中暗道:“凭什么骂我流氓?从拳脚论,以熊鹰合击破解你那一招有什么不对吗?至于摸着那里,能怪我吗?……我要真是歹人,在这种地方,恐怕早就顺势把你按倒……唉,上哪儿说理去啊!”
转念又一想,自己真的很委屈吗?那倒不一定,胸也摸了,钱也拿了,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再说便宜话反倒显得自己有些不地道了。假如天天晚上出来散步都能遇到这种事,既有美女可摸又有钱可拣,游方也不会很不乐意,虽然他不是故意的。
昨天他就看出来了,齐箬雪应该练过功夫会两下子,但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有钱的时髦女郎,去健身馆学点女子防身术一类的功夫也正常,既锻炼身体又权充减肥保养身材。看她刚才的身手还不错,对付两个普通的小流氓没问题,但冒冒失失想教训游方这个“流氓”,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数完钱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张,指尖却微微发腻有一种嫩滑的感觉,不是因为点钞票,而是刚才那一握的回味。此刻的游方有点像鲁迅丫丫电子书刚摸过小尼姑的阿。,莫名想入非非了,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又不是没有性经验,而且很久没有真正碰过女人了。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现在仔细回味……那感觉确实很……,穿着衣服看她的身材显得不是特别夸张,伸手摸了才知道真是尤物!游方的心情有些躁动,连身体都起了一丝反应。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反应与杂乱思绪,游方随即收摄心神发动小雷音咒,继续跨步前行,顺手将钞票揣入怀中,却不小心碰到了秦渔的剑柄,想起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离开北京已经一个星期了,所做的事一直是为了吴老的遗愿,如今元青花之事告一段落,该考虑师父刘黎交待的三个任务了。
五十九章、相忘于江湖
走出树荫下的幽暗处,湖对岸公园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不少,夜毕竟深了,有家可归的人们都已回家。都是上方的星光有些稀疏朦胧,但是抬眼望去,远处错落林立的高楼中还亮着不少灯光,宛如都是夜晚的星空。
就算在闷热的光走,此刻站在流花湖边也能感受到一丝夜气阴寒,东边的天空不知何时升起了一片朦胧的雾气,淡的几乎看不见越光柔柔的照在湖面上,水中央浮现一片朦胧的雾气,游方很熟悉这种场景,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北京玉渊潭——他最初养剑的地方。
今晚当齐箬雪从身后接近时,灵觉中听见秦渔发出了一声似是撒娇打哈欠般的轻吟,难道剑也会撒娇吗,还是游方自己心中对它的感应?与向左狐那一站,古刃其余的灵性受了不小的损伤,需要以灵觉的力量养剑修复,否则拖得时间久了,游方以精神共鸣赋予它的独特灵性就会消失,仅仅就是一把犀利的煞刃而已,需要重新再养成,但曾经的很多机缘都很那再重复了。
这一周的时间,游方忙了很多事,却一直没养剑修复塔的灵性,难怪会在灵觉中听见它发出哪样的声音。既然正好走到秦渔“有感觉”的地方,那就趁此机会养剑吧。时间恰好进入子时,游方没继续再走,在湖边一株垂柳树下端坐,秦渔出鞘吃在身前,以 灵觉汇聚生机灵气,以心神安抚感应剑之灵性,缓缓滋养,宛如与身心一体。
一是多时辰后,游方微吐一口长息抬头望去,养剑心法欲收未收,湖面上的税务仿佛汇聚为一名血肉肌肤如脂玉凝成、面目与身姿都无可挑剔的女子。每次养剑的组后一步,游方总能看见“她”,世上
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女子,而是游方“心像”所见,是他与这柄剑共同经历的奇特机缘所赋予的拟人化形象,与其灵性一体。
“她”的名字应该与剑一样就叫秦渔,此刻的秦渔身形却有些飘渺,身披的白纱裙也在夜色中漂浮仿佛随时会化作雾气散去,隐约可见那堪称完美的妙曼胴体。既然是心像所见,当然与游方此刻的心境有关,秦渔的身姿散发出有点眼熟的冷艳高贵气质,但目光却增添了灵动气息,看着游方似有些娇怨的嗔意。
这一次养剑尚不能使秦渔的灵性完全恢复,看来还需要多耗一番心血,以自身的生机去滋养、以心神去抚触凝炼其物性,待到完全修复之后,其灵性将会更将精纯强大。广州的地气不如北京那么浑厚精深,找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不容易,这里的环境还算不错了。
天亮之后游方就要退房离开流花宾馆,不论以后住在什么地方,每天子夜还是辛苦一点赶过来吧,既养剑也锻炼自己的灵觉。
这个地方也算是秦渔的灵性随遇挑选的,令游方稍感无语的是,整片流花湖公园地气最合适养剑之处,就是他曾“非礼”齐箬雪的湖畔那株垂柳树下。
想起齐箬雪,游方只能苦笑,还有一丝歉意的,自己何苦招惹她呢,虽然不能说主动耍流氓,但从前因后果看至少有调戏的嫌疑。江湖中偶遇,没有必要无事结仇怨,人家毕竟是个大姑娘,还是正式道个歉做个了断,也好让她顺下这口气。
至于今后,游方自然不会再想与她进一步打什么交道,虽然身体的欲望似乎很有些感觉,但从感情角度对她却没什么兴趣。且不说齐箬雪的年纪可能比二十一岁的游方大了好几岁,而且游方这种江湖游子,与她那种坐写字间的高层白领精英,也不可能有什么生活上的交集与太多的共同语言。
他想起了一句话,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那么,不谈恋爱,只是不小心摸一下,总不能算吧?
将来究竟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游方自己也想不明白,这种事情只能随遇随缘,无法预先设定好再去强求。在北京的时候,谢小仙对他似乎有所好感,但游方明白,两人之间的可能性太小了。
且小说那一身警服,谢小仙为了表达感谢,曾特意说过他“其实”是个好人,一般这种话是不用当面说的,除非她潜意识中很矛盾、想强调别的瘟。她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期盼,同时还带着另一种审视的情绪,让游方想避开。
无论如何,离开北京之后,谢小仙在他的生活中已经消失了,江湖中偶遇擦肩而过而已,过了明天,齐箬雪也是哪些,九流混杂偌大的广州,上千万人口,他们只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快到凌晨两点的时候,游方才起身返回流花宾馆,可能是受这一夜心情萌动的影响,他一边走一边手抚秦渔,似是玩笑般的说道:“只可惜你不可能真的是我所见的人,要不然,我今天就搂着你睡,好不?”
假如旁人看见他这样与一柄匕丨首说话,一定会认为这小伙精神不正常,是不是感情上受过刺激?
……
齐箬雪咬着嘴唇跑出了流花湖公园,一手拎着坤包,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掩着胸襟,粉脸发白眼圈却是红的,她被吓着了,同时又感到异常的委屈与羞臊。回到流花宾馆门前,坐进车中才反应过来,“梅兰德”其实并没才把她怎样,也没有追来。
刚才掏车钥匙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包里还才电击棒与喷雾剂这两件“防狼利器”,在公园里却根本没用上,因为不是别人要袭丨击她,而是她跟在后面企目偷袭别人,不料一出手反倒被吃了嫩豆腐。
没看出来,那个小混蛋居然身怀绝技,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当时的场面,别说有这两样东西,就算包里有一支冲丨锋枪也够呛能防得了身。她匆忙开车离开了这里,就似在躲避什么冤家对头。
在路上双手扶着方向盘,不知是刚才的感觉仍在还是自己的心理左右,齐箬雪总觉得胸房隐约发胀,还像被若有若无的手握着一般,顶端一对落蕾也微硬翘立摩擦着胸永,让她喘气都才些不均匀。
那混蛋出手可真……齐笤雪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胸前留下了十个指印,否则怎么会这样呢?
齐箬雪以前不是没有交往过男友,也才性爱轻验,以她的轻历在现代都市中这也正常。但在夜间幽暗的公园里,被人如此“非礼”的轻验可是一点都没有,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回到家中,赶紧去浴室冲澡,就像身上有一种令人厌恶心烦的气息要急于洗去。脱了永服又站在镜乎前,首先检查自己的前胸。没才看见想象中的手印伤痕,一对丰满的乳鸽仍然毫无挑别的白嫩,揉一揉,感觉也没才一点被侵犯受伤的痕迹。
游方真的没才伤她,一路上都是齐箸雪自己莫名的身体反应而巳。但是那一握是在太突然了,尤其是后来的那一推,对方手心好似有两股电流,从胸前最敏感的部位麻酥酥袭遍全身,让她几乎毫无反抗能力就仰面躺在草坡上。
好恐怖的场景啊,假如对方真有歹念,简直不堪设想!回想到这里,齐筹雪也明白自己太冒失了,而对方应对偷袭的还击,不论是恶意还是善意,但绝对没有歹意与邪欲,否则凭他的身手以及当时绝佳的
“作案”环境,自己此刻还能完好无损的回家吗?
可是,可是,那人仍然是个混蛋小流氓,对女人出手用那么下流的招术!现在回忆起那一幕,齐箬雪的身体仍不禁有些发抖……嗯,怎么还有些发烫?她突然觉得境中的自己,手捧双乳裸呈的姿势似有点放荡下流,一瞬间脸就红了,立即转身进浴房冲澡,特意将水温调的很低。
这里夜里,齐箬雪也说不请睡得好还是不好,总之做了一个很混乱、很夸张、平时不敢想象的梦,梦中的内容难以启齿,对谁都不能说!
第二天上班后,早上九点多钟,秘书送来一封信,是有人特意送到楼下收发室的。齐磐雪一眼看见信封就觉得眼熟,赶紧将秘书打发出去拆开了信,果然是那个江湖骗子小混蛋写来的,全文如下——
齐箬雪小姐:
我见牛然淼前辈,并无私意,只为转告他人之言。白云山谈风水,亦是随口无心,未存冒犯之想。关于冷翡翠之说确有依据,但语多夸张弄巧,齐小姐不必太过在意。
昨夜猝然应对芳踪,举止失措无礼,特此致歉!若你我设身易地而处,想必稍可见谅,留书谢罪,今后绝不再扰。
另有一言相劝,齐小姐妙龄貌美、身份娇贵,勿再行昨夜轻身涉险之举。
梅兰德
2010-9-12
现代都市年轻人,小事发短信,大事发电邮,杂事打电估,或者网上及时联系,除了商务函件、合同账单寄送之外,已轻很少有人亲笔写这种书面的正式信件了,就连男女搞对象,情书都是电子版的。至少齐箬雪从没有收到过钝粹意义的、完全手书的私人正式信件,这是第一封。
她的第一反应是有些赌气的想把信撕掉,然而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还是将这封信收进了右手边的抽屉里。昨天的事,就算人家不道歉,她还能怎么怎样?看信中的行文习惯有点古白估的风格,这人是读什么书长大的?
想了想,她打了个电估给流花宾馆的前台,打算托服务员转告一声,就说信收到了,事情到此为止,今后不必再有什么联系。不弗服务员告诉她,梅兰德先生今天一大早就退房走了,有事的话,还是自己联系他吧。
齐箬雪叫来秘书,将前一段时间元青花征集活动的登记材料翻了出来,查到了“梅兰德”的手机号码。她想了半天,不知为何还是拨了这个号码,然而对方巳关机转留言秘书台。齐箬雪当然没才留言,她也没想好说什么,把电估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她把那封信从抽屉里掏出来又看了一遍,发现对方本就没打算留下丨任何联系的线索。游方够节约的,信封用的就是齐箬雪装钱的那一个,信纸用的就是流花宾馆客房里的便笺纸,字是用铅笔写的,工整而标准的宋代工艺书体。
她本来就不想再与这个人打任何交道,但此刻却没来由感到莫名的惘怅。她起身站到窗前,望着亨铭大厦窗外远近林立更多的大厦,那个人,已如游鱼一般消失于这都市江湖中。
……
游方真如齐箬雪感觉的那般,在这都市江湖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痕迹吗?他自己倒是想这样,但此刻的游方正在忍不住直皱眉,心中暗道运气怎么这么寸!陌生的偌大广州,出来租个房子,怎么就三头撞进熟人家里去了?
游方今天送完信就去看房子,中介事先已轻联系好三个地方,随时都可以去看,只要中意,现场就可以交押金签合同租下来。
很少才人像他这样已轻没地方住,当天现找房子租,但是游方不在子,他最在意的只是地气环境,包括周围的大环境与房子内部的小环境,其他方面的条件倒不是很挑剔。
就算是没有家具的空房子,只要满意,他也可以暂时落脚再置备其他的东西。至于会不会碰上中介或假房东的欺诈事件,在广州的租房一族时常会遇见这种事,但游方这种江湖老油条并不担心,在这方面他倒是体现了相当的艺高人胆大。碰不上最好,假如真的碰上了骗子,倒霉的恐怕只能是对方。
游方没有碰到骗子,相反,他遇到了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可能最不会骗人的一位——林音!
游方首选的地点,位于广州市区被复杂的珠江水系分隔出的一个岛型地带上,只是大部分人没有意识到这里也是珠江中的一个岛。他看中的房子离地铁二号线与三号线都不远,在客村站附近的一个小区中。
这里的周围,分布着中山大学、龙潭公园、瀛洲公园、商法大学,尤其是岛内东边主生发之处有大片的绿地林木,西边主收藏之处就是中山大学校区,在这个人烟混杂的城市中难得请净精钝,地气灵枢还能遥相呼应。外围被珠江水系环绕,聚拢阴阳调和不枯不腻不窜不滞。
他当然还能找到更好的地方,比如牛然淼下榻在风景区中的小止,庄,但也得住得起才行,现才的条件下,选这里是最好了。他却没有想到,这套房子就是林音对外出租的。
虽然事出意外,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毫无道理,林音在广州的两套房子,地点都是狂弧亲自挑的。狂狐也是一个颇懂风水的人,虽不如游方那么精通但也是内行,大环境上的选择思路基本上都差不多。这两套房子离的不远,分别在两个小区中,但小区中间就隔了一条不太宽的马路。平时彼此互不相扰,而才事时走动察看很方便,最适合一套出租、另一套自住。
林音自己住在那套两室两厅一卫的房中,将路对面小区中那套三室两厅两卫的大房子出租,广州的房源中介公司很多,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连锁房屋中介公司的网点,林音就把房子托给他们代理。她来到广州也不过一个多星期,广告刚卧挂出去没几天。
这天上午,游方背着旅行包来到与中介公司联系好的地点,就是这家小区门口的店面中。接待她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姓张,游方很有礼貌的叫她张大姐。简单说了几句估,见游方的态度很痛快,张大姐就先带他去看房,反正也不远,也就是走几步路而已。
进了小区,走进一栋楼,上了三楼来到一户人家门口,张大姐道:“就是这里了。”
游方一路上都在以灵觉感应环境,觉得还不错,应该可以租,假如屋子里面也没有什么问题估,今天就不必再看另外两处了。走到门前时,游方运用灵觉仔细感应小范围地气,不轻意间迈了一步,站在了张大姐的前面。
房东就在这里等着,听见张大姐的声音打开了门,与游方四目相投两人都很惊讶。游方的神色非常意外,心中恨不得转身就走。而林音是又惊又喜,高兴的惊呼道:“游方,怎么会是你?快,进来坐!”
后面张大姐也很惊讶,错愕的问道:“小林,他就是来租房子的,你们认识啊?”
“北京认识的朋友,没想到会这么巧!……张大姐,你也进来坐。”林音很热情的将两人都请进了客厅,还顺手关上了房门。游方无奈,只得硬弄头皮在茶几旁的一张红木长椅上坐了下来,但林音接下来的举动,让游方好悬没坐稳。
只见她在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谢警官,我联系上游方了!……不是他给我打电估,直接到我家来了,人就在旁边坐着呢!……什么,你要和他说话,有事想问?好的,我这就把电话给他。”
六十章、捶岗
六十一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中山大学新生是九月十号报道,屠苏先到大姨家住了几天,然后就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这几天很忙,一直没才来得及与游方联系。她读的是社会与人类学学院人类学专业,当然是身为外交官的父亲替她挑选的高考志愿。
中山大学有四个校区,除了珠海校区之外,其余三个都在广州市,在大学城市一带的东校区新生最多,但屠苏的宿舍却在大一新生很少的南校区,也就是中山大学的康乐园校本部。这里的宿舍楼比较旧,气氛稍显阴郁。她分配的是四人间,一年住宿费一千二,水电上网费用另算,相对而言比外面租房便宜多了。
屠苏的姨妈家位于东山湖公园对面的东湖西路,在中山大学北边隔着一条江不太远的地方。这套房子本来是屠苏母亲的,在她调动到北京之后,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姨妈,不仅比市场价低,而且以现在看来,哪年的房价本就不是很高。
在屠苏来广州之前,大姨在电估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对她的父母说:“小苏来到广州,住学校干嘛?就住我家得了!离中山大学那么近,又不是没空房间,还是她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像照顾亲闺女一样照砸好小苏的。
有时候亲戚忽悠人比外人更有欺骗性,或许她并不是存心忽悠,就是为了表达一种亲情或要个面子,估赶话就得这么说。屠苏的父母当然没有太多的疑虑,就对女儿说:“如果宿舍住的不舒服,就住姨妈家里,反正那里是你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不会不习惯,生活上还有人照顾。”
屠苏提前来到广州就住进了姨妈家,这套房子是老式的三室一厅一卫,姨妈与姨父住一间,表哥住一间,也给她单独收拾出来一间,就是屠苏小时候住的那间。刚开始几天屠苏还挺高兴,等兴奋和新奇劲过去之后,就觉得很不自在了。
姨妈今年四十六,做为中年妇女来说保养的很好,身段皮肤都不错,人长的很像屠苏的母亲十分标致。她结过两次婚,十几年前嫁给了现任丈夫胡行健。胡行健是做家装产品与建材生意的,在本区城建单位还有些小关系,虽算不上什么大款但生意还不错。表哥今年二十六,并不是姨妈亲生的,而是胡行健的前妻所生。
姨妈家不仅有车,在新城区还有一套房子对外出祖。之所以住在现在这套老房子里,是因为这里生活方便,环境又不算很乱。自从去年从单位内退之后,姨妈就不上班了,除了白天买菜与江边散步之外,轻常招集一帮街坊邻居在家中打麻将,有时候打到很晚,反正她闲着也没什么事。
但这种环境对屠苏来说就显得很嘈杂了,姨妈毕竟不是亲妈,她也不能说人家什么。姨父的生意很忙,每夭起的很迟,但很晚才开车回来。表哥今年二十六,在区地税局工作,是姨夫费了好大的劲托关系才把他弄进去的,每天好像很忙的样子,轻常在外面吃晚饭,回家时已轻喝的差不多了。
家里的装修虽然新,但房子的结构已轻比较老了,只才一间不大的卫生间。起床后、睡觉前一家人的洗漱都在这里,进进出出确实有点不方便,才几次屠苏晚上洗澡,表哥喝多了回家,差点就撞进来了,搞的好不尴尬。
屠苏甚至有点怀疑,表哥是不是故意想偷看自己洗澡?也许这仅仅是一个误会,无辜如游方者,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真不是故意的,也许也才故意的成份,谁也不敢保证。但这些话没法说出口,谁也不好主动解释什么。
就算这些问题都可以克服,但还有一件事是屠苏最忍受不了的。来到广州没几天,姨妈就开始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时代真是不同了,屠苏今年只才十八岁,刚刚上大学,要是放在以往,长辈都会防着她早恋呢。
但是现在的大学生,上大学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找对象,毕竟毕业之后到了社会上接触人的范围不可能再有这么大、关系这么单钝,所以在大学里这种现象已是习以为常,甚至受到某种鼓励,很多人一上大学就开始琢磨或被琢磨了。
来到广州短短一个星期,姨妈借着介绍牌友孩子的名义,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对象,年纪从二十多到三十多的都有,都是区里城建部门有关领导家的孩子,对这件事显得相当热衷,并且对屠苏说:“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呀?就是嫁个好老公能过舒服日子!上大学嘛,一方面是为了将来有个好出路,更重要的,还不是为了条件更好、能碰上更好的男人?”
屠苏对姨妈在这方面过分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她根本就没想,也一点都不感兴趣。接连拒绝了好几次所谓的“相亲“之后,姨妈反倒有些不悦子,开玩笑似的问她:“小苏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姨妈给你介绍,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家小锐了吧?“
小锐就是姨父与前妻所生的表哥,这虽是一句玩
笑话,批让屠苏心甲感觉十分隔应,这甲没法住下去了。
姨父胡行健倒是个厚道人,也看出屠苏不自在,私下里对她说:“你姨妈这个人,就是成天闲的多事,倒也没什么坏心眼。而我生意太忙,也没空多关照你,如果你在家里住的不太习惯,可以回学校宿舍住,平时或者周末随时回来,房间就给你留着。想吃什么就说一声,
衣服床单也可以拿回来洗。”
就算姨父不这么说,屠苏也打算找个借口搬回学校了。此时已轻开学两天,到了宿舍却遇到另一件很意外的事,她那张床被人占了,不是别的同学,而是同寝室的另一位学生的母亲。
说起同屋的这位女生,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来自湖北的一个小县城,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已从工厂中内退,每月大概有八、九百块的退休金。女儿考上了中山大学之后,母亲就收拾东西把家里的房子租出去了,然后和女儿一起来到广州,打算就在这里伴读顺便在校园里做些小生意。
申请了助学贷款,觉得还不够,母亲又自作主张在宿舍与女儿挤一张床。刚开学的时候,学生宿舍这种事情不少见,有些送孩子来报道的家长就在宿舍里将就一、两夭随后就走了。但这位母亲的打算却是安营扎寨,能住多久算多久。
第一天她和女儿挤一张床,后来她见屠苏的床位空着没人睡,就搬到了屠苏的床上。等屠苏回到宿舍,不仅床被人占了,而且床底下也堆满了大包小包,里面装着袜子、坐垫、电池、文具等学生常用的小商品,是那位同学的母亲准备在校园一带摆摊做小生意置备的。
一见屠苏回来了,同学显得很尴尬,而同学的母亲却非常镇定老练,主动与这个小姑娘商量。首先强调自己家里的各件有多么困难,送女儿来上大学有多么不容易,反正屠苏在亲戚家住,就让她在宿舍里将就将就,至于这一年的住宿费屠苏已轻交了,她会给的,并且当场掏出了一千二百块钱。
像这种情况,屠苏可以直接告诉辅导员,或者通知管理宿舍的后勤部门。但是这么做也等于赶这位家长出去,而她本人不提意见的话,学校辅导员以及宿舍管理员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主动把事情做的太绝。
去年就出过这方面的事,在上海一家高校里,一位女生的母亲也是住在女儿的宿舍里好几个月,学校通知她搬出去,结果母女俩不知因此闹了什么矛盾,女儿在宿舍里自杀了。这件事当时闹的沸沸扬扬,学校十分被动。有前车之鉴,反正屠苏一直住在亲戚家,只要她不强烈反对,宿舍管理员人也就佯作不知。
屠苏是第一次一个人离家出远门,没才处理这些复杂事情的经验,又没法向同学解释姨妈家的私事。按照屠苏的性格,她要回宿舍住,也不能赶同学的母亲走,可能让这位家长与自己的女儿挤一张床,而她仍然住在宿舍里自己的床位,虽然地方已轻有些乱。
但此刻这丫头却莫名有了另一个想法,自己到学校旁边租房子去。这个钝真少女怎会自作主张有这种打算?一方面她这钟年纪的孩子,刚刚脱离父母的翼护,总想做些什么证明自己才独立的能力,能独自处理生活中遇到的事,另一方面,就得“怪”游方了。
上次在流花宾馆大堂分手前,游方提醒她别忘了买彩票,虽是开玩笑但屠苏印象深刻。大学报道那天从学校出来恰好路过一家彩票点,她就化十块钱买了一张五注彩票,没有自己挑号就是机选,结果第二天真的中奖了。
不是什么大奖但也不少,一共三万左右,扣税之后还剩两万多。这对于屠苏来说可是一笔意外横财啊,游方在她的心目中简直成了“神仙哥哥”。
屠苏没有告诉姨妈,却打电话告诉了父亲。父亲这时已轻知道她在广州站的轻历,对屠苏说这笔钱就留着自己零花吧,再买一部手机还有电脑什么的,家里也不用她多负担额外的上学费用。父亲还特意提醒屠苏,要找机会谢谢那个救过她的人,可能的话不妨给一笔酬金表
达心意,就从这笔奖金里出。
屠苏的父亲可没想到,女儿因为遇到的事情,竟然打算自己出去租房子。屠苏的想法很简单,就在学校旁边租一年的房子,只花几千块就可以了,手里正好有钱。等到下一学年,她就申请新的宿舍,也就没有这些麻烦事。而且她还打算租了房子买了新手机之后,就立刻联系游方,好好谢谢人家。
第一天出来看房子,屠苏就遇到了游方,而且人家也是来租房子的,这种意外的惊喜难以形容,那声“游方哥哥”叫的是发自肺腑的亲切。
不仅游方诧异,张大姐惊愕,就连林音都觉得很意外,在一旁插话道:“游方,这是你朋友吗?”
在这种场合游方也没法追问屠苏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得笑着答道:“在火车上偶尔认识的朋友,中山大学
的新生,今天真是大巧了。”林音随即招呼屠苏过来坐下,由于是女孩子,而且是朋友的朋友,很亲近的拉着胳膊让她坐在身边。
张大姐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小伙,这房子你租不租?”
游方:“我租,当然租,租金多少?现在就可以付。”
没等林音说话,张大姐抢先道:“这整套房子租金每月两千七,熟人打折最低可以算两千五,价格很便宜了,换一家三千多都下不来。
分成三间出租,有两个卫生间,可以分男女,总之方便的很。“、伙,你看中那一间了?”然后又扭头问屠苏:“同学,你们是朋友真是太好了,如今在外面租房子,最怕与陌生人合住一起不方便,你又看中哪一间了?”
屠苏还没说租不租呢,她已轻问人家看好那一间了。这位张大姐说话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小精明,但并不惹人讨厌,游方看着她莫名想起乡下热心肠的媒婆。
他并没有说自己看中了那一间,正在等屠苏的回答。假如屠苏不租,自己就把整套房子都租下来,然后私下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看能帮什么忙?假如屠苏愿意与他合租,那是最好不过了,游方也希望这样。
在谢小仙面前,他不自觉想避开;对于齐箬雪,他不想多招惹;假如事先知道这里是林音的房子,他根本就不会来。但他对屠苏的印象是完全不同的,这位少女钝真善良、秀美端庄、温柔可爱,而且与他太有缘了!
更重要的一点,在屠苏面前,游方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的说“真话”,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她需要警惕或有什么戒心,而是一种身心相当舒适放松的状态下才会才的感觉。人与人之间能找到这种感觉不容易,尤其对于游方这种小小年纪就过于老成世故的江湖游子来说,更加难得。
游方是地师传人,精通风水擅察地气。吴老说过,风水的内涵就是环境以及人与环境的关系,而很多风水研究者都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环境不仅仅是河流山川,在绝大多数特况下,环境中对你影响最大的因素,就是与你相处的人!才些是你无法选择的,但更多是你自己选择的。
吴屏东教授还说过一句估:“谈坟头宅基自有必要,但前提是大家都好好做人,否则的估,世上处处穷山恶水。“
这套房子所处的大环境已定,是行家狂狐选的,不知情的游方也看中了。假如屠苏也住在这里,那么小环境对于游方来说就更好了。游方甚至在考虑,假如屠苏犹豫不租的话,是否使个手段帮她租?说有私心确是私心,但也不是邪欲,说实话,假如这丫头一个人跑到别处去租房子,游方还真不放心,幸亏今天遇上了。
假如没有遇上游方,屠苏可能不会租这里的房子,尽管以条件看林音要好租金已轻很便宜,但屠苏原先的心理价位在一个月五、六百左右,不打算租更贵的地方,而这里的一间房要八百多。可是看见游方她的想法又变了,与陌生人合租相比,能与游方哥哥合租在一起当然是最好不过了,贵点就贵点吧,而且看情形游方与房东还是朋友,那就更不好意思不租了。
屠苏稍有犹豫,但很快就决定了,很有礼貌的说:“游方哥哥,你是先来的,你先挑一间,我再挑刹下的两件。”言下之意她当然要租了,屋子里另外三个人闻言都很高兴,开心的原因各不相同。
游方扫一眼就清楚这套房子的格局以及设计者的思路:朝南的大间应该是主卧;朝北的一间面积稍小但也差不多,应该是客卧或副卧;还有一间更小一些也朝南,在主卧的隔壁,应该是书房、儿童房、健身房一类的地方。
游方顺手一指最小的房间:“我就挑这间吧。“这位风水高手第一次没有按环境选择,而是将条件明显最好的主卧留给了屠苏。
林音终于说话了:“按朋友价,大卧室一千,对面的八百,你租的房间最小,租金是一月七百,加起来正好两千五。”
张大姐闻言却有些惊讶,游方一看这个反应就猜到是怎么回事。林音在中介登记,一套房子总价两千七,每间都是九百。张大姐知道她这个人好说话脸皮又嫩,来的是熟人就怕她打折太低,事先拿话封死了,朋友价最低也就二千五,已轻够便宜了!
而林音还真的想给游方打折,本来就挺感谢他的,见他挑了最小的那间,把更容易出租的另外两间留下了,心里就更加感激了。于是“灵机一动”,来了午分档次出租,单钝的人未必智商低,谁都有耍小聪明的时候,她脑筋转的很快、崭数凑的也很合适。
游方笑了,站起身来走到朝南的两间屋子门口道:“我又看了看,觉得还是这间大的更好,我就租一千的吧。”
六十二章、江湖要门诀
六十三章、鬼话真情
如今网上流行各种各样的鬼故事,什么鬼楼啊、凶宅啊、洗蜒异传说啊,甚至每个城市、每个大学都有版本。这种现象一方面与网络资讯发达,以讹传讹众口加工有关,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现代都市人猎奇以及寻求刺激的心理。没事扯扯鬼故事听上去挺恐怖,其实是转移、舒缓平日心理压力的一种方式,与按摩身体时稍用力押一押筋腱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放松的是心理而已。
譬如上海延安路高架桥有根柱子,是几层立交桥面交叉相会的主支撑,非常粗,表面有亮银色的不锈钢装饰,并饰以现代造型的盘龙浮雕,在周边一片灰色的水泥桥体以及其它裸柱的衬托下十分显眼。于是有人就说这是一根龙柱,打在了什么什么地方,施工的时候出了什
么什么事情,又请了什么什么高人做法云云。在网上传了十几年,越传越邪乎。
其实这些离奇的故事大多都是牵强附会,网上口口相传编幕而成。就那根柱子来说吧,施工的时候确实出过问题,主要是因为打桩频率太快摩擦基岩导致热胀冷缩现象,后来请工程专家分析之后也就解决了。但是为什么要把它装饰成那样呢?从建筑风水的角度讲也是有道
理的。
那根柱子贯穿支撑了好几层桥面,而且倾斜角度、转弯方向各不相同,空间结构非常复杂。假如不加修饰就是与桥体一样的水泥色,冷眼一看容易导致一种错觉一一这根柱子好像被扭曲、剪折成不规则的好几截,不像是直的,好似随时会崩塌。这种视觉误差会给人造成一种潜意识的压迫感与焦虑感。
通常情况下这种影响并不大,路过的人冷眼望去只是稍感不适,但在特殊的情况下,可能会导致过往司机的一些多余动作,进而有影响交通安全的可能。将它装饰成上下一体的亮银色,并辅以美观的浮雕点缀,就会修证这种视觉误差。所以说它是一根风水柱也完全可以,只不过并非网上所传的那种离奇邪乎的“风水”。
吴屏东在课堂上讲解建筑与风水的关系时,专门举了上海高架桥那根著名的“龙柱”为例。至于广州市,在网上也风传所谓的“七大灵异之地”,包括荔湾广场八卦、沙河顶忠魂、仁和路咒怨树、和平路鬼屋、财校凶宅、华师荷花池芳魂、鹿湖魅影等等,大多是一些好事之徒在网上闲扯总结的。而其中排名第一的,就是中大康乐园。
中大康乐园的灵异传说从上世纪就出现了,远比网络时代出现的更早,似是颇有渊源。按游方的理解,那些所谓灵异之地的传说,除去神神鬼鬼牵强附会的扯淡成分,大多与特殊的地气环境、风水格局有关,正是他在锻炼灵觉的最后阶段所需要寻找的地方。
游方有没有撞过“鬼”?在沧州铁狮子面前以及洛阳古墓博物馆中的奇异经历,在他人看来就是见鬼了,但铁狮子不是鬼洛阳古墓中也没有鬼,无非是环境的影响以及游方自身的原因造成的。假如有一个地方的环境对很多人的心理影响都非常大,受不自觉的暗示容易产生各种错觉,那就可能成为传说中的灵异之地。
传说中山大学康乐园闹鬼最凶的地方有三处:第一处是在中轴线主干道上的岭赤堂,据说施工的时候出过事,有人死于非命有人疯疯颠颠,后来请术士来改过风水才得以缓解云云;第二处是文科楼,这栋楼的正门很少打开,据传说这扇正门开一次中大就会死一位教投,还有人说施工的时候挖到过尸体,建成之后有人看见闹鬼等等。有些传说根据常识判断就是扯淡,但也不能说这些地方的环境没有问题。
第三处也是最著名的一处就是永芳堂,二十年前一位著名的爱国侨商捐资兴建,如今是历史系的教学楼,却号称广州最为灵异之地。有人说它门前的台阶夜里上来和下去数的数目不一样,又有人说它的建筑风格像个坟冢汇聚阴气,还有人说这里有怨灵出没夜间听见女人的声音云云,各种版本的故事很多。
屠苏也是刚报道没几天,偶尔听同学们闲扯,添油加醋唬得她心惊肉跳的,现在再将这些校园传说转述给游方听,俏丽的脸蛋上还带着怕怕的神色,同时却有点兴奋。
游方听的直想笑,刚才跟着她走了大半个校园,其实在这里漫步感觉还是挺惬意的,不同地气环境之间过渡的非常好也非常巧妙,明显的风水恶局以及冲突扰动之处并不多,这里实在不应该是个闹鬼的地方,相反,是个不错的读书好环境。
但屠苏所说的几个闹鬼的地方,他们这一路上都没经过,游方打算一定要找机会去查探究竟,不能在白天,因为楼里人多、周围来往的学生也多,人气扰动过于杂乱,安静的夜间应该最为合适。假如屠苏知道游方心中有这个打算,一定会吓坏了,同时也会佩服的不得了。
但游方没准备今夜立刻就去,他是一个做事很谨慎的人,目前首要任务还是在流花湖公园将秦渔的灵性彻底休复,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灵觉也得到极大的锻炼。他对灵觉掌书已经足够精微敏
感,唯一的不足就是还不够强大,延伸的范围以及这转的地气威力都不足,在有些特殊的地方忌讳很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屠苏混然不觉游方竟有了这种打算,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宿舍搬东西。同屋的同学都很惊讶,心中暗叹屠苏这小丫头真了不得,没看出来啊,报道才三天,就已经钓上凯子当苦力了!东西并不多,游方一个人装包全能拿动,但几位女同学还有那位占据了屠苏床位的同学家长都很热情的帮忙,一直送出了学校的南门口。
找了个机会,游方凑近那位母亲压低声音道:“阿姨,你很走运呐!假如屠苏把自己的姨妈叫到宿舍来,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您是有阅历的人,自己明白。小姑娘很善良,而你稍有些欺她太善,大家各有各的困难有求人之处,我就不多说了。”
这话别人都没听见,游方说完话就走到前面去了。那位母亲的脸色稍微白了白,似有点惭愧但旋即恢复了正常,很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身前小伙的背影。
游方叫了辆车,拉着东西直接来到小区的楼下,付车钱的时候也没有刻意与屠苏争,而主动扛着最重的大包上楼了。到了家中屠苏很兴奋,铺床摆书架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利索,还把整间屋子包括游方的房间都打扫了一遍,却发现这里几乎是空的,诧异的问道:“游方哥哥,你的东西呢,今天不打算搬吗?”
游方:“我的东西不多,放的地方也不远,一会下趟楼,就全拿过来了。”
屠苏自告奋勇:“我去帮你搬?”
游方:“你不累吗?”
屠苏搓了搓小手:“一点都不累,感觉全身都是劲。”
游方笑了:“那你不饿吗?”
屠苏:“你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我刚才在路上看见离小区不远的地方有个市场,等会就去买菜做饭,厨房里有餐具也有液化气,就是缺点油盐酱醋,一会儿顺手就买回来了。”
游方倒也不阻止她,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分兵再路,你去买菜买醋,我去搬东西,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能吃上热呼呼的晚饭了吧?”
出门的时候,游方止不住心中暗想:“这小姑娘看着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其实挺能干的,将来要是娶回家做老婆,再适合不过了!”
一念及此就忍不住想到了自己,莫名叹了一口气,他才二十一岁,闯荡江湖的生涯也刚刚开始,婚姻与家庭的事情根本没有考虑,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几年内也无法去考虑,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假如换一种女人,游方这个血气方刚又阅历相当成熟的小伙倒不介意来一场雨露风花。但对于屠苏,他不忍也不愿意这样做,再见面时那一声游方哥哥叫的他莫名温馨,似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萌动情怀。
还是好好相处吧,一切随缘,而他与她的缘份真是太难得了,不能让人家白叫一声游方哥哥。等将来嘛…将来再说,但现在要把这小丫头关照好了,人家也刚刚十八岁才上大学嘛。游方突然意识到师父刘黎为什么没有家室,这位老人家年轻时生活中一定也遇到过不少风景,他欣赏过享受过,却没有停留。
每代地师不会都是这样吧?游方莫名有些担心起来,随即又想到了历代地师的祖师爷杨筠松,虽然古代与现代已有很大不同,但杨公毕竟是有家室妻妾的,于是又稍微安下心来。
在附近找了一家大型超市,买了一套床上用品以及洗漱用具,还订了一台冰箱让他们明天送货上门,游方肩扛手提两个大包回到了“家”,饭菜已经做好了。因为时间比较仓促,准备的也很简单,就是一荤一素两个菜加热气腾腾的大米饭。
屠苏的厨艺自然无法与姐姐游成元或专业厨师相比,也就是一般家常口味,但游方却吃的非常舒服,刻意等屠苏已经吃饱了,才放开量将剩下的饭菜全部吃干净。屠苏以为自己做的太少了,游方却笑着解释到做的量刚刚好,就是自己觉得太好吃了,差点没撑着。
吃完饭屠苏还要洗碗,游方看出她已经倦了,轻轻一推,屠苏就不由自主走出了厨房,争不过游方。各自进房间休息之前,游方特意提醒她:“我要出去上夜班,如果有陌生人敲门切不可轻易开,睡觉的时候门一定要反锁好,房间的门也要锁上。”
刚才在饭桌上,游方还是对屠苏撒谎了,说自己是来中山大学进修的,顺便找了一份夜班看仓库的工作,很轻松待遇也不错,在值班室睡一觉就行,就是得经常值夜班。屠苏很好奇的问他在哪个专业进修,游方反问她知不知道考古专业?
不料小丫头很兴奋的答道:“当然知道,和我一个系呢,好多课都一栋楼里上,我还有一门专业课就是《考古学导论》。”然后回房间还把课本拿来了,好奇的问:“游方哥哥,我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
谎话就是谎话,游方差点摆了一个乌龙。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共有四个本科专业,屠苏就读的人类学专业是国家重点学科,其余三个专业分别
是社会学、社会工作、考古学。他赶紧解释道!“我以前就是读考古的,想考到中山大学进修,正在复习呢。”
屠苏自作聪明的说道:“噢,我明白了,你是来考研的,以前上的是哪个大学呀?”
一句鬼话出口,总要用一连串的鬼话来圆谎,游方硬着头皮答道:“北京大学。”
屠苏:“你为什么不考北大的研究生?”
游方叹了一口气,低头道:“我的导师的去世了,另一位老师建议我来南方,换个环境继续深造。”
“是这样啊……”屠苏也陪他一起叹息,随即又惊讶道:“导师?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硕士,来考博士的呀!”
游方只得无奈的继续掰:“我上学比较早,小学还跳过级,硕士也是提前通过答辩的。”
“游方哥哥,你真了不起!”屠苏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
因为游方随身的大旅行包中有二十多本书,全是北大考古文博学院的专业教材,也是吴屏东教授前前后后送给他的,离开北京时游方一本都没舍得扔,全部背入行囊,是千里旅途中最沉重的行李,屠苏帮他收拾房间时也看见了。
夸完了,小丫头又鼓励道:“加油,将来我们就是一个系的校友了!”
游方点头:“有空我还会去中山大学蹭蹭课,复习复习专业,也熟悉熟悉导师,说不定我们在校园里会经常见面呢。”这最后一句倒是真情,自从吴老失踪之后,游方就再没有到北大蹭过课。今天参观了中大的校园,又听说这里有考古学专业,他又起了蹭课的想法,吴老一直希望他能够将系统正规的专业学习坚持下来。
想起吴老对他的期望,莫名的伤感又萦绕心头,屠苏却异常高兴的拍手道:“太好了!”
这夜在流花湖畔练功养剑,心像中所见“秦渔”的身姿逐渐凝炼恢复,不再那么飘渺好似随时会飘散的样子,身形气质冷艳高贵,可表情却生动了许多,竟有几分少女的娇羞可爱。
闲话少叙,游方一连在此养剑大半个月,不仅完全休复了秦渔舟灵性损伤,而且更添这柄煞刃的威力。与此同时,他的灵觉感应也比以前更强大,至少不弱于曾经遇到的胡旭元。
释放灵觉不受整片流花湖夜间的生成的阴气所扰,还能够汇聚运转之为己所用。炼到这一步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他只需要一个突破的契机化灵觉为神识。否则就算继续炼下去,进步也不会很大了,这一步的突破需要机缘,但此机缘不能只是空等待,也要靠自己主动去寻找。
至于“剑灵”的形象,已呼之欲出几与真人无异,但是“她”只是站在那里,不能与游方有任何直接的交流。其实游方想让她说话或者身临其境与之交流很容易,但此念一动便是元神自扰入了魔境,与做梦差不多,可对游方而言,其危害却比做梦严重太多了。
无法化灵觉为神识还算轻的,若沉迷其中,搞不好人都会变得疯疯癫癫的,世间秘法皆有大凶险,习练者不能光想着练成后的好处,那也太便宜了!
只有待到灵觉化神识之后,做到刘黎在第一本秘诀最后所述的“自在出入,化境而观”,才能与器物的灵性做直接的精神交流,当然也包括与他自己养成的“秦渔”交流。有了那种境界,恰好可惜习练刘黎在第二本秘籍中所授的练剑之法,就似为专为游方与秦渔这一人一剑准备的一般。
这段时间,游方与屠苏过着幸福的“同居”生活,白天有空就去中大蹭蹭课,感觉非常轻松舒适。至于空着的那间房,仍然挂在中个祖价九百。来过几个学生看房,嫌它有点贵,来过一位附近上班的年轻女职员看房,嫌这里住着一个大小伙不方便。
半个月前中介领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祖下了这间房,是一家广告公司的业务经理,家在外地,人来到广州打工。他进进出出总在背后用色迷迷的眼神看屠苏,一转到正面就一副和蔼可亲的摸样,没事总爱与屠苏搭讪、去她屋里坐着聊天、企图送一些小礼物,很晚也不回自己房间,还总想请她出去“玩”,搞得屠苏很害怕。
住了一个多礼拜,有一天不知撞鬼了还是遇上什么可怕的事,急急忙忙就搬走了,宁愿毁约不要押金,也不愿再住这里。他一搬走,游方就让林音将门锁给换了。
有天晚上屠苏问游方,请不清楚那人是怎么回事?游方一本正经摇头道:“不清楚,可能是被康乐园的鬼吓着了吧!”
屠苏用猜疑的目光瞟了几眼正在厨房洗碗的游方,回到房间后抿嘴偷着乐,小丫头似乎猜到了什么,也清楚游方很有“本事”可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多问。——屏苏很纯真,但是并不笨,很多事与阅历有关。
就在那人被“鬼”吓走后不久,游方也终于准备好夜探康乐园,去拜访传说中的“鬼”了。
六十四章、康乐园的鬼
这天是十月二号,国庆长假期间,屠苏回姨妈家了。毕竟是亲戚,不可能不走动,而且搬出来自己住之后,小丫头再回姨妈家感觉反倒自然了许多。
大约晚上十点多钟,游方从北大门走进了康乐园,一进门就是分为两股的逸仙路之间的一大片水面,尽头呈圆弧形伸出,这里就是中大那条中轴线的“剑尖”位置。剑形直指的地势过于犀利,用一片水面为剑尖能够稍显柔和,不至于刚气迎面逼人,有刚柔相济之妙。
假如进门没有这一片水面,那么迎面的景观给人的压迫感就太强了,不像大学倒像法院了。游方也搞不清为什么中山大学的校园中轴线会形成一柄剑的格局,成为远远超出这一片校园范围的大风水局灵枢位置。
这片校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年前,但是主体建筑格局是在建国后逐渐形成的,也许仅仅是一种巧合,也许是主体风格既定之后,历年修建因循这种风格,有意无意间逐渐形成如此风水局。北京北大处与风水阵法相暗合,成因也是如此。
中轴式对称是中国古典建筑的代表结构,游方在北京见过很多,但中大康乐园这条中轴线显然是另外一回事:首先它并不是校园结构的对称中枢,康乐园的建筑分布不是左右对称风格。其次这条中轴线大体是“空”的,是条前后贯穿的直道,被周围的建筑与树木左右夹
拥。
位于这种地形中迎面的第一栋建筑,犯了风水上的“枪煞”,具体到此地风水局,则是比枪煞更为凌厉的“剑煞”,它恰恰就是传说中闹鬼的岭南堂。
水面能聚阴而返阳,位于剑尖位置的水面能起到调合阴阳的作用,白天从北大门走进来感觉很舒适,精神上也有振奋感。但是到了夜间,这片水面的阴气显然是偏重了,而且如此空且直的地带,也引聚北门外珠江上流动生成的阴气,很是凌厉,能给人造成一种莫名的恍惚消沉感
游方迎着“剑尖”走过去时,腰间暗藏的秦渔也发出阵阵微鸣之声,这不是示警,而是与地气环境产生的共鸣,就算不用灵觉,在极其安静的情况下也可以直接听见。
水面之后经过一片草地,迎面就是岭南堂,从建筑风水角度它相当于挡煞的屏风,就似剑尖刺入阴气之中,露出来的剑身分界位置恰恰是岭南堂,有一种阴阳分割之感。此地适合修建纪念或标志性的景观建筑,但不适合居住。就算白天从这里望向北门,地势虽不高,却有一种从很高的地方往下看的感觉。
好重的煞气!说这里“闹鬼”,游方并不意外,这栋建筑如今改用了玻璃幕墙结构,多少反射发散了潜意识感应上的冲突。
他没有刻意停留,沿中轴线左侧好道路继续前行。经过惺亭、别,中山像、怀士堂,逸仙路在“剑柄“处又合二为一,左侧就是文科楼,传说中康乐园闹鬼更凶的第二处的地方。
好重的阴气!秦渔又发出了声音,与刚才的微鸣稍有不同,是一种低泣般的轻吟。这里的阴气自然不如洛阳古墓中浓郁,只是与周围环境的反差比较大,否则也不能当教学楼了。阳气与人气较旺时问题并不大,在这里上自习己反而更容易集中注意力。
这栋建筑呈“工”字型,北宽而南窄,它的大门确实有问题,设计的正门方向不对,毛病则来自于这栋楼的背面。它在风水局中的“玄武靠山”位置完全是“空”的,北边就是康乐园中央面积最大的一片绿地,草地与参天大树散布十分开阔,幽森之气汇聚,且沿着中轴线一侧的剑刃直冲此楼。
这栋楼的环境给人潜意识中感觉,最明显的就是“幽森”二字,从风水角度犯了“反背冲心煞”一一让人感觉背后发虚。走夜路的人都有经验,背后真有人时并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背后发虚,明明没人却总感觉像有人。这种环境容易导致各种的错觉,说这个地方“闹鬼”,游方一点都不意外。
连接查看了两处闹鬼之地,果然都有讲究,但对于游方来说也没什么。这一路沿途展开灵觉试探地气,游方走得很慢,此时已经快到零点了。他向右穿过中轴线往回走,时间不大,又来到据说闹鬼最凶的永芳堂,站在其门前的“十八先贤广场”上。
在这里,游方的神情变得很古怪,似手想笑却皱起了眉头。此地是什么风水局?什么都不是,根本不成局!
这栋建筑也不知谁设计的,正门居然这样一种结构:正中是凸出的圆弧形,左右两翼向斜前方伸展而出,朝向前方的墙面竟然也是凸出的反弓弧形。从正门外看过去,是三个连在一起的弧形迎面顶过来。
而且正门前的台阶很高,需仰头才能看清大门,宽度向上至门前逐渐变窄,视觉效果上显得很陡峭。整栋建筑的左右两侧墙面都是直的,与正面伸出的弧孵墙面夹角显得
如刀锋一般尖锐,有人这两个“刀尖”之外各种了三株高大的椰子树,大概也是想挡一挡煞气吧。
永芳堂右侧这个尖角,正指着文科楼,这叫“冲煞”,在传统风水讲究上是很犯忌讳的,种树也是稍微化解的办法之一,但也不能种椰子树啊!椰子树只有一根笔直的主干,上面就是叶冠,没有有分支,像根筷子或一炷香似地插在那里,既起不到阻滞的作用看上去还别扭。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移栽垂柳、曲槐一类分枝非常茂盛、枝条很柔和、属性偏阴的植物,长得越高大越好,只要树别超过楼的高度,与建筑尖角的距离也别小于树的高度。这里的几棵椰子村很可能是某些既不愿意信风水,又听说过这种讲究的人自作主张种下的,搞得不伦不类。
但这两个尖角,只是这栋建筑在风水角度犯的次要毛病而已,至于什么“落成之时,尖角所指,康乐园内草木皆死”的说法,都是夸张的讹传。它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正面的结构。
如果就是为了赞美而赞美,总能牵强附会一番辞藻堆砌,比如就有人这样赞美永芳堂:“它的外形象一只白色的大鸟,两翼像张开的臂膀,怀抱着兼容并蓄的大胸襟;它又像一本打开的书,从这里走出了历史风尘中熠熠生辉的十八先贤。”——真能捅词啊,但是游方亲眼所见,完全不是这种感觉。
想拥抱一个人的姿势,应该是两臂张开,虚胸而手心向内拢。假如是张开双臂、手心向外扒、头向前顶,那不是想拥抱谁,而像不小心掉进坑里正在往外爬,最不喜欢前面有人挡着。而永芳堂的正面形状是三个反弓弧形顶出来,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
有时候别看大体的形状差不多,细节上的差别,会导致建筑风水的含义截然相反。
这种结构对地气的影响不是汇聚,而是向迎面以及两侧方向反射、发散,它是白色的圆滑表面,这种发散与反射的作用则更强烈。假如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心神不定之时,走上台阶会有一种被建筑迎面向后雅的错觉;而走下台阶时,眼角的余光留有两侧的建筑的残影,会有一种被人按住双肩向前推的错觉。
走这段六十级台阶,感觉上去时相对比较长,下来时相对比较短,假如注意力不够集中或心神不定脚步虚浮,搞不好还真容易数错了,上去比下来多数出一、两阶,这也是此地的“鬼故事”之一。
永芳堂侧对着剑形的中轴线,那柄剑是一个偌大的风水局的灵枢,它将弥漫在前方的犀利剑意反射、发散而开,面前这片草坪上的地气扰动可想而知,就算是晴朗无风的天气,也会给人造成莫名的混乱、噪杂感。
也许是为了化解这种环境中的违和感,有人在这片草坪周围立了十八座铜像,左侧依次是孙中山、蔡元培、章太炎、梁启超、康有为、邓世昌、黄遵宪、魏源。右侧依次是林则徐、詹天佑、秋谨、谭嗣同、严复、冯子材、容闳、洪秀全。
树立历史上很有威望的人物塑像,确实是镇住地气的方法之一,但也不能是这种塑法,迎面正中立一尊就可以了,怎能搞成夹道相望的形势呢?这又不是仪仗!它不仅没有化解地气的扰动,反而极大的增加了环境地气的混乱。
为先人塑像,是非常有讲究的,不能随便乱来。如果是为了供人瞻仰,它的第一个错误是就是违反了“敬人如人在,一地不二供”的原则,因为就在校园中的不远处,已经有了孙中山的纪念塑像。假如是进一座庙,大雄宝殿中供的是三身佛或三世佛,到了配殿,香案后怎么可能还是这三尊?若将塑像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尊敬,就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这个错误对环境的影响倒是其次的,关键是“人”不对,这些塑像能镇住脚下的地气,但彼此之间的扰动极为剧烈。游方走到这里,展开灵觉,就似在漩涡中被许多股激流撕扯,差点有一种耗子掉进油锅里的感觉。
若不是灵觉锻炼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他还真不敢在此地轻易展开。
为什么会这样?塑像原本不过是建筑材料的雕砌,但它成形后被安置,是所有器物中最容易形成独特属性的。无数看见它的人们,精神上鼎予它的形象就是它代表的那个人,器物的灵性被无数人共同赋予,这个过程就叫做“开光”。
寺院里的佛像开光仪式,众高僧诵经加持,象征着佛像不仅是泥塑木胎而是佛之寄形。而其他场合的塑像,也有自然的开光过程。这里是历史系教学楼门前,无数过往的师生在塑像前激起的精神共鸣,就是它们所代表的历史人物的形象,器物的属性已成,经历了自然的开光。
为先人塑像还有一个原则,不能想当然的将一些人列在一起,敬人如人在,要看这些人本身都不能聚到一起去?大孙指点江山、纵
横天下,小到凑一桌吃火锅、搓麻将。
在这个场合,诸如章太炎与晚年孙中山的分歧等等,此类的冲突已不算什么。十八人中有些是传统的师生关系,却摆错了位置,学生本人是万不敢这样站的,这也不算最严重的问题。以林则徐、康有为等人与洪秀全、孙中山等人各自的身份与立场,能如此安然相处吗?这才是最严重的冲突。
假如这些塑像“活”了过来,非打起来不可!塑像本身当然不会变成活人,但他们之间物性的扰动与冲突却异常激烈,游方的灵觉感应的很清晰。在种环境下,尤其是夜间人气很弱的时候,真的很容易产生种种错觉,说它是广拂第一灵异之地并不夸张。
至于这里为什么会设计、修建成这个样子,并不是游方最关心的问题,他是来勘察风水地气而已。见此情景只是心中唯有感慨,如果是吴屏东那种真正的学者做方案,断不会在校园里出现这样的建筑。
与此同时他也很高兴,因为此时此地,就是他要寻找的修炼场所,于此定坐入境而观,能在异常激烈复杂的地气冲突与扰动中直接淬炼灵觉,他已有这种火候,所缺的就是这一步的真正淬炼。
游方在每一尊铜像前都鞠了一躬,然后走到永芳堂的台阶下定坐,调息凝神入境而观,渐渐展开灵觉,融入到这一片空间的物性冲突与地气扰动之中,就如一条在油锅里游泳的鱼。
夜很深,永芳堂周围没有一个人,静极而阴森。而游方的感觉却宛如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是游方完全展开灵觉能够延伸到的范围。但将灵觉所开到极限,既不被强烈的物性冲突所淬伤元神,又能不受剧烈的地气变动干扰其感应,需要非常深厚的定力与体力,同时也要将灵觉控制到相当精微的程度才行。
虽然定坐不动,但是体力与精力的快速消耗,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这不像平时行功养气调神,而是一种考验与淬炼游方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先修炼内家功夫,达到“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而锻炼灵觉时先求控制精微再求力量强大的思路完全是对的。
虽然知道这条思路是一条捷径,但也很难效仿,只是符合游方自身的情况而已,至少很多人一开始锻炼灵觉时,追求强大相对容易,控制精微却要困难的多。
他不知定坐了多久,一个小时,或许是两个小时,感觉突然一“松”,周围那强烈的物性冲突与地气栊动好像在一瞬间陡然停止了。不是环境变了,而是游方自己对环境的感应变了,灵觉还是灵觉,却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就似捅破了一层无形的窗户纸,所见豁然开朗。
刘黎曾经问他:“假如你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什么都没想,却又没死掉、没睡着,非常的清醒,那么你是谁?”当时的游方只能去想象,却不能回答不出来,而现在有了直观的体会。
他当然还是他,而且刘黎那一问,字面的意思竟然是“错”的!譬如此时,他的灵觉什么都能感应到,既不受地气扰动的干扰,又能清晰的感知环境地气的变化,仿佛成为一个置身其中、冷静的观察者。——元神出现!
元神之识可听、可见、可触,却是纯净的、内外交感清明的状态。此时的灵觉就是神识,淬炼到极处达到了一种不复被“淬“的状态。只要他不主动去扰动与运转环境中的地气,仅仅是延伸神识去感应的话,是不会被“淬伤“的。别说是这里,哪怕在天坛困丘的天心石上也一样,这才是一位高手最起码的境界。
达到元神出现的境界,灵觉自然化为神识,不是说元神不会再受伤,而是能够清晰的觉知自我的状态,假如受了伤,自己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是说神识不再受环境的影响,但环境的扰动只能影响到其延伸感应的范围大小,神识所及之内始终是清明的。
难怪刘黎会说:“只有待到灵觉化神识之后,才能与器物的灵性做直接的精神交流。”
一念及此,游方并未收功,再是展开神识去仔细感应前方十八尊塑像的物性,就像闭着眼睛看见了十八个气势强烈的“人”。然而神识刚一展开到极限,游方的心中遽然惊骇,差点没有伤了刚刚出现的元神!
一个人的胆大胆小是没有明确标准的,有人根本不怕鬼,去什么地方都不害怕,因为他知道世上没鬼。假如真的冒出来一个,你看他怕不怕?游方敢在半夜到这种地方练功,因为他看一眼就清楚所谓的闹鬼是怎么回事,也就根本没当一回事。
但是神识一展开,却陡然发现,这周围是十八尊铜像,竟出现了十九个“人”!
六十五章、疯狂的秦渔
普通人绝没有这种“物性”,假如是一个带着生气的人走到这里,不论躲在多么幽暗的阴影中,游方的展开灵觉也可以感应到。但是这个人“人”与那十八尊物性强烈的塑像不一样,几乎等于不存在,收敛了所有以灵觉能够感应到的气息,置身于物性与地气扰动中如此剧烈的环境中,竟能够如蛰伏般不露痕迹。
游方甚至不止此人是何时出现的,他方才淬炼灵觉自然是小心翼翼,没有扰动这片本已动荡不堪的环境,所以没有察觉其存在。逮到灵觉化神识之后,变得轻松自如了很多,展开神识对环境的感应自然更加精微,突然发现了异常。
他不是直接“看”到了对方,而是感应到自己的左侧、林则徐的塑像后面、神识所及的边缘,有一处空间竟然很“安静”,仿佛是动荡地气中的一个“空穴”。游方是第一次运用神识,从来没有经验,下意识的就运转这片空间的地气查探。
神识运转查探的范围只局限在这片空间内,被没有触动周围环境中各种强烈的物性,也避开了阻挡在前方的林则徐塑像。这就是灵觉化神识的高明之处,想当初刘黎可能就是这么追踪到游方的,可称之为“神识锁定”。
而游方毕竟没有经验,不是主动而是下意识的以神识锁定,一瞬间就扰动了对方,陡然出现变化!
那片看似安静而空荡的空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物性”充满,甚至比前方的塑像还要强烈,说是物性也许不太合适,因为它分明就是一个“人”的感觉。游方不是没见过高手释放这种气息,刘黎与向左狐全力施展时,气势甚至能与沧州铁狮子匹敌,这个“人”显然还没那么强大,但也不可小看。
这种环境,离自己这么静的地方,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东西,你说吓人不吓人?游方第一念就想起了关于永芳堂的另一个鬼故事:这里有十八座铜像,据说在深夜无人之时,数来数去却能数出十九个人影,多出来的那一个,就是永芳堂最可怕的厉鬼!
假如游方来的时候,真有一个“鬼”站在这里等他,还不至于吓成这样。
骇然惊惧之极,有人可能会晕过去,有人可能惊叫一声软倒在地,游方还不至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我保护与发动攻击。秦渔与他神识感应相通,且如今的灵性更足,在腰间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听上去竟然有兴奋与欢快之意,剑身甚至在鞘中微微颤动,仿佛想自己跳出来似的。
――――游方吓得不轻,它的“感应”却很兴奋。
秦渔一颤,游方已经跳了起来,撩襟拔剑在手,锁定对方的神识中自然带着秦渔犀利的煞意。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厉鬼”也立即释放出强大灵觉,挣脱了游方的神识锁定,身形一转向后急退。
他这一栋,游方反倒定下心来,一问ishenxing一暴露分明是一个会动的人。不论是人是鬼,只有有迹可循就好办,刚才哪样也太吓人了。与此时同时游方仍是惊惧不已,对方想溜,决不能就这样放他走掉,因为他的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
此人竟然以强大的灵觉向外冲击,一瞬间带动周围的地气,将游方的神识卷入,趁机挣脱了锁定,至少说明了几件事:此人的灵觉相当强大,甚至比游方强的多,而且很有经验,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脱身。
另一方面,此人还没有达到化灵觉为神识的境界,对灵觉的控制也不如游方那么精微,因为他刚才那一下小心触动了林则徐塑像强烈的物性,地气一阵剧烈的搅动。他也随即收敛灵觉不敢在这种地方乱来,而是拔腿就跑。
他的灵觉既然如此强大又能收敛的如此之好,当然是通道中的内行,不可能看不出游方在做什么,刚才那样潜伏到进出是分厂危险且令人忌讳的,就算好奇想打招呼,也该在不干扰的位置露出行迹让对方知道。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洗澡的时候发现有人摸进浴室偷看,不论对方是什么目的,这种行为都不正常。
游方就被他惊动差点伤了元神,况且他是为了躲麻烦从北京来到广州的,当然更忌讳莫名被人窥探。拨剑低喝一声:“朋友留步!”纵身就追了过去。
……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啊,别看游方吓得不轻,而“肇事者”吓魂都快飞了!哪里还敢留步,身形一滑竟然沿着地气冲突的流转方向几个闪身,让游方不容易以神识锁定他,借着黑暗的掩护已经拐过永芳堂一侧的尖角不见了,好快的身法!
灵觉中仍然感受到秦渔犀利的煞气侵袭,带着阵阵鸣啸,那人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游方在她心目中简直就成了永芳堂传说中厉鬼。这没想到,游方一瞬间释放出的煞气竟如此厉害,要不是他的灵觉强大,好悬没伤了元神。
……
比一只耗子掉进油锅更令人吃惊的是,就是油锅里莫名蹦出来一只耗子,此人给游方的就是这种感觉,从他被发现只是眨眼的功夫,此人就已经逃到了既看不见、神识也搜索不到的地方,好生利索灵巧!
假如换一个人还真没法追他,但游方“小游子”的绰号可不是随便叫的。他的身法比游鱼还灵活,对逃遁与追踪都极为擅长,身形就似会漂移的鬼影,将形意拳身法中的“云”字诀与“旋”字诀几乎发挥到极限,也是几个闪身纵步就绕过了永芳堂的一角,同样没有走直线,而是沿地气扰动冲突的各个漩涡的切线方向曲折而行。
在展开神识的情况下,对方那么逃更容易摆脱他的神识锁定,而他这么追比走直线更快,神识受到环境扰动的阻力更小,也是与对方学的。
不知为什么,今夜的秦渔煞气如此犀利,夜色中吟啸之声不断,竟然能够像切开有形骨肉一般切开无形地气的纠缠阻滞,使游方的身形快了不少。今天要不是有它,游方够呛能追上那人,这柄宝刃,看来不仅在杀人的时候有用。
永芳堂伸出的侧角是风水上典型的
枪煞,而且正面是强烈的反射与发散格局,使游方的神识无法绕过墙角去搜索对方。那人很贼,很擅长利用环境躲避高手的追踪,游方绕过墙角神识一展开,立刻又发现他了。
永芳堂的北侧有很多树,此人在夜间的暗影中已经溜到了另一端,正准备绕到背面去。永芳堂的背面结构与正面差不多,左右仍然两个凸出的弧面带着尖角刺出,还可阻挡游方的神识,这人差一点就逃掉了!
游方再喝一声:“站住!”同时一挥手中的短剑。离得至少有三十米多米远,这一剑自然刺不中他,但是转过墙角来到侧面之后,游方就敢以神识运转地气攻击了,秦渔是运转地气的灵引。
随着这一喝,周围的树影好似都活了过来,就像黑暗中无形的鬼魅从各个方向扑上来,纠缠住那人的身形。更可怕的是,一股凌厉的煞意随之侵入神识,秦渔剑在三十多米外的感觉就似已经切开骨肉,遍体发凉啊!——胆小的人被它远远的这么比划一下,都有可能当场尿裤子。
那人胆子还不算太小,至少没尿裤子,护功护身转灵觉相抗,同时大叫了一声:“前辈莫追,误会啊!我乃寻峦派弟子张流冰,在此择地练功,无意冒犯!”
他居然叫游方为“前辈”,黑暗中看不清面目,游方出手又如此厉害,他当然认为游方是一位前辈高人了。慌乱中却没有意识到,对方真正可怕的是手中那柄剑,真正比他高明的是掌握神识的精微境界,若论单纯的灵觉强大,恐怕还不如他。
就算张流冰意识到了,也一样会怕的,因为父亲张玺曾对他说过,真正高手可以巧破力收发自如,并不一味将强大的神识威力都展现出来。他尚未掌握神识,当然分辨不出游方的神识就是这般而已。
游方听见“寻峦派“三个字,心中就是一怔,怎会这么巧?自己还在想将来如何接触寻峦派的人,竟然撞上了一位,脑筋一转飞快的琢磨起来。
他在黑暗中这一怔,秦渔的煞意自然就是一收,对方身心的压力也随之一轻。张流冰以为,“前辈”手下留情要放他走,运转灵觉挣脱地气袭扰,仍然刚才是那一招,一闪身就向永芳堂背面的拐角绕了过去。
张流冰已经自报家门与来意,而且也没有主动伤害游方,彼此无冤无仇。若真是一位“前辈高手”,此时就抬抬手让他走了,但游方可没打算放他走,又喊了一声:“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游方心中有留人之意,自然挥剑运转地气阻挡,同时身形一动也冲了过去。秦渔的灵性又陡然大作,带着一声摄人心魄的啸音,竟引动了永芳堂后尖角的冲煞之气,如剑刃一般向张流冰迎面袭来。无形的煞气自然不会伤到身体,但可刺伤元神。
就算张流冰想站住,此时也万万不敢了,在他看来,这位前辈高手就是要宰了自己啊,否则怎会有这样凌厉的煞气?这个张流冰还真有两下子,至少比胡旭元强多了,立单手如刀往虚空一斩,强用灵觉冲开煞气,脚下一个踉跄,翻了个跟斗向前一滚,虽很狼狈,但还是滚到墙角那一边去了。
他再一次逃到游方的视线以及神识之外,但此刻游方已不担心他会逃掉,因为刚才挥剑的同时,游方已经直线冲过去,将距离拉近至不足十米了,就算只凭身法也能追上。
果然,游方闪身绕过墙角,就看见张流冰向着永芳堂后方一个土包的侧面飞奔,企图钻进树木阴影中,离的也只有七八米远。游方没有再喊他,而是直接举剑往下一挥。奔跑中的张流冰陡然有一种错觉,侧后方整座永芳堂的后墙面都压了过来,脚步变得沉重无比。
永芳堂的后面与正面差不多,也是将环境中的物性与地气向外反射、发散的格局,但是这里的地气灵性比正面的“十八先贤广场”要弱得多,只是阴气更重。游方敢在这里运转地气为己所用,借助永芳堂后立面的风水特性反射,等于给了张流冰双倍的压力,对方的身法再好也跑不快了。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秦渔的啸声也陡然锐利,永芳堂后煞气与杀气四溢,或直袭、或反射汇聚侵入张流冰的灵觉中。张流冰差点没栽倒,不由自主转身迎面相抗,却感觉在永芳堂巨大的阴影压迫中,无数道剑意铺面而来,从眉心到胸腹一片星星点点的刺痛,五脏六腑都随之冰寒气结。
就算身体能对抗,心神也对抗不了,完了完了,今天真是撞上厉鬼了!张流冰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喊一声:“无冤无仇,前辈饶命啊!”
这一声过后,攻击停止了,那弥漫的煞意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听面前有一人道:“饶什么命?我又没想杀你!叫你站住,跑什么跑?”
张流冰坐在地上嘴张得老大,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心中惊讶万分。对方能停下攻击倒没什么稀奇,但那么凌厉的煞意是一种气势,一瞬间竟然说收就收,几手没有一点痕迹。能将神识给人的感应做到如此收放自如的程度,恐怕连父亲张玺那种高手办不到吧?
他可是完全想错了,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游方及时收起了秦渔。
别说张流冰惊讶,就迷游方自己也暗暗心惊。第一次以神识运用秦渔的灵性,感觉这柄剑今天异常疯狂,凌厉的煞气几手不受控制。他本未打算杀人,却将张流冰吓坏了。
若秦渔的灵性不是游方自己养成,心神不受剑中的煞气所扰,以他现在不算强大的神识,说不定一走神失手真把张流冰给宰了!对方为何不站住只顾惊慌逃遁也不难理解。
六十六章、寻峦
张流冰今天很不走运,但倒霉事是他自己找的。
按时髦的话说,他也是属于富二代一族。他的父亲张玺是香港元辰慈善基金会的理事之一、元辰航运集团的董事,也是元辰集团控股的广东元辰船务公司董事长。
张玺还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份,就是如今江湖风门寻峦派三大元老级别的人物之一。
寻峦派的秘法传承可以追溯到明代,追奉的祖师爷则是宋代的赖布衣,但如今的基业或者说产业,大多却是上代掌门陆文行留下的。六十四年前,陆文行突然失踪,传承信物寻峦玉箴也下落不明,寻峦派很是乱了一阵子。
卢文行的长子陆飞荪继承了当时元辰航运商社老板的位置,但是在寻峦派内部,陆飞荪的修为、阅历、才干、威望都不足以服众。卢文行的两位师兄弟张桓与岳震,也是当时寻峦派两位威望最高的长老,为了不使门派分裂出面支持陆飞荪,这才稳定住局面。
按六十年前的说法,陆飞荪暂摄寻峦派掌门,待找到陆文行的下落、寻回传承信物之后,再确定掌门之事。这只是一种托词而已,不可能因为没有一面玉牌寻峦派就不存在了,但当时情况特殊,陆飞荪不能服众,而张桓、岳震彼此相忌都不好上位。
直到陆飞荪去世,事情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还是这么含糊着。
到了商世纪中期,时代发展非常快,现代公司逐渐取代传统商行制度。于是寻峦派驻为元老决定成立元辰基金会,通过对外投资的方式控股新成立的元辰航运集团,以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
以基金会的名义控制产业,是一个家族或小团体在处理难以确定明确的个人继承关系、属于一个相对独立的小团体利益时,经常采用的做法,近代西方的财团中非常流行。而中国自古有之,只是名目不一样罢了,这帮老江湖自然知道与时俱进的手法。
在基金会的前面冠以慈善二字,也参与募集与捐助事业,不仅名义好听,而且在财务、税收等方面有很多方便之处。
在外人看来,元辰航运集团与其他的公司并没有两样,却不知道他是被江湖风门秘传的寻峦派控制的产业。寻峦派中的重要任务自然都在基金会任职,其中有经营才干者,会出面大力具体的公司事务,同时还会经营自己的产业。比如张玺就是一位出色商人,广东元辰船务公司,就是他以个人名义与元辰航运集团合资设立的。
如今元辰基金会的理事长石陆飞荪之子陆长林,但他连暂摄寻峦派掌门的身份都没有,一方面是因为上一辈子没有交代清楚,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不争气,假如他有爷爷陆文行的能耐,早就顺理成章坐上了寻峦派掌门的位子。江湖门派的传承毕竟与家族继承不一样,还要讲究秘法修为以及讲话阅历及威望。
寻峦派没有掌门,大事基本上都是三位重要人物商议决定,除了陆长林之外,还有岳震的嫡传徒孙包旻,张岳的孙子张玺。
包旻是当代论乱拍公认的第一高手,而张玺本事也不弱,但是在其他方的观点与包旻向来不太一样。大陆改革开放之后,张玺力排众议,尤其是说服包旻的反对,主张道内地投资,率先挑头设立了广东元辰船务公司。
由于赶上了好时机又有诸多的优惠政策,元辰船务公司的发展非常快,等到市场竞争变得激烈之后,元辰船务公司已具备规模在大陆站稳脚跟,给张玺本人与寻峦派都呆了不少利益。进入新世纪的中国大陆早已成为各方投资热土,寻峦派先后多有涉足,但最早的引领者是张玺,可以说他为寻峦派近几十年的基业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这些事情,在江湖风门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刘黎也告诉过游方。
张流冰自小生活条件优越,但家教也比较严,除了与其他人一样读书上学,毕业后进公司学习业务之外,与弟弟张流花一起从小跟随父亲学习寻峦派风水秘法。他入门比游方可早多了,除了学习风水理论之外,灵觉入门已经有十来年来了。
日积月累的功夫不可小看,张流冰的灵觉比游方强大的多,,而且作为传承悠久的一个门派,寻峦派必然还有其他的秘法是游方所不知的。比如松鹤谷向家擅长风水阵法,而寻峦派高手擅长“蛰藏”之法,就连刘黎当年都差点中了陆文行的暗算,而游方今天也被张流冰吓了一跳。
传世风水诀中有一句“缩气藏神不露形”,是形容真龙成穴之地隐微而不易查,但作为风门秘法来说,是一种收敛自身气息尽量不干扰周围环境地气的方法,在不同的场合有很多用处。
游方从小练功以及接触江湖八大门,是受大环境的熏陶,加上少年心性的兴致所在。至于灵觉入门是因为一段相当凶险而惊心动魄的精力,又被刘黎逼得鸡飞狗跳,这段机缘几乎无法复制。他有江湖册门的功底,掌握灵觉之后,自然通过感应器物来锻炼,精微程度远远超出了一般的练习者,加上自身悟性好又肯下功夫琢磨,所以很幸运的进入了化灵觉为神识的境界。
而张流冰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受家庭的影响从小学习秘法很方便,自己琢磨的就比较少,虽不算不用功但也谈不上很刻苦,父亲教什么就学什么吧,还有其他很多事要做呢。所谓刻苦并非一定指虐待自己,而是精诚专注潜心于此。
张流冰至今也没有掌握神识,但是“蛰藏”法诀却是他的兴趣所在,原先最喜欢和弟弟张流花开玩笑玩潜伏,这些年习练的相当精深。传统的江湖门派传人多多少少还要学一些健身与防身的功夫,张流冰最感兴趣的轻身之术,身法相当好。
就连张玺都说:“流冰啊,你这身功夫,放在过去做个蠡贼或者刺客都可以,但作为我的儿子,用处不是太大,有这精力不如
多琢磨如何寻找机缘,早日掌握神识成为真正的高手,往后在寻峦派中才能有地位。否则你学这些秘法何用?还不如学着好好做生意呢!”
张流冰就住在广州,要想择地淬炼灵觉,自然也能找到康乐园来,实际上他在夜间于此地练功已经一个多月,除了刮风下雨有应酬不来之外,加起来也有十几次了。
这天刚过后半夜,他开着宝马车来到康乐园外,习惯性的敛气藏神走向永芳堂前,离老远就吃了一惊。后半夜怎会有人独自跑到这个闹鬼的地方来,还把他平日练功的地方给占了,难道真是闹鬼了?走近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位同道中人在此淬炼灵觉。
张流冰有些好奇还有些高兴,有同道与自己一样找到这里练功,也算是江湖缘分吧,甚至打算等这人收功起身之后上前打声招呼,有机会再指点对方几句、交个朋友。
像他这种出身不错、父辈在门派中有地位的下一代传人,一般都很愿意结交江湖同道,如果通过交朋友与其他世家门派建立良好关系,将来对很多事请都有好处。
他在远处静静的等候,不料越等越是诧异,平常自己在这里淬炼灵觉,仗着灵觉强大,小心翼翼释放而出感应激烈扰动的物性与地气,最长也不过坚持半个小时,然而这人已经定坐超过半个小时了。
好奇之下就想走近查探究竟,同时也自负“蛰藏”秘术修为精深,从北侧走进了游方的淬炼范围,收敛灵觉含而不发只是感应,发现对方真的是在淬炼灵觉,只是不甚强大的样子,他就更好奇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眼看快两个小时了,张流冰有点糊涂了,这人的精力与体力怎会如此强悍,能坚持淬炼灵觉这么长时间?照说不太可能啊,除非他将灵觉已经控制在相当精微的程度,自己若有这等功夫,早就应该化灵觉为神识了。贴吧手打。
不自觉中张流冰越走越近,来到林则徐塑像后面不远的地方,这个位置已经显得有些危险并让人忌讳了。恰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对方的灵觉一收变得无影无踪,然后周围的地气忽然运转,向着自己侵入。
这是被高手的神识锁定并有意发动攻击的征兆啊,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跳了起来,神识中释放出凌厉的煞气,仿佛要将他切成碎片。
张流冰魂都吓飞了,强运灵觉向外一冲,转身就溜,先避开再说。
他对自己的逃遁功夫有十足的自信,可惜啊,今天碰见了游方这种“高手”,追到永芳堂后面将他逮住,还被秦渔犀利的煞气吓了个半死。
张流冰平时也是大公司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因为父亲的关系所接触的前辈高手,大多也是和蔼可亲的摸样,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游方收起秦渔,只问了一句:“你是何人,今夜为何来此滋扰?”他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来历与来意全部交代清楚,比在局子里“报告政府”还要详细。
原来是一场误会,游方听得直想乐,这个张流冰虽是寻峦派弟子,但已不是传统的、狭义的江湖人了,并没有真正的江湖历练,做事情也太冒失了。他心中暗笑,口中淡淡道:“起来吧,堂堂寻峦弟子这么坐在地上说话,成何体统?”
游方说话的音调与平时不太一样,变得浑厚苍劲,听上去竟像另一人所发出。看似神奇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湖卖艺人的小把戏,以内劲控制喉部肌肉的一种技巧。他的三舅公就擅长这一招,年轻时耍猴,配合猴子的动作以不同人的声音唱戏,算是飘门家传秘技。
既然张流冰误会他是一位前辈高人,那就顺势冒充一位神秘的前辜高人的身份,借机敲打试探寻峦派,为将来的事做个准备——游方追击时听见张流冰自报寻峦派家门,转念间就有了打算,所以一定要抓住他,此刻计较的更周详了。与此同时,他已经从兜里掏出一顶带沿软帽,扣在脑袋上压住眉毛,帽檐连眼睛都挡住了,黑暗中更加看不清面目。
张流冰一听他的语气有缓,似乎对寻峦派印象还不错,站起身拍拍屁股又问道:“请教前辈的高姓大名?今夜不小心冒犯,晚辈一定设席陪罪,家父也一定喜欢结交您这种高人的!”
他已经回过神来反应还挺快,立刻又起了结交笼络之意,至少面前这种高人还是少得罪为好。
游方心中暗道:“我现在这两下子,哪能直接去见张玺?在你面前还能装扮高人,在你父亲面前不就露馅了?”表面上却故作高深道:
“我叫李丰,此次云游至广州,本有一事打算拜访张玺,不料在此遇见了你,真的很巧!”
张流冰有些惊喜:“张前辈与家父是故交吗?”
游方摇头长叹一声:“非也,我不认识张玺,但与寻峦派有些渊源,受人之托有一件事无法推辞,找你父亲是最好不过了。……你放心,应该是好事,不是来找麻烦的。
张流冰:“前辈有什么事要找家父?我爹去澳洲谈生意了,您不妨让晚辈转告,看看他能否尽快赶回来?前辈这段时间在广州的行程,晚辈也会接待安顿妥当。”他还算小心,没有直接带游方去见张玺,而是问明来意并设法稳住此人,趁机调查“李丰前辈”的来历,还显得很有礼数不得罪人。
游方却没接这个茬,摆了摆手道:“不必费心了,见到你也一样,此事就由你转告张玺吧。”
张流冰很纳闷:“张前辈让我转告家父何事?”
游方一招手:“流冰贤侄,请随我来,给你看样东西就清楚了。”说完转身就走,步子不快不慢,看方向是绕过永芳堂往有路灯的校园大道上去的。
张流冰疑惑不解的跟在后面,看情形这位“李丰前辈”真没有恶意,否则在永芳堂后僻静无人之处就会对他不利了。反正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让跟就跟着吧。
六十七章、高人啊
校园里的路灯昏黄,道旁的树木很多,稍往外面一点就是成片的阴影。游方走到两盏路灯之间,在一棵树的阴影下站定脚步,向旁边伸出右手,垂下一枚系着黄丝的玉牌道:“张流冰,你看这是何物?”
张流冰紧走两步低头一看:“这是一枚玉牌,咦,它怎么……”
游方:“它怎么很眼熟,对吗?你虽没有见过,但身为寻峦弟子,应该有印象,拿去仔细看吧。”
张流冰恭恭敬敬的将寻峦玉箴接了过去,光线太暗有点看不清,抬头看了“前辈”一眼,现对方背身而立没有管他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的捧起玉牌后退几部,来到路灯的正下方仔细观瞧,并释放灵觉感应,唯恐略过每一丝细微之处。
游方既然要装扮前辈高人,当然就要把高人的派头装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仿佛根本不怕张流冰趁机拿着玉牌跑掉。他越是这样,越显得高深莫测,张流冰越不敢打其他的主意。
张流冰看着看着,额头上不知不觉已冒出了一层细汗,寻峦玉箴在张玺出生前就已经不见了,他更不可能亲眼见过,但寻峦派传世典籍中对它的形状、材质、纹饰等细微处的鉴别特征都介绍的十分详细,而且此物以灵觉感应与寻常玉器明显不同,寻峦派已入门的重要弟子都知道,否则谈何寻找?
况且寻峦玉箴当年并不是什么隐秘之物,6文行失踪之前,不少与寻峦派交好的江湖同道都见到过,也可能向各自的弟子描述,否则胡旭元在北京图书馆怎可能认出来?
张流冰与当初胡旭元的情况不太一样,胡旭元是自己撞见,且游方本人也不清楚它的来历,刻意作假可能性几乎没有,这种东西想作假也非常之难,浴室立刻断定它就是下落不明的寻峦玉箴。而张流冰寻峦弟子,自然更懂得鉴别,但这块玉牌是以为“前辈高人”送到眼前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故此查看的异常仔细专注。
越看越是真的,废话,本来就不是假的!张流冰更加不敢掉以轻心,总想更仔细的再查看感应一下,不知不觉捧着玉牌在路灯下已经站了半个小时之久,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眩晕,原来是他不自觉中运用灵觉已耗神过度,身体微微晃了晃才惊醒过来。
他赶紧掏出手机打开电源,利用带闪光灯的拍照功能,将这面玉牌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十张。“李丰前辈”很有耐心,不动声色的等了这么久,有待他做完这一切,才微微有些不满的道:“你也该看够了,还给我吧!”
张流冰虽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得不上前将玉牌地道游方伸出的手中,同时后退一步,在侧后方深施一礼道:“它很可能就是寻峦玉箴,对于我寻峦派事关重大,先辈可否在广州稍后一天,我一定尽量安排好您的一切所需,并通知家父立即回国与您见面。”
游方收起玉牌继续款步前行,就似刚才的身形并未停留,同时暗远内劲蓄势待,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必了,你转告张玺,我此次前来是因受人所托,要将我机会这枚玉箴交到寻峦派掌门手中,且只能交到掌门之手。……我多年步行走江湖,今日出山,却获悉寻峦派仍无掌门,只有继续等待了。
若不大声招呼就走,又怕有负所托之人,敬此请你将此事转告张玺。”
张流冰万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了愣,紧追几步劝道:“李前辈,什么事都好商量,既然您人都来了,不妨顺道见家父一面,同道结交也是缘法啊。”
游方没有回答,却将话锋一转:“说起同道缘法,我与你如此巧遇倒是有缘。方才见你的灵觉不弱,可尚未化为神识。来到永芳堂前淬炼,想法倒是不错,可惜却来错了地方。”
听“高人”竟谈起了自己的灵觉修炼,言语中似有指点之意正是张流冰最近最关心的问题,他忍不住问道:“家父就是这样指点我的,寻找地气冲突扰动剧烈之处淬炼灵觉,乃是化神识之前最后一步,能否破关要看机缘,因此晚辈才来到永芳堂,请问有何不妥?”
没什么不妥,刘黎也是这么指点游方的,自古以来锻炼灵觉的最后一步都是这样,连游方自己都不例外。但根据亲手经历,游方却有独特的感悟,像这种很独私的修炼体验,一般只会告诉很亲近的弟子传人,不会随便乱说。
今天既然要装扮高人,就要下点本钱,游方将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好处”给了张流冰,而且正视对方所需,只听他高深莫测的说道——
“寻找地气冲突扰乱明显之处淬炼灵觉,以求强大中逐渐精微,一旦元神清明而现,则可化为神识,这是自古正途。但你的灵觉早已足够强大,精微掌控却甚为不足,永芳堂前号称广州第一灵异之地,大范围物性冲突过于剧烈,在此习练对于你来说事倍功半。”
张流冰连连点头道:“不瞒前辈,我在此淬炼灵觉已经一个月了,确实精进缓慢,那么依您看
,应该寻找何处?”
游方:“物性千奇百态杂乱纷呈,于细微方寸间寻分别的广大场所。”
张流冰一皱眉:“这是什么样的地方,碑林、塔林?”
游方摇头道:“不对,那些去处仍是地气属性过于强烈,虽适合最后的淬炼,却不适合此时的你。没去过古玩旧货市场吗?越大越好。”
张流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指点!”
游方一摆手:“同道中人江湖偶遇便是有缘,指点你几句只是随口之劳,不要忘了将我的方才的话转告你父。今后我还会询问消息,请问如何联系你?”
张流冰赶紧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办公电话、电子信箱、通信地址都说了出来,又想起寻峦玉筏的“正事”,还想再多说几句,只见眼前一花,“李丰前辈”的身形一闪一飘,就似魅影般消失于路旁的树丛中。好高明的身法,眨眼间就毫无痕迹,仿佛刚才根本未曾存在。
想从内心深处真正的震慑一个人,有两种手段:一是指点他尚不了解、却又非常关切的玄妙;二是展示他最檀长、最自信的本领,却比他更加高明。游方在张流冰面前,两种手段都用上了。
张流冰最擅长的就是身法,不愧“流冰”之名,而游方抓住他一次还不算,最后不动用神识等秘术手段,就是展现身**夫离去。
他的身法本就比张流冰高明一点,而且暗中运转内劲蓄势已久,不打招呼突然而去当然显得飘忽莫测。另一方面张流冰刚才查看玉筏有些耗神过度,影响到感官知觉的敏锐程度,因此觉得游方消失的更加诡异。
张流冰定在原地,震惊之色半天也没有退去。”李丰前辈”在他心目中已经是高明的不能再高明、神秘的不能再神秘、佩服的不能再佩服的高手!其实游方的功夫比他强不了多少,无非是领先一步化灵觉为神识,更兼有一柄煞气凌厉的几乎无法控制的宝刃。
等他回过神来,立刻飞奔出中大校园,不顾时间还是凌晨,在车上就给父亲打了电话。
游方并没有走远,在暗中看着他打完电话匆匆开车离去,心中暗道:“混的很不错嘛,夜里出来练功还开着宝马。今天已经搞定了你这个空子,将来在广州如果手头紧,房租伙食费就有着落了。”
张玺真去澳洲了,随国内钢铁企业矿价谈判代表团一起去的,他倒是不是为了参与铁矿石价格谈林,而是借这个场合确定明年的船运业务计划。本计划两天后才回广州,但是这天后半夜接到儿子从国内打来的电话,提前结束行程一大早就赶往墨尔本机场,乘机回到香港。
张流冰也没闲着,当天驱车从广州前往香港与矢亲汇合,一见面,张玺再次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尤其是查看那枚玉牌的情形。
然后父子两人去拜访了张玺的一位叔父,也是当年亲眼见过寻峦玉筏、且完全信得过不会走漏风声的自家人。
那位老叔父见了张流冰拍的几十张手机照片,又输到电脑中放大观看,连连点头惊讶不已,与他记忆中的寻峦玉葳是一丝不差。张玺让叔父暂时莫要对任何人提起,又马不停蹄带着儿子回到广州,当时已经是半夜了,直接来到中大校园。
张玺可是一位老江湖了,在永芳堂前重新模拟昨夜的现场,他亲自“扮演”游方,让儿子重复昨天的一举一动,尽量不要漏下任何一个细节。待到永芳堂后张流冰被“抓住”之时,张玺也是惊疑不已。
张流冰印象最深刻的是那犀利无匹的煞气,张玺想到了6文行的佩剑秦渔,因为它是与寻峦玉筏一起失踪的。但他不敢肯定“李丰”完全是凭借一柄煞刃才有如此威势,毕竟儿子形容的太可怕了,高手既然不欲伤人,一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张玺却不清楚游方还不算真正的高手,动手时刚刚化灵觉为神识半秒钟都不到,没有丝毫的经验,已能够激器物的灵性,却差点控制不住秦渔的煞气。——这谁能想到?更让张玺心惊的是,在那种情形下,“李丰”仍然能轻松抓住张流冰而不伤人。作为父亲,儿子最从擅长的本事很了解,自忖就算换做自己,稍不留神也不容办到。
其实游方抓的并不轻松,差一点就让张流冰跑了,但张流冰本人的感觉大不一样,事情拐了一道弯转述总会有点偏差。况且张玺虽是高手但也不是所有功夫都强,单纯论拳脚身法之灵活游滑,比游方还差点。
更重要的一点是游方后来表现出的“高人风范”,竟然将寻峦玉、筏大大方方交到张流冰手中,丝毫不担心他会带着东西溜走。
离开永芳堂后又来到那盏路灯下,张玺问儿子:“哪位前辈就这么将玉牌交到你手中,也没在一旁盯着你吗?”
张流冰:“是的,李丰前辈站在树下,背朝我有一丈多远,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张玺心有余悸道:“儿啊,你幸亏没有乱动念头,企图拿着寻峦玉、筏溜走。他那么做,一方面是让你好查看仔细,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你,同时轼探我们张家人的行事之风。”
张流冰微怔道:“试探张家?”
张玺:“那人必然与我寻峦派大有渊源,带着传承信物而来也必有用意。如今想接触寻峦派的核心,当然是找我、6长林、包旻三人。看来他还有所疑忌,故此要试探各家的反应以及行事之风,似有暗中考察之意。”
张流冰:“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张玺:“这还不是你所考虑的问题,此事暂且莫要声张。我看此人对你的印象应该不错,否则不会开口指点你的灵觉修炼。”
张流冰:“我觉得李丰前辈的指点相当有道理,令我有茅塞顿开之感,您以为呢?”
张玺沉吟道:“我不是不清楚你的情况,但是作为我儿子,你的生活优越,且不缺秘法传承,所以只要中规中矩按步就班习练,肯下功夫日积月累最终水到渠成则可,其他的事都看自己的悟性。而我平时太忙无暇多管你,如此习练也可磨一磨你的纨绔浮躁之心,所以就没有特意指点太多机巧。
而哪位前辈一见到你,就能看出以你的情形如此淬炼灵觉有不妥之处,如此倒也罢了。最难得他指点你的锻炼之法,其设法之巧妙、对症之精准令人佩服。虽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能信口拈来,这份深厚的功底连为父都自叹不如。有些事讲究机缘,其实你的积累已经够了,昨夜遇见哪位前辈就是你的机缘,往后就按他指点的方法锻炼灵觉,对你早日掌握神识定然大有裨益。”
张流冰:“有机会我一定得好好谢谢哪位前辈,但他原本是想见你的,如果不是遇到我,说不定你就能见到他,也好问清来意。”
张玺笑了:“来意已经托你转告,还想怎么问?流冰啊,你还是缺点江湖经验,那人就是冲你来的,本来就没打算直接见我。很可能他早已觉你在此淬炼灵觉,昨夜故意在永芳堂前等你。”
他考虑的事情自然比儿子更多,假如来人拿着寻峦玉筏直接找到他,会出现什么情况不好预料。以张玺的身份自然会尽力留下师门传承信物,至于他用什么手段留下可说不好;如果来人不想给的话,也不敢肯定会出事么事情。让张流冰验玉传话,试探张玺的反应,是最稳妥的办法。
至于转告的那句“受人之托信物只能交到寻峦掌门之手,而寻峦派如今无掌门则不便相交”,似是大有深意,让张玺很是捉摸不透。
是偶尔得到寻峦玉筏想私下要点好处?有可能但又不像。难道是与本门大有关系的高人,得到6文行的遗物并受遗言所托,前来整顿寻峦派如今群龙无不成体统的局面?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啊,那么他在暗示张玺设法收拾大局成为寻峦派掌门吗?
张玺近三十年来对寻峦派的基业展居功甚伟,而门派传承仍然处于一种无人主持大局的状态,丝内心中不是没有想法,自认为是最有资格的做掌门的人。可惜包旻与他彼此不服,而6长林占据最有利的条件偏偏不是那块料,历史遗留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无论如何,“李丰”在张玺心目中也成了一位高人,而且非常有可能与寻峦派传承大有渊源。假如真是这样,他找回寻峦玉筏再得到这等种高人相助,有很大的希望实现心中所想,就算不为私心,历代祖师爷恐怕也不愿看见寻峦派如今的局面继续下去。
流冰这孩子不仅没有看清哪位高人的面目,连名号都未问清楚,究竟叫李丰、厉风、倪峰……都不能确定,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不过没关系,对方既然找上门来试探,迟早还会再联系的,等着见机行事便是。
张玺这个老江湖有些事情猜对了,有些事情则完全想错了,游方在他面前算不上高手,但是江湖手段的确很高明。在牛然淼老先生面前游方尚且不怵,更何况隔着张流冰这个“空子”给张玺安门槛呢?当初
打碎梅瓶之前只有五秒钟时间,而昨夜在张流冰面前那么长时间,足够小游子安好一连串的门槛了。
但游方可没打算立刻再与张家父子联系,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昨夜偶遇张流冰事先也没想到,趁势为将来搞定寻峦派埋下伏笔而已,就似下棋留后手暂时不必再动。
按游方自己的打算,刘黎交待的三件事需要按步就班来,先练剑有真功倚仗,然后去寻找阴界土在云游中继续练剑,直至将秦渔的灵性完全养成,同时自己的秘法真功修为大进,最后再去搞定寻峦派。
当务之急不是搞定寻峦派,而是搞定变得有些不太“听话”的秦渔。
六十八章、夜总会
永芳堂周边是一个开放的场所,市井传说中的凶灵之地,夜半无人之时一般人不会随便来溜达,但是游方这种人就说不定了。假如那夜有人不小心看见了他与张流冰,说不定也会认为自己见鬼了,关于永芳堂的鬼故事又会多了一个,鬼多了两条。
大凡这种地方,可能时不时都有习练秘法者光顾,这些年来此淬炼灵觉的绝对不止游方与张流冰两人,“鬼”也不止闹过一拨。地方虽“好”,但不够隐秘,游方可不打算再去了,至少不会在深夜里独自一个人去练功,再碰上什么人闹穿帮可就不好了。现代社会,表面上似乎看不到传统门派、秘法世家的痕迹,但其传承的底蕴不可小看,听说向左狐所在的松鹤谷,向家自己就有各种适合锻炼灵觉的场所,传人平日习练很方便也很隐蔽,不必像游方这样跑到这种很可能会“撞鬼”的地方来。
张玺一门比不上整个松鹤谷向家,但是他的儿子继承秘法比一般人容易多了。游方的悟性再好,若不是碰上刘黎,如今恐怕还在懵懂困惑之中呢,能否入门都说不好。
但游方也有自己传承底蕴,若不是莫家原八大门的自幼“熏陶”,哪来如今的江湖小游子?
环境对人的影响太重要了,这便是人世间的风水。
游方住的那套房子,有最后一间还没租出去,但是房东林音已经不再关心了。广州这个地方消费不低,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若没有住房按揭、子女上学等其他负担,每月一千七也足够一个人生活了,更何况游方与屠苏都是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
林音已经将金部的精力投入到寻丨找李秋平的“事业”当中,上网帖寻人、登晚报打豆腐干广告、在人流很多的各大商场、市门前散印有李秋平头像的传单。她还去了三年前曾工作过的中学,也是李秋平作为校友曾捐助的地方,希望校方动社会各界校友的力量,帮助寻丨找李秋平。
曾经的同事们几乎都向她投以异样的目光。在外人看来,这个女人不过是仗着年轻漂亮,不安于中学老师的本分,跟着一个大款走了,被人包丨养了三年玩够了、被抛弃的怨妇而已。校长很有涵养的问她:“小林,你以什么身份来做这件事呢?”很委婉也很明确的拒绝了她的要求。是啊,林音与李秋平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如今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她私下里寻人是自己的事,但是以什么身份与理由到学校寻求帮助呢,寻丨找曾经的包丨养者继续包丨养她吗?学校是断不会帮这种忙的。校长说话还算客气,但其他老师的议论与嘲讽就很不好听了,这不能怪别人没涵养,是林音自找的。
林音受尽了白眼,心酸自知,却没有放弃,有几次,竟然将传单到了中山大学门口。游方见此情移有些后悔,不该将一年的房租都交了,林音这么找人当然需要花钱,日积月累也不少,平均每个月的房租都不够她花的,花完了怎么办?不论做什么,生活总该有个计划小。
游方却不太好管这件事,只是告诉林音,无论是谁宣称有李秋平的消息,一定要先通知他,再与对方接触,并强调这是谢警官特意交待的,林音很听话的答应了。
屠苏对林音的遭遇十分同情,有一天放学后在校门外看见林音传单,主动上前帮她一起,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了。看见游方坐在餐厅里等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游方哥哥,你已经饿了吧?今天在学校门口看见林音姐传单,手里拿了那么一大摞,天黑也不完啊,就帮她一起,所以回来晚了。别着急,我马上就做饭。”
这话说的,简直把游方当成等着喂的小猫小狗了。游方笑着起身阻止了她:“哪能天天吃你的饭,这么晚了你也挺累的,我请你吧,快去洗个脸再洗个手,我们下楼去吃。”
屠苏笑眯眯的问:“又去夜总会吗?”
游方点头:“对,就是夜总会。”
他们所说的夜总会可不是什么声色丨欲乐场所,而是小区门外不远的一家大排挡。这是一家门脸不大的饭店,白天在店里做生意,天黑之后将几张桌子搬到门外空地上,点上灯,就是常见的大排档,坐在这里吃饭比较凉快。
广州这个地方哪怕是冬天都不太冷,一年四季在一些小街边都能见到这种大排档,下雨天用折迭钢架支出来一个棚子就行,十分的方便。这座城市中有很多人下班很晚或睡觉很迟,来来往往吃宵夜的人不少,街边的大排档惠而不费,一直到后半夜都有生意。
在生活区附近开排挡,顾客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或周边单位的打工者,下了晚班或睡觉前来到大排挡,天冷烫壶黄酒、天热来瓶冰镇啤酒,下酒的小菜有煮花生、咸毛豆,稍奢侈点可以要碟卤水鹅翅或者点两个小炒,也是一天中难得的生活享受。
天天夜里在这家大排档总能看见不少熟悉的面孔,彼此笑着点头打个招呼,却大多叫不上名字。时间久了,熟客们形容这里是“天天夜里总相会”,简称“夜总会”。
游方很少夜里去,如果没有在康乐园蹭课的话,经常在中午去这家大排档吃饭,已经混得很熟了。这里的饭菜实惠,更难得是干净爽口,生意一向不错。饭店老板是宁夏人,叫宋阳,大约三十五、六岁,是一位胡子茬铁青的魁梧大汉,身材健硕膀大腰圆,只是微微有些福了。宋老板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但脾气相当好,总是笑呵呵的。
开饭店总会遇上点麻烦事,偶尔有小混混上门捣乱或者吃饭不给钱什么的,这位平时一手拎一个煤气罐如拎小鸡一般轻松的宋大汉,却从来没有与人动过手。
老板娘大约三十出头,长的娇小标致,名字也挺雅致,叫封弦诗。
但封限诗的脾气和老公可大不一样,很有些火爆,骂人时一手插腰一手指人,骂半个小时也不带重样的,而且声音清脆不哑,相当不好惹。
熟人在私下议论时,都觉得这夫妻两人反差也太大了。宋老板好福气娶了个漂亮老婆,但在家里面估计也挺受气的,堂堂一条壮汉竟然这么没脾气。而游方的感觉却不一样,第一次见到这位宋老板,就现此人双手十指的骨节有点异常。
虽然非常不明显,但普通人出现这种特征,一定是类风湿一类的症状,这双手根本不能干重活。而宋老板孔武有力似有使不完的劲,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练过北派铁砂掌。
这是一种入门时相当艰苦、炼成后杀伤力极大的外家硬功夫。外家功夫到了高深境界也有内炼之法,而宋老板除了手指节稍有特征之外并无其他异常可察觉,说明他的外家功夫已经到了精华内敛的程度。就算没有迈过相当于内家功夫“有触必应,随感而”的门槛,也相去不远,绝对是个高手。
那么,宋老板的好脾气就不难理解了。不论是师父传授还是弟子习练外家硬功,都有三个基本条件:一是体格好筋骨强壮,二是个性坚忍能坚持吃苦,三是有涵养脾气好。第三个条件虽与练功的关系不太,但对于习练者本人的意义最重要,这种涵养不一定在于文化水平,而是一种气度心胸。
假如是个心胸狭隘、好惹是生非的人,你教他一巴掌能拍死人的高深硬功夫,除非是有仇,想害他或者害别人,同时也给自己惹麻烦。过去的年代,弟子在外面惹事引起死伤,经常会把师门都牵连进去,其家人当然也跟着受连累。
传统中所谓的“武德”,并不一种抽象的、好听的空讲究,而是对于习武者很实在的、日常生活中需要涵养。武功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防身,在有所必为时挥作用,不可用以平时治气。
游方的眼睛毒,看出了宋老板的“底细”,但是并没有点破。铁砂掌又不能当饭吃,身怀绝技也得有营生可做,人家自己不愿说,他人点破也是犯江湖忌讳的。游方却很喜欢到这家大排挡吃东西,看见的宋老板,再想起藏身江湖的自己,感觉挺有趣。
“同居”以来这段时间,屠苏有好几次回家都晚了,将方就请她出去吃。一开始小姑娘很不好意思,游方笑着劝道:“我毕竟有工作有收入,还天天蹭你一个学生的饭,我都好意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又不是很贵的饭店,就是小区外面的夜总会,惠而不费。”
屠苏很诧异:“夜总会?”
游方呵呵直乐:“不是那种夜总会,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屠苏到了地方才明白所谓夜总会就是这家街边大排档,后来游方又请过她两次,今天一说出去吃,屠苏立即笑着问是不是“夜总会”。
天气有点闷热,两人来到大排挡没有进店,就在外面的桌边坐下,吹着晚风感觉清凉舒适,在这里吃饭本身也是一种休闲。
边吃边聊,就聊到今天帮林音传单的事,游方试探着说道:
“屠苏啊,你今天不是真的在帮她,其实对林荫来说,劝她把剩下的传单拿回去,第二天再更好。”
“为什么呀?”屠苏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很是可爱。
游方开始给她算账,印那样一张带照片的缸纸传单多少钱,在晚报登一小块寻人广告多少钱,林音一个人维持最简单的生活需要多少钱,最后说道:“她一个月的房租收入,根本不够开销,等手里的钱花完了,会陷入困境的。她只顾着寻丨找李秋平,却忘了怎样计划自己的生活。”
屠苏一听也露出愁容:“我还真没想过这些,只是觉得林音姐怪可怜的,想帮她又不知道怎么帮。可是现在劝她不去找人,又是不可能的,游方哥哥,你有什么好办法?”
游方:“我正想求你帮个忙,有机会劝劝林音,不是劝她不要找人,而是劝她把事情计划好,能够坚持找下去。你可以这么对她说,假如第六个月才能找到人,第五个月就山穷水尽了怎么办?她应该能听进去。”
屠苏:“游方哥哥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自己不去呢?”
游方笑了:“我一个小伙子,去找一个单身女人,商量居家过日子的事情,有很多话说起来不方便,还容易引起误会。
你就不一样了,这么可爱一个小妹妹,就当找姐姐聊天了。”
屠苏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几天就去找林音姐聊聊。”然后又皱眉道:“我们已经把一年的房租都交了,林音姐还有一间房子没租出去。我和她商量一下,能不能改成租金每月一付,这样就算她自己控制不住,每个月还有个起码的生活保障。”
游方赞道:“你想的比我还周到,就这么试试吧。……快吃饭,菜都凉了。”
游方很清楚现在无法阻止林音寻丨找狂狐,让屠苏去劝她,无非是希望林音在寻丨找的同时,能够在没有狂狐的日子里将自己的生活计划好,从偏执中渐渐恢复正常,只要做到了这一步,寻丨找狂狐的过程就是她找回自我的过程。
林音若想真正找回自我,与她想不想狂狐无关。要么她自己从目前这种状态下真正解脱出来,要么有另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取代狂狐。第一种情况当然好,更好的是两种情况都生。至于游方,却没兴趣成为那“另一个人”。
刚想到这里,冷不丁听屠苏说了一句:“游方哥哥真会关心人,相帮一个人也知道该怎么帮。我也认为林音姐要找的人是找不到了,旁人都很清楚,就是她自己不愿意明白。其实林音姐最好的归宿,就是再遇到一位像游方哥哥这样的好男人,能真正对她好。”
这小丫头挺聪明啊,经历的事情越多,明白的事情也越多。游方正在咽一口菜,闻言差点没噎着,喝了口水才答道:“希望不再是李秋平那样的男人,祝她好运吧!……你可别给我好人卡,我最怕这个。”
屠苏很俏皮的说:“我又没说你是好人,只说你是会关心人的好男人,难道你不是男人?”
游方一点脾气都没有,点头道:“是,当然是!”说话时视线从她俏丽的脸蛋上滑活,瞄到胸前衬衫下柔软的曲线,这丫头育的不错呀,太诱人了!虽然视线很快离开,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流氓,但还是难免有所遐想。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晚风吹拂着屠苏的丝,隐约闻到她身上散出少女特有的清幽气息,游方心里莫名有些痒痒的,连身体的反应都有些蠢蠢欲动。唉,还是去练剑吧!军营里为什么每天训练的那么辛苦,除了备战,不就是为了让一帮大老爷们没空胡思乱想。
有了永芳堂前的经历,游方切身体会到刘黎为何在秘籍中对练剑之地提出如下要求——四面高墙,鬼神无窥。
这样的地方在广州可很少见,但只要用心,总能找的到。游方在市郊一处偏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农机厂。工厂早在很久之前就停产了,但厂房一直扔在这里没有处理,厂主已经打算好,等市区展扩张到这一带,届时就做最牛的钉子户。可惜这几年广州市政丨府的规划没有涉及这片偏远的地方,厂主尚未迎来计划J中去激烈对抗的拆迁。
工厂前门传达室雇了个老头,象征性的看着早已空荡荡、连窗户都不剩的厂房,而穿过厂房离前门很远的后院根本没有人,连一条大狼狗都没养。院子很大场地很平整,院墙很高,顶端还插着碎玻璃、缠着已锈得快糟朽的铁丝网。这里是符合要求之处,地气环境还不错,只是阴煞之气稍重,毕竟好几年没人活动了,但正合适游方练剑。
游方潜入这家农机厂后院已经好几天了,收拾堆放的破烂杂物,拔去荒草夯平场地,还搬来一张小桌、一把休闲椅、撑起一柄很大的休闲太阳伞,就与白云山庄前平台上见过的一样。累了可以休息,下雨天也不怕淋着,准备的很充分。
上次秦渔的煞气差点控制不住,等回过神,游方也明白了,以前自己根本没有挥出这柄宝刃真正的威力。等到灵觉化神识之后,才能够完全激这柄剑的物性,但秦渔数百年来积淀的煞气太重了,而游方就像一个三岁小孩轮动一柄沉重的大铁锤,控制起来很吃力。
这说明他的神识还不够强大,通过养剑赋予秦渔全新的灵性也还远远不足。练剑就是锻炼渐方神识的过程,同时也在继续养成秦渔的灵性,人与剑一起炼。
与屠苏在“夜总会”吃完饭的这天夜里,游方赶到了练剑之地,取出秦渔在在手中摩挲,自言自语道:“秦渔啊秦渔,今后这段日子,这里就是你与我的夜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