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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大人使不得全文阅读

作者:莫伊莱     提刑大人使不得txt下载     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晚上不睡

    这一夜,慕流云都没怎么合眼,翻来覆去,总觉着心里头有点不太踏实。

    过去她只觉得自己那个无缘的爹这么一失踪,扔了个烂摊子给娘,顺带着还让自己不得不以男儿身的面目示人,心里终究有点不那么舒服,后来日子一久便也习以为常,心无波澜。

    可现在袁牧主仆三人的到来,将这平静打破,让慕流云忽然意识到之前被自己忽略的诸多细节,发现自己未曾见过的父亲身上居然有那么多不寻常的疑点。

    现在不仅身份可疑,完全不像是一个寻常茶商该有的样子,就连忽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也同样透着诡异,让人浮想联翩。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消失,每一桩离奇失踪的背后,都有利益牵扯。

    这个道理慕流云处理了那么多的案件之后,可以说是最清楚不过,只不过父亲的身份存疑,这被牵扯出来的利益到底是什么,就更加令人毫无头绪。

    这么多年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互为彼此的依仗,慕流云很了解慕夫人的为人,她说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那便一定是真的。

    可是假如袁牧真是冲着父亲当年的事情来的,自己说一无所知,他会信么?

    若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被牵扯进去,倒是也不冤,怕就怕自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却又没办法证明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

    慕流云辗转反侧,心乱如麻,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能让袁牧莫名其妙找上自己的理由,也不知这到底是吉是凶,一时之间有些心里发慌。

    过去她们母女二人最大的危机是财产,可若是父亲的身份真的另有隐情,怕是就不止是破财能够消得了灾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大半宿,一直到外头天光泛白,她才终于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觉得仿佛才刚一合眼,红果就在外头敲门了,叫慕流云起床,说是前一天吩咐来叫的时间到了,还说袁牧他们几个似乎早就已经起来了。

    慕流云眼皮仿佛千斤重,可是一听红果说袁牧他们已经都起来了,也立刻就精神过来,一骨碌爬起来,迅速地找了一身衣服换上,头发用小冠束好,急急忙忙吩咐人到大门口备好马车,自己则跑到偏院去找袁牧。

    别看袁甲和袁乙前一天回来得晚,但是这一大早依旧神采奕奕,面对着呵欠连天,还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大大方方打出来,只能趁人不注意转过身去,用袖子遮挡偷偷打呵欠的慕流云,都觉得十分古怪。

    “慕司理昨日不是和我家大人一同早回来了么?这是……没休息好?”袁乙问得委婉一些。

    相比之下袁甲就直白得多了:“莫不是昨天夜里你跑出去做贼去了?”

    “差爷又拿我寻开心!”慕流云讪笑,她哪敢说自己是因为什么才睡不着的,“我哪有那般能耐呀!我若能翻墙入户去做贼,还至于多几步路都要坐车么?昨夜也不知怎的,我房中竟然闹老鼠,吵得我半宿不得安睡。”

    袁甲不疑有他,点头道:“你的确是做不得盗贼,我们兄弟过去也曾帮人缉拿过盗贼,那可都是身手矫健的角色,哪像你,芦柴秆一样的,做门闩怕是都不大撑得住!”

    袁乙怕慕流云尴尬,在旁边退了袁甲一把,对她笑笑:“司理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谁说男儿就一定得是孔武有力?头脑聪明也是很重要的!像司理的那些断案手段,我们兄弟两个就是把脑袋捆在一起也想不出来呢!”

    袁甲很显然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被袁乙瞪了一眼,便也没了下文。

    这次去西泗县只是去找叶家,所以并不需要带许多的人手,慕流云也有打算,大不了真需要帮手的时候,先临时从西泗县的县衙借几个人也还是可以的。

    西泗县前几年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地方,盗贼宵小之徒层出不穷,甚至还出过强抢民女的事情,在慕流云刚刚上任那段时间,没少往那边跑。

    一直到一年前,西泗县来了一位新县令,颇有些雷霆手段,一上任就把西泗县附近一直盘踞着的一伙山贼给端了老窝,之后更是杀鸡儆猴,处理了几个一贯仗着财大气粗就不守规矩,处处欺压别人的富户,又整治了几个泼皮,没到半年的功夫,西泗县便完全换了一个面目,慕流云这个司理参军都已经许久不来这边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每次见到孔县令,慕流云都忍不住有些怨念,觉得这位怎么就不能像西泗县的那位一样能干,这样自己就可以省了很多心力,不过转念一想,就在杨知府的眼皮子底下,孔胖子也有他的不易之处,将心比心也就理解了。

    这位新县令办事利落,刚直不阿,所以到了他的地盘上有什么事情需要县衙出面的,慕流云也觉得非常踏实,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因为不想大张旗鼓的去叶家登门,更不想让杨知府有机会插手进来,马车自然也就不好让州府来出,只能坐慕家的马车。

    慕夫人平素不爱露富,也不喜欢张扬,家里一切事物都奔着实用的原则来置办,马车还算舒适,只是并不特别宽敞,与那种真正的大户人家完全不能比。

    袁甲和袁乙一看马车不够宽敞,便提出二人骑马跟着,袁牧没有同意,此番去西泗县,最重要的便是行踪要隐秘,不惹人注意,袁氏兄弟长得高大,再骑上两匹高头大马,配上袁甲那一脸生人勿进的表情,谁遇到不会多看上几眼呢?

    于是四个人就都得坐马车一同赶路,袁甲、袁乙自小跟在袁牧身边,那种主仆尊卑有别的意识格外强烈,上车之后便挤在了袁牧对面,等到慕流云上车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了袁牧的身边。

    她头一回有些埋怨母亲,为什么不置办个宽敞一些的马车,这下可好,与袁牧并肩而坐,想要拉开一点距离都没有办法。

第六十章 白天崩溃

    从太平县出发,去西泗县需要翻过一道岭,路途远倒是不算远,就是有些绕,山间上坡下坡有很多,马车跑不起来,因此单程便要一个多时辰。

    前一晚没有睡好,马车晃啊晃,慕流云强打着精神,但还是感觉自己的魂儿似乎都被从身体里面摇晃出来,晕晕乎乎,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袁牧上车之后也一直闭目养神,想一些事情,忽然觉着身旁的人动了一下,接着肩头一沉,他倏然睁开眼,扭头一看,慕流云歪着身子,头耷拉在自己的肩头,任凭马车颠簸,仿佛全然没有知觉一般。

    对面的袁甲和袁乙也看到了,两人一愣,袁乙伸手想要把慕流云拍醒,却见袁牧看了慕流云一会儿,伸手探了一下慕流云的鼻息,见她呼吸平顺,便收回手来,重新闭上了眼睛,丝毫没有将人推开的意思,这让袁乙很是诧异,却又不敢妄动。

    袁甲的表情同样非常古怪,他是亲眼看到慕流云一路打瞌睡,晃着晃着就歪了过去,接下来袁牧的反应就更加他大吃一惊,偏偏又不敢有所表露,只能一个劲儿的给袁乙使眼色。

    可袁乙同样面色古怪,却又因为袁牧的毫无反应,愣是什么也不敢做,只是垂下眼皮,不去理会,袁甲这心里头就更加别扭了,再看睡得迷迷糊糊的慕流云,脑袋靠在袁牧的肩膀上,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微微晃动,那画面简直让他心里抓狂到了极点。

    这些年世子院子里一个女人都没有,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儿当中有些人当面虽然不敢说什么,在背后却尽说一些不堪入耳的闲话,现在世子爷被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靠在肩上,这一幕要是叫人瞧见,指不定要被人给传成什么样子,那可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袁甲越想越觉得不像话,忍了半晌没敢有什么动作,一直到见袁牧重新闭上眼睛,这才趁着马车经过一段格外坑洼不平的山路时,趁机在慕流云的脚上重重的踩了一下。

    慕流云正睡得香,忽然觉得脚上一阵疼痛,把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刚刚清醒一点,猛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的头似乎正靠在某个人的肩头,那一声吃痛的闷哼眼看着就要从嗓子眼儿里面溢出来,愣是被吓得又给憋了回去,赶忙先摸一把嘴角,确定没流口水才略略踏实一点。

    长这么大,慕流云做过最最离谱的事,就是刚入书塾那会儿,因为书背得不好被先生拿跟小竹棍儿把手心抽得肿了多老高。

    长那么大从来没挨过打的宝贝疙瘩慕流云哪里能忍得了这口气,背书背不熟可以罚抄写,凭什么打人呢?把手都抽肿了,那岂不是更抄不了书?

    于是慕流云便认定了是这先生存心针对自己,一赌气,趁着先生打瞌睡的时候,拿个火折子把先生的山羊胡给点了。

    至今她还能记得那一股子胡子被烧焦了的气味,还有被母亲揍得半个月都只能趴在床上看话本的日子。

    不过这个光辉事迹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从今以后她的最佳战绩便是拿世子爷当枕头靠着睡大觉了!

    这事儿着实了不得,堪比给老虎的胡子编小辫儿。

    这位爷那可是与当今圣上同一个祖父的再从兄弟,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啊!

    我的个乖乖!慕流云心惊胆战地一边偷瞄袁牧的反应,一边悄悄盘算,若是这事儿发生在皇上的身上,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冒犯龙体,直接拉出去咔嚓了。

    那皇上的再从兄弟呢?这算冒犯什么体?该怎么个处罚,这刑律上可是一点儿也没规定啊!按照惯例,凡刑律无明文规定者,事情可大可小,罚轻罚重全看对方有多生气了。

    偷偷看了几次,袁牧始终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呼吸深长缓慢,像是睡得很熟。

    自己这是撞大运了?刚好袁牧打瞌睡,所以没有发现自己方才的失态?

    不可能!慕流云否掉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袁甲和袁乙都是武功不错的护卫,袁牧与他们练武的时候,以一敌二都不费什么力气,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功夫很深的练家子,慕流云虽然是个门外汉,却也知道练家子往往警觉性高,睡眠浅,没可能自己头都靠了过去,还无知无觉的坐着酣睡。

    那他居然没有把自己一把推开?

    慕流云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坐在袁牧旁边,挑开帘子一角看看外面已经到了哪里,实际上内心里慌成一片,瞌睡虫也被彻底吓得跑了个精光,再也生不出半点困倦,只差没把两只眼睛瞪成铜铃那么大,一路一直到了西泗县。

    到了西泗县,慕流云叫车夫把车赶到刚进城比较僻静的地方,给了他一些铜钱,让他自去给马添些草料喝些水,剩下的钱自己也去吃东西喝茶,好生歇着,约定好的时间再到指定地点去接他们几个。

    车夫开开心心接下了钱,赶着车走了,余下四人不急不忙朝这边最繁华的市集上面去。

    慕流云暗中观察了袁牧半天,的确没见他有什么异状,心里多少还有点不太踏实,趁着袁牧和袁甲在前面和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的功夫,凑到袁乙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他:“差爷,劳驾向你打听点事情。你家主子……平素是那种小事上不拘小节的人么?”

    “司理为何这么问?”袁乙心里能猜到慕流云问的是什么,却还装糊涂。

    “就是……过去曾听闻提刑大人的威名,一直是心存敬畏,今日……在车上……慕某有些失态了,打了瞌睡,如果有什么一不小心冒犯到袁大人的地方……”慕流云有些担心地小声问,“不知道大人会不会计较……?”

    这问题可是把袁乙给难住了,他跟在袁牧身边这么多年,还没见谁敢不经过他的允许就近他的身呢,才貌俱佳的妙龄佳人都是如此,就别说男人了。

    可是这话他不能照实说,谁知道这小司理听了之后会不会出去乱讲,到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也要损害到爷的声誉!

    “我家爷向来是大丈夫在外行走,不拘小节,司理切莫多心!”于是他硬着头皮对慕流云说。

第六十一章 小祸水

    慕流云对这话将信将疑,她不相信一个“行走在外,不拘小节”之人,会莫名其妙被传出什么活阎王的名号,虽说这几天打交道的过程中,袁牧似乎并不难相处,但也同样是给人一种心思极深的印象,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不过既然自己开口问了人家的亲随,人家的亲随又是这样回答的,那除了姑且选择相信,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慕流云客客气气同袁乙道谢,暗暗决定最近一定警醒着点,回去的路上哪怕与袁甲同坐一侧也好,一定不要再有任何可能冒犯到袁牧的事情发生。

    “慕司理。”袁牧在前面走了一段路,扭头一看慕流云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在后面同袁乙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便开口唤她,“你对西泗县可还熟悉?”

    “熟悉!熟悉!”慕流云连忙小跑几步,跟上袁牧的步伐,“去年我还得隔三差五跑来一趟,一直到现在这位李源李县令上任之后,才能省点心。

    所以到了这里您就放心吧,一切有我安排,保证妥当。”

    袁牧点点头:“那就先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

    “好咧!西泗县有一家食肆名叫楼上楼,那家的羊肉可是一绝……”

    “天气日渐炎热,吃羊肉恐怕火气太大。”

    “大人说得对!那家的厨子也很会做鱼,甭管是清蒸还是糖醋,都好到没话说,我带大人去尝一尝吧,保管让您吃美了!而且那家楼上楼也是这西泗县里最热闹的食肆,伙计也都是健谈的,若是想要随便聊聊,打听点什么事儿,那边也是绝佳的去处!”

    “那便听司理的安排了。”

    “好咧!大人您这边请!”

    袁牧和慕流云一唱一和,很快就决定好了他们到达西泗县之后的第一站要到哪里,袁甲和袁乙自然是没有什么插嘴的份儿,便跟在后头。

    袁甲看着慕流云与袁牧边走边说话,越看越觉着心里头别扭,眉头简直要拧成一个死疙瘩,简直觉得越看越扎眼。

    “方才在车上,你看到了吧?”他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低声问袁乙。

    袁乙脸色同样不大好看,没有开口,瞄一眼前面,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你别光叹气啊!这事儿你就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么?”袁甲看袁乙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愈发着急了,“别人不知道,你我却是清楚的,爷那天虽说是偶然在路上发现了那个无头尸,之后命我到太平县去找这小司理,可是就算没有那一桩,原本我们不也是要到太平县来寻他的么?江州地界里论能人,也还是有几个的,左右都轮不到这厮!

    我都不知道,咱们爷到底是怎么知道太平县里有这么一位的,还要特意赶路过来寻他!”

    袁乙没有说话,平日里他与袁甲分工不同,袁甲因为人高马大,又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更多的是帮袁牧去做一些跑腿的差事,或者押解犯人。

    袁乙心细话不多,则更多的是跟在袁牧身边,听他随时差遣。

    因此有些事情袁甲或许不知情,袁乙却是心知肚明的。

    袁牧之前就见过慕流云,还不止一次,头两回是真的偶遇,之后哪一次不是爷自个儿差人去盯着的!不光盯着,盯过了之后回来还要事无巨细地问,到最后居然亲自出马,带着他们两兄弟要去太平县寻人!

    这是被案子给绊住了,与慕流云打交道的由头也就变成了查案,若是没有遇到这么个案子,爷打算用什么由头去找慕流云,袁乙也想不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啊?”袁甲见袁乙只是默默走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不开口,不禁有些急了,“若那厮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与爷走得近些,倒也无妨,在旁人看来不过就是志趣相投,英雄惜英雄!可是他……他……

    咱们王府可就爷这么一根独苗!这么多年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要是……唉呀!”

    他恼火得在身侧虚捶了一拳,心里头一把火烧得格外烦躁。

    “我们能怎么样?”袁乙看袁甲这般烦躁,怕他藏不住心事,再惹恼了袁牧,连忙拉了他一把,低声说,“你担心的事情难道我还不懂?依我看,咱们先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爷说过,断狱公证乃是律法之本,若是断案没了章法,任由底下的人恣意妄为,那刑律便如同废纸一般,因而需格外重视。

    我瞧着那慕司理虽然是缺少了一些阳刚之气,看着却也不像是那种离经叛道、恣意妄为之人,再加上对于勘验和断狱又颇有些手段,爷或许就是惜才。”

    “天底下就他这一块是好材料?就算是什么良才,也不能……也不能……”袁乙的说法并不能安抚袁甲心头的不安,“总之我觉得这样不妥!”

    “妥如何?不妥又如何?”袁乙叹气,“你可见那慕司理有何举动是不大妥当的?依我看,他也很怕与我们打交道,一直是小心翼翼,缩手缩脚的,本也不是他在主动黏着咱们爷。

    要我说,咱们姑且观望着,看看这案子办完了之后,爷到底想要干什么。若是你连这几日都等不得,那你便去找爷说,我不拦着你。”

    袁甲顿时没了话,尽管心有不甘,但他也的确不敢去同袁牧说这些有的没的,别看平日里袁牧对他们兄弟十分宽厚,但若是有什么逾越之举,那也是家法森严。

    他悻悻地压下了心里面的念头,狠狠瞪了前面的慕流云一眼。

    这种不男不女的小白脸儿,果然就是活脱脱的是非!自己得盯住了这小子,若是他安分还则罢了,若是他有什么歪心思,那就别怪他袁甲爷爷拳脚无情了!

    慕流云在前面走着,忽然一阵寒意,让她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

    “司理有事?”袁牧扭头打量了她一番。

    慕流云没想到自己这么一点反应居然也没逃过袁牧的演技,一边在心里感叹此人眼神之毒辣,一边赔笑道:“许是昨夜受了些凉,不妨事,大人这边请,楼上楼就在前头不远了!”

第六十二章 菩萨心肠

    起初慕流云只不过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袁牧解释,自己如此晴好的暖阳下,竟然觉着后背发冷,所以随口抓了一个夜间受凉的由子来用用,结果这一路走下来,那种汗毛倒竖的感觉不弱反强,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起起落落,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可能真的着凉了。

    到了楼上楼,有一年的功夫没来,这边的小伙计慕流云都瞧着面生了,不过这倒是好事,今日袁牧和自己都是便服出行,自然就是想要避免大张旗鼓,可以方便私下里打听一些事情,若是一进门就被伙计认出来是江州司理,那慕流云这戏不就没得唱了么!

    慕流云同那伙计要了一个临街的二楼雅间,小伙计见这四人都气度不凡,像是有些体面的,自然是分外殷勤,把他们带到二楼一处雅间,窗外便可一览大半个县城。

    好在伙计虽然换了,这边拿手的菜色、点心却还是老样子,慕流云揣测着袁牧的喜好,大略点了几样,又叫了一壶茶,问袁牧有无需要补充的,袁牧摆手表示没有,小伙计麻利地想要下楼去厨房,被慕流云给拦了下来。

    “枯坐着无趣得紧,去把你店里最健谈的茶博士叫过来为我们说书解闷儿。”她对伙计说,顺手塞了一小串铜钱到那伙计手里。

    “好咧!几位贵客稍等,保准儿都帮各位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小伙计连忙答应着,笑得见眉不见眼,恭恭敬敬退出门去,边三步并作两步窜下楼去帮他们叫茶博士去了。

    开食肆的,每日食客来来往往,其中贵客总是比普通食客要少,出手大方的贵客就更是凤毛麟角,也难怪小伙计乐成这样,看这样子,呆会儿找来的茶博士,应该也定然会按照慕流云的要求,找个最健谈的来。

    果然,没过多久,小伙计就又回来了,把慕流云之前叫的茶送了上来,顺便还附赠了两碟干果,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茶博士,模样不大惹眼,倒是有那么一股子机灵劲儿。

    “几位贵客,这就是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茶博士了!几位想听点什么尽管吩咐他!”小伙计方才得了赏钱,现在态度更加殷勤,把茶博士让进屋,自己急忙又去张罗别的。

    “几位爷,你们想听点什么?传统的,还是时下里最受欢迎的志怪本子?”茶博士方才估计也从小伙计那里知道了这几位爷出手阔绰,所以现在态度格外热情。

    “话本那些倒是不大想听,我们初来乍到,不如你就同我们说一说这西泗县的事情吧!这边民风如何?在这县里头,可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人物?”慕流云一看这茶博士也是面生的,就更没有了穿帮的担忧,底气十足扮起了外来的旅人,“我们平素游遍大江南北,每到一处便要记录下当地的特产和风土人情,集结成风物志。”

    “哦!几位贵客那可是有大才之人呐,见多识广!我们西泗县那可是出了名的物产丰饶,民风淳朴!我们这边的人都很热心肠,左邻右舍,乡里乡亲,平日里经常互相协助,走到哪里都是一团和气!”茶博士说起自己家乡,腰杆儿都挺起来了,“几位贵客有所不知,要是说起值得一提的人物,那在我们西泗县当属我们的县太爷李大人,还有叶员外。

    李大人可是我们西泗县的大英雄,早些年我们西泗县因为丰饶富庶,惹得附近山匪好像苍蝇见了血一样,时不时就来打家劫舍,之前的县太爷无能,光是嘴上喊得响亮,实际上却并无举措,最后逼得我们县里上下只能大家左邻右舍相互守望,共同抵御山匪的劫掠,很艰难才能够勉强抵御住一些,即便如此,年年还都有人家遭了难,实在是苦不堪言。”

    慕流云摸了摸鼻子,那邻里守望的主意还是她给西泗县这边的老百姓出的呢,当年的老县令的确是糊里糊涂又窝窝囊囊,杨知府又对平山匪的事情一直态度含糊,不给个痛快话,慕流云自己到西泗县查案的时候都差一点落入虎口,好险才脱了身,之后便想处了邻里守望的法子,教人几家几户联合起来,每天轮流放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联合对抗来犯的山匪,化零为整,增加胜算。

    这法子在李源上任之前,倒也算是起到了不少的帮助作用,大大减少了每年被山匪抢走金银,掳走妻女的惨事。

    只不过这法子慕流云也是私下里传授给了几个乡民,让他们去联合其他人,她自己并没有直接出面,所以现在这件事情演变成了西泗县的民间自发行为,她倒也没有想要把功劳抢过来按下自己脑门儿上的意思。

    只要袁牧不要觉得自己这个司理参军是个吃空饷不做事的就行了。

    反倒是袁牧,朝默默听那茶博士讲邻里守望抗击山匪的慕流云扫了一眼。

    “后来李大人来了我们这里,简直就好像是定海神针一样,上任之后便迅速组织了官兵衙差,带着人把附近的几个土匪窝给端了,从此以后我们西泗县的老百姓就都过上了太平的好日子,再也不用心惊胆战,夜里也能睡上个安稳觉了!”

    “这样听来,这位李大人还真的是很了不起,是个值得百姓爱戴的好父母官!”慕流云听后,先是对李县令大家称赞,之后又问,“你方才说西泗县值得一提的人物有李县令,从他平山匪这一件事来说,也确实足以称道,那另外一个叶员外呢?

    这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一个员外郎,无非就是家境殷实,腰缠万贯,何德何能居然可以与那样一位英明神武的父母官相提并论呢?”

    “那就是客官您有所不知了!”茶博士说起这位叶员外,丝毫没有比提起李源的时候轻慢丝毫,似乎也是打从心眼儿里感到敬佩的,“这位叶员外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虽说是后搬到我们西泗县的,可是一来就每年都拿出不少钱修理搭桥,我们这些人但凡两只脚在地上走的,又有谁敢说自己没有受到过叶员外的恩德呢!”

第六十三章 招魂幡

    “哦?修路搭桥,这还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呢!”慕流云感叹。

    “是啊,这叶员外家境特别殷实,在咱们西泗县就有好几个庄子,田地更是多了去了,听说不止在这边,在他的家乡也是如此,祖产就多到管不过来。

    关键是人家半点没有为富不仁的心思,反倒觉着自己是后来迁到此处的,应该多为这边做些事情,于是就把城里城外那几条出了名难走的路都给修了原本西泗县城外有一条河,每年到了夏天雨多的时候都会泛滥,叶员外搬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请人把那条河的河道疏通了一下,修了河堤,在河上隔多远就建一座桥,周围的乡亲们都恨不能对他纳头就拜!”

    茶博士平日里说书习惯了,难免讲起事情来语气神情都略带几分夸张,但也不难听出来,他对这位菩萨心肠的叶员外的确是高看一眼的。

    “疏通河道,防治水患,这难道不是官府的职责?”袁牧听到这里,忽然开口,“为何到了你们西泗县,这种事却需要县里的富户自掏银两?”

    这个问题问得好,并且与司理参军的职责没有半点关系,慕流云听得也毫不亏心,还在一旁很配合地跟着一起点头。

    茶博士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心知肚明,可是哪里敢说,只能苦笑道:“不管是官家的银子治水,还是叶员外的银子治水,对我们老百姓来说终归的好事一桩,叶员外搬来之前,每到夏季,雨多下了几场,难免就会遇到有人田地被淹,有的人家牲畜或者孩子被水给冲走。

    不瞒几位说,我们这边的百姓有一些家里面甚至供着叶员外的长生牌位呢!贵人回头撰写风物志的时候,若是提到我们西泗县,还请一定要把叶员外叶大善人写上几笔。”

    “若这叶员外真如你所说那样菩萨心肠,乐善好施,那到的确值得多花一些笔墨。”慕流云一脸景仰,“不知这位叶员外家在何处,平日可喜爱与人结交?我们可否登门拜访?”

    “叶员外为人极其和善,你们若是慕名前去,想必也是会款待你们的!”茶博士叹了一口气,指指窗外,“只可惜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最近一些时日,叶员外家中正在服丧,怕是也没有什么兴致结交新友了。

    喏,从这里看出去,屋顶竖着招魂幡的那一户,便是叶员外的府上了!”

    服丧?招魂幡?

    慕流云看看袁牧,袁牧也正看向她,两个人眼中都有些惊讶。

    叶氏遇害到现在虽然也有几日了,但是连郭家都对外瞒得滴水不漏,为何远在西泗县的叶家却已经开始服丧了呢?

    几个人顺着那茶博士指的方向,顺着窗口看出去,果然看到远处有一座房子的房顶上插着两个杆子,上面一大一小飘着两个招魂幡。

    “不知这叶家是什么人过世了?”袁牧问茶博士。

    “过世的是叶夫人,已经差不多有大半年时间了。”茶博士叹了口气,“叶夫人和叶员外一样,都是大善人,每逢初一十五,出来施粥饭,还会把家中一些衣物拿出去分给穷苦人家。

    遇到谁家的孩子生病,都不用人去上门求她,叶夫人就会主动请郎中去帮人诊治。

    就连从本家过继来的那个儿子,也是如同亲生的一般,吃喝穿用,读书的私塾,那都是我们西泗县最好的。

    我还听说,叶员外修桥治水那些事,其实也都是叶夫人先提出来的,真没想到妇道人家竟然能有这般心胸,实属不易啊!

    可这夫人什么都好,唯独就是身子骨太弱了一些,这些年大病小病似乎就没有断过。

    大约一年之前染了风寒,之后就再也没见她出来过,听说是时好时坏,到了大半年前,到底还是没有挨过去,大冬天里头撒手去了,之后叶家便开始服丧,听说叶老爷是打算按照三年丧期来守,也算是对得起这一世的夫妻情分了。”

    叶家的独子竟然是过继来的?慕流云暗暗记下这件事,但没有流露出分毫。

    “这可真是天有不公!”她一脸遗憾地摇摇头,“如此至善之人,应当长命百岁才对!

    这位叶夫人大去之时,想必西泗县应当有许多人前去吊唁吧?”

    “那倒是没有。”茶博士摆摆手,“想要去吊唁的人确实不少,但是叶员外都拒之门外了,叶夫人的丧事是关起门来办的,说是不想给乡里乡亲添麻烦,只有叶家少爷守孝,叶小姐也回来奔丧了。”

    茶博士说起这个,又想起了些旁的东西,叹了一口气。

    “你为何这种反应?难不成叶家的丧事还有什么令人叹惋的遗憾事?”慕流云问。

    “这事儿倒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外人说三道四,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罢了。”茶博士嘴上说着不该加以评论,实际上却一点也没有管住自己的话头儿,“那叶小姐是叶家长女,听说是叶夫人本身就体弱,生了叶小姐之后伤了根本,没有办法再生养子嗣。

    叶小姐出阁之前,在家里绝对是备受宠爱,叶夫人对她从不限制,还经常举办一些富家小姐之间的那种茶会诗会,西泗县那时候谁家闺女被邀请参加了叶家的茶会,那都是非常荣幸的事儿,说明这家的闺女入得了人家的眼,能和大家闺秀一起,以后嫁人都被高看一眼。”

    “这倒是很大的排面了!”

    “可不!那时候好些个跟叶家小姐玩得好的女子都嫁的很不错,我们都以为叶小姐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呢,结果后来听说定亲了,订到了太平县的一个什么开书肆的人家,论家世好像还不如叶员外来得阔气,不过听说是个读书人,书念得好,将来是要考举子的。

    叶家小姐出阁之后回门的日子,新女婿上门那会儿我还过去看过热闹,长得虽然不若几位贵客这样俊秀贵气,倒也算是相貌堂堂,小夫妻瞧着也恩爱,大家私下里觉着,好歹听说是叶小姐自己相中的郎君,和和美美,举案齐眉,将来一朝中举,日后再任个官职,那这叶小姐倒也算是嫁的不错。”

    “听你这意思,似乎叶小姐的婚事,可是还有什么不如意?”慕流云问。

    那茶博士却只是摇头叹气,不肯把话继续说下去了。

第六十四章 小幡

    袁甲袁乙都竖着耳朵等着听下文呢,见这茶博士唉声叹气个没完,却就是不把话痛痛快快往下说,不禁有些心里着急。

    他们平日里跟着袁牧,无论说话还是办事,那都是爽快的,哪有这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过,明明急着想听一听叶氏究竟为何让旁人觉得嫁得并不好,偏偏这样不上不下的被茶博士吊着人胃口,真的是难受极了。

    袁乙还算沉得住气,见袁牧都没做声,就安安分分的坐在那里等着下文,袁甲却是个火爆脾气,被那茶博士一拖二拖,磨光了耐性,眼睛一横,大有要拍案而起的架势。

    慕流云见状,心中暗笑,这果然是真真正正的贵人身边的护卫,估计见惯了别人对他们恭恭敬敬的,从未见过敢这般拿乔的。

    为了不让那黑面神真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再把那可怜的茶博士吓个好歹,她连忙又摸出一串铜钱,拿在手里,却并不马上塞给茶博士:“到底那叶家小姐出嫁后遭遇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先生如此扼腕不止?可否也说给我们一同分辨分辨?”

    说完,她又把铜钱往回收了收:“若是先生为难,那边算了……”

    茶博士一听这话,哪里还能继续拿乔,连忙开口道:“其实倒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只是觉着叶员外这样一户好人家,遇到这样没良心的白眼狼,着实让人恼火。

    当初听说是叶家小姐先对那书肆老板家的儿子有意,本来叶夫人是坚决不同意的,毕竟叶家小姐是她亲生的女儿,叶夫人希望女儿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也不舍得她远嫁,但是叶家小姐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硬是不吃不喝那么闹腾。

    她就说是对那书肆老板的儿子一见倾心,非他不嫁,若是父母不肯成全,她要么活活饿死自己,要么干脆剃光了头发,要去常伴青灯古佛。

    这还了得!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儿,那也是如珠如宝的宠爱着的,最后叶员外都松了口,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女儿铁了心要嫁,以后过得好与不好,那就都是她自己的造化,父母养得了那头十几载,可也管不到孩儿到白头啊!

    叶夫人后来一看实在是拗不过,便也松了口,差人去太平县那边找书肆老板家提亲,之后怕女儿远嫁到了婆家要受委屈,还特意陪嫁了许多,希望女儿到了婆家可以腰杆儿硬一些,底气足一点,不能叫婆家人给看轻了。”

    “那这不是很好么?叶小姐也算是心愿得偿了!”慕流云怕那茶博士一味自说自话就没了劲头儿,开口帮他搭一句,“那为何方才你似乎对叶小姐的婚事很不看好?”

    “何止是我不看好!我估计除了叶家小姐本人,就没人看好她这桩婚事啊!”茶博士一拍手,“最初回门儿的时候,那新女婿看着倒是也算斯文端正,头那么一两年还好,时不时陪着自家娘子回娘家省亲,腿儿跑得也算勤快,大体还是不错的。

    不过到了第二三年那会儿,就不一样了,自打叶员外过继了一个本家的孩子过来到身边,当做自家儿子那样去好生抚养,那女婿就变了一张脸,为了这事与岳父母闹了个大红脸,之后就再也没有登过门!

    更有甚者,到最后叶夫人过世,也是那叶家小姐自己一个人回来奔丧的,从头到尾女婿都没有露过面,听说那叶小姐回去的时候,叶员外对她都撂了狠话,说让她回去同她自己找的夫婿好生过日子,没什么事就不要跑回娘家,娘家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此事是发生于大半年之前?”慕流云又问一遍。

    “正是,到现在也有八个多月了吧!”茶博士说得笃定。

    慕流云在心里面一盘算,这时间还真差不离,那郭泓清就是在叶氏与娘家闹僵了之后,开始愈发恣意妄为,与外室勾勾连连,居然胆子大到想把孩子生下来抱回家。

    之前她和袁牧就说起过,可能是叶家出了什么事,现在看来,问题真正的关键应该是出在那个被过继到叶员外膝下的儿子。

    茶博士方才便说了,自打这个本家的孩子被过继到叶员外身边,郭泓清就不再像从前那般殷勤,经常陪着老婆到岳家小住几日,而是态度变得冷淡起来。

    依照大瑞朝律例,过继来的儿子也是同亲生儿子一样,都是可以理直气壮继承家产的,而嫁出去的女儿,虽然不至于像一盆水那样泼出去了事,但是除了可以傍身的嫁妆之外,基本上娘家的财产便与之没有多大的关系,都是归家中兄弟所有。

    所以慕流云猜测,原本郭家听闻叶氏是叶员外家的独女,以为叶员外与叶夫人年纪也不小了,早先都没有别的子嗣,现在就更难添丁,那么到了百年之后,那些田产店铺还不是要悉数落入他们的女婿、自己家儿子的口袋里面!

    只是没有想到,郭泓清如此殷勤巴结讨好岳父母,岳父母却在他们成婚不久之后,从本家的子弟当中挑选了一个过继过来,之前的如意算盘便全都落了空。

    再加上叶氏过门之后无所出,郭家就愈发不满,如果茶博士所言非虚,叶氏回娘家奔丧,临走时叶员外能说出那样无情的话,似乎也不能排除叶氏在郭泓清的授意下,在奔丧期间曾经对父亲提起过关于家产的分配问题,因此才惹恼了叶员外。

    不过除此之外,慕流云也还有另外一个疑问,她的眼神向来不错,叶家屋顶上插着的招魂幡,大的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小的却有些不大一样,形状看起来像是一条鱼,并且也不是那种白麻布制成,在空中被风吹动的样子,看起来柔软得多,应该是一块绸缎,就连颜色都是一种淡淡的水粉色,就好像衣料。

    “那招魂幡旁边的小幡是怎么个意思?”她伸手一指,问茶博士,“难不成这叶家还有别的人也过世了?”

第六十五章 祈福

    “那倒是没有了,贵客,您想一想啊,叶员外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人丁兴旺的人家,嫁出去一个叶家小姐,又过世了叶夫人,这要是还有别人再去世,那这不就等于是灭门了一样么!世上要真是有这般惨事,那也真的是老天爷不开眼了呀!”

    茶博士忙不迭摆手:“那叶家房顶的小幡,是叶员外他们搬到西泗县,买下那间大宅子之后,就插在上头的,逢年过节了,还要派人上去把旧的扯下来,再换个新的上去,听说是叶员外他们老家那边的习俗,是给家里面的人祈福之类的。”

    “还有挂幡在屋顶上祈福的?”慕流云对茶博士的话不置可否,“这倒是新鲜。”

    “贵客说的是呀!这可能就是说明咱们大瑞朝地大物博,幅员辽阔,除了自己家门口的那点事情之外,不知道的新鲜玩意儿都还很多。”

    慕流云点点头,也不与他争辩此事的真伪,看一眼袁牧,袁牧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多想要从这茶博士口中打听的,她便把那一串铜钱塞到茶博士手里,让他再挑着时下里比较受欢迎的话本说上一小段儿,之后伙计正好也把吃食悉数端了上来,他们便打发茶博士出去了。

    慕流云的推荐还是很靠谱的,楼上楼的菜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闻着,都让人觉得快要把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了,即便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袁牧也觉得很有胃口。

    慕流云一大早起来忙到现在,这会儿也饿了,正准备拿了筷子吃东西,却见袁甲和袁乙齐刷刷的站起身,推开几步站在了雅间门边上,她愣了一下,连忙跟着起身站到了一旁去。

    这几日袁牧住在自己家中,与自己同桌而食,让慕流云有点习以为常,连他的身份都差一点记不清楚了。

    在自己家中,袁牧是家中贵客,贵客再贵,只要不是天家的人,终究贵不过主人家,所以同席而坐,同桌而食,袁牧又是坐的上座,这倒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而袁甲和袁乙在慕家也是在偏院那边送些饭菜过去给他们吃的,并不到正院这边来。

    结果这一来二去的,她竟然就混淆起来,认为大摇大摆和袁牧并肩坐在桌旁吃饭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狐假虎威的时候记得人家是世子爷,吃饭的时候倒只记得提刑官了!

    幸亏袁甲和袁乙是两个规矩森严的,这个时候小二和茶博士都退了出去,他们便不再继续逾举地与主子坐在一处,这一起身恰好也把慕流云给警醒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袁甲,感激地冲他一笑,袁甲回了她一记白眼。

    袁牧也饿了,不过以他的教养,吃东西自然不会像粗人那样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菜饭上齐了,他的筷子尖儿都还没有碰到一点菜汤儿,就看到三个人先后起身,罚站似的都站到了门边去,桌旁只剩他一个人。

    “出门办事,不必拘礼,你们都坐过来吃饭吧。”他自然明白袁甲和袁乙起身的原因,只是没想到慕流云也跟着跑去一旁站着,面色不由多了几分无奈。

    “规矩不可破,爷,您先吃!”袁乙站在那里没有动,他不动,袁甲自然也是一动不动。

    自家的护卫是个什么性子,袁牧心里清楚,见甲乙兄弟这般态度,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目光移向了旁边的慕流云:“慕司理,你又是何故?”

    “大人……我也是规矩不可破……”慕流云干笑着回答。

    “慕司理不必拘礼,过来用餐吧。”袁牧示意慕流云坐回去。

    慕流云平素是与孔县令都敢称兄道弟的性格,方才是怕惹袁牧不高兴,才跟着甲乙二人规规矩矩的起身站到一旁去,现在袁牧一叫她,她便又有些动摇了,脚步刚刚一挪动,身旁的袁甲便狠狠朝自己瞪了过来,吓得她赶忙收回脚步,没敢轻举妄动。

    袁牧怎么会瞧不见袁甲在旁边的眼色,眉头微微一皱,语气强硬了一点:“方才慕司理不是还说规矩不可破么?现在我作为上官,叫你上桌吃饭也叫不动,这难道不是坏了规矩?”

    好家伙,大帽子都被袁牧给扣了下来,自己要是还不上道,那可就是真的太不识抬举了!

    慕流云立刻恭敬不如从命的应了声,重新坐回到位子上,想一想又觉得自己和袁牧这样坐在这里吃饭,袁甲和袁乙在一旁干瞪眼看着,有些不落忍,扭头看看身后的兄弟俩。

    袁甲见慕流云还真就大摇大摆的和自家爷坐在了一起,简直肝火上涌,正准备趁着他回头来看自己的时候狠狠瞪一眼,结果正好瞧见袁牧的目光也朝这边看过来,他便不敢造次,只能把一肚子火强压下去,脸色黑沉地立在门边。

    慕流云想了想,起身出去,问小伙计又要了两只干净的空盘子后回来,对袁牧说了一句“失礼了”,然后便把桌上那几道菜每一样都拨了一些在空盘子里,很快就把那两个空盘子给装满了,桌上的菜肴也基本上每一样都被她一分为二。

    “大人,我们吃这些,那两盘给两位差爷。”她分好餐食之后,对袁牧说。

    袁牧全程看着她拨菜,并未开口阻止,现在对她的这个提议自然也没有表示反对,倒是把一旁的袁乙给看愣了,慕流云很显然是不愿意让他们两兄弟吃残羹剩饭,这一举动着实是在袁乙的意料之外,同时也让他觉着心里有些惭愧。

    慕司理这几日查案勤勉,待人也厚道,自己此前却对她存着些龌龊的看法,着实有些不该。

    慕流云并不知道袁乙的内心活动,拨完了菜,也征得了袁牧的许可,便抛开了先前的担忧,踏踏实实和袁牧一起吃起饭来。

    慕流云平日里吃东西细嚼慢咽惯了,和袁牧一起吃饭已经是努力加快速度,毕竟以她的身份,不可能让袁牧吃完了等着自己。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慕流云总算是堪堪在袁牧撂筷子之前吃完了最后一口,他们两个人吃完之后,轮到袁甲和袁乙那就是风卷残云一般的速度,看得慕流云叹为观止。

    吃罢了饭,袁牧似乎并不着急立刻就去叶家,其他三人便陪着他在县城里转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偷儿

    四处转转走走,别说,还真有点收获。

    慕流云他们从街市里一个在西泗县小有名气的点心铺那里听说,这家的蝴蝶酥和红豆饼是叶家小姐出阁之前最最喜欢的,平日叶家经常会差人来买。叶家小姐出阁之后,每逢回娘家省亲,叶家也会有人来买了备着,甚至还会多买一些让叶家小姐带回去慢慢吃。

    点心铺的小伙计说,就在前些天,叶家小少爷还亲自带着几个小厮到这边来买了一些,分做了两份,说是一份拿回家去给叶夫人做供品,另外一份要拿去探望姐姐。

    慕流云一打听,那日子大约就在叶氏从婆家出发去静水庵祈福求子之前,而此前是郭家,不论的郭老夫人还是万氏,可都没有提过关于叶氏娘家有人来探望过这种事。

    打听了一通,一个点心铺子的小伙计也不会知道更多,慕流云也不继续刨根问底,注意力转移到了店里的各色点心上。

    小伙计也眼尖,看他们几个衣着不凡,想来定是家境不错的富户子弟,态度也是格外殷勤,捡了几种店里面的招牌货,用小刀切成小块装在碟子,热络地递过去请他们先尝后买。

    慕流云捏了一小块儿放进口中,果然是软软糯糯,带着一股子清甜味儿,不会发腻。

    “袁兄也试试?”在小伙计的面前,几个人不想暴露身份,慕流云在称呼上很小心地改了口,一边问,一边把碟子递了过去。

    袁牧伸手接过来,也捏了一块同样的糕点,放进嘴里,点点头:“还不错。”

    慕流云觉得这个评价已经算是相当高了,毕竟人家是什么人呐!京城里的郡王世子!家里头的厨子那都是什么样的水平,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能够想见的。

    这样一位锦衣玉食的主儿,说这点心“还不错”,比自己说十遍好吃都还有含金量。

    只可惜点心铺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位爷的身份,否则保不齐掌柜得找人做块牌匾挂在店里。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三种每一种都给我来二斤,包结实点儿!”慕流云把方才试吃觉着能够合母亲口味的挑了出来,想着后宅里还有旁人,再加上红果、草果她们那些小丫头也都是喜欢吃点心的,索性多买了一些。

    提着打包好的点心从铺子里面出来,四个人准备到叶家去,有茶博士之前给指的方向,倒也不难找,才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还伴着人的惊呼声,似乎有人正向这边冲过来,慕流云觉着不对劲儿,连忙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

    打从街那头有两个人正朝这边跑来,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后面是个一袭紫色衣裙的姑娘。前面的男子没命一样的跑,就好像追在他后面的是阎王派来的索命小鬼,后面的姑娘一边追一边嚷着什么,周围太吵,也没办法听清楚。

    两个人跑得都很快,但很显然那个跑在前面的男子在速度上更胜一筹,二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拉大,后面追着的那个姑娘脸色也愈发难看。

    慕流云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闪到一旁,眼见着那个男子越跑越近,越跑越近,马上经过自己身前的时候,不急不忙的伸出了一只脚——

    那个男子跑得太快,并且注意力都在身后追着自己的人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周遭的其他人,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再加上跑得飞快,忽然脚下一绊,下盘失衡,整个人腾空向前扑了出去,摔在地上还滚了一圈才重新稳住,也顾不得摔得鼻青脸肿那份疼痛,正想爬起来继续跑,忽然后腰一沉,人就被人给一脚踩得重新趴回了地上。

    紫衣姑娘将那男子一脚踩回地上,便开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方才吓得直往两边躲的路人这会儿也不躲了,纷纷围上来看热闹,反倒把慕流云他们给挤到了一旁。

    “这女子……这是要做什么?”袁乙见那紫衣女子当街这般举动,显得有些诧异。

    “依我看,应该是找钱袋子呢。”慕流云道,“方才那女子在后面追,前面的男子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一边回头一边还捂着衣襟,若不是怕那女子非礼于他,八成就是偷了人家都钱袋子塞在怀里,跑着想甩掉失主的时候,又怕把好不容易偷到手的钱袋子跑丢了。”

    “司理心细,我方才都未曾注意到这种细节,不然的话,我们兄弟二人一定会出手帮那姑娘将贼人擒住的。”

    “倒也不必,那姑娘看起来应该也不需要什么帮手。”慕流云自己伸长脖子往人群里面看,顺便示意了袁乙一下。

    袁乙顺势往里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慕流云说得对,这姑娘的确不大需要他和袁甲出手,这才两三句话的功夫,她都已经从偷儿怀中找回了自己的钱袋子,现在正对那偷儿拳打脚踢呢,从那拳脚的力度来看,应该是身上带着功夫的,那偷儿几次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逃走,都被她一脚踢翻在地,毫无招架之力,同时还惹得周围的看客惊呼连连。

    偷儿见直接逃走不行,又想了别的花招,他这回不但没有在爬起身之后拔腿就跑,反而一转身,两只手便朝紫衣姑娘的胸口探了过来,紫衣姑娘一惊,连忙向后退开,偷儿一见自己得逞,马上转身就跑。

    紫衣姑娘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是中计了,一脸恼火,她一边朝前追出几步,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支长鞭,往前那么一挥,鞭子如游蛇一般灵巧地避开了旁边的人群,直直探向那偷儿的双膝,瞬时缠住,再被紫衣姑娘使劲儿一拉,那偷儿就又摔了一个狗啃泥。

    紫衣姑娘几步追到跟前,对着那偷儿就是几脚,踢了几脚觉着不解气,她从后腰里拽出一捆细绳,揪着那偷儿就要把人捆在树上拿鞭子抽。

    慕流云看傻了眼,好家伙,这是哪里来的奇女子?大瑞朝虽说民风开化,但大体上还是要求女子温婉贤淑,谁见过随身带着又是鞭子又是绳索的!

    这难不成是个女山匪?

第六十七章 闭门羹

    慕流云一个自己女扮男装当司理参军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就别提一旁的那些寻常百姓了,估计这也脾气火爆的女子他们日常里也不多见,有几个先回过神来的赶忙拦着她。

    “姑娘,且不说女子该不该这般性格暴戾,就是滥用私刑那也是不对的!”一个老翁一边拦着紫衣女子一边劝她。

    “他是个偷儿!偷人东西还想逃,活该挨打!”紫衣女子声音听起来脆生生的,透着一股子飒爽,“你们休要跟我说什么以德报怨的酸道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姑娘误会了!我们可没打算劝你以德报怨,作恶之人自然应当受罚!只是私刑要不得,他偷你钱袋子,咱们都看见了,帮你一同将他押送到衙门去,让衙门处置他,不管该打还是该罚,那都得依着律法来才行啊!”

    “我信不过衙门,就信得过我的鞭子!”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李大人那是赏罚分明,刚正不阿!绝对不会包庇一个贼人的!姑娘你还是把他送到衙门里头去吧!”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的劝起了那个姑娘,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夸奖李县令执法严明,清正廉明。

    “这李县令来西泗县一年多的功夫,没想到可以如此得民心!”慕流云忍不住感叹。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李源的人缘比起来,她忍不住想为孔胖子鞠一把泪。

    “走吧,我们去叶家。”袁牧在一旁听了几句便不再旁观,转身离开。

    慕流云和甲乙兄弟连忙跟上,把那紫衣姑娘和围观路人留在身后,顺着一旁的巷子朝叶家找了过去。

    有了之前茶博士给指的方向,想要找到这个叶员外家就不难了,毕竟是西泗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宅子不会太小,有个大概的方向就好找得多了。

    找到叶家,慕流云上前叫门,很快就有门房过来应门,开了门一看门口站着四个陌生人,尤其还有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慕流云有些无奈,倒也多少可以理解门房的反应,毕竟自己第一次见到袁甲的时候也被吓得不轻,于是连忙掏出腰牌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谁知她才刚说完想要请叶员外前去认尸,话都还没有说完,门房便咣地一声将大门关上,任凭再怎么敲都没了动静。

    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慕流云摸着差一点被门板撞扁了的鼻子,一下子还有点回不过神来,自己方才腰牌也给那门房看了,身份来意都说得清清楚楚,就算过来报的信儿不算是什么喜事,或许会让人感到不那么愉快,至少也不用这般结结实实给个闭门羹吃啊!

    难不成那门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不认识自己的腰牌,还当自己是个骗子?

    也不至于吧?慕流云知道自己做男儿打扮并非什么孔武有力的模样,但是看起来也是端端正正的,绝不是什么獐头鼠目之徒,这门房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过头了。

    “大人,这……”她还是头一遭遇到上门报信请人认尸居然吃了闭门羹的事情,一时之间也有些没了主张,只好扭头看看袁牧。

    凭袁甲和袁乙两个人的身手,叶家这两扇木头门是根本就顶不住的,轻轻松松就能破开,只是这么做合适不合适,那就还得看袁牧的授意了。

    “无妨,等等看。”本以为以袁牧这样的身份,吃了这样的闭门羹一定会有些恼火,不料他实际上却是淡定得很。

    既然这一尊大佛都表示无妨,慕流云这个小蚂蚱当然也必须无妨,她一边站在门口继续等门里面的人来回话,一边心想,这要是换成杨知府,估计就算叶家不用明儿个去找木匠做新大门,那日后这梁子也铁定是结得结结实实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门房终于去而复返,回来重新打开了门。

    门房的脸色看起来有一点怪怪的,瞄了慕流云几眼,才拿出一个抽口小布包递过去,开口说:“大人,劳您跑这一趟,这是一点辛苦钱,请您笑纳!

    我家老爷说了,他身体抱恙,少爷年纪又小,不宜远行,若是郭家认清了死的就是我家小姐,那便是了吧。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此后的事情都交由郭家做主便可,我家老爷就不再到太平县去跑这一趟了。”

    慕流云连忙把那一包碎银子推了回去,对那门房说:“银子你收起来,我今日上门是转成来报信,可不是专程来你家发财!小爷家里也不差这么点银钱!

    方才你门关得急,也没有听我把话说完,之所以我等特意过来西泗县请叶员外前去认尸,是因为我们怀疑那杀人凶手就是你们家的姑爷郭泓清!便是如此,叶员外还愿意把一切都交由郭家定夺么?”

    门房没想到慕流云会这么说,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又被慕流云敲打了几句,这次到也不敢再把门急急关上,唯唯诺诺地应着声,扭身又跑回去报信儿。

    这一次,门房回来的速度比前一次慢了一点,回来的时候那包碎银子没有再拿来,态度比起先前也客气了一些,站到门口,先冲着慕流云等人行了个礼。

    “劳烦几位大人辛苦跑这一趟,我家老爷说了,想当初这门婚事便是我家小姐自己定的,郭姑爷是小姐自己相中了的如意郎君,不论是福是祸那也都是小姐自己修来的,真是如大人所说,那也是小姐命中当有此一劫。

    我家老爷还说,他年事已高,夫人过世之后备受打击,身子骨儿更加孱弱。小姐嫁人之后便是郭家妇,老爷与小姐此生就算是父女缘尽,便不去送她最后一程了。”

    说完之后,门房又客客气气地鞠了一躬,然后把门重新关上,等慕流云从这一番话中回过神来,再去敲门的时候,这一次无论她如何用力敲打门板,都没有人再来应门了。

第六十八章 走后门

    慕流云拍门拍得手掌发红,见再无人应门,也知道这么敲下去没有任何用处,便停了下来,揉一揉有些疼的手,心中惊奇这叶家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女儿在婆家被人害了,老父亲却是这般冷漠无情,门也不开,面也不露。

    “大人,不如我们到县衙那边去找李源询问一二?”既然叶家的闭门羹他们是吃定了,慕流云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迅速的换了一个法子,开口征求袁牧的意见。

    “我也正有此意,那就请司理带路吧。”袁牧点点头,在这件事上和慕流云想到一起去了。

    从叶家到西泗县的县衙还有一段距离,袁牧走在路上不说话,袁甲和袁乙也是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慕流云便一边走着一边想心事。

    叶家的态度自然是不对劲的,且不说一般娘家人听说婆家害了自己的女儿得是何等的怒火冲天或者伤心欲绝,就说州府的官差上门报信,叶员外连面都没露,这就足够怪异了。

    或许,叶员外这么做是为了急于撇清什么,或许他是想要通过紧闭大门包庇什么人……

    到底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能比自己女儿的性命更重要……

    出了巷子,慕流云扭头朝叶员外的宅子方向看了看,站在这里并不能看到那房顶上招展着的招魂幡,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

    到了县衙附近,慕流云被那边的阵势吓了一大跳。

    在县衙大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尽管站在外围的人别说院子里面的场景了,就连声音估计都听不到,但这并不妨碍每个人脸上那种看戏似的兴奋。

    “这位小哥,县衙发生了什么事了?为何如此热闹?”慕流云凑到一个垫着脚、伸着脖子的年轻人身后问了一句。

    那个年轻人听到有人同自己讲话,扭头一看是个清秀书生,便好心解答疑惑道:“方才有个姑娘抓了一个贼,送来衙门请李大人审,结果没怎么着,两个人先吵起来了!”

    慕流云差一点咬了舌头,这个答案让她不免有些错愕,差一点接不上话来:“所以,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就是为了听县太爷和那姑娘吵架?”

    “当然不是!我们是想听李大人讲道理!”那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又打量了慕流云一番,“你莫不是外县来的?西泗县谁不知道我们李大人的口才了得,向来以德服人,从不与人争吵!我们就是过来,想听一听李大人是如何说服方才那位脾气不大好的姑娘的!”

    “不过你站在此处,应该是什么都听不见吧?”慕流云好心提醒他。

    那人一愣,脸一红,瞪了慕流云一眼,又似是受了启发,又开始往里面挤了起来。

    很显然有这样心思的人不止他一个,其他人也都试图挤到前面去,结果就是所有人挤成一堆,谁也没能够前进半步。

    袁甲和袁乙一看这架势,便准备挤出一条路让袁牧和慕流云通过,慕流云赶忙拦住他们。

    “不必如此麻烦,大人,两位差爷请随我来!”她小声对三人说,然后便从人群中退出来。

    袁甲和袁乙不知道她搞什么鬼,一脸狐疑,袁牧倒是依旧淡定,跟着慕流云挤出人群,顺着街边绕进了附近的一条巷子,兜兜转转一番,又来到了另外的一条街上。

    这条街可就冷清多了,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慕流云熟门熟路地找到一扇小门,抬手敲了几下,很快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衙差衣裳的老翁,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打开门,眯缝着眼睛把慕流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

    “慕司理!”那老翁慌忙作揖,一身衣裳套在他骨瘦如柴的身上,就如同套在木头杆子上没有什么分别,鞠躬时身子还直打晃,仿佛随时会一头栽倒。

    慕流云连忙伸手扶他:“老丈不必多礼,我方才还猜想许久不见,你是否还在此处,这一瞧见便踏实了!不知老丈近来可好?逢阴雨天腰腿可还觉着不舒坦?”

    “托司理的福,之前按司理送来的药方子抓药回来内服外敷,吃了一阵子就好多了!”那老衙差喜滋滋道,“本来前头的县太爷嫌我年纪大了不中用,想要赶我回家去的,还好现在这位李大人来了,李大人心善,可怜我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就又把我留下了,让我在这儿守着后门,说是除非我自己请辞回乡,否则就绝对不会轻易赶我走!”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留在这衙门里头看门,对你来说未尝不是最妥当的安排!”慕流云听后颇有些惊讶,她先前只听说过李源这人上任以来雷厉风行的事迹,却不知私下里倒是这么一位宅心仁厚的善人。

    这老衙差早年兵荒马乱的时候被家中兄弟夺了田产,流落到西泗县,做了一辈子的差役,一贯以衙门为家,之前慕流云在这附近办案的时候遭遇山匪,能够侥幸脱身也多亏了这老衙差的帮忙,老衙差还因此伤了腿脚,让慕流云自责了许久,帮他寻医问药,医好了才踏实。

    现在听说他有了这样一个安稳的落脚之处,慕流云也是打从心眼儿里替他感到高兴。

    “慕司理,您好久不来,今日这是做什么来的?”老衙差见着慕流云也高兴,见她敲后门过来也不觉得纳闷儿,毕竟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我们找你们李大人有点事儿,听说他正断案子呢,前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们挤也挤不进去,索性就找到这个门了!”慕流云答道。

    老衙差直点头:“是了,自打李大人帮我们西泗县做了那么多的大事之后,每次他升堂审案,都会有好多人跑来看看,大家伙儿都觉得听李大人讲话,比听那私塾里头的先生讲得都有道理,我要不是得守着这扇门,也想去听上一听呢!”

第六十九章 以德服人

    被老衙差这么一说,慕流云的好奇心都更重,她连忙带着袁牧等人穿过后院往衙门前头走,一路上遇到的人倒是也都认得慕流云,对她客客气气地打招呼,慕流云也大大咧咧与他们称兄道弟。

    衙差们都是些粗人,没读过什么书,见到许久不见的慕司理来了,免不得有些拍拍打打的动作,慕流云习以为常,嘻嘻哈哈就过去了。

    袁牧不动声色,只是目光从几个衙役身上淡淡扫过。

    最不淡定的是袁甲,虽然在袁牧身后不敢有什么妄动,却并不妨碍他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慕流云对此无知无觉,和几个相熟的衙差打过招呼,便熟门熟路穿过后堂来到前面,堂前的声音越发清晰,慕流云朝袁牧招手,示意他跟自己到门旁的一个墙垛后头,站在那里能看得到堂前的一切,堂前的人却看不到他们,是个看热闹的绝佳角度。

    只可惜墙垛比较小,勉强能够容得下两个人挤在那里,袁甲和袁乙就只能在一旁等着了。

    慕流云个子矮,站在前面,袁牧站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声不响就像是墙边的两道影子。

    相比之下,堂前可就热闹得多了。

    那个偷儿跪在堂前,先前在集市上遇到过的那个紫衣姑娘正叉腰站在一旁,看起来怒气冲冲,银牙紧咬,两只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光,像是眨眼功夫就要动手把衙门给拆了似的。

    坐在堂前的李源,慕流云只能看到一个侧脸,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西泗县的父母官,发现这位声名远播的李大人比原本预想的要年轻许多,瞧着还不到而立,身着官服面对着堂下的女子和偷儿,一脸淡定,虽然没有什么官老爷的威严,却又让人感到不可轻视。

    “别人还说什么你这县太爷明断事理,我看是糊涂得厉害!”紫衣姑娘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偷儿,“这偷儿当街偷了我的钱袋子,为何判笞刑十下?”

    李源面白无须,因此倒也没有其他县令那种捻胡子的小动作,身子坐得端正,朗声应道:“依我大瑞律例,凡当街偷盗者,笞不过五十。方才我已经审问过,此人偷了姑娘的随身钱袋,内有碎银二两,之后被姑娘当场追回,并未造成任何损失。

    我朝向来爱民慎刑,既然未有损失,自然要从轻量刑,笞刑笞十为一等,我罚他笞刑十下正是顺应了律法所规刑罚,并无过格之处,不知姑娘有何异议?”

    “谁说你过格了!我说的是你不够格!他偷了我二两银子,难道就值区区十下?”紫衣姑娘恼火道,“大人可知西泗县里寻常人家一年能赚多少两银子?”

    “不过三五两之间。”李源回答得很自然。

    “你也知道寻常人家一年不过能赚下三五两?那我这二两银子也算是一户人家半年的积蓄,就换了用个半寸厚不到的竹板子抽这厮十下?!”紫衣姑娘高声叱责,“你还敢说自己不是糊里糊涂,昏庸无能?还是你跟这贼人有什么牵连,有心想要包庇他?!”??“姑娘此言差矣,我观姑娘衣着不凡,头上所戴发钗也都价格不菲,随身钱袋由上等锦缎制成,上面的刺绣同样工艺精湛,若本官没有猜错,这钱袋恐怕比里头装着的二两碎银还要更值钱一些。”李源面对紫衣姑娘的指责并不恼火,依旧心平气和与她讲话。

    “算你识货。”紫衣姑娘没有否认李源的猜测。

    李源微微一笑,继续说:“带着金贵的发簪,用着上好的锦缎钱袋,可见姑娘出身不凡,区区二两碎银子,不过是姑娘逛市集玩儿带的散钱罢了。

    若这偷儿今日是翻墙入户,偷了一户寻常人家半年多的辛苦积蓄,本官定然不会判他笞刑十次便草草了事,轻则打臀杖,重则刺配以警示他人。

    若这偷儿今日偷了姑娘的钱袋,被姑娘追上,非但不主动归还,反而还想要出手伤人,那本官也定会以强盗之罪将其严惩。

    然,此人虽说偷了二两银钱,但这二两银钱并非救命所用,也非应付柴米之需,那么偷盗口粮柴薪钱,与偷盗随手零碎花用,所造成的危害自然也颇有不同。

    负隅顽抗之徒与束手就擒之徒,恶意也不相同,此人偷盗钱财固然有罪,但造成损伤并不大,心中恶念也不算强,银钱如数归还,还在可以警醒纠正的可救之列,因而应当从轻发落,给他一个机会,若是此次挨了笞刑,之后依然固态萌发,我自然要种种责罚!”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惊堂木啪的一拍,高声问那偷儿:“罪人可听清了?”

    “听清了!听清了!”那偷儿瑟瑟发抖,“我一定洗心革面,从此再也不做这等事情!若是……若是再犯,就让大人直接把我的手给砍了!”

    “不成!”紫衣姑娘一跺脚,吓得那刚刚从地上直起身子的偷儿吓得一个激灵,又趴了回去,“你说他恶意不大,我却觉得他欺负我一介弱质女流,恶意大得很呢!”

    她这么一说,大堂外衙门口那些个围观的人便轰然大笑起来。

    先前这紫衣姑娘追着偷儿跑了大半条街,一脚能将已经爬起来的壮年男子踩得重新趴倒在地,随身还带着又是绳索又是长鞭,这几种东西与“弱质女流”着实扯不上什么关系,也难怪方才目睹了这一切的人此刻笑得直抹眼泪。

    紫衣姑娘被众人笑得愈发恼火,一跺脚一叉腰:“不管,今日我定要让这小贼吃些苦头!你若继续假仁假义,那我便自己动手,抽他个几十鞭子,让他好生长长记性!”

    “我劝姑娘莫要乱来。”李源并不急,只是语气严肃了些许,“滥用私刑乃我朝重罪,姑娘切莫因一时意气用事,将自己从被害者变成了施害者!

    我大瑞朝子民众多,千人千面,万人万口,若每个人都依着自己的性子去判断善恶,滥用私刑,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第七十章 识货

    “行行行!算你这话说得有道理!”紫衣姑娘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有些无从辩驳,但又不甘心放弃,继续强辩道,“罢了,这私刑之事算你说得对,我不去滥用,那这偷儿也不可如此从轻发落!依我看,就是不剁手,也得扒层皮,让他知道伸手行窃便要吃大苦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看其他人以后还敢不敢这般不学好!”

    “非也。”李源见紫衣姑娘松了口,微微一笑,“若是偷盗钱财如数归还便可减轻责罚,则盗贼落网后皆愿意尽数将损失弥补,以求少受皮肉之苦。

    若如姑娘所言,即便只是偷盗钱财,也要伤筋动骨,取人半条性命作为责罚,那盗贼必不愿归还钱财,更有甚者,还可能为了避免罪行暴露,干脆行凶伤人,杀人灭口,如此一来,岂不是滋生出更重的罪行,得不偿失?”

    慕流云在墙垛后头听了李源的这一番话,大为吃惊。

    终日与杨知府、孔县令之流为伍,她早已习惯了这些人要么把打板子挂在嘴上,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以振官威,要么倒是严格奉行了慎刑的原则,却并不知道上头为何要求慎用刑罚,只是麻木地听话,不让多打便不多打,不让打便不打,至于为何如此,从未想过。

    就连慕流云自己也始终以为是新帝想要当个仁君,因此想要处处表现得仁德爱民,并未想到更深远的用意。

    现在听李源一席话,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李源说完之后,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偷儿:“不说我倒还差一点忘了,你这小贼当街行窃,那么多衣着光鲜的,偏偏选中这样一个姑娘家,定是觉着女儿家身娇体弱,就算被偷了东西,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过。

    如此欺软怕硬也是可恼!既然如此,便再给你加上五日劳役,帮你长一长记性,牢记此次教训,以后断不可萌生恶念,将手伸向他人腰间,如若再犯,定严惩不饶!”

    那偷儿一听这话,忙不迭的磕头:“谢官老爷大恩大德!小人过去从未偷窃过,这一次也是因为家中老母生了病,才生了这糊涂心!

    官老爷您该打便打,该罚便罚,我以后一定不再有这种恶念,若再做这样的事,您就是把我脑袋切下来我也绝无怨言!”

    李源对他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个紫衣姑娘:“姑娘可还有什么异议?”

    紫衣姑娘被李源问得无法反驳,可心里头又窝着一把火,搜肠刮肚找不出来合适的话可以反驳,最后只能是恼火地一跺脚,转身挤开人群冲出了县衙。

    紫衣姑娘跑了,偷儿被衙差给押到后头去拿竹片子抽了,外面的围观人群没戏看,便纷纷散去,衙门里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寂静。

    李源理了理官服,缓步踱回后堂,正要开口唤来衙差吩咐事情,就看到几个衙差都在冲自己挤眉弄眼,不禁有些疑惑,脚步停了下来,顺着那几个人示意的方向转过身去,看到了已经从墙垛后面出来的慕流云和袁牧。

    慕流云在李源上任之后,还有一段时间没少往西泗县跑,虽然已经有日子不见了,李源倒也认得她,一看是州府的司理来了,客气地对她拱拱手。

    “慕司理怎么忽然来了?可是我西泗县地界出了什么案子?”他客客气气问道。

    慕流云也向他行礼:“那倒不是,我今日是因为一桩太平县的案子,陪同袁大人到西泗县来寻人的,不过么……不大顺利,便顺路道来大人这边来讨口茶喝。”

    李源听慕流云将身旁的青衫男子称为“袁大人”,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向袁牧施礼:“卑职见过袁提刑!”

    哟!这倒是个识货……哦不,慧眼识英雄的!

    “你认得我?”袁牧被李源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倒也没有特别惊讶。

    “并不认得,但是京畿路袁提刑的威名却是如雷贯耳,卑职一直对大人的雷霆手段十分钦佩,但至少一些听闻,并不曾与袁提刑打过交道。”李源笑了笑,“方才慕司理一说他是同袁大人一同为案子而来,我便想到应该就是大人您了。”

    慕流云没想到李源居然一眼就把袁牧给认了出来,单凭这一点来看,别说孔胖子了,就是杨知府在他面前,那也一下子就比下去了。

    “李大人方才可真是心胸宽广,那女子在堂前与你这般争执,李大人都不曾与她一般见识!”慕流云也没打算真的偷偷听墙角,于是很自然地奉承一句。

    李源道:“此人是西泗县一家武馆的大小姐,那家武馆的馆主祖上据说是前朝的武状元,在十里八项颇有声望,许多镖局都会主动请他们家的弟子去做镖师,还有一些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也会请他们家的弟子去做护院、护卫之类。

    武馆这一任馆主膝下有四子,女儿就只有这么一个,我也是听得传闻,此女身手不凡,但是奈何性格骄纵,是个不好相与的,好在这位小姐本心不坏,因而并非我不同她一般见识,今日倒是她没有同我一般见识才对。”

    李源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和气,慕流云听后笑了笑,心里面倒是对这位李大人的印象上了一乘。

    一个父母官,头脑聪明,明断是非,这已经很是难得了,再加上世故通达,为人圆滑,这样的人若是来日不步步高升,那简直天理难容!

    “李大人方才断案有理有据,令我受益匪浅!”慕流云夸奖李源,这倒也不是恭维,她的确打从心眼儿里佩服这位谦谦君子,“今日我们来找李大人,是想了解一些与叶家有关的事。”

    “叶家?可是我们县里的叶承嗣叶员外?”李源微微有些诧异,“叶员外一家单单在我到西泗县上任以后,做过的好事都已经不胜枚举,不知袁大人和慕司理为何要打听他们?难不成有什么事与这叶家有瓜葛?”

第七十一章 赎良籍

    “并非与叶员外有牵连,而是事关叶家已经出阁的那位大小姐。”慕流云答道。

    “叶家小姐,我倒是了解甚少。”李源愣了一下,有些爱莫能助,“我来此地上任之时,叶家小姐早已经出嫁,听旁人讲是嫁到了外地的夫家,平日即便回来,只要没有什么需要求助于官府之事,我也无从得知。”

    “无妨,那叶员外呢?李大人与叶员外可有打过什么交道?”慕流云本也没指望李源对叶凌兰能有多么熟悉,转而问起了旁的。

    “叶员外我倒是的确熟悉许多。”李源答道,“且不说此前每次修路捐桥衙门都需要派人到场,就单说之前叶夫人病重的时候,叶员外从本家过继了一个孩子到自己膝下,之后叶夫人过世,叶员外为了给过继来的孩儿祈福,放了几个家生子出去自立门户,还赠了银两给他们,让他们可以用来置办个小院子,或者做些小本生意。

    西泗县数十年来都没有过一家放了这么多的仆从换良籍,因而我对此事印象颇深。”

    “叶员外为多少个下人赎了良籍?给县衙这边的钱是谁出?”慕流云连忙问。

    若是说别的事情,那慕流云还不敢托大,但若是赎良籍这事,那倒还真是说到她家门口来了!这几年她断断续续托江谨帮忙改身份换良籍,次数也快凑够十根手指头了,之所以还有私下里弄假身份这个下策,主要也是因为赎良籍的开销实在是太大,她总不能拿母亲开茶楼赚得辛苦钱全都贴不在这种事情上。

    大瑞朝对民籍的管束在先帝时期相当之严格,决不可逾越一星半点,但是到了新帝上位之后,倒是放宽了许多,除了贱籍依旧要等皇帝大赦才能变更,以及袁牧这一类的贵籍需要由血统定论的之外,良籍与奴籍之间的界限倒是不那么分明了,开始允许奴籍通过自赎来将自己划归良籍。

    只不过这个赎良籍的开销着实不小,作为自赎的奴仆,不仅要给自己的主人家一笔不菲的赎身钱,另外还要有一笔赎身费是交给当地官府的,收了这笔钱,官府才会销了这人过去的奴籍,重新以良籍的身份将其登记在册。

    虽然说从奴籍换了良籍受益颇多,不仅自己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就连以后的子嗣也不必为奴为仆,做着伺候人的活儿,但是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奴仆,每个月的柴薪钱也不算丰厚,饶是攒个大半辈子,或许也只是攒出了官府要收的赎身钱,需要付给主子家的依旧远远不够。

    叶员外想要为过继来的孩子祈福,因而主动放几个家仆出去,不收那一大笔自赎的银子倒也说得过去,若是那笔交给衙门的赎身钱也是他来出的话,那可是下了血本了!

    “一共八人,那笔钱也是由叶员外来拿。”李源给出的答案并不出慕流云的预料。

    “嚯!这位叶员外好大手笔啊!若是为了给孩儿祈福,有这一大笔钱,去庙里给菩萨塑个金身不是更好?”慕流云在心里打了一波算盘,核算下来的银两数额让她一阵肉疼。

    李源笑了笑:“叶员外说,捐到庙里是修来世,他想要替过继来的儿子求的是今生,因而放几个有出息的家生子出去,不让他们是府里屈才,以后这些人对他们家但凡有些感念之心,若在他百年之后,儿子遇到了困境,这些人不吝惜帮扶一把,那便值得了。”

    “这叶员外倒是个睿智之人,思虑长远,佩服!佩服!”慕流云不得不承认,这个叶员外的考虑还是相当聪明的,并且他所做的与其说是虚无的祈福,倒不如说是实际的积德。

    只是一个为了过继来的子嗣都能够如此考虑周全的人,为何对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却这般铁石心肠,哪怕明明白白的告知了女儿或许惨遭女婿杀害,也无动于衷?

    “李大人可知叶员外家中过继子嗣年方几何?”袁牧默不作声听了一会儿,开口问。

    “叶夫人过世前,叶员外带着那位小公子到衙门来提请办理逐项事宜,卑职因而与那小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小公子今年十四,平日由叶员外请了先生在家中教授学业。”李源答道。

    “李大人可曾听叶员外提起过女儿?”

    “不曾听闻。”李源摇摇头,忽而又想起一桩事情,“不过叶夫人过世,我曾到叶家吊唁,确曾见到一女子匆忙起身到内宅去回避生人,听叶家仆从说,那便是回家奔丧的叶家小姐,除此之外,我再未见过,也未曾听叶员外提起过。”

    说完之后,他终究还是耐不住好奇,问道:“不知这位叶家小姐所犯何事?”

    “她倒是不曾犯事,”慕流云叹一口气,“不过就是死得身首异处,夫家嫌疑重大。”

    李源一惊,再思及前头慕流云和袁牧询问的事情,也大概猜到了他们应该是在叶家那边出师不利,虽然不懂何以至此,但以他对叶家情况的了解程度而言,眼下也帮不上更多的忙,索性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以免不合时宜。

    “袁大人,慕司理,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吩咐。”于是他委婉地对两个人拱手说道。

    “有李大人这话,我这心里就踏实了!”慕流云对他笑道,“如果后续有需要李大人帮忙的,我一定会再来叨扰!”

    李源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对慕流云和袁牧两个人的态度也是淡然有礼,并没有因为慕流云品级低微或者袁牧出身高贵而有何不同,仿佛这两个人在他眼中并无不同。

    官场上最不缺的便是见风使舵之人,慕流云平日里在衙门内见多了那些个捧高踩低的“人尖子”,乍面对李源的这种态度,还多少有些不大适应,下意识偷看了袁牧几眼,怕袁牧因李源不够殷勤而感到不悦。

    不过袁牧看起来似乎对此也并不大在意,面色如常。这倒是让慕流云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平时也可以稍微放自在一些,不用那么战战兢兢,亦步亦趋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又被她压了下去。

    李源是什么人?从才学上来看,人家功名在身,若不是当初自荐要出去治乱,至少也能捞个京城里的虚职混一混。从更内里一些来看,人家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儿身,并没有那么多遮遮掩掩的秘密需要藏好,自己如何学得来人家那份底气和自在!

第七十二章 买珠钗

    离开西泗县衙门的时候,刚巧又有人前来请李源帮忙断官司,李源想要远送几步都未能成行,只好抱歉地止步于门口。

    “袁提刑来西泗县查案,卑职本当陪伴左右,现在这样,实在是怠慢了,还望袁大人见谅!”李源向袁牧拱手行礼。

    袁牧摆摆手,对此不甚介意:“李大人秉公办事,仁心仁德,有这样的父母官,乃是西泗县百姓的福气。以后你我另寻机会再一同饮酒畅谈。”

    听闻袁牧这话,李源客客气气应了,倒也没显得多么受宠若惊。一行人与他拜别,走出衙门。

    叶员外帮几个仆从赎了良籍的事情在西泗县也算是广为人知了,离开衙门准备启程回太平县之前,袁牧安排了袁乙去帮他办点事,主仆两个耳语几句,袁乙便急匆匆走了。

    慕流云秉承着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的原则,主动跑到一旁去避嫌,顺便在路边的一个摊子上挑些珠钗环佩之类的小饰物,一边挑一边同那摊贩攀谈,聊了一会儿,买了几样小东西,慕流云扭头一看,袁牧和袁甲早就已经等在一旁,连忙把东西包好往怀里塞,塞进去一看,鼓鼓囊囊的,实在不像样,又掏出来托在手里。

    “大人,”她迎上去,一边示意袁牧随自己到马车候着的地方去,一边对他说,“方才我同那小贩聊了几句,打听了一下那几个被赎了良籍的家生子放出去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那小贩说这事儿在他们西泗县也是响当当的出名,毕竟这边的人祖祖辈辈也没见过这么慈悲的主人家,都当做奇闻一样在口口相传。

    那些被赎了良籍的家生子,被放出去之前,叶员外还每人赠了一些银两,之后这些人有的去别的地方做了伙计,去工匠铺子做学徒,还有爹妈或者自己攒的本钱够多的,听说有一个做了行商,到外地去贩货。

    还有一个最厉害的,他娘是叶员外家里的老厨娘,他自己也从小耳濡目染,有一身的好本事,叶员外借他钱在城外路边置办了一个摊子,开起了半茶棚半食肆的买卖,听说行人歇脚都喜欢那里,生意相当红火,说是再过个一年两载,便能攒够钱回城里来开酒楼了。”

    “看来以后若是叶员外家的公子有个需要帮扶的,倒也能指望上。”袁牧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认真点评还是随口调侃,随后他看了一眼慕流云手上的东西,“司理喜欢这些?”

    慕流云一愣,低头一看,好家伙,自己方才急急忙忙用帕子把买来的东西裹了裹就过来同袁牧说话,这会儿才发现,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里面的东西都露了出来。

    现在,她,穿着一身男装,手里捧着一把发钗和耳环,满脸堆笑……那画面,着实猥琐。

    慕流云手忙脚乱地把帕子重新裹好,下意识背到身后,一脸讪笑,故意粗着嗓子道:“袁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谁会喜欢这娘们儿唧唧的玩意儿!我是帮我娘买的,她么,平日里喜欢拿这些小玩意儿打发打发家里头那些闹腾的小丫头。”

    说完她有些心虚的看看袁牧,又看看身后的袁甲。

    袁牧倒是没有什么表示,身后的袁甲一脸嫌弃地看着慕流云,就好像看着一个变态。

    慕流云心里苦,但是慕流云她不说!

    别家姑娘自及笄之后,便是如桃李争艳般的时候,数不尽的漂亮衣衫——梅染荼白荷草绿,薄柿竹月碧玉石;挑不完的脂粉香膏——花钿口脂傅香粉,桃花酒晕飞霞妆。

    而到了慕流云这里,长衫,幞头,仅有的一根钗,还是一根毫无花色可言的木钗,饶是如此,这根木钗慕夫人也轻易都不允许慕流云戴一次,生怕她一不小心被人识破了女相。

    虽说不得不扮作男儿,可慕流云的一颗心确实如假包换的女儿心,做了司理参军之后,有了月俸,院子里也住了些受她恩惠的女子,慕流云便有了借口,每逢瞧见漂亮的首饰便会买下来,哪怕自己不能戴,送给家里那些姑娘,看她们打扮得娇俏可爱,也同样欢喜。

    因这个癖好,外头盛传她是如何的风流多情,慕流云倒也不甚介意,甚至有些正中下怀,又多了一个不被媒人登门的好借口。

    只是现在被袁牧瞧见,可万万不要被他给当成是自己有什么特殊癖好才是啊!

    慕流云深知越描越黑的道理,此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暗暗想了想,觉着方才自己表现得也够了,便把这事儿从心头往下一压,强迫自己不再去担忧。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慕家的马车侯在那里,慕流云恭恭敬敬请袁牧先上车,袁牧刚上去,袁甲便急急忙忙跟了上去,一屁股坐在了袁牧旁边。

    袁牧冷眼看着他,看得袁甲心里发毛,连忙挤出自认真诚的笑容,以掩饰自己那点心思。

    慕流云挑帘上车的时候,正看到袁牧端坐车内,袁甲坐在他旁边冲着他一个劲儿傻笑呢。

    一张怒目金刚一样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胖阿福一样的笑容,这副尊容看起来真的是要多吓人便有多吓人,把慕流云冷不防瞧见,吓得打了个哆嗦,赶忙把眼睛移开,在对面坐下。

    袁乙还没有回来,他们需要再等一会儿,三个人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确切的说是和袁甲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之后,慕流云决定说点什么。

    “大人,方才在县衙那边,为何您要对李源大人有所保留?莫不是对他不甚放心?”慕流云觉着有些纳闷儿,李源这人声誉向来很好,为官清廉又肯做实事,为何方才袁牧却明显不想把叶氏一案的详细情况都抖给他?

    “叶员外若有心隐瞒,李源越是试图去挖,只会让他更加紧张,防得更紧。”袁牧靠在车厢壁上,半闭着眼,“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必非要打草惊蛇不可。”

第七十三章 听个曲

    慕流云一听这话,心里面也就明白了,方才袁牧同袁乙耳语几句,八成就是为了这事。

    其实想一想也是,堂堂京畿路提刑司,又有这样一尊“大佛”坐镇,怎么可能是个等米下锅的懒衙门!估计明着倒是没有怎么插手过各处事物,私底下养了多少暗探,恐怕只有袁牧本人心里最最清楚。

    就像这次袁牧说是因为偶然发现了叶氏的尸骨,所以才令人到太平县来寻自己,可是这几日慕流云仔细想过之后发现,这个说法十分之荒谬,反而更像是有提刑司的暗探发现了尸体,之后通报给袁牧,袁牧正好利用这个由子,将自己叫去现场,算是某种试探或者考验。

    现在既然袁牧已经派了袁乙去处理,慕流云便不再多言多语,不管这位大人究竟为何要来考验自己,慕流云只想顺利过关,平安收场。

    “慕司理接下来有和打算?”慕流云胡思乱想的功夫,袁牧忽然开口发问。

    “这个么……”慕流云被他忽然问到头上,面色尴尬,支支吾吾,倒不是因为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是她考虑过,就是这个打算,当着袁牧的面不大好讲。

    袁牧似是看懂了慕流云的欲言又止:“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忌。”

    “此事叶家绝口不提,郭家也是决计会守口如瓶保住郭泓清,既然这两边都无从打听,那么太平县里若说还有什么人消息灵通,必属引凤楼的杨妈妈……”

    袁甲在一旁一听这话,脸色已经阴沉下来,正要开口斥责,瞄一眼自家主子,发现袁牧似乎并未对这个提议有任何不悦,他倒也长了个心眼儿,没急着开口。

    “引凤楼……”袁牧沉吟。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肯定还有别人可以打听……”

    “就去那里吧,听慕司理的安排。”

    袁乙办完了袁牧交代的差事回来的时候,看到袁甲坐在袁牧身边,脸色锅底般黑沉沉的,还以为是他又说了什么莽撞话,被袁牧给斥责了,倒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回程一路无话,进了太平县的县城,听到慕流云吩咐车夫到引凤楼,不禁大吃一惊。

    他比袁甲心思缜密,知道慕流云敢这般公然吩咐车夫到那去,必是得到了自家爷的首肯。

    可是爷不是向来不近女色的么?过去找京城里头,也不是没有别的世家公子撺掇着要拉爷去喝酒听曲,都被爷眼睛也不眨的就拒绝了。

    甚至有一次,有一个过去与爷还算交好的公子,与他人打赌能让爷破戒,借着上门拜访的由子,将一名女子带入忠勇郡王府,酒过三巡的时候,那女子忽然脱去外袍,露出里面艳丽的舞衣,还未来得及展现舞姿曼妙,就被爷令人用斗篷裹了从大门口扔了出去。

    现在慕流云要带着爷去什么引凤楼,爷居然应允了?

    尽管猜到此行目的必然是与案子有关,可袁乙仍然感到大为震惊。

    “爷,不如叫我去,把你们要找的人带到慕司理家中……”他试探着提议。

    “不必兴师动众,”袁牧道,“若是惊吓到别人,怕是想开口也不敢开了。”

    袁乙无言以对,只好不再说是什么。

    慕流云让马夫把车赶到了引凤楼门口,马车停稳,她先跳了下去,在车底下帮袁牧打帘子,方才在车上他们已经说妥了,袁甲和袁乙都不用跟着上去,与车夫一同在车上等就好,不然以他们两个的模样,尤其是袁甲,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光顾引凤楼的人,跟他们一同进去容易引人注意。

    引凤楼在太平县也算是小有名气,杨妈妈精明能干,长袖善舞,里里外外打理的明明白白,来到近前便能听到琴声悠扬,门口几个伙计迎接宾客井然有序,全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乌烟瘴气。

    慕流云和袁牧被人迎了进去,穿过中庭把两个人带到一间雅间当中,然后满脸堆笑,殷勤地询问:“二位贵客不知想要喝点什么酒?有没有相熟的琴师?”

    “酒就不喝了,给我们来一壶好茶。琴师也不必了,劳烦小哥把杨妈妈请过来。”慕流云也不同他啰嗦,摸出赏钱递过去,示意他速速去办。

    “杨、杨妈妈?!”小伙计一愣,估计还没遇到过到这里来的贵客开口就点杨妈妈的,惊讶地嘴上都打了结巴,不过赏钱到手,他也没有含糊,反正一壶茶,叫一声杨妈妈过来,也没有多难,余下的便与他无关,“好咧!贵客稍后,小的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这小伙计又回来了,送来了一壶茶,重新退出去,他才退出去没多久,雅间外又传来了轻轻叩门的声音,门被推开了一道缝,人还没露脸,杨妈妈那尖细的嗓音夹着笑声就先从门缝里面钻了进来。

    “哎哟,快让我瞧瞧,这是哪位贵客今儿赏脸见见我,那我可得讨杯酒喝才行呢!”杨妈妈一边笑得像一只要下蛋的老母鸡,一边推门走进来,定睛一看,屋里坐着慕流云和另外一个之前在慕家门口打过一个照面的年轻男子。

    “慕司理!”杨妈妈连忙露出一脸惊喜,变了一个腔调,“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您可是我们引凤楼的稀客,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杨妈妈,你若不忙,就先坐一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日过来是专程来寻你的,想跟你打听些事情。”慕流云招呼杨妈妈。

    杨妈妈连忙到二人桌子对面拢了拢裙角跪坐下来,慕流云这个司理参军虽说品级不高,但是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那也是万万惹不起的:“慕司理可是为了草果那丫头的事来的?司理放心,她那赌鬼爹上次被我连哄带吓给轰走了,没敢来找过麻烦,以后应该也不敢了。”

    “这次倒不是为了草果,是想和你打听个别的人。”慕流云摆摆手,“我且问你,郭泓清郭公子可是你这边的常客?”

    【介于某些场所和职业不可说,所以替换成可说的,大家意会即可,多多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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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592/ 第一时间欣赏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 作者:莫伊莱所写的《提刑大人使不得》为转载作品,提刑大人使不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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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大人使不得介绍:
为保住家产,“遗腹子”慕流云女扮男装二十载,
只想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司理参军,
招招猫,逗逗狗,破破冤案,顺手再解救几个无知少女。
可是一不小心,怎么小辫子就落到了“活阎王”手里。
慕流云:“提刑大人,查案就查案,分寸还是要有的,莫要惹上断袖分桃的名声……”
某人:“你确定有袖可断,有桃可分?”
慕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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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小白,勿考据,考据就是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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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群:200144356提刑大人使不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提刑大人使不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