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沼泽
稷凌云见莫及愈发尴尬,岔开话题道:“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走啊?绕过这沼泽吗?”
莫及思考了一会儿,回道:“就从这儿过吧,我们是一直朝正西方向走的,最好不要换,绕过沼泽怕是路又有变。”
又征询洛之渊意见道:“洛师兄意下如何?”
洛之渊看了看前方的沼泽道:“我同意莫师弟的意见。我们要想尽快出去,就别轻易更改路线。再则,我们走过来这一路,几乎处处凶险,换条路也未必就好得到哪儿去。”
“也是,那我们还是想办法穿过沼泽吧,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云兕问道。
转瞬突然想起在幻境里的经历,对莫及说道:“莫公子不是会御剑么?你的几位同门定然也会吧?不如带我们御剑过去?”
莫及摇了摇头道:“这里林深叶密不便于御剑,且御剑极耗内力,我们几个修为尚浅,又要带人,短时间还好,长时间怕是难以坚持,再则若是中途遇到什么危险一个不稳坠落下来就惨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了。”云兕有些无奈。
“在下有一个办法,不知能否可行。”稷凌云说道。
“什么办法?”丛一问道。
“我家乡在极远的大荒北面,那里终年冰雪不化,当地人为了方便出行,取细木编成又长又大的板鞋。穿着这种板鞋,再手杵木棍,木棍前后滑动,便带动人快速的前行。
我幼时曾有一次在冰上玩耍,不小心冰裂了掉进冰窟窿里,村里一个大哥哥就划着这个将我救了出来。
那冰面我一个幼儿踩在上面碎了,他将近成年还带着我去安然无事,我想就是因为他穿着这板鞋的缘故。”
稷凌云说道,不知是不习惯一次说这么多话还是在回忆,中途顿了几顿。
“哇,稷师兄,第一次见你说这么长的话。不过我觉得这个方法应该好用。”丛一大惊小怪的说道。
莫及问询的看向洛之渊。
洛之渊想了想道:“应该可行,师傅曾说过同样大小的东西,与地面接触点越大,力道越小。这沼泽越挣扎陷得越快,应该就是力道的问题,你看落叶就不会陷进去,想来就是轻巧的缘故。”
“稷师弟的法子能让我们尽量多的与地面接触,又尽量快的通过,只要我们自己放松,不要用力,应该能很快划过去。”
丛一听了开心道:“那我们找东西做板鞋吧。”
莫及点点头,安排道:“稷师弟会做板鞋,三位姑娘手巧,留在这里帮忙编板鞋,我跟洛师兄去找材料,丛师弟负责运回来。”
众人均点头同意。稷凌云叮嘱道:“最好找轻的、大小差不多的材料。”
丛一指了指前面树上攀着的粗藤道:“不用去找,这不就是最好的材料吗?把叶子扒掉,捋捋直,轻巧又方便编织。”
莫及扯下一根藤绳,拉了拉试试韧度,对众人道:“很结实。”
又扒掉叶子,砍掉尖端过细的一截,留下下端丈长手指粗细的一截,递给稷凌云,问道:“稷师弟看看合不合适。”
稷凌云试了试,道:“很好,做成三尺长差不多。”
莫及看了看四周藤绳的密度,说道:“这些藤绳应该够了,那洛师兄负责砍藤绳,我来扒掉叶子,丛师弟将它们截作三尺长短,稷师弟和三位姑娘还是负责编织。”
一行人已一起同行了几日,颇有些默契,莫及说完后便各自行动起来,不足半个时辰,便编好了七双三尺长一尺宽的板鞋。
又就地取材,砍了十四根三指粗细近四尺长的香樟树枝做了手杖。
稷凌云自己先穿上板鞋,试了试松紧,对莫及道:“师兄,我先去沼泽试试,能行再教你们怎么走。”莫及点点头。
丛一跑过去给他腰上系上一根长长的藤绳,道:“师兄,这是我刚才专门做的,你要是陷下去,我们就把你拉上来,不用怕。”
稷凌云谢过,在众人紧张期待的眼神中朝沼泽地走去。丛一紧紧拽着手里的绳头,稷凌云回头笑笑道:“师弟不用紧张,应该没事的。”
丛一点点头,手还是没有放松。魍魉调侃道:“看不出,你还挺有兄弟情谊的嘛。”丛一难得的没有回嘴,两眼紧张的盯着稷凌云越走越远的背影。
莫及代他解释道:“丛师弟与稷师弟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最是相厚的。”
稷凌云开始几步还有些紧张,走得有些踉跄,走得几步便放松下来,双手并用,一会儿便划出几丈远,丛一拽在手里的绳子感受到一股牵力,忙叫到:“师兄,你快回来吧,绳子不够长了。”
稷凌云看基本可以确定能够顺利的通过沼泽了,便点点头转身滑了回来。
众人见他平安回来,脸上均洋溢着喜色。丛一一见他站稳,立刻迎上前去,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到:“师兄你没事吧。”
稷凌云笑着拍了拍他道:“没事的,你不都看到了吗。”
说罢,转向众人道:“刚才试了试,除了刚开始出发自己紧张用力了,有些下坠以外,其他时候都很顺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给大家讲讲怎么使用这个吧。”
“系绳要绑稳,杵这个支撑辊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点就好了,不要用力,掌握好平衡,让板鞋自己滑就好了。”稷凌云一边讲解一边示范,让每个人在平地上走几步试试,又一一纠正姿势。
身子轻盈的三女很快掌握了要领,能自如的前滑了,胆大的云兕还跑到沼泽地里试了试。
学得最快的确是看着咋咋呼呼的丛一,都不用稷凌云手把手指点,只学着他的样子绑好板鞋,自己试探着划了两步就能嗖嗖的划走了。
学得最慢的却是沉稳的莫及,当然这个慢只是相对而言,基本稷凌云纠正过几次后就全都操作自如了。
稷凌云见众人都掌握了要领,对大家说道:“道路狭窄,我们一个个走吧。我走前面,丛师弟和云姑娘也适应得比较好,就走我后面吧,后面的人跟着前面的脚印走,树叶被滑下去,路会顺畅很多。”
众人按他安排的排好,除了走在最前面的稷凌云因地上的树叶太多,阻力较大,偶有踉跄之外,都很顺利的划走在沼泽上。
细心的稷凌云每走半里路,手中的支撑辊向下点的时候便多用力一些,以试探是否已走出了沼泽地。
如此滑行了近十里路,太阳已快落到树上时,一行人终于走出了沼泽地。
莫及松了口气道:“终于踩在实地上了。还好沿路没遇到其他危险。”云兕点点头,道:“多亏稷公子想出了这个巧妙办法。”
稷凌云憨厚的笑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碰巧罢了。”又问道:“天快黑了,我们还往前走吗?”
莫及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道:“再往前走走吧,这里离沼泽太近,万一有什么危险,避让之下很容易陷进沼泽里。”
第四十七章、瀑布
一行人借着越来越弱的天光快步向前,香樟树的清新香气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带点锈铁腥气又有丝丝血腥气的水汽。
“水汽好重,前面有河,正好,今晚上我们就捞鱼吃。”丛一拿鼻子嗅了嗅四周的空气开心说道。
“什么都吃,难怪能跟巴蛇交流呢,这水味道这么重,里面的鱼说不定是什么吃人怪物呢,你还想吃它,小心鱼把你给吃了。”魍魉白眼道。
丛一小声嘟囔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又拔高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能吃能睡,无忧无虑,见不得我每天都这么开心,才处处跟我作对。我宽宏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过魍魉姑娘,好心提醒你一句,嫉妒让人丑陋,还容易衰老,好好的姑娘家,可别学到这个坏毛病。”
魍魉微黑的脸上,因愤怒而染上些红色,指着丛一道:
“我嫉妒你?!真是笑话,你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看来你不仅贪嘴无赖,还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是怎么混进首阳门的?真是给莫公子他们丢脸。”
“你才丢脸呢,好好的女孩子什么不学,偏学口舌之争,云姑娘的脸也让你给丢尽了。”丛一毫不示弱的反击道。
见二人越说越不像话,莫及忙拉住丛一,对他说道:“这水汽味道是不太对,魍魉姑娘也是好心提醒,师弟莫要再多说了。”
又对魍魉说道:“师弟年轻气盛,错误理解了姑娘的好意,出言有些不敬,还请姑娘见谅。”
魍魉理所当然的说道:“是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是莫公子明事理,这才是名门正派的样子嘛。”
丛一听罢瞪圆了眼睛,连声道:“你,你。。。”却碍于莫及没再说下去。
云兕扑哧一笑,对莫及道:“莫公子,你也太小心了,不过是小孩子拌嘴,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们去就是了。这一路上,要是没有他们说说闹闹,我们尽想着一会儿又会遇到什么精怪凶兽,该多无聊啊。”
魑魅也抿嘴笑了笑,刚才还理直气壮的魍魉这会儿给云兕说得脸更红了,尴尬辩了句:“姑娘,你说什么呢。”
丛一这会儿见有人支持,也转变阵营,对莫及说道:“就是嘛,师兄,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每次都道歉,显得我很没道理似的。”
莫及无奈的看着他们,叹口气道:“原来我才是那个恶人啊。”假意拱拱手道:“对不起了诸位,打搅你们看戏了。”又对丛一和魍魉挥挥手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幽默逗得捧腹不已,云兕看稀奇似的看着他道:“原来莫公子也可以开玩笑啊。”
丛一听了哈哈大笑,将手拦在莫及肩膀上,笑嘻嘻的说道:“瞧云姑娘这话说的,我师兄行事稳妥、思虑周全,就一定得是一板一眼的老头子样子吗?”
莫及这下是真有些尴尬,忙岔开话题道:“流水声越来越大了,大家提高警惕。”
“是瀑布。只是这颜色怎么这么像血?”走在最前面的洛之渊已经看见了水声的来源,语气很有些惊异。
一处约十丈宽、不到两丈高的瀑布出现在众人眼前。
瀑布后竟是座高耸入云的巍峨雪山,瀑布下是个十来丈宽、近百丈长的湖泊。瀑布落差不大,水流缓缓流着,只那水是血色的红。
残阳下,血色的湖水与其后白雪皑皑的山和周遭绿茵茵的树相映,看着甚是诡异。
“这瀑布里流的是血吗?!还有这里怎么会有雪山啊?”云兕想不通眼前的景物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好似一个不懂四时气候规律的拙劣画师的信手涂鸦。
“有轻微的血腥气,但是血应该不能这么流动,一直不凝固,可能是水里有血红色的植物。”莫及看了看湖面说道。
云兕走进了些,打算仔细观察下湖面。血红色的湖面能见度很低,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任何鱼类的痕迹,连水里常见的杂草都没有一根,更别说鲜亮的红色植物了。
云兕疑惑更深,用刚才沼泽里没有扔掉的支撑杖在水里搅了片刻,除了木杖颜色有些泛红外,没有粘连任何的杂物,不禁怀疑起莫及的判断来。正想要怎样才能探个究竟,就听见丛一疑惑的声音。
“那里怎么在冒泡啊?底下有什么东西吗?”丛一指着瀑布下方不远处说道。
云兕定睛一看,距离瀑布与湖水的交接处大约尺远的地方,正汩汩冒着气泡。众人围观的短短时间,那气泡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好似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吞咽或是大口呼吸。
云兕想也没想,顺手捡起块手掌大小的碎石,朝着气泡中央处砸了过去。
“咕咚”一声,碎石精准的砸到气泡最密集处,溅起丈高的血色水花。又是沉闷的“铛”一声,碎石好似砸到了钢铁之类的硬物,众人听此声音,都握住了兵器,紧盯着湖面。
然,众人防备中的异动没有如期而至。碎石继续下落,只那湖面上气泡密集处,突然多了个向水底回旋的漩涡。漩涡不过女子手腕大小,随着碎石的下落深度快速变深,直至看不见的湖底。
被一粒碎石搅乱的湖面很快恢复了平静。
众人等了半响有些懈怠时,忽听得“噗噗”两声,那消失的漩涡竟破水而出,直直向上,形成个直立的丈高水柱。
水柱顶端竟是刚才云兕砸过去的那块碎石,水柱不断吸收湖里的水,越裹越高,越裹越粗,直至与瀑布平齐,底端好似被切断了似的离了湖面,对着众人斜砸过来。顶端的碎石完整的吸附在上面。
一行人忙左右散开,避开水柱的冲击。
血色的水柱重重砸在云兕方才站立的岸边,将岸上的沙石杂草都染成了猩红色,又顺着岸边的走向,自高到底缓缓流入湖里,看着就像是湖边有人正逐步血尽而亡。
一行人看着,虽知道那很大可能不是血,还是不自觉的一阵恶心。
第四十八章、水怪
众人忍着翻涌的胃液不错眼的盯着湖面气泡处的动静。
水柱上岸后,冒泡的范围继续扩大,终于,一阵‘哗啦啦’的抖水声后,水面气泡最集中的地方,伸出个血红色的头颅来,与那血红色的湖水几乎融为一体。
那头颅约莫脸盆大小,呈扁圆形,整体看着像鱼,脸上却满是拇指大小的肉疙瘩,神似涨大版的癞蛤蟆。
脸部正中是一双细长的、几乎没有间距的眼睛,没有眉毛。眼睛以上全是血红色的鳞片,眼睛下面是黑洞洞的两个外翻的粗大鼻孔,跟猪鼻孔一个形状。
再往下是扁长的嘴,那足有寸厚的嘴唇,肉唧唧的嘟着,嘴边还有两条尾部没在水里,不知道到底有多长的胡须,胡须上竟也是血红色的鳞片。
这会儿那丑怪的头颅很是用力的往后仰着,后脑勺几乎与水面平行,粗壮的鼻孔以固定的频率一开一合、一合一开,大嘴张到最大,咕咚咕咚的吞着瀑布流下来的水,远远望去,表情惬意又贪婪。
“那是个什么东西啊?水怪吗?”丛一观察了半天,也没能在现有的认知里,找着个合适的名词来对应眼前这长相清奇的头颅,问道。
“你想要的晚餐啊,快去抓吧。也好让我们也尝尝这新奇食物。”魍魉嘲笑道。
“说正事呢,没工夫跟你开玩笑。”丛一一副我很忙的样子看了她一眼,又将询问的眼神投向莫及。
莫及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罢又自嘲道:
“以前还沾沾自喜,总自以为博览群书,天下事无有不知的。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的眼界真是太小了,这世间还不知有多少,书中没有的事物呢。怪道偃师伯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
“就这谷里这些东西,我还宁愿我永远不知道、永远不接触呢。”丛一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这几日见到的各种新奇生物,瘪瘪嘴道。
又问洛之渊:“洛师兄跟着偃师伯走了这么多地方,可有见过或者听过这怪物吗?”
“没有,但听师傅说过,这死亡谷传说是魔神蚩尤的埋骨之地。他与轩辕黄帝在巨鹿大战败北后,逃到此处,蚩尤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借助这里奇特的复杂地形,设置了诸多屏障,又网罗、圈养了大批上古凶兽。”
“轩辕黄帝几次攻伐此地,都铩羽而归,直到黄帝神归天庭,也未能踏进这里一步,是为黄帝毕生的最大憾事。虽不知真假,但这里出现的鸟兽没一个简单的,却是可以肯定的。”洛之渊娓娓说道。
“水怪不见了!大家小心。”一直紧盯着水怪的稷凌云示警道。
众人定睛一看,刚才那旁若无人、一心吞水的怪物果已消失。此刻湖面上除了瀑布汇入处有些水花起伏外,一片平静。
众人齐齐退到岸边稍远的地方,全神贯注的盯着湖面,预防水怪的突然袭击。
但一直盯了近一刻钟,直到太阳几乎隐到地平线上,湖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怪兽回湖底睡觉去了吧。刚才可能只是换换气、吃点东西,因为被云姑娘打到了,所以露出头来警告下我们。”丛一猜测道。
“不会这么简单吧?”云兕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不会,你看刚才它除了把那块打到它的石头喷回来,什么也没干啊。前面那头黑熊,不还教我们防备沼泽的么?贪吃蛇也只是抢了我们一只狍子而已,这里面的怪兽都是很讲道理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丛一自如的解释道。
“有些人好像已经忘了是谁被蛇咬了,差点丧命的事啊。”魍魉凉凉说道。
“那不是偶然吗?人还有好有坏有正有邪呢,兽类当然也不例外,可我们也不能因为一条蛇是坏的,就觉得这里所有的鸟兽都是坏的啊。”丛一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还真是乐天派啊,到时候被鱼吃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魍魉鄙视道。
“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先别管这水怪了,找个地方过夜吧。这里有雪山,晚上肯定阴冷,得早做准备。”洛之渊建议道。
“洛师兄说的是,我们在林子外围离湖边稍远些选个背风的地方吧,我跟洛师兄去找些柴火和吃的回来,稷师弟继续在湖边警戒,丛师弟和三位姑娘帮忙收拾个空地搭上帐篷吧。”莫及条理清晰的安排道。
到一行人弄好这一切,点起篝火,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此时将近月中,月色还比较明亮。遗憾的是莫及洛之渊二人只带回了柴火,没能带回食物。莫及解释道:“天黑得太快,周围又有沼泽,没敢走太远。”
丛一很有些后悔将锦鸡给了黑熊,遥望着湖面,期盼那里能突然蹦出条鱼来。
魍魉鄙视的看了目带期盼的他一眼道:“你们修道之人,不是都以天地灵气为食,动不动就闭关几个月的么,别说一顿两顿了,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也没事啊,看你那样子,好似要被饿死一样。”
“看你这说的,没常识吧,闭关又不是不吃饭。天上的神仙还三五天一个宴饮呢。”丛一回道。
说罢一扭头,正好看见云兕伸出双手烤火,手上土黄色的玉镯在火焰上明晃晃的特别显眼,想起这玉镯的神奇之处,凑过去,狗腿的对云兕说道:“云姑娘,你这神奇镯子里有没有收着吃的啊?”
“没有,走的时候没想到这个。第一次出远门,没有经验,下次我一定记得带。”云兕尴尬道。
“真是笨,要有姑娘不是早拿出来了吗?难道还藏着等我们都睡了再吃不成。”魍魉嘲笑道。
“我这不是怕云姑娘忙忘了么。”丛一尴尬解释道。
“大家早点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我们师兄弟四个每人一个时辰轮流值夜。注意周围火堆别灭了,兽类大多怕火,也能保暖。”莫及将帐篷四周都点了篝火回来说道。
一行人遂各自回帐休息不提。
第四十九章、爱好
丑时初,值夜的丛一为了打发困意,围着帐篷百无聊奈的来回走着,时不时给这个火堆添点火,给那个火堆加快柴,幻想着火堆上正烤着香喷喷的锦鸡。
走到云兕三人所在的帐篷转角处,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物体移动压在树叶上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正以爬行的姿势缓慢靠近。
难道是蛇?想起这一路上,两次跟蛇类遭遇的经历,丛一因为困意有些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手悄悄握住剑柄,脚步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着,想将敌人引出宿营区域。
身后的声音如他所愿的紧紧跟着他,丛一掂量了自己的战斗力,没敢走太远,见距离云兕三女的帐篷有丈余距离了,快走两步突然转过身,拔剑刺去。
身后的敌人正走到营地边缘的火堆边,火光将他的样子清晰的呈现在丛一眼前:脸盆大的红色头颅,满脸疙瘩,两根长须,血红色的鳞片,赫然是那突然消失的水怪。
水怪身子将近一丈长,全身都是血红色的鱼鳞,尾鳍腹鳍都与鱼类一般无二,只肚子上还长着四只成人手掌长短、婴儿拳头大小的脚。此刻,四只脚正缓慢的拖行着沉重的身体。
怪道前面突然消失了,原来是想等我们晚上睡着了,来搞突然袭击啊,这水怪很聪明啊。
想到那列队攻击的青蛇、报恩示好的大黑熊,看来正如洛师兄所说的,这死亡谷里的鸟兽,都是跟过魔神蚩尤的,每一个简单的啊,希望自己遇到的这个不要太凶残。丛一暗叹道。
丛一的剑刺过去,水怪不闪不避,昂起头对着袭来的剑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剑。丛一忙抽身拔剑,不想那水怪气力惊人,丛一试了几次,用了九成修为,被水怪咬住的剑竟纹丝不动。
丛一心知拼力气自己不是这家伙的对手,改变战术,右手仍用八分功力扯剑,待水怪发力对抗后,果断的弃剑,一个后空翻,双脚对着水怪的脖颈处狠狠踢去。
水怪收力不及,被惯性反弹,又被丛一踢到脖颈脆弱处,吃痛,脖子一歪,头往侧面躲避,嘴却仍然死死咬住剑。
丛一见此,对着它的脖颈处又是一记大力的连环腿。水怪脖子被踢得左摇右晃,眼冒金星,支撑身体的四足软趴趴的失了力气,向左边倾斜,嘴里含着的剑也随着它头部的摇晃叮当作响。
水怪右侧的两只脚努力的往右侧着,想要放到地上,寻求支撑,奈何腿太短,身子太重,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成功翻回去,终是被再接再厉的丛一踢了个四脚朝天,倒在旁边的火堆上。
两条长胡须正正好调入烧得正旺的火焰中,‘哧溜’一声燃烧起来。
水怪胡须上亮闪闪的血红色鳞片,眨眼间便被烧得漆黑,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焦臭味道,身上的鳞片也被熏黑了好几处。
顾不得疼痛,四肢齐齐往左侧用力,火速翻过身,嗖一下划出丈远,滚灭了胡须上的火。嘴里还仅仅含着丛一的佩剑。
丛一见它怕火,选了跟细长的木材在篝火上引燃,当作武器,打向水怪。
水怪起身,喉结快速蠕动,竟三两下吞下了丛一的剑。见丛一拿着带火的树枝袭来,身子一偏避过他的袭击,却未反击,直直朝湖边窜去。
丛一追到湖边,没想到刚才缓慢爬行的水怪,这会儿速度竟这么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逃进了湖里,丛一紧跟着追都没追到。
“师弟,怎么了?”确是洛之渊几人听到动静了。
“刚才那水怪来了,我的剑被它吃了。”丛一郁闷回道。
“剑被吃了?你没受伤吧?”稷凌云拉过他上上下下的检查。
“我没事,那家伙根本不还手,吃了我的剑就跑回水里了。”丛一说道。
又疑惑道:“你说它专门上岸一次,又不伤人,难道专门来吃剑的?”
说罢,又很是郁闷的念叨道:“这把剑陪了我十二年啊,自我拜入师门起就一直用它了,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是我这么多年最宝贵的东西之一了。”
莫及和洛之渊看了看已经恢复平静的湖面,也很有些不解。
洛之渊想了想道:“我曾听师傅说过,有本海外异闻录曾记载着一只似龙非龙、似虎非虎的怪兽,专以铜铁器为食,经常潜入农户家里偷食铁质农具。”
“后来被一个铸剑师制服,带回去试剑,凡它不能食用的兵器,均是真正的神兵利器,这水怪虽样子有差,却很可能就是这类怪兽。”
“那它平时吃什么啊?这里没有什么铜铁器吧?”丛一疑惑。
莫及却突然想通了,解释道:“应该是师兄说的这样,我们不是总觉得这水红得奇怪,可能就是因为这水里有铁的缘故,你们还记得给山上送柴火的李大叔么?”
“我有一次看他的手尽是猩红色,还以为是受伤了,他却说是柴刀淋了雨生锈了,手染上了刀锈的颜色,这水里可能有锈铁。”
“难道这湖底是座铁矿?可铁矿石我们都见过不是这个颜色啊,怎么能源源不断的生锈呢?”丛一还是疑惑。
“这个暂时不知,现在只是个推测,是不是还得等明日天亮后进一步探查才能知道。”莫及说道,又对丛一道:“丛师弟先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丛一摇摇头拒绝道:“现在没有睡意,还是我守吧,师兄你们去休息。”
稷凌云知道,他还在伤感被水怪吃掉的剑,拍拍他的肩膀安稳道:“别伤心了,回去再打把好的。”
莫及也道:“是啊,不用回去,说不定马上就让你捡到个上古神兵呢,这谷里可是很有些宝贝。”
“是奥,就像云姑娘的象骨一样,开始我们都觉得是无稽之谈呢,这鱼其实是觉得我的剑已经落伍了,想帮助我换个好的吧。”
乐天派的丛一,很快走出了丢剑的阴影,开始期待着自己新宝剑削铁如泥,光芒四射的神勇样子。
第五十章、吃人的漩涡
次日清晨,云兕三人听了昨晚丛一的经历。魑魅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说道:
“看来这水怪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柿子捡软的捏啊。有个兵器还能狐假虎威,做个面上功夫忽悠忽悠外行人,这下可好,连装饰都没有了,连样子都不能装了,只能现出傻呆呆的原形了。”
丛一给她笑得脸都绿了,发誓一定要找到一把神兵利器给她点厉害瞧瞧。
莫及和洛之渊就是绕过这血湖,还是想办法渡湖讨论了大半夜,还是觉得应该遇山过山,遇湖渡湖,不改变方向。但还没问过云兕三人的意见,却是不好直接上路。
见几人已笑得差不多了,便征询云兕意见道:
“眼下我们若继续往正西方向走的话,就一定得通过这湖,湖里的水怪我跟师兄大致判断应是不伤人的,但也不能肯定就一定没有危险,若是绕过这湖方向可能会偏,不知几位姑娘意向如何?是直接渡湖还是绕过?”
“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一直直走的吗?当然是渡湖啦。”云兕理所当然的说道,魑魅魍魉也认可的点点头。
云兕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武断了,没有问过莫及几人的意见,忙找补道:“几位公子意下如何?”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就是要先问过你们的意见。”莫及说道。
“不用,既然已经说定了的事,那就一直这样执行就好了,不用每次都要单独再问问我们,太见外了,我们现在既是一个合作的团体,就遵守规则。”云兕说道。
“那好,那我们想办法渡湖吧。”莫及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这水没毒吧?”云兕问道。
“有水怪,应该是没毒的。”莫及迟疑道。
“没毒就游过去啊,这么近。你们不是说那水怪不伤人的吗?或者御剑过去?这四周挺空旷的,应该很简单吧。”云兕建议道。
“剑都没了,还御剑。”丛一嘟囔道。
莫及想了想,道:“御剑应该可行,只是瀑布上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安全与否,这样,我先一个人上去探查一番,没有危险大家再一起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师兄,有个照应,待会你回来你们三个也正好一个带一个。”丛一道。
“也行。那就走吧。”莫及说罢,念起剑诀来。二人很是顺利的飞到了湖中央,丛一很是得意的,摆了个自认为酷炫的姿势,然而,帅不过三秒,正要沿瀑布而上时,异变突生。
昨日那怪鱼出现的地方,起了个昨日一样的漩涡。只这次漩涡的威力大了许多,将处于其上方的莫及的剑深深吸住,丛一姿势刚摆好便被巨大的吸力带得摇晃起来。
莫及连忙运起内力抵挡,却只是拖慢了剑下坠的速度,二人很快便失去平衡被吸到漩涡边缘。
“师兄,是昨天那怪鱼在搞鬼么?”丛一一边伸直了双手保持平衡,一边问道,言语中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应该是,你站稳了,我感觉吸力越来越大了。”莫及一边说一边加大内力竭力控剑与漩涡对抗。
“我没去找它,它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我干脆跳下去给它一剑,就什么都解决了,说不定还能拿回我的剑呢。”丛一一边收手运气,将内力传给莫及助他抵抗漩涡,一边建议道。
“别冲动,那鱼虽昨日未伤你,但看这漩涡的威力可不是个简单的,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丛一制止道,尾音已被漩涡越来越大的吸力和风声吹得有些断断续续。
“还真是,水雾好像也越来越大了。我们不会被吸进去吧。”丛一身子晃得越来越厉害,几次差点掉下剑去,手脚并用险险稳住身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动了。
“别怕,注意平衡,身子尽量后撤,实在不行,我们就弃剑朝漩涡侧面跳下去,游回去。”莫及一边拼命与漩涡的力道较劲,一边磕磕绊绊的说道。
见二人被漩涡吸住,洛之渊和稷凌云忙御剑前去,试图解救二人,洛之渊一边御剑一边与稷凌云道:“师弟,你从漩涡背面过去,我从侧面过去,拉住他们就走,小心被吸进去。”稷凌云答应一声,照他说的朝着漩涡旋转的反方向飞去。
两人几乎同时到了漩涡周边,尽管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强大的吸力弄得身形不稳,几番挣扎才勉力支撑住。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行动,洛之渊拉住了前面的莫及,稷凌云则拉住了丛一,将将拉住莫丛二人的衣袖准备抽身撤离时,漩涡一抖,只听得丛一惊叫一声,顷刻间四人便一起连人带剑没入了湖水里。
云兕本以为洛之渊与稷凌云能救回二人,加上自己也不会御剑,无法顷刻间到达湖面上,便在岸边紧张的看着,准备要是那怪鱼冒出头好给它个暗器啥的,以帮助几人尽快脱险。
不想等来的却是四人齐齐被吸进漩涡,顾不得多想,‘扑通’一声跳进湖里,奋力朝漩涡方向游去。
湖水冰冷刺骨,云兕一入水便觉得浑身一凉,手脚差点抽筋,大力扑腾了几下才感觉血脉活动了些。水中那股锈铁混着血腥的恶心味道,又让她呼吸不畅,云兕默叹,救人可真是个苦差事,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奋力向漩涡游去。
魑魅魍魉见她动作,大喊道:“姑娘,危险,快回来。”
然,云兕已头也不回的游了过去,二女见阻拦不及,也纷纷跳水追着她而去。二人也被冰冷难闻的湖水激得浑身一颤,却更担心云兕的安危,闭着气游鱼般急速而去。
漩涡吸进了莫及四人后慢慢收缩,越变越小,眼见就要消失不见。
云兕游近后想也没想一头扎了进去,身后已赶上来的魑魅魍魉一人拉住她一只脚,想将她拖出漩涡,却反被死命挣扎的云兕,拖进了将要消失的和漩涡圈内,被漩涡的力道一起带了进去,卷入无边的水底世界里。
第五十一章、死里逃生
莫及感觉自己的心肺都要被水压破了,在漩涡里手脚并用、努力挣扎着想要冒出湖面,然还是抵不过水流的冲力,屏气划了半响,朦胧中抓着片青色衣角,像揪着跟救命稻草似的使劲拉了拉。
被抓住的衣角随着水流飘飘荡荡,勉力挣开眼透过浑红的湖水看到一抹青色,顿时好似迷途的羔羊,找到了羊群般开心不已,情不自禁的张开嘴想说些啥,却只听道一阵‘咳咳’的呛水声和‘汩汩’的透着难受的吞咽声。
异常于水流的声音给其他迷途的同伴指明了方向,莫及感到自己左右两边的衣角也被人抓住了,想到大家都还在,心底稍稍踏实了些。
尽量忽略水压带来的强大压迫感,手用力将呛水的那片衣角,往自己方向拽了拽,自己又被另一片衣角拽着缓缓前行。
好在几人修行道术,龟息闭气皆是基本功夫,除了初入漩涡水流湍急、视线又差,有些摸不清状况外,这会儿已能镇定的借力往外游了。
只方才不小心呛水的人,因肺部被湖水冲刷而气息不稳,力气越来越弱。
莫及感到身后抓着的衣角越来越轻,有要随波逐流,离群而去的趋势,有些焦急,牵住衣角的手使劲摇了摇,想要激起同伴的精神力。
两边拽着他的人也察觉了他的不对劲,转过头来,一只手继续往前划着,一只手比划着什么,似乎在询问莫及出了什么事。
浑红的湖水中,三个影子无声的交流着,两侧的青色衣角弄清楚了状况,沿着莫及侧身抓住了后面呛水的人,三人合力将他艰难的拖行着。
不知是怪鱼撤了法力,还是几人终于成功偏离了漩涡的轨迹,游了一炷香的功夫,几人感到水流渐缓,但水色却越来越暗了,几乎感受不到光线,想是离湖面越来越远了。
最左边的青色衣角身子往上提了提,想要带领大家往湖面游,却被兜头打来的一个水花冲得往后一倒,几人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中间的莫及刚拉住被冲倒的同伴,一阵更猛烈的水流便向几人袭来,几人顾不得把握高度,闷头往水流的垂直方向游走,不知游了多远,最前面的人突然打到一个硬物,手被撞得一阵疼。他忙扯了扯其他人,示意前面的异状。
莫及和形容尚好的另一名同伴,拖着已快要不行的呛水同伴,游到硬物周围,伸手四下摸索着,感觉面前好像是一扇石门,暗道兴许这就是出路,仔细感受着手底的触感,碰到有凹凸的地方,就试探着点点扭扭。
许是真的命不该绝,还真让他摸索出点动静,石门哐当哐当响了两声,好似有机括滑动,但却没有打开。
莫及等石门安静下来,仔细检查着与方才不同的地方,摸索到方才突出的应是雕着怪兽的地方凹了下去,好似有个圆形的孔,试探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没什么反应。
正要进一步探究时,突然感到一阵耀眼的红光袭来,却是一个火红的珠子正向着圆孔飞来,莫及忙收回手,却因珠子速度太快躲闪不及,手指被珠子一撞在孔槽边缘划出一条血口。
血缓缓沁入孔槽,珠子‘啪’一声扣在了孔槽上,严丝合缝,光华流转,莫及这才看清,那珠子竟是洛之渊随身佩带的身份玉佩。
只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重物移动声音,耀眼的红光中,大门缓缓打开了,湖水飞速退去,直至消失不见,众人这才敢算是松了口气。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间装饰极尽奢华的屋子,粗粗看去有近三百丈方圆。雕梁画栋,四周的墙上每隔三尺便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还挂着轻柔似水的水碧色帷幔,层层叠叠,隐隐绰绰,让人忍不住好奇帷幔后的风景。
“丛师弟昏迷了,稷师弟你快给他看看。”洛之渊将奄奄一息的丛一平放在屋内的地上,招呼有些呆愣的稷凌云道。原来刚才呛水的是丛一,最先发现石门异状的确是稷凌云。
稷凌云回神,见丛一奄奄一息的样子,很是自责自己被外物吸引而耽误了给丛一诊治,忙给丛一检查起来。
半响神色和缓了些,对带着询问眼神的洛之渊和莫及说道:“水呛到了肺里,好在应该是无毒的,丛师弟又及时闭气吞的水不多,吐出污水应该就能醒来。”
说罢,将丛一的衣领拉开了些,掰开他的嘴,半跪着将他的腰腹部放在自己的腿上,让他的头向下垂着,双手并用一手压着他背部,一手运气将他呛进去的水往外引,片刻,丛一嘶哑的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水。
稷凌云看他水吐得差不多了,缓缓将他身子放平,又给他输了点内力,看他脸色已渐渐有了血色,方收手问道:“师弟,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丛一打了几个嗝,断断续续回道:“好,好多了,就是从嘴里到肺里这一截,这一截都感觉火辣辣的。谢,谢谢师兄。”
“应该是你刚才呛水太久了的缘故,休息一下,待会找点清水喝下,应该就能好。”稷凌云回道。
“稷师弟你陪着丛师弟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和师兄先去探探四周的情况,这里突然出现,怪异之处颇多,我们还是想办法尽快离开的好。”莫及见丛一已无大碍说道。
洛之渊走到门前取下门开后,已变得暗淡无光的珠子玉佩,拿在手里很是费解的看着。
玉佩一被取下,洞开的大门便是一顿轰隆隆的响声,缓缓往中间聚合,转眼间原本三丈有余的门缝便不足丈宽。
洛之渊见此,忙站在门中间,双手伸开,大力支撑着想要阻止门关上。那石门按着自己的节奏往中间闭合着,螳臂当车的洛之渊差点被挤成肉饼,忙收手退回门内。
门毫无悬念的合上后,洛之渊在里面使劲拍了拍,全无反应,又到处找可以放珠子的孔,却也没有。
第五十二章、美好的故事开始了
莫及见此也想起刚才的异象,问道:“刚才是师兄抛出的玉佩吗?”
洛之渊摇摇头,蹙眉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上前查看后,我一人带着丛师弟就有些吃力,正一心维持着他的平衡,突然感到身上一热,这玉佩就不知怎么忽地飞出去了。”
“本以为门开了取下来应该无事,不想却将我们给困在这里了。”
“师兄别自责,这门应该本就是只进不出的,出路肯定在别的地方。我们能意外进得这里,免于被淹死已是幸事,还得多谢师叔专门做的这个与众不同的玉佩。”
莫及仔细观察了阖上的大门一会儿,不同于外门的沟壑,内门是块光滑的整石,全不见可以开动机关的地方,且自来机关设计都少有原路进出的,便出声劝道有些自责的洛之渊。
又想起方才玉佩飞来时,自己好似隐隐约约有股熟悉感,又添几分疑惑。
“只有这壁画看着最有故事,出路该在这画上。”莫及与洛之渊转了一圈,方圆百丈的殿内除了夜明珠闪闪发光,流纱帷幔飘飘杨杨外,空无一物。
只墙上的壁画栩栩如生,画着一个年轻女子的日常生活,想是这宫殿的主人。
“这边应该是起点,女子神色看着有些稚嫩。”洛之渊指着左侧最东边的一幅画道。莫及忙走过去驻足观看,已是能站起来了的丛一,也在稷凌云的扶持下饶有兴致的看着。
画中的女子大概豆蔻年华,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透着明媚的笑容。一手端着个小巧玲珑的簸箕,一手微微抬起,正拿着簸箕里不知名的野菜喂鸡。鸡只有一黄一黑两只,都是半成年样子。
很是朴素,还打了几个补丁的衣衫和身后低矮简陋的茅草屋遮挡不住她姣好的容颜和无敌的青春。画面左下角有匹马的影子,看身形很是神俊,却没见着马主人。
第二幅画出现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精致的织锦骑装的俊逸青年男子,手上拿着把弓箭,想是打猎路过。
男子透过低矮的栅栏,静静的看着院内,此刻正在阳光下晾衣的女子,眼神里有好奇也有惊艳。女子略仰着头,自然嫣红的嘴唇微微张着,扯出个迷人的酒窝,好似正在欢声歌唱。
第三幅画女子挽着个花篮站在一片紫色的花海里,身子微弓着,鼻翼有丝耸动好似正在静心体味这宜人的花香,一脸陶醉之色。
蝴蝶翩芊,阳光照在女子洗得发白的旧衣衫上,那略显寒酸的窘迫感,全被这美花美人打败。男子在画面左侧山上含笑看着她,整副画的中心都给了低头嗅花的女子,神骏的宝马尾巴都没地方画了。
时间来到了第四幅画,女子坐在在低矮的茅草屋内,正扶着床上颜色衰败、病得沉重的妇女吃药,眼角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昏暗的光线下,狭窄的床上补丁缀补丁的被子已成暗黑色,想来保暖效果不佳,上面还叠着几件同样缀满补丁的衣服。
男子站在对着小屋唯一的窗户的那面篱笆外,脸色有丝心疼,不知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屋内女子的窘境。
第五幅画里的女子站在院门前,正送一老者出门,尽是感激之色的脸上透着些尴尬。一手紧紧捏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一手不舍的抓着那只黑色的鸡,往老者手上递。
茅草屋开着门,隐约可见病床前唯一的凳子上放着两包药,被子上坠着补丁的衣服则不见了。男子在画面右下角远远的看着她,神色有丝焦急。
下一幅画画风突变,出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殿内锦衣华服的男子正与对面满头珠翠雍容华贵的女子争执着什么,脸色通红,很是气愤的样子。
这回换成了女子在右边的角落里,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衫,垂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看上去尽是无助和彷徨。
第七幅画男子抱着女子骑在马上。女子眼神惊惶、身子僵硬,不知是没骑过马心里害怕,还是不习惯与男子的亲密接触。
男子则满脸笑意,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紧紧搂着女子,头微微侧向她,神色温柔的问着些什么。前面不远处是女子家破旧的小院,想来男子已成功解决了华服夫人的刁难,正送她回家。
有了刚才的铺垫,二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第八幅画一副花好月圆,郎情妾意的甜蜜样子。
两人在方才那片紫色花海里,男子正给女子带花环,眼神是带着浓浓爱慕的欣赏。女子微垂着头,两腮绯红,手足无措很是害羞,又有些期待的看着爱人。
一旁的骏马尾巴扫动,有些不满主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常言道好事多磨,第九幅画又是一片哀戚之色。
女子被绑在一根木柱上,双足双手套着铁链,陈旧的衣衫已变成了破烂,好似一圈碎布条般耷拉在她身上,身上横七竖八的交织着新旧伤痕,想来已不是第一日被折磨了。
俏丽的脸蛋上是五条猩红的血痕,好似被人狠狠的掌掴了。旁边是一脸蔑视之色的华服妇人,却没见着理应护花的男子。
想来华服夫人前面放过女子,不过是暂时蛰伏、静待时机,现在男子不在了,便赶不及前来打击敌人了。
转到第十幅画,一股兵煞之气扑面而来。一身戎装的男子正挥剑与人厮杀,两方的军队层层叠叠铺满纸面,怕是有数万之数。
男子的铠甲上血迹斑斑,衣袖破了好几处,发丝也有几分凌乱,对面的将军正挥着一把看着十分沉重的大刀,一脸狠色的砍向他。
身旁躺倒的断臂残肢无数,几乎分不清阵亡的是敌是友,想来战事定是不如他想象的那般轻松。
男子最后应是得胜了,只是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会儿气息奄奄的躺在华丽的木床上,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好几处的纱布上还透着隐隐的血红色。
第五十三章、新生活
男子病床边的华服妇人,没了前面盛气凌人的傲然样子,正指挥医官、侍女给他换药擦洗,脸色很有些焦虑。
一个侍女手上还端着盆猩红的血水,床前的医官脸色也很是沉重,想来男子的情形定是不容乐观。
东边的最后一幅画出现了套着脚链的女子,可爱的婴儿肥,变成了我见犹怜的苍白清瘦,眼神都有些呆滞了,想来这段时间定是被折磨的不轻。
此刻正跪在床前,抖嗦着伤痕累累的手腕,给男子擦拭额头冒出的虚汗。男子费力的半睁着眼睛,温柔又心疼的看着她,神色多了丝满足和想要活下去的生气。
一旁的华服夫人看着楚楚可怜的女子,神色厌恶,手紧紧攥着拳头,好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这下应该能在一起了吧?华服夫人应该不会在拆散他们,让自己儿子难过了吧?”丛一看得入神,见已到尽头,喃喃问道。
“希望如此吧,但我总感觉故事不会这样简单。”莫及答道。
“他们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吧?这画里的女子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特别写实,好似真人一般,男子和其他人、物则要简洁许多,想来男子定是爱她到了骨子里吧,才会有这样传神的画作。真希望他们能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丛一期冀道。
带着很大期望的丛一迫不及待的拖着几人转向西边想要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似乎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美好盼望,西面第一幅画已经转到了男子痊愈,带着去掉枷锁,衣衫也变得华贵起来的女子参观宫里的花园。
不同于那片有些单调、偏于野生的紫色花海,宫里的花园得专人打理培植,品种繁多,色彩缤纷,一步一景,衬得二人男俊女娇,远远看去端的是璧人一双。
只走近了看,男子脸上洋溢的是甜蜜的爱意,眼里是滴得出水的温柔,女子失去婴儿肥的脸上,却远不如当时在自家小院里看着那么和煦自然,笑得很有几分勉强,大概是还没从苦痛的肉体折磨中缓过神来。
几人看着,心里均浮现出丝丝不详的预感,丛一默默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的,好事多磨,结局会是好的。
第二幅画印证了他的想法,画面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
俊朗的男子身着吉服、头戴金灿灿的王冠,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的新娘,脸上尽是得偿所愿的满足之色。
女子穿着绣着金丝凤凰的华美嫁衣,头戴嘴里含着颗硕大明珠的九尾凤凰头饰,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只脸上泛着的是腮红的粉色,而不是因娇羞产生的自然娇色,双手一板一眼的交叠放在腿上,规规矩矩的坐着,不知是过于害羞还是什么,没有抬头看她的夫郎。
四周的墙壁上全是繁复美丽的喜字,洞开的窗户似乎还能看到外面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
“看吧,我就说她是刚遭了大罪还没恢复过来吧。”丛一看了第二幅画很是开心的说道。
莫及淡笑不语,摇摇头往下一幅画走去。
第三幅画画的是众人眼下呆的这间屋子,女子正轻轻掀开一层帷幔,款款往外走着,层层叠叠的水碧色帷幔,与她身上淡粉色的飘逸纱裙交相辉映,轻盈曼妙,只她的神色有些迷惘。
掀开的帷幔露出了里面正观看歌舞表演的男子,男子舒适的斜靠在塌上,眼神欣赏而不猥琐。
塌外左右两边坐着各色官员,和各式衣着的女人,想是他们的夫人,有吃有喝有说有笑,一片其乐融融的样子。殿中间是一群身姿妖娆,正翩翩起舞的舞姬。
丛一仿佛都听到了那奢靡的乐声。
“她是有些不适应新生活么?也是,从食不果腹的贫家女,到坐拥天下的王后,变化这么大,总需要些时间慢慢转换身份吧。”丛一自然自语道。
第四幅画还是眼前这间屋子,只没了舞姬和官员,女子正给一身戎装的男子整理铠甲,想来又有战事了。
男子右手握着剑,左手却在捋顺她额头的碎发,嘴唇翕动,好似正在叮嘱些什么,眼里尽是不舍。
女子神色很是担忧,也有几分不舍,嘴唇紧紧咬着,好似这样就可以不说出担忧的话语,让他了无牵挂的出征。
“他不会战死吧?战争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还有那个老王后,不会又出来折腾她吧。”丛一很为古人忧心。
老王后没出来蹦跶,男子也没有战死,一切不和谐因素都没出现在第五幅画里。
只有孤独的女子,扔掉了雕金镂银的贵重头饰,和质地上佳的华丽服饰,披散着头发,仅着一件素白的中衣,慵懒的斜躺在男子宴客的踏上。
手上拿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酒壶,正汩汩灌着自己酒。眼神迷离,两颊因醉酒而染上丝丝绯色。
榻前地上歪七扭八的躺着被她抛弃的首饰和衣衫。女子明艳如初的容颜看上去尽是衰颓之色,整个画面透出股难言的无奈和挣扎。
“她还是不能适应新生活么?不会想不开做傻事吧?”画面太过逼真,丛一已完全被带入进去。
女子当然没有做傻事,第六幅画男子毫发无损意气风发的回来了,带着打扮得庄严华贵的女子,在高高的城楼上接受万民的朝拜,眉眼间尽是指点江山的豪气。
女子看着下方,平静无波的脸上也透出隐隐的激动之色,不知在期待着什么。
城楼外有一高一矮两个衣着简朴的年轻男子,赶着一群羊,看样貌应该是两兄弟。
高个男子佝偻着身子,正竭力控制住浩浩荡荡的羊群,似乎想让羊群也拜倒在大君的神威之下。
然羊儿们不懂主人的心声,东突西撞,想要昂首挺胸的前行,男子一脸焦急、手忙脚乱的控制着羊群,画面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他的滑稽样子逗得纠结女子处境,有些郁闷的丛一哈哈大笑。莫及和洛之渊却几乎同时在心里叹道,真正的变数来了。
第五十四章、牧羊人
果然,如他们所料,那高个的牧羊男子明显颇会钻营。在第七幅画里,他就登堂入室,成为年轻的大王和王后的座上宾了。
此刻他正表演戏法,一手捏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一手拿着条白绢往牡丹前一挡,似乎要将花给变没了。
美丽的王后与她的英挺的夫君一起,坐在大殿正中的软榻上,双眼神采奕奕的盯着牧羊人,脸上泛出不自觉的迷人笑意。
大君难得见自己的妻子如此开心,一脸温柔的看着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她,一手微抬,下手方有个躬身静候的侍从,想是正吩咐打赏这个,成功引得自己妻子露出欢颜的牧羊人。
到得第八幅,屋内的墙上开始出现了此刻众人观赏的壁画。多才的大君亲自动笔,正含着温柔的笑意,描绘自己初见女子时,女子的一颦一笑。
年轻的王后却没有关注夫君精心制作的,自己的画像,而是跟身旁换了一身华服,倜傥风流许多的牧羊人,轻声交谈着什么,眼神欲说还羞。
穿着精美华服的牧羊人,一改前面的卑躬屈膝和谨小慎微,整个人透着股朝气和自信,正高声讲解着什么。
“还真是衣壮怂人胆啊,这牧羊的前面那猥琐的样子,和现在这傲娇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啊。”
“这王后也是,好好的有权有势、英俊潇洒又爱她的夫君不要,却和个低贱的牧羊人眉来眼去,脑子被驴踢了吧。”丛一很是不满王后的红杏出墙之嫌。
“也许只是深宫寂寞,看他有趣多说几句呢。再说了,人家丈夫就在边上呢,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真做出什么啊。就算真做了什么,那也是古人的事,我们看戏就好,师弟可别太认真,气坏了自己可不划算。”
稷凌云看他有些气鼓鼓的,忧心他的身体忙出言安慰道。
莫及看丛一气鼓鼓的好笑样子,想起云兕说的“这一路上要是没有他们说说闹闹,多无聊啊。”不禁会心一笑。
又想到不知云兕三人现在如何,有些担心起来。
那边丛一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喃喃念道:
“也是,这些壁画上的人是死是活,是恩爱,还是红杏出墙关我什么事。我们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也不知道云姑娘和凶丫头她们怎么样了,可别被怪鱼给吃了。”
“你是没人跟你斗嘴无聊了吧。”稷凌云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又正色道:“她们几个在岸上应该是安全的。只希望她们别冲过来救我们。”
“云姑娘那么热心,肯定会来救我们的,希望她们平安无事才好。”丛一说道。
莫及给他说得越发担心,忙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早些找到出路,也好跟她们汇合。”
“还真跟他在一起了,怎么这么眼瞎啊,真是气死我了。”刚被转移了片刻注意力丛一,看到墙上的第九幅画恨恨说道。
不同于前面细腻温馨的画风,第九幅画下笔凌厉又混乱,想来画者的心情极度不佳。
画上,年轻的王后一个人半坐在华贵的榻上,身子略略前倾,微仰着头,望着眼前距离咫尺的牧羊人,朱唇轻启,手拽着牧羊人的衣角,满是期待和喜悦的说着什么。
牧羊人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着她泛着喜悦的娇艳脸蛋,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猥琐,或是志得意满的感觉,反而满满都是浓得化不开的、丛一认为绝不该存在的怜惜,还有丝丝尴尬和无奈。
床榻前,半拉着的帷幔后,是双目赤红,满脸难以置信神色的大君。
富有天下的君王大概重未想到过,自己会有被带绿帽子的时候,双手青筋尽露,一手扯断了本是轻轻掀开的帷幔,一手指着榻前情意绵绵的二人,嘴大张着,应是正在怒斥这对不合时宜的痴男怨女。
最后一幅画,笔触恢复了初时的细腻,只是不知为何,看着有些虚浮无力。
入眼便是占了半幅版面的血腥。
美丽的女子歪倒在地上,左手手腕上被割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手腕,滴滴答答的留着,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裙,也染红了水碧色的帷幔。
出人意料的是,拿着凶器的却不是她暴怒的夫君,而是她自己的右手。
女子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的脸上,甚至有一些解脱的快意。
她的夫君提着剑指着她的心脏,盛怒的眼里全是难以置信和失去爱人的哀怮。
“竟是自杀么?也是,奸情暴露还不知道会被怎样折磨,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早死早超生。”丛一叹气道。
“她不是怕被折磨而选择死,而是自己不想活了吧。男子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大概只是想吓吓她,发泄发泄心中的情绪。”莫及的见解颇有些不同。
“啊?那她是宁死也不要对自己千好万好的丈夫?怎么可能?蝼蚁尚且偷生呢。”丛一很是不解。
“是因为牧羊人死了吧。这画应该缺了一幅。”洛之渊插道。
“应该是,这缺的应该就是关键所在。”莫及同意洛之渊的判断。
“哪里缺了?不是从他遇见女子到女子死吗?很完整啊。”丛一疑惑道。
“牧羊人哪去了?这个带给自己奇耻大辱的人的结局呢?正常人不应该先解决了奸夫,再来盘问妻子么?这边十幅画那边十二幅画,应该是按照天干地支排列的。”
“所以从一开始的设计,就是这么多幅画,只是最后两幅画的内容,原本可能是花好月圆子孙绕膝。”
“第九幅画如此凌乱,这最后一幅画却又恢复了细腻笔法,不该是同时画的,很可能是女子死后很久,男子情绪平复了才画的。且最后一幅的墙面颜色,明显跟其他的有区别,应该是去掉了原本的画画的新的。”洛之渊解释道。
“那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找到那原本的第十幅画?找到就能出去?”丛一还是费解。
“不一定,但是有很大可能。这殿内就这么大,现在门打不开,只能从墙上想办法了。”莫及回道,说罢,仔细观察起第十幅画来。
第五十五章、牧羊人的结局
“女子手腕伤口那里颜色似乎不对。”同样凝神观察的洛之渊出声道。
丛一凑过去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迷惑的看着他,道:“没什么不对啊?不就是血红色么?”
“是不对,这里有些泛白,而且好像是真的伤口一样,凹进去一块。”
莫及说罢,让其他人后退一丈,自己拿剑在画里女子手腕伤口处轻点了一下。
只听得‘哐当’一声,让众人有些遗憾伤感的血色画面,变成了更加恐怖的血色,墙面整个翻转过来,露出一幅新的壁画,正是众人期待的牧羊人的结局。
敢跟王的女人偷情的牧羊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画面上,已被挑断手筋、脚筋的牧羊人,鲜血淋淋的四肢,和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头颅上,都套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是五匹神采奕奕、正待撒腿奔驰的骏马。
牧羊人没了眼珠子的空洞眼眶四下转动,好似在寻找着什么。嘴唇微张着,牙齿也尽数被拔,看上去就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城楼上,霸气凌人、唯我独尊的大君,拽着跌跌撞撞、神情麻木的王后正在观刑。
骏马跃跃欲试的喜悦,年轻的王一切重新回到我掌握中的傲气,牧羊人即将赴死时对生,或是对爱人的留恋之情,王后心如枯槁的死灰之气,一一跃然纸上,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竟是五马分尸,还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挖去了眼睛,连牙都拔了。难怪古人说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太可怕了,就算他有错,这样也太过了吧。连死都不能给个痛快吗?”
丛一被这血腥的画面深深的震撼住了。莫及几人也看得毛骨悚然。
“这就可怕了?还有更可怕的呢。”一个有些突兀的声音响起。
“是谁?出来!”四人一听到声音立马呈四方形背对背站立,警惕的看着各自的前方。
“很有默契嘛,你们认识很久了吧。”声音继续说道。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藏头露尾可不是英雄好汉所为。”莫及回道。
“英雄好汉?我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啊。再说了,是你们闯进来打扰了我休息,我都还没生气呢,你们叫嚣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没礼貌。”声音淡淡说道,听不出主人的情绪。
“冒昧到此打搅了阁下,是我们不对,在下代表诸位师兄弟给您赔礼了。不知阁下可否赏脸现身一见。”莫及对着虚空抱拳道。
“孺子可教也,不错不错,你们不是已经跟我见过面了吗?说来,还真是要感谢你们,我被困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说说话呢。真是寂寞啊。”声音感叹道。
几人皆是震惊,默默搜索见过的人,半响,丛一惊恐道:“你,你是那个大王?”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这里就壁画上的几个人刚才众人见过。声音是男子,除了被五马分尸的牧羊人,便是作画的大君了。
“他啊,大概也离开这里了吧。他将我困在这里,守着这空旷的大殿和冰颐的画像,是想让我永世活在看得到、却得不到爱人的痛苦之中啊,你说得对,他是真可怕。”
声音好似在回忆过往,语速慢了许多,说到最后很有些怅惘。
“你是牧羊人?!你不是被五马分尸了吗?怎么还活着?”丛一更是震惊。
“姜宥将我的元神困在此处,尸身分五处掩埋,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啊。”声音怅然答道。
“谁让你要跟人家妻子偷情呢,做坏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丛一刚才观画的强烈代入感又来了。
“我干坏事?横刀夺爱的本就是他啊!我和冰颐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那年家乡发大水食不果腹,我迫于生计外出谋生,与她约定待我归来我们便成亲。”
“不想姜宥意外遇见了她,爱慕她的美貌,利用权势强取豪夺,生生拆散我们。”那看不见的声音很是愤慨。
“我在外面辗转多国,九死一生才赚得些许家财,赶着羊群去冰颐家里求取,见到的却是一个破破烂烂、荒废多时的小院子。辗转打听多时,才知道她已经嫁给了姜宥。”
声音缓和了语气,满是伤感的继续说道。
“不管你们以前感情多好,她嫁人了啊,你就应该重新找个好姑娘好好生活,为什么还要去打扰她的生活!”
丛一很是气愤他的插足,导致原本的恩爱夫妻成了这个结局。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知道她嫁的人,光聘礼就抬了好几十箱的金银珠宝,肯定能给她很好的生活,我便放心了。在家乡安顿下来,带领族人牧羊养鸡,想要改善族人的生活。”
“不想,我们趾国太穷,粮食出产少,鸡羊卖不出去,又舍不得吃。”
“我听说一河之隔的姜国丰饶富庶,便和弟弟赶着羊群爬山涉水,想去姜国换些粮食。我到了姜国才知道冰颐做了姜国的王后。”声音继续说道。
“所以你就贼心不死,又去勾引她?不,你是想利用她换得更多的粮食,还是想报复她弃你而去?”
丛一先入为主已是给牧羊人判了罪行,忍不住阴谋论了。
“她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会利用她,又怎么会报复她?我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好的,就知足了。”声音满是怀念的说道。
“那你还跟她偷情,害她惨死!”丛一胆子越来越大,代入感越来越强,好似个正义的审判者,咄咄逼人的问道。
“我那天只顾着控制羊群,根本没看到城楼上的冰颐,是她派侍女找到了我,说她很难过,很想见我。”
“我以为是姜宥妃子太多,不能专宠与她,便想去安慰安慰她,告诉她至少她现在衣食无忧,比跟着我风餐露宿好多了,人要知足。”声音继续说道。
“看不出,你还挺懂道理的嘛,那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丛一问道,语气已是和缓了很多。
第五十六章、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有冰颐的帮助,我很快便得到姜宥的许可,在姜国以羊换粮食。我本是打算换完粮食就回去,从此不再踏足姜国,以免多生事端。”
“不想,姜宥见冰颐总是闷闷不乐,呆望着西方,以为她是想家了。听底下人说我来自冰颐的故乡,又会变戏法,便招我进宫,给她变戏法哄她开心。”
牧羊人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进宫见到了做了王后的冰颐,她虽衣着华贵,却郁郁寡欢。”
“明明自己是整个王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可举手投足却比那些身份卑微的小宫女还要局促,与宫里那些自如谈笑的大臣夫人们相比,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因为她初入宫,一时还不能适应环境和身份巨大的变化。”丛一插道。
“是啊,我见她形销骨立,很是心疼。想尽办法扮丑扮痴,终于哄得她展颜。姜宥见我能引她欢笑,很是开心,重重的赏了我,我说想参观下皇宫,他也答应了。”牧羊人接着回忆道。
“引狼入室啊,这是。”多嘴的丛一又跳出来了。
“我一开始只是想跟冰颐私下聊一聊,劝她放宽心,好好与姜宥生活而已。不想,冰颐说她从不想做什么王后,只想跟我一起,过男耕女织的简单生活。”
“我劝她说,既然她已经嫁给姜宥了,就忘了我吧。姜宥也很爱她。而且,跟着姜宥不用为生活奔劳,她只需要好好享受生活,早日生个小王子就好了。”
“但她却说她在这宫里形单影只,既不会弹琴画画,又不懂国事家事。想要唱歌跳舞,却被告知那是低贱的、以色侍人的舞姬才做的事,宫里的宫女侍从都在私底下嘲笑她。”
“她也有努力读书识字,学习、模仿那些贵夫人们的谈吐举止,想要做姜宥的贤内助,可却因出生、见识所限,处处碰壁,弄得灰头土脸,信心尽失。”
“姜宥初时还有耐心哄她,时日久了也疲惫了。再加上国事繁多,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便越来越郁闷。郁结于心乃至久久不孕,又被姜宥苛刻的母亲嫌弃,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牧羊人越说越伤感,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怅然。
“所以你们就偷情了?那也找个姜宥不在的时候啊!做坏事都不知道避着人吗?”
丛一听了这个悲伤的故事,态度瞬间大逆转。
“冰颐跟我说姜宥出征了,让我去陪陪她,我就去了。却不想她已经跟姜宥摊牌,让姜宥放她走。姜宥未允,她就故意叫我前去,好叫姜宥捉奸在床,从而生气废弃她。”
牧羊人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哀伤。
“我一进到殿内,就发现了不对。她知道我虽然对她有情,却不会在她嫁人后与她胡来,燃了催情的香料,想要控制我的意识。”
“可她不知道,我在外闯荡时,什么腌臜地方都去过,自是不会被这普通的香料所迷。”
“我规劝她,她却全然不听,还告诉我,她已经差侍从去请姜宥了,我们反正都是会被发现的,结局都一样,不如让她在死之前,体会一下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的感觉。”
“她绝望又癫狂的眼神,和神志不清的话语,让我的心都碎了。以前的她是那样的简单、快乐啊。”
“我想反正都是死,那就达成她的愿望吧,只要她了无遗憾,我也就死而无憾了。”牧羊人怀念的语调已是带了些哭腔。
“竟然真的是她故意寻死么?”丛一喃喃道。
转瞬又气愤道:“这女人也真讨厌,她自己想死,自己死就好了,干嘛拖上你啊,真是看错了她,还以为她可怜,没想到她却是最坏的那一个!”
“师弟,你这立场能不能坚定点啊,也转得太快了些吧。”一向严肃的稷凌云,都忍不住打趣起丛一瞬息万变、摇摆不定的立场来了。
“我这不是刚开始不知道具体情况吗?”丛一有些尴尬道。
又对不知在哪里的牧羊人声音道:“你接着说啊,接下来怎么样啦?”
“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暴怒的姜宥将我们捉奸在床,将我拔牙拔舌挖眼挑断手筋脚筋,五马分尸。冰颐自杀了。”牧羊人淡淡自嘲道。
“那你怎么还能跟我们说话啊?”丛一很是疑惑。
“姜宥深爱冰颐,被刺激太深,又碍于颜面,对我施以酷刑后犹不解恨,想要出征趾国灭我全族。”
“泗水的水神河伯曾助我渡河,与我有所交际,知道事情的真相。怜我遭遇,不忍我全族人受此无妄之灾,遂收留了我的一魂一魄,又让我托梦与幼弟,让他赶紧带着族人迁徙逃命。”
“幼弟连夜渡河,警醒族人,终于在姜宥军队赶到之前,带领族人离开。姜宥被冰颐背叛后性情大变,灭族不成,知道了河伯帮我,请了灵山十巫前来与河伯叫阵。”
“十巫是南方九黎族首领蚩尤的臣属,法力强大,河伯不敌,被他们打回原形,失去神力,成为泗水中一条普普通通的鱼。我的一魂一魄也被姜宥所得。”
“我本已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不想,姜宥觉得这人间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八苦中最容易的便是死,最难过的确是爱别离和求不得。”
“便将我的一魂一魄囚在这画中,让我日日看着她与冰颐的点点滴滴,无望的活着。”牧羊人神伤的说道。
“那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啊?知道这大殿怎么出去吗?”专心听故事的丛一,无意中还问了句眼下最应该关心的问题。一边听故事一边寻摸出路的莫及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牧羊人的回答。
“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一开始姜宥还时不时来看看,对我言语攻击一下,或是一同怀念一下冰颐。”
“后来有一次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来说了些奇怪的话之后,就再也没见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知日月,更不知今夕何夕。你们是这些年来出现的第一批人。”牧羊人迷茫的说道。
第五十七章、历史故事
“姜国都是炎黄时候的上古传说了,不知道灭亡几千年了,最后一任君主好似就叫姜宥,传说是因杀神遭了天谴。”莫及回忆道。
“那就是因为他杀了河伯?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牧羊人感叹道。
又接着说道:“他也是个可怜人。都过去几千年了啊,不知道他有没有再世为人。希望他来生,不要再为这些情爱所折磨了。”
“他本是雄韬伟略的好男儿,若不是因为冰颐的事失了心智,也不会成为亡国之君的。也不知这千年来,我的族人过得怎么样,可有找到安身立命之所,还有我的老友河伯,是不是重新修炼成人了。”
“这宫殿原来应该不是在水里的吧?”
莫及见牧羊人没回答关于出路的问题,看着图画里建在一座平缓的山坡上的宫殿再一次引导道。
“水里?没有啊,是在山上啊。我们现在在水里吗?”牧羊人很是惊讶。
“是啊,我们是被一个怪鱼弄出的漩涡吸进来的,现在应该是在湖底。”丛一答道。
“那可能是我被囚之后的事,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连山水都变了,就是姜宥、河伯他们回来,也找不到路了吧。”牧羊人很是伤感。
“你还怀念姜宥啊,他把你弄得这么惨。”丛一有些不理解,牧羊人想见的竟不是爱人冰颐,而是害他被囚禁千年的姜宥。
“那也不是他的错,只是命运的安排。若是换一个地方认识,我想我们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的。”
“这千年来,也只有看着他和冰颐的画像,还能让我觉得我曾经真实的活过了。”牧羊人声音低落的说道。
“前辈知道这大殿怎么出去吗?还有我们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莫及想起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怎么出去,问道。
“我以前来的时候是从门进来的,后殿有个侧门可以通向花园。不过姜宥走时曾经改过这里的构造,他精于机括之术,你们又说这里现在是湖底,所以我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出去。”
“至于我,我就更不知道了,也许就在这里,继续孤独的等待下一个能陪我说说话的人吧。”牧羊人无奈说道。
“前辈不要灰心,过了千年这些机括法术应该很多都失灵了吧,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你出去的。”丛一安慰道。
又想到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牧羊人的名姓,很有些失礼,便问道:“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呢。”
说罢又自我介绍道:“我叫丛一,是首阳门西山峰的内门弟子。”
又介绍洛之渊等人道:“这是我师兄洛之渊,莫及和稷凌云。”做足了应有的礼数,也不管牧羊人看不看得见。
“我叫王亥,你们也可以叫我王子夜。冰颐以前常叫我子夜。不过已经好多年,都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啦,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牧羊人愣了半响回道。
“王子夜!你就是那个传说中,因觊觎姜后美貌,而丢家弃国导致族灭的王子夜!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典范啊,只是你不是趾国王子吗?怎么变成牧羊人啦?”丛一也想起了这段历史。
“历史是这样写我的么?也差不多是这样,年少轻狂的代价,总是这样沉重。我还成趾国王子了?死后哀荣么?”牧羊人自嘲说道。
“对不起啊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回去后我一定会找那些史官,让他们纠正这段历史的。把你写成王子,可能是那个姜宥为了不输得太难看给改的。”丛一揣测道。
“姜宥不是这样的人,可能是底下那些史官自作聪明、擅自揣摩他心思给弄的。”牧羊人说道。
“我去前辈说的后殿看看侧门还在不在,你们继续陪前辈聊聊天。”
莫及说道,说罢还对着画里的王子夜之尸拱了拱手,以示尊重。聊天聊得忘我的一行人,终于有人醒悟过来要做正事。
莫及没能如愿找到出路,后殿空空如也,四壁皆是实心的石头墙。
丛一见莫及无果的回来,垂头叹道:“看来我们要在此一直陪着前辈了,只不过可能过段时日陪前辈的,就会变成四具白骨了。”
“你们看到那幅冰颐与姜宥争执的画了吗?”牧羊人沉默了良久,好似在思考些什么。
“冰颐与姜宥争执?她死的那幅吗?”莫及问道,敏感的觉得这应该是破局的关键点所在。
“不是,是她在利用我刺激姜宥之前,跟他摊牌时的那幅。姜宥后来画的,他以前每次来都会拿出来看的,追悔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同意放她走,这样一切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牧羊人解释道。
莫及几人忙起身四下寻找画,丛一问道:“前辈不知道那幅画在哪里吗?”
“太久了,记不清了,我每次看都是姜宥拿出来的,实在想不起他是放在什么地方的。但那画是画在帷幔一样的布上的。”牧羊人回忆道。
“在这里!”莫及招呼众人道。
他想起方才姜宥捉奸的那幅画上,姜宥扯断了一层帷幔。
这帷幔轻薄又没个支撑挂着定是不好画的,从外面带过来又太刻意了些,姜宥作画想来也不会是蓄谋已久的,最大的可能便是画在那被无意扯断的帷幔上。按照画中的位置一找果然就找到了。
“师兄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找到了,刚才我们还路过这儿呢,怎么就没看见呢。”丛一赞叹道。
“他藏在房梁上,刚才我们没有抬头,当然看不见。”莫及解释道,说罢展开画想要寻找线索。
帷幔一散开,立即出现了个甜美中透着丝哀婉的女子声音,刚才众人在画里见过了无数次的女子—冰颐走了出来。
神色凄楚的说道:“你放我走吧,我在这里真的呆不下去了。”
“冰颐!”牧羊人深情叫道。
女子却好似没有听见,顾自说道:“我来这里呆了三年零六十三天,几乎每一天都度日如年,这三年我已是走完了一生的时间,我再也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了。”
第五十八章、不想当凤凰的麻雀
丛一震惊的看着款款走出画面的女子,走到她面前挥了挥手,女子美丽的大眼圆睁着,对眼前晃动的丛一,却全无反应。
“应该是用了什么留象的法术,她只是个幻象。”
洛之渊拉住了来回晃动,试图引起女子注意的丛一,示意他安静观看,寻找走出大殿的突破口。
“我对你这么好,你还不满意吗?你害怕和母后相处,我就让你免了给她请安,不可避免在一处时,也处处维护于你。”
“你嫌宫里太闷,我就请众位大臣的夫人来陪你聊天解闷。你思念家乡,我就重金请了趾国的厨子来为你做菜,还请了王子夜来给你变戏法哄你开心。”
“你几年未育,母后和众大臣几次三番劝我纳小取妃,我怕你不高兴,也一一拒绝了。如今,你竟还是要离开我么?!”
姜宥也从画里走了出来,眼神里有着极力克制的愤怒。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这不是我想要的。再多再好,只要那不是我想要的,那就不是好,而是一种负担,一种折磨。你要真对我好就放我走。”女子看着他固执的说道。
“放你走,好啊,这里的一切你都不能带走,你还愿意回你那破烂的茅草屋,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么?”姜宥的怒气已有些克制不住。
“我愿意。我过惯了苦日子,这里才是不属于我的。”女子开心说道。
姜宥被她气得险些吐血,怒斥道:“想都别想,你是觉得现在王子夜回来了,还有了不菲的家产,所以想离开我了是吧?你信不信,我立刻让他血本无归,从此消失。”
“你都知道了?所以是觉得失了君王的颜面,才不放我走的么?你放心,只要你放我走,我保证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子夜他,应该有个更美更好的姑娘陪着,而不是我这个嫁过人,心如死灰、形容枯槁的衰败之人。”女子自嘲的笑着说道。
“你是笃定了,我不会滥杀无辜是不是?从来只听说麻雀想变成凤凰的,还没听说过凤凰想变回麻雀的,你是想开这先河吗?也是一种名垂千古的方式奥。”
姜宥的话语也变得尖刻起来。
“我不能笃定任何事,我有什么用?生活重来由不得我自己选择,你把我从麻雀变成了凤凰,可你有问过我这只麻雀,是不是想做凤凰,是不是会做凤凰吗?!”
“这三年来我努力的想要学习,想要提高自己,想要配得上你,可是你呢?一边说我不需要这么辛苦,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吃喝玩乐就行了,一边又觉得我这个出身卑贱、什么都不懂的王后很给你丢脸。”
“连宫里的女仆都笑话我,你将一只麻雀当金丝鸟养,又希望她有凤凰的品格,可她本就是麻雀啊,一字不识哪来的非凡谈吐!”冰颐已经豁出去了,声竭力嘶的控诉道。
“所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打扰你的生活,不该好心将你变成凤凰,就该看着你母亲因无钱治病,而生生疼死?就该看着你落魄潦倒,最后不知被卖到哪个勾栏瓦肆?”
“你现在给我讲谈吐、讲生活,讲你不被理解,我看你到了那种境地,还给谁讲被谁理解?!”
“其实是得到的太多了吧?!你要不想做王后,那明日起就做宫女吧,我也照宫女的薪俸,给你付报酬,到时候可别来求我!”姜宥冷声道。
“我说了,我不想呆在这宫里了,我也不要你付什么薪俸,不带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你要是觉得,我走了让你很没面子,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对外宣称染病,过段时间病重而亡,你的形象不会受任何损伤。”冰颐执拗道。
“在宫里这几年,别的没学会,这装病扮可怜的招数,倒是学了不少。只不过,没门!有我姜宥在的一日,你都得是我的王后。”姜宥愤怒说道。
说罢,又自觉有些过分,语气轻柔了些,像哄小孩子一般道:“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别胡思乱想了,我知道你是这段时间跟母后置气,心气不平才这样的,明日我会跟她说的。”
“真的不同意么?你不要后悔!”冰颐的神色变得有些癫狂起来。
姜宥神色不动,还是刚才那幅哄小孩子的深情款款样子,走上前去,轻轻抱起趴在地上的冰颐,柔声道:
“地上凉,你身体不好,别趴着了,说了这么久,累了吧,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冰颐伸出手使劲推去,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抓住了双手。身子扭动着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囿于两人悬殊的力气,终是放弃。
只发丝凌乱,神色越来越癫狂,不断念叨着:“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姜宥抱着她又走进了画里,消失不见,好似重未出现过。
“姜宥他真的后悔了,所以画了这幅画。只可惜,一切都晚了。少年人,以后你们切记,凡事不可过于执拗,该放手时要放手,执着到最后,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牧羊人轻叹道。
“咦,这首饰哪儿来的?”看幻象消失准备站近观察的丛一不小心踢到了个闪闪发光的九尾凤钗。
“是冰颐的凤钗,成婚那张画上有。”莫及看了看道。
“什么时候掉的,幻象的首饰竟然会掉下来?”丛一很是惊讶。
“幻象没带首饰,应该是原来就在这里面的。可能刚才我们只顾着看幻象了,没注意到。”莫及回道。
“这珠子好眼熟。”细心的稷凌云发现凤嘴含的明珠好像在哪儿见过。
“能不眼熟吗,刚才才在画里看过的。”丛一理所当然的说道。
“是墙上的夜明珠,真的明珠去哪儿了?”
莫及拿着凤钗,到冰颐与姜宥成婚的那张壁画前仔细对比了一下,发现虽然大小形状都一致,却不是同一颗,而与墙上用来照明的夜明珠一般无二。
“明珠应该是姜宥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换的,可能就在你们要找的出口位置。以前不是这样的。”关键时刻牧羊人的声音又响起了。
第五十九章、出口
“哪里不一样啊?没看出来啊?”丛一仔细看了首饰上的夜明珠,与画里的没有什么区别,迷惑了。
“真的凤钗上的明珠应该有个细小的针眼,是串与后面的凤头链接的金丝的,这颗和墙上这些照明的却没有。”莫及说罢,在凤钗上的明珠上扭了扭,果然轻很易的就取下来了。
“这里有几百颗夜明珠,一颗一颗找眼睛看花了也找不出来啊。”丛一还没开始找,就已经眼花缭乱了,有些苦恼的说道。
“应该不需要一颗一颗找。”莫及说罢,走回画着王子夜被五马分尸的那面墙上,纵身一跃,将顶上的三颗夜明珠都取了下来。
最中间的那颗夜明珠被取下来的时候,墙上的画竟慢慢脱落,直至消失,墙上出现了真实的王子夜的影像。
“前辈,你出来啦?原来你这么年轻啊。”丛一见到墙上的王子夜影像忙跑过来问候。
“他到底还是心软了,只是如今我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山河已逝,故人难寻,我还飘荡在这人世间,和困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牧羊人没有重见天日的喜悦,反倒很是感伤。
“话可不能这么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名山大川,小径溪流,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还有各色的好吃的,前辈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丛一说道。
刚说完又想起眼前的处境,垂头苦恼道:“不过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找不到出路,这些都只能靠幻想了。”
王子夜伸手指了指头顶正对着的那个夜明珠被取下的灯台道:
“把夜明珠放回去,往左拧三下,向下摁一下,在往右扭三下,向下嗯一下,应该就会出现通道了。”
莫及照做,果然听见东面的墙壁响起一阵轰隆隆的机括声,片刻,画着姜宥与冰颐花海赏花的那面墙壁,整个往左挪开,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真的是出口。”丛一很是开心的跑了过去。
未到洞口又转过头来迟疑地看着王子夜的影像到:“可是前辈,你要怎么出去呢?你能离开这么墙么?”
莫及几人也很是为难的看着王子夜。想着毕竟是人家帮忙才找到出口的,理应将他带出去找到尸骨安葬,可又实在不知怎样带个魂魄出去。
“有了,师兄,你的剑不是还在吗?让前辈附在剑上吧。”丛一突然灵机一动提议道。
“不用这么麻烦。这位小友身上的那块玉佩能给我看看么?”王子夜指了指洛之渊的身份玉佩道。
洛之渊忙解下给他。
莫及想到刚才正是这玉佩上的珠子开了外面的门,暗道果然是有渊源的。只不知师叔是从从何得来的这珠子,回去还需得了解一下才是。
又想到,这王子夜似乎知道珠子来历,兴许眼下眼下谜题就会揭开,也说不定,遂期待的看着王子夜等他解谜。
王子夜细细端详了玉佩一会儿,温柔的抚摸着中间的血红珠子,叹道:“果然是它,我就说你们怎么能来到这里,原是它引你们来的。”
“前辈知道这东西的来历?”洛之渊问道。
“你是它的主人,你不知道吗?”王子夜反问道。
洛之渊摇摇头道:“这是家师给我的,他只说跟我的身世有关,却没具体说明其他的。”
王子夜凝神仔细看了看他,疑惑道:“难道你是姜宥的后人?可他到离开时都没有子女啊。”说罢,又自言自语道:“他应是不会再娶妻了,可能是灭国的时候被人夺了吧,物是人非啊。”
“这珠子原是姜宥的?”洛之渊很是震惊。
“也是也不是,据冰颐说是姜宥有次征战夺回来的,据说有无上的神力,好像一颗有五颗,得到它就能得到无穷的力量。姜宥后来将它当做聘礼送给了冰颐,我曾在冰颐的珠宝盒里看到过。”王子夜解释道。
“既然有无穷的力量,那姜宥怎么会被灭国呢?”丛一很是不解。
“一件宝物的力量再大,还真能改天换日啊?不过是个外物罢了,最重要的还是人啊。”
“姜宥因冰颐的事性情大变,喜怒无常,残暴不仁,弄得国内人心惶惶,便是有再多的宝物加持,又怎么敌得过这千千万万散了的民心。”王子夜哀伤道。
前辈,其实你喜欢的不是冰颐,而是姜宥吧,这么怀念他。调皮的丛一在心里默念道。嘴里说的却是:“那前辈你是要附在这珠子上吗?”
“是啊,这上面有故人的气息,能让我找到点活过的感觉。”王子夜说道。
又指了指那幅帷幔画和冰颐的凤钗道:“能帮我把这两样也带走吗?按姜宥的性格,我一离开这里,这里定然会全部毁掉不复存在了,好歹留个纪念。”
几人点点头,稷凌云立即上前,将两样东西收拾好交给莫及,莫及细心的将正确的那颗夜明珠归位,有些歉意道:“还要出去才能找工匠镶嵌,眼下只能暂时这样放着。”
“对了前辈,你明明知道怎么出去,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告诉我们啊?”
丛一跳跃的思维,这会儿又想到最初王子夜说,他不知怎么出去,可等自己几人找到了夜明珠,他却准确说出了打开暗道的方法,很有些不解。
莫及几人也疑惑的盯着王子夜,不同于丛一单纯的好奇,他们是怕他还有所隐瞒,会起什么危险。
“我也不确定,姜宥最后一次来的时候,神神叨叨的念叨了了一串数字,左七下一右三下一,又说若是有缘人出现,不要留念这里,去外面看看。”
“我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直到你们出现,放了我出来。”王子夜解释道。
“这里应该马上就要塌了,你们赶快离开吧。”王子夜接着说道,说罢,消失在红色珠子里。
洛之渊收回玉佩,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迫切想回去找师傅问个明白。只眼下最重要的却是离开这里,只能先暂时按住疑惑与师弟们一起快速往洞口走去。
第六十章、孤独等待的女子
云兕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背着姑姑,带着魑魅魍魉在碧叶湖里游水。本就宽阔的湖,对于短手短脚的自己来说,更是大得没了边。
想象中自己像条小鱼似的,自如畅游的画面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手疲脚乏,怎么努力也见不得岸的恐慌感。
小小的云兕游啊游,游啊游,调皮的荷叶和於泥还来捣乱,一会儿勾住她的手,一会儿缠住她的脚。
原来玩水并不是个,愉快又简单的事啊,小小的云兕有些后悔自己的调皮了。
於泥的力气怎么那么大啊,怎么蹬都挣脱不了,小小的云兕很是苦恼。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手也开始力不从心了,难道自己竟是被水淹死的么?
小小的云兕很是不甘心,又使劲将身子往上提了提,试图露出水面换口气。可脚下的禁锢实在太强大,她升了不到半尺,便被扯了回来。
走开走开啊,小小的云兕拼命踢打着,姑姑,姑姑快来救救云兕啊,我再也不调皮了。。。
也许是姑姑听到了她的呼唤,也许是姑姑记起了她昨天对游水的期待,姑姑真的从天而降,将小小的云兕从湖中捞了起来。云兕闻到了空气的清新气息一下子清醒了。
只是自己已经长大了,周围也没有姑姑。
云兕迷惑的坐起身子四下环顾一圈,没见着魑魅魍魉,也没见着其他人,低矮狭小的屋内,只有自己躺的这张床和床前的一根矮脚凳子。
云兕低头看了看盖在身上的被子,补丁缀补丁,已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想来主人的生活定是相当的窘迫。
“你醒啦?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吧。”破旧的房门吱呦吱呦着开了,云兕很担心它一不小心就彻底倒下。
房门当然没有倒下,虽然破旧,却很是坚强的继续服役着。
走进来的,也不是云兕想象中的破衣烂衫、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佝偻老妪,而是个甚是美貌的年轻女子。只女子的衣衫已洗得泛白了,左手手腕上有条寸长的狰狞伤疤。
女子端着碗清的看得见米粒的粥走到了云兕跟前,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温柔的看着她。
云兕接过清水粥,有些迷惑的问道:“是你救了我吗?你救我的时候有看见其他人吗?”
“没有啊,只有这面镜子,很奇怪的套在你的脚上,我救你的时候将它取下来了。”
女子说着将一面青铜古镜递给了她,古镜的手柄处竟是中空的,下方还有个旋钮。
云兕想到自己梦中,感觉脚被於泥陷住了,这会想想原来不是於泥,却是这奇怪的镜子。
镜子背面刻着繁复的,像花又像字的纹路,看上去很是古旧,正面的镜面却打磨得很是光滑。
云兕轻轻扭了一下手柄处的旋钮,镜子竟分作了两半。
看着完整的镜子,竟是用精巧的互扣旋钮链接在一起的两个半面镜子,也不知是原来设计就是如此,还是被摔坏后,经巧手复原的。
来回端详了片刻,除了设计特别精巧,花纹很是怪异外,没看出其他什么名堂,云兕只好先揣在自己身上,想等以后带出去问问其他人再说。
又忧心魑魅魍魉和莫及几人的情况,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焦虑。
女子见云兕的神色,轻声安慰道:“姑娘是在担心同伴吗?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不会有事的,你昏迷了好几日先吃点东西吧。”
说罢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清汤寡水的粥,脸色微红的说道:“贫家破户的,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你可别嫌弃。”
云兕笑笑,仰头将碗里的粥喝尽,道:“您太客气了,还未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呢。”又问道:“这是哪里啊?”
“这里是趾国上原乡。我总感觉你很眼熟,却又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了。”女子看着她疑惑说道。
“趾国上原乡?!我不是在死亡谷里吗?趾国在哪里啊?你是在哪里救起我的啊?”云兕越是迷惑了。
“你倒在前面的泗水边上,我浣衣的时候发现你的,看你衣着不是本地样式,你是从其他地方落水被冲过来的吧?”女子回道。
“泗水?难道那湖竟是与外面的活水相通的?那我这是被冲了多远啊?”云兕很是迷惑。
又问道:“你知道一个叫死亡谷的地方吗?”
女子摇摇头,道:“我没离开过这里。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几里外的镇上了,不过自上次泗水发大水之后,镇上的人和这周围的人都搬走了,就只有我了。”
“我也就只在地里和家里来回了。你也是运气好,我隔好几天,才会去泗水边洗一次衣服的,要是晚点发现你,说不定你就不行了。”
“大家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啊?”云兕很奇怪。
“我在等一个人,他说等他赚了钱就会回来娶我的。要是我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朵红晕,甜蜜的说道,眼里都泛着希望的光。
“那你等了多久了啊?”
“一年,两年?我也记不清了,好几年了吧。自大家都搬走了以后,我就有些不大记得时间了。”女子有些迷糊的说道。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他要是一直不回来,你就要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吗?”
云兕看着眼前破败的屋子,和有些迷糊的女子很有些担心。
“我也不知道,快了吧。他好像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不会骗我的。”女子脸上尽是温柔甜蜜的期待。
“那这么些年,他给你带过信报过平安吗?”
“没有。可能他在外不方便吧,再说我们这个地方这样偏僻,也没什么人来,不好找人带信吧。”女子声音有些低落的回道。
转瞬又开心起来道:“不过我相信他,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说罢,又加重语气强调到:“对,一定会回来的。”
云兕觉得她是自欺欺人,可看她那期待的样子,又不忍心破坏她的美好愿望。
转移话题道:“你能带我去看看你救起我的地方吗?我想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我的同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