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后续
毁天灭地的气流,没能撼动,隔着时空的莫及。
他蹲坐在地上,温柔的擦拭着,小云兕脖子上的血迹,整理她散乱的头发,想让她保持,干净美丽的样子。
完全没想过,去关心下,两位师伯的死活。
夜色渐去,明亮的日光,照在小云兕身上,她白皙的脸,却再也不会,焕发出健康的红润。
四周的花好月圆,也早被凌乱的碎石乱红,所取代。
一阵童稚的,无助哭声响起时,莫及警惕的起身,腿上的酥麻,传到脑部,让他一阵眩晕,好一阵儿才看清,摇晃着撑起身体的桑哥儿。
桑哥儿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偃行伤痕累累的脸,一边用短粗的胳膊,使劲儿推他,一边惊惶的哭喊着。
好不容易,将偃行的身体推开,颤巍巍的站起来,却见身边除了偃行,和不远处躺倒的女人外,没有一个活人。
四周的景物,也全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茫然的站在那空地上,如果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般,可怜的哭喊道:
“爹爹,娘亲,奶奶,你们在哪里啊?”
空荡荡的寂静草原上,清脆的童音,随风飘散,给炎热的夏日,浇了一盆,透凉透凉的冷水。
只有短小的影子,陪伴着孤独的主人。
莫及忙上前,轻轻抱着他,安慰道:
“别怕,别怕,坏人都被打跑了!”
桑哥儿当然感受不到,他隔了二十年的安慰,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想给孤零零的自己,一点热量。
莫及嘴上不住的哄着他,心,却全是空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带他离开眼前这困境。
引发这场争端的三颗零石,散落在草丛中,阳光下,红的、金的、绿的,流光溢彩。
“桑哥儿,”
偃行吐出口中的草屑和血块,用破风箱般的嗓音唤道。
双手着地的他,竭力撑起上半身,却怎么也无法让,毫无知觉的右腿,立起来。
偃行知道,先被火灵石,烧成重伤,又被云隐无垠造成的强大气流,直接冲击的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好在桑哥儿,还好好的。自己还能给祝家人,一个交代。
“先生!”
惊惶的桑哥儿,听得偃行难听的呼唤声,如遇天籁,扑过去,靠着他。
偃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住孩子,惊惶无措的情绪。探了探脉,见他体内,除了火灵石的灼伤以外,只有轻微的气流冲伤,放心了些。
偃行这才有空,观察四周的情况。
离自己最近的婴宁,神色挣扎,手指也在不停伸缩,应是马上就会苏醒。
云英和云兕,安静的躺在那里,身上溅满了砂石草屑。
无垠和云隐,在草地的尽头两端,各据一方。身上的衣物,碎成了布条,身下的青草地,氤氲出方圆丈余的暗红空间。
天边,几只秃鹫,扑扇着翅膀,一边盘旋警惕着,地面上的猎食者,一边试探着俯冲下来,在无垠身上,狠狠一啄。
偃行到底不忍,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死后也不得安生,勉强运气,弹出几粒石子,将那畜生赶走。
终于醒转的婴宁,没再针对偃行。大概看了眼,当下的情形,便踉跄着,奔向较近的云英方向。
先试了下云兕的呼吸和心跳,确认孩子是真的没了,脸色灰败的转向云英。
感受到那微弱的心跳,冒出丝希望,一边运功封住她,心脏周围的穴道,控制住她的伤势;一边释放出信号,召唤帮手。
很快,一个约莫三十岁,一身妖艳红衣,大热天还围着个狐毛围脖,额上点了粒朱砂痣的美艳男子,懒洋洋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男子摇着把扇子,到得草地边缘,脚步骤然止住,满脸警惕的,嗅着空中的味道。
前进几步,伸出左脚,踢踢地上,生死不知的无垠,紧蹙的眉头,快要将额心的那粒朱砂痣,挤出脸上。
“你在哪儿磨蹭什么?快去看看云隐,还有没有气。”
婴宁见男子止步不前,指挥道。
男子这才看见,她手臂上昏迷不醒的云英,满脸惊讶的,戒备着挪向云隐方向。
试探气息的手指,刚伸到云隐鼻端,便被一只,满是伤痕的手,紧紧抓住。
男子甩了甩手,没能挣开,有些无奈的回复婴宁道:
“大脑迷糊着,都能有这力道,过不了几天,就又可以行动自如了。”
说罢,一脸嫌弃的抱起,感受到熟人气息,放弃抵抗的云隐,跟婴宁汇合。
偃行见他们,暂时顾不上自己,抓紧时间,默默运气疗伤,争取能早一点站起来,离开这里。
桑哥儿有信赖的先生陪着,胆子大了许多,见那几个大人,各忙各的,没什么恶意,好奇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看见草丛里亮闪闪的珠子,松开偃行的手,蹦跳着去寻。
亮红色的珠子,入手暖洋洋的,桑哥儿觉得,握着它,身上那些莫名的痒痛,都消去了不少,宝贝的捧给偃行看。
偃行见他拿着火灵石,本想叫他丢掉,这惹祸的根源。
却见那火红色的光,慢慢渗进孩子的身体,桑哥儿没多少血色的脸,越来越红润;探脉显示,他体内的伤,也在飞速愈合。
偃行知道,灵石这是认主了,看着孩子纯真的眼睛,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让他,把灵石还回去。
婴宁将云家三人,并排放着,看了看生死不知的无垠,和一心疗伤的偃行,忍着嫌恶,吩咐男子道:
“将那无垠也搬过来,小心些。”
“就是他伤的他们吧,还是什么名门正派呢,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比我们这些上古凶兽,还恶毒,救他干嘛?扔在这里,给秃鹫加餐吧。”
男子看着小云兕,没有焦距的大眼睛,想起孩子生时,机灵活泼的样子,想给罪魁祸首无垠,再补两刀。
“带回去,等他们醒了,自己处置吧。我们毕竟只是局外人。”
婴宁叹口气道。又指了指偃行道:
“还有这两个。”
桑哥儿立即退到偃行身后,偃行安抚的拉着他,没有挣扎。
第一百九十二章、陪伴
莫及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他们,回到云家小楼。
婴宁将昏迷不醒的云隐和云英,交给福伯治疗后,将小云兕,身上的血迹衣物,都打理好,放到一个,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奇怪房间里。
男子则将偃行三人,粗鲁的扔在一间柴房,设下禁制后,便离开了。
莫及静静的陪着小云兕,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明明她若干年后,还活得好好的啊,怎么无声无息的躺在这里?
难道这个孩子,跟自己在现实中认识的云兕,不是一个人?可那女子、离朱、福伯,又怎么解释?
奇肱谷的老谷主,不是云兕的祖父吗?云隐,就是师父口中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公子?
师父和那奇肱谷的人,交谈时,明明是云隐夫妇死了,为何变成云兕,早早没了?
震惊、伤心的情绪,习以为常后,莫及的脑子,渐渐恢复清明,发现的疑点,也越来越多。
“大哥哥,你怎么在发呆啊?”
沉思的莫及,耳边忽听得,一个熟悉的童音道。
莫及惊喜的转头,果然看见小云兕,那熟悉的声影,正好奇的望着自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看,还是那个样子。
“你眼睛进沙子了吗?我给你吹一下吧?吹出去了,就不会难受了。”
小云兕见莫及,眼睛频繁开合,走近些,学着往常,姑姑给自己吹沙子的动作,要给莫及处理。
莫及回头,看那石头做成的长榻上,安静如初的另一个云兕,心里纳闷道,所以自己这是,见到她的魂魄了吗?
“大哥哥,你知道怎么打开那个门吗?我试了好多次,都不行,再不走,娘亲要等着急了。”
小云兕,见莫及避开她的手,不再上前,有些愁绪的问道。
莫及听她问话,才惊觉,这房间,竟没有窗户,连门也关得严丝合缝的,四周照明的,都是冷冰冰的夜明珠。试探着拉了下那门,毫无反应。
想起自己现在,跟她们不是一个时空,莫及往那墙直直走去,脚尖刚踢到墙面,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拿剑去刺,划出一串火花,墙上却连半个印子也没有,莫及把四面的,和脚底、头顶的墙都试了遍,无奈的发现,自己也出不去了。
所以现在,自己跟小云兕一样,是个魂体?而这个房间,可以困住人的魂魄?那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小云兕见莫及,四处碰壁,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有些伤心的垂着头道:
“大哥哥也出不去啊,月儿又见不到娘亲了。”
莫及想明白了,这诡异房间的作用,先前的疑问,豁然开朗,将身体蹲到和小云兕,一般高,温声安慰道:
“娘亲去另外的地方了,月儿和哥哥在这里,等爹爹来接,好不好?”
小云兕摇摇头,很是低落的回道:
“我刚才见到娘亲了的,娘亲说,爹爹还有事,不能陪我们,去新的家,月儿乖乖的,和娘亲一起,等爹爹事情办完了,来和我们会和。
可是我走着走着,就困了,醒来娘亲就不见了。他们是不是,都不要我了。”
“不会的,月儿是爹爹和娘亲的宝贝,他们怎会不要你。
他们是看哥哥一个人,太孤单了,想请月儿先陪我,玩一会儿,一会儿就来接月儿了。”
莫及耐心的,呵护着孩子的小小心灵。
“玩飞起来的游戏吗?我要像老鹰一样,飞得那么高,那么高!”
小云兕到底是孩子,悲伤的情绪,很快就被,玩乐的兴致所取代。
莫及拎起她,足尖轻点,在四面墙上转了个圈后,又将她抛向空中,又接住,往复多次,逗得孩子‘咯咯’发笑。
莫及自己,沉闷了许久的心情,也被孩子无邪的笑颜,带亮了不少。
“月儿累了,不想继续玩了吗?”
玩闹了一会儿,小云兕小脸纠结着,让莫及将她放在地上。莫及看她眼神,还满是向往的望着,头顶不高的空中,有些奇怪。
“不累,想玩,但是爹爹说,做任何事情,都要适可而止。我要是今天,没有节制的玩,以后做其他事情,也会不能控制自己的。
越是喜欢的东西,越是不能例外。”
小云兕收回向往的神色,认真的回道。说罢,又有些忐忑的问道:
“大哥哥,你下次还可以,带我玩吗?”
莫及没想到,她这么小,就能将自律,融为日常,赞赏的摸摸她的头,点头答应道:
“好,等月儿下次想玩的时候,哥哥再带你玩。”
“大哥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啊,那天回去以后,就没见到你了,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小云兕觉得,最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迷迷糊糊的,梦见个,会带自己飞的大哥哥不说,好像还梦见,无垠叔叔要杀自己。
如果这个哥哥,是真的存在,那无垠叔叔,也是真的要害自己吗?
莫及看小云兕,突然变得迷茫,还带着点害怕的神色,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忙搂着她,轻声问道:
“月儿怎么啦?不怕不怕,这里很安全,哥哥保护月儿。”
小云兕扶着莫及的手臂,有些迟疑,有些惊慌的说道:
“我刚才好像梦见,无垠叔叔和爹爹,打起来了,他还要杀我。”
莫及想起云隐和无垠,为了灵石,那死物,枉顾爱人、女儿的安危,心里的气愤,瞬间又冒头了。
可看着小云兕,单纯的求知眼神,莫及鄙夷的话,换成了掩饰:
“月儿做噩梦了啊,不怕不怕。他们没有打起来,爹爹外出办事去了。
无垠叔叔,在给月儿,做好吃的呢。他们让哥哥,先陪着月儿。”
莫及琢磨着,要怎样让小云兕,彻底忘记这件事。实在不行,只能抹去,她这段时间的记忆了。
看着小云兕信赖的眼神,莫及暗暗决定,以后都不要让,无垠这个人,有机会,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狭窄的幽闭空间里,不知岁月流转,莫及耐心的给小云兕,解答着各种孩子气的问题。
第一百九十三章、换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紧闭的门,才再次打开。
脸色白的吓人,走路一步一挪的云隐,身后跟着福伯和婴宁,还有个鹤发童颜、走路全无声音的人,出现在屋内。
云隐倚着墙,坐在榻前,伤痕累累的手指,轻轻将女儿,满是疑惑的眼睛合上,握着那冰凉的小手,对身后的福伯道:
“开始吧。”
福伯神色迟疑道:
“你要不要在考虑下?月儿去了,我们都很难过,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已经,将那无垠抓住,给她报了仇了,就让她去吧。
你的身体,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贸然行事,只怕搭上自己,还未必救得了月儿。”
“我的月儿,还这么小,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间呢。我怎么舍得,让她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这里。
如果我没了,你们就别再找灵石了,也别告诉她这些事,带着她,老老实实的,过普通人的日子吧。
以你们的本事,在这世间,无忧的生活到老,是不成问题的。”
云隐看着,好似熟睡的女儿,艰难的说道。
“你的理想呢?就这么点事,就灰心丧气了?只要找齐了灵石,寻得四方天柱的入口,登上仙途,什么事解决不了?
到时候,不仅月儿,便是凤鸾,也可以与你团聚。”
福伯斥道。
云隐凄凉的扯了下嘴角,目光悲愤的回道:
“几千年了,族里的人,前仆后继,牺牲一切,有谁真的成功了吗?
那无垠说的,用单颗灵石去试,我们也去了,不也是毫无反应吗?
这灵石的确是,有大神通的宝贝。可我越来越觉得,那仙途,多半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
真有那仙途,会让消息这么容易,就传出来吗?
轩辕黄帝,那样有谋虑的人,想的,会不会是用这消息,钓着姜氏,让她转移注意力,不要在聚集人力,与之对抗?
当时那情形,我们虽战败,可黄帝也损兵折将,若是姜氏,孤注一掷,那黄帝,即便仍然胜了,面对的也是,一片疮痍。
没个几十年休养生息,是难以为继的。若是其他的部落,在这个时候,再与之争战,谁胜谁负,还真是个未知数。
这个时候,抛出个可以起死回生的宝物,一条脱离尘世纷争的仙途,让姜氏无心恋战,也让周围,虎视眈眈的其他部落,去与姜氏相争。
黄帝自己则留得时间和精力,恢复战斗力。
否则,为什么他的后人,一直没有出现在,寻找灵石的队伍中?
当年势大时,可以说是,富有四海,看不上这,需要清心寡欲的仙途。
可后来,那些渐渐被别的势力,取代了领导地位的子孙,为什么也没有出现?
他们有第一手消息,要行动,不比我们这些人,来得容易吗?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自律,那百个、千个呢?我就不信,他黄帝的后人,都能没有欲望!
只有一种可能,让他们对这宝物和仙途,无动于衷,那就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那都是假的!
我们为了个,虚无的仙途,浪费了数千年!”
福伯、婴宁和那男子,都听得,心神动摇。
睡得香甜的小云兕,没听见父亲的感慨,精神高度紧张的莫及,却自他们一踏入房间,便开始不错眼的盯着他们。
听得云隐的话,为他感到悲哀的同时,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和黄帝作战,姜氏,所以云隐,就是魔神蚩尤的后人,那让师父,担心不已的神秘敌人?
奇肱谷的老门主,是他父亲?!师父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吗?他抛出来这个寻宝活动,将自己的孙女也搭上,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还是说,云兕的孙女身份,是假的,老门主不甘被她胁迫,才抛出个宝物,让她自己入网,借机除掉她?
“既然你都觉得,起死回生这回事,是假的了,就更不应该这样做了,月儿已经这样了,搭上你的命,也于事无补。”
婴宁劝道。
“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若是不成,就当是老天爷,希望我们一家人,早日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
云隐脸上,露出坚定又释然的笑意。
福伯还想再劝,身旁的男子,对他摇摇头,自己上前道:
“用我的心脏吧,视肉一族,就剩我一个了,无生无死的在这世上,早就呆腻了。
视肉的心,不死不衰,人间都称作‘肉灵芝’,比你的心脏,还有效果。
再说,月儿已经没了母亲,你也去了,谁来照顾她?我们这些老怪物,只会杀人,可不会带孩子。”
说罢,不等其他人反应,手掌握成爪,对着自己的心脏处抓去。
红彤彤的心脏,在他手上,仍不紧不慢的跳动着。
福伯见此,忍着伤痛,用个土黄色的盒子,将那心脏放置好,开始施术。
婴宁将小云兕,心脏四周的血管、肌肉,用气隔开,取出孩子,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
那心脏一取出,在莫及身边,安静睡着的小云兕,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吸回榻上,与那身体融为一体。
福伯立刻将视肉的心脏,放进去,让它与四周的经脉血管,一一连接。榻前的众人,都焦急的等待,那心脏的跳动,带动周围的生机。
然,那心脏和四周的其他组织,俨然是两个平行的世界,一个有规律的动着,一个静悄悄的瘫着。
福伯想尽办法,直到那失去心脏的男子,萎缩成,满是沟壑的老树根样子,也没能让两方产生丁点交流。
“血脉不容,还是得用我的心脏才行。”
云隐毫不犹豫的,把手伸向自己的心脏处。
福伯忙止住他道:
“我来,应该只需要部分心脏做引。”
云隐是愧疚,想救女儿,甚至愿意以命换命,却也不会做无谓的牺牲,闻言,放下手,任他动作。
福伯小心的,取出他的一小半心脏,给他止住血、让他靠在墙上休息,自己才去施术,将那半个心脏与视肉的心脏,合在一起。
这次再试,那死寂的经脉,开始随着心脏的跳动,以极慢的频率,传导。
第一百九十四章、伤逝
时间不停歇的流逝,小云兕仍紧闭着双眼,身体的衰颓,没有随着心脏的重新跳动,而扭转。
满是期待的云隐见此,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越来越灰败。
福伯紧蹙着眉头,思索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孩子身体的机能,已经活了过来,为何不能维持呢?
同样紧张期待的莫及,看见小云兕的魂体,正努力挣开,身体的禁锢,想要重获自由。
小云兕的魂体,看莫及在看她,伸出右手,希望大哥哥拉自己一把。
莫及急忙将她轻轻按回去,哄劝道:
“月儿就呆在那里,好不好?出来了,就不能再见到,爹爹他们了。”
小云兕挣扎的动作微顿,偏着头,有些迷糊。片刻,便又动作起来。
莫及还待再劝,就见那地上瘫成一团的,树根状物体,迅速褪去坑坑洼洼的外皮,变作莫及刚见到时的男子形象,左手拇指对着小云兕的眉心,按压一下,口中说了句:“回去”。
小云兕软绵绵的缩回身体中。男子对榻前的莫及,微微颔首,转身踢了踢,地上自己的身体,那灰扑扑的身体,冒出微弱的亮光。
福伯感觉,空气中突的弥漫着,一股异香,追着那味道,头一转,便看见了地上的视肉。
疑惑的目光一亮,对准备献出自己的,另一半心脏的云隐,说道:
“月儿逝去的时间长了,即使已经换了心,身体要恢复,也没那么快,我想用土灵石和视肉,来给她调理。
土灵石滋养万物,视肉又能强化她的心脏功能,假以时日,定能成功。
你也一起调理,不然,等不到月儿醒来,你就得先倒下了。”
云隐闻言,脸上有些为难,犹豫道:
“阿英现在,就靠着土灵石撑着,如果取走了,她怎么办?”
虽然对妹妹,错信无垠,引来这场祸事,有些恼怒,但那毕竟是,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妹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个亲人了。
牺牲自己,云隐毫不迟疑,可拿妹妹的命,来换女儿的,他难以取舍。
“将她放在这里,跟月儿一起,她的伤虽重,但用视肉来治,应该就可以。
她迟迟不能醒来,是心里不愿意,意识是清醒的。在这里,告诉她,月儿现在需要她照顾,她有了目标,说不定反倒好得快些。”
福伯说完,直接吩咐婴宁,将视肉保存好,取一部分入药,再将云英带过来。
云英的脸色,没比哥哥和侄女,好多少。还因心中的负担太重,即使睡着了,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叫莫及吃惊,又觉得应该如此的,却是传说中的土灵石,就是自己屡次见到其大显神通,遍寻典籍,却找不到出处的,云兕带的那土黄色的镯子!
“我们一家人,这些年竟从没有,这般亲近、这般安静的呆在一起这么久过。
等你们醒了,我们就彻底斩断,谷里对外的通道,不再去想,那些虚妄的东西,在这里好好享受生活。”
“这样也不好,月儿得多跟外面的人接触,才能分辨那些,忠奸善恶,才能找到合适的人陪着。
可不能像姑姑一样,有人说两句漂亮话,就给拐走了。”
“阿英你醒醒,好不好?只要你醒了,哥哥就不再阻止,你和无垠的事,你可以跟他离开这里,灵石也给你,好不好?
哥哥不是舍不得灵石,在阻止你和他在一起,是怕你被骗、被伤害啊,无垠那样的人,感情永远不会是他的重心。”
“我小时候,总是怨愤父亲忽视我们兄妹,觉得那些什么宝物,都没有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来得开心。
想着,我要是做了父亲,一定会好好陪伴、疼爱我的孩子。可我怎么成了这样呢?”
......
莫及听着云隐,对着无知无觉的妹妹和女儿,回忆、念叨各种,平时来不及,或是不知怎么开口的话,在那不知日月的空间里,一天又一天。
暗暗决定,如果自己还能出去,一定不能像云隐一样,被一些外在的雾障迷了眼,忘了自己的初心,伤害自己最亲的人。
送药的福伯,这天没有如往常一样,准时来报道。莫及见出去查看的云隐,也迟迟未归,心中惴惴不安。
不错眼的盯着那门口,全身心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敌人,也不管隔着时空的自己,能不能起到御敌的作用。
也不知是缺了药,身体难受,还是感受到了,外面的危机,一直昏睡的云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多,手脚也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抖动。
等那扇门,再次开启时,突然间须发尽白的福伯,手上紧紧抓着,几块黑色的碎布条,身后跟着,脸上疤痕好了许多的离朱,满脸绝望的走了进来。
福伯看着榻上,有醒转迹象的云英,脸上的哀色,也没有任何减少。
斜靠在榻前,爱怜的抚摸了下,小云兕仍毫无反应的脸,将那布条,小心的绑在她手臂上,无声的抽泣。
莫及认出,那布条,是云隐的衣物,瞬间明白,外面的事故,只怕已经让他殒命,这个时间,能如此动作的人,难道是两位师伯?
莫及心底,对云家人满是歉意。
离朱默默站在他身后,等他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出声劝道:
“云英姑娘和小月儿,还需要您照顾呢。”
福伯凄苦的笑笑,有些嘲讽的说道:
“你跟那无垠,不是一伙的吗?现在杀了我,这世上,就再不会有什么魔神后人了,还不动手。
我已经说过了,灵石都让无垠抢走了,你跟着我,没有任何用处。”
“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我来此最初的目的,的确是为了,消灭伤害了我师父的魔神后人。
我不知道,无垠的阴谋,但我要对付的,绝不会是无辜的妇孺。
你安心给她们治伤吧,我会留在这里的。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离朱神色郑重的解释道。说罢,转身,静静的守在门口。
第一百九十五章、云兕的新生
福伯不知是觉得,已经没了希望,自暴自弃,还是真的没有反抗之力,收拾好情绪后,便任离朱在那里守着,开始继续每日给,云英姑侄治疗。
不同于之前单纯的喂药,福伯每日还给二人扎针,讲各种族里先祖的故事,历代人的欢喜哀愁。
也讲眼下族中的困境,壮志未酬的遗憾,后继无人的悲哀,还有对云英、云兕,借伤逃避承担身上职责的谴责。
莫及听着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心底的叹息,越来越多。
师父他们想象中,无比可怕的魔神后人,其实只是,被先祖的野心和遗愿,害得失去自我,失去人生乐趣的可怜人。
便是真有那仙途,又能如何?逝去的亲人,即使能够再回来,有了裂痕的感情,却不能完好如初。
云隐其实,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醒来的女儿和妹妹,才慨然赴死的吧?要不然,同是重伤的无垠师伯,未必能杀得了,有诸多帮手的他吧?
莫及想到这里,恨不得立刻找到云兕,告诉她,不要再执着于,那灵石和仙途,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你父亲已经后悔了,你不要再重复这错误。
离朱也听得,叹气不已,更加尽心尽力的,护卫他们的安全。
云英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明显,终于在福伯,又一次的怒其不争之后,睁开了眼睛。
往日里,时时带笑的温柔美人,脸上的表情,已只剩下空洞的悔意。
将那搁在中间的土灵石镯子,套在侄女手上,给福伯说出去办点事情,便义无反顾的消失在门外。
不管福伯是威胁,要停止对小云兕的治疗,还是道歉说,自己是为了刺激她,让她醒来,才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怪她,更不是要她去找无垠报仇,云隐的遗愿,是让她带着月儿放弃纷争,简单生活,都没能阻止,她渐行渐远的脚步。
福伯颓然的,看着她的背影,知道传承了数千年的家族,怕是要就此爵迹了,心中一片悲凉。
除了继续给小云兕,喂药治疗外,便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在那狭窄的房间内,来回转圈。把旁观的莫及,转得直想敲晕他。
离朱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跟婴宁一起,送云家人回来的男子,替自己守在门口后,便也消失了。
他们走后,莫及感觉,小云兕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强。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莫及还觉得,那仍旧软软糯糯的身体里,纯真的孩子气,越来越淡。
莫及有时候,一闭眼就能听见,那熟悉的童声,在自言自语。
说的,却不是她出事前关心的,怎么调皮,怎么玩,爹爹是不是喜欢我,福爷爷的胡子,是不是可以拔掉几根...
而是,有一个叫做死亡谷的地方,那里是先祖蚩尤的埋骨之地,藏着很多秘密;谷里那些异兽,有些已经不想,再为我们所驱使了;无垠这么狡猾,怎样才能判断,那四方天柱的入口,究竟在哪里?...
莫及忙不迭的睁开眼,榻上的小云兕,却仍是那个,安安静静的样子。连那个念叨着,要继续玩飞行游戏的,魂体的小云兕,也再没出现过。
莫及却知道,那奇怪的声音,在二十年前的某个时候,是真的在小云兕的脑海里,存在过。
莫及想起她那颗,神兽视肉和父亲云隐,共同贡献的心,明了,她再也不会是,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月儿了。
心中不免悲哀,更多的,却是心疼。每一个纯真孩子的,快速成人化,都是大环境的不断恶化。
他多希望,她永远是那个,自己来这里时,遇到的,狡黠调皮,又单纯可爱的孩子啊!
福伯没有他的这些感伤,看到小云兕苍白的脸色,开始有了血色,福伯喂药扎针、言语刺激,鼓捣得更起劲了。
“这都七年了,她不会醒了,你能不能歇歇啊,你不嫌累,我眼睛累了!”
莫及听得,那守卫的男子,满脸不耐烦的对,重复着每日的必备动作的福伯说道。
“快了,我感觉得到,月儿马上就会醒了!”
福伯拔下最后一根针,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喜色,有些浑浊的眼中,射出明亮的精光。
“你等吧,我要回去了,守这么久,也够仁义的了。”
男子不屑的瘪瘪嘴,抬腿就走,都懒得看一眼,榻上的小云兕。
福伯此刻心情大好,也不在乎他的无礼,还道了声感谢,才继续盯着,小云兕的变化。
莫及没想到,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七年,也不知道,跟自己一起遇袭的云兕,此刻身在何方,是否安康?
虽然知道,此刻的小云兕,应是确定会醒来,却还是跟福伯一样,紧张又期待。
男子刚走不久,满面霜色的云英和离朱,时隔多年,再次出现那门口。
离朱仍像当年一样,默默守着那门口。
云英给福伯,深深鞠了个躬,道了声,让您担心了,就站在榻前,跟他一起,等着小云兕的醒来。
福伯没理她的歉意,也没问,她这些年的去向,只是有了不少皱纹的眼角,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六只眼睛的注视下,小云兕的手指,开始缓缓起伏,眼皮也开始,有了张弛。那节奏偏慢的心跳,越来越快,‘咚咚咚咚’的,仿若擂鼓。
一炷香过后,沉睡了七年的小月儿,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福伯看着她精光逼人的眼睛,压抑着心底的激动,淡淡说道:
“你经此大劫,已是新生,以后便唤作云兕吧。
兕,这种上古异兽,凶猛健壮,在我们的古语里,与视肉的名字也谐音,你能醒过来,视肉功不可没,不能忘了他的恩情。
过去的月儿,是要人呵护的娇花,今日的兕子,是顽强勇敢的战士!”
莫及看见她,还有些僵硬的点头,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道,我叫云兕,我的人生目标,一是找齐族中圣物,带领族人登上仙途;二是杀了害姑姑和父亲的无垠;三是好好看看,这人间。
第一百九十六章、修为大增的洛之渊
魍魉听说,那昆仑派的两个人,已经去过从极之渊,还拿到了蚩尤的斧头,对婴宁很是不满。
再听得祝家已经暴露,瞳孔微缩,不知道要怎样,跟云兕交代。忍不住婴宁抱怨道:
“你不好好呆在祝家,跑去从极之渊干什么?!姑娘不是交代过,我们守住入口就好了,里面发生什么事,不要去管吗?”
刚说完,就发现不对,疑惑道:
“小玉呢?主人的斧头,怎会这般轻易的,就被取走?”
“小玉出了点意外,已经魂飞魄散了。那斧头失去灵力的加持,现在就算是流落到外面,应该也不会,造成多大威胁。
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外面现在应该,有一大批,准备伺机而动的人。”
婴宁疲惫的说道,站立的身体,微有些晃。她体内的火灵石灼伤,虽被患转移,但被破坏的内脏,却没那么容易恢复。
洛之渊忙扶住她,建议道:
“那从极之渊的宝物,小玉藏得那样好,这些人就算去了,也未必能找到。便是找到了,死物也没有活人重要。
不如我们,将祝家人全部迁走,将入口彻底毁去,让那些人淘宝者,真正的去碰运气。”
魍魉闻言,断然拒绝道:
“不行,那些宝物,都是主人留给后人的,怎能让外面那些人夺去!”
“几千年了,你们也没用到这些东西,那就说明,有没有,根本就不重要。既然这样,还固守着个,宝物主人的空名做什么?”
洛之渊很是不解,魍魉他们的想法。也在暗自琢磨,那所谓的宝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据小玉所说,不是兵器,肯定也不会是灵石,难道是金银珠宝?蚩尤后人要寻的,不是仙途吗?会把这些世俗的东西,当宝贝传这么多年吗?
“便是不用,也不能便宜了别人。你带老夫人他们回去,请朱先生想办法,改变这入口的设置。
我留在这里守着,再让曼娘那里,分一个人过来,短时间应该不会有问题。”
魍魉知道,眼下不是争执的时候,看婴宁的样子,留下来,只怕也没多少作用,建议道。
婴宁心底,是赞同洛之渊的想法,彻底放弃这里的。
但魍魉,是云兕最贴心的人之一,虽说来之前,让她听自己的安排,可自己这些想法,明显不符合云兕的利益,她是不会听之任之的。
权衡了一下,点点头,叮嘱道:
“你自己小心,如果有意外,保命要紧。”
“我知道,你还是保重自己吧,脸白得跟鬼似的。”
魍魉不耐烦的挥手道。
婴宁笑笑,转身出门,去做准备。
洛之渊见此,也跟着往外走,想着找个机会,跟祝老夫人相认,顺道问问她,水灵石的事情。
刚走出几步,便觉得后颈上,寒毛直竖。背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凉风。
刚经历过生死的他,本能的侧身、拔剑,对着攻击者直刺过去。却听婴宁急切的声音道:
“住手!”
洛之渊手微微后撤,剑尖却牢牢的,抵住魍魉的剑刃。
心中对魍魉的评价,倒是高了几分,不想这看着鲁直的侍女,还有这样深沉的心思。
刚才她一直不问,自己与婴宁,为何会同时出现在这里,还以为她与小玉一样,将自己当做了蚩尤的化身,原来却是,想来个攻人不备。
“他是素问的孙子,也是当年那个,被蚩尤残魄附体的孩子。”
婴宁见魍魉,还待继续出手,忙解释道。
“我知道,但他现在是首阳门的弟子,是那无垠和偃行的人!小玉的死,都没能唤醒蚩尤的魂魄,他又怎会,为我们所用?
你带着他走,不是将我们的据点,都暴露了吗?二十年前的教训,你都忘记了吗?我们可经不起,历史的重现了!”
魍魉一边毫不留情的,攻击洛之渊,一边质问婴宁道。
婴宁呐呐无语,不好说出,自己冒险进入从极之渊,就是为了阻止,蚩尤的残魄被唤醒。
云兕现在,已经没多少可用之人了。自己在这个时候抛弃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洛之渊知道她的顾虑,一边闪避,一边向激动的魍魉解释道:
“我不会为你们所用,但我也不会帮师父和师叔,做伤害你们的事。我只坚持,我认为正确的东西。
蚩尤已经是,远古时候的传说了,何必再做纠缠。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同心协力,保住祝家一行人。”
“一些宵小之徒,我还不放在眼里。解决了你,再去处理他们,也不迟。”
魍魉不为所动,见洛之渊不还手,攻势越来越猛。
洛之渊解释几次,见她冥顽不灵,也不再留手,收回剑,赤手与她周旋,使出五成修为,不到十个回合,便将她制住。
魍魉满脸震惊,不知道洛之渊,短短时间,修为为何会如此精进。
婴宁也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之前的洛之渊,便是全力而为,也未必能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形下,拿下魍魉。
现在竟这般轻松、这么短时间,就制住了她,委实奇怪。那火灵石,已经跟了他二十年,该不会突然,让他修为大增才是。
难道是自己重伤昏迷时,他又有什么机遇?那从极之渊里,还有什么,能让他短时间,突破瓶颈,变得如此厉害?
婴宁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洛之渊没注意到,她忧心忡忡的眼神。对魍魉说了句:
“看在云姑娘的份上,我不与你为难。你还是留点力气,去对付那些,纷涌而至的寻宝人吧。”
魍魉脸上还有些不忿,但眼下自己技不如人,很识时务的没有反驳,圆瞪着眼睛,任他们离开。
二人走后,魍魉脸上愤怒的神色,瞬间被意味深长的笑意,所取代。回想起,他制住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妖艳红光,魍魉自言自语道:
“九尾狐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想要让他置身事外,反倒让他,更快的苏醒了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同行
“祝小姐和洛兄,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婴宁和洛之渊,好不容易说服了祝老夫人,跟他们一起离开。
一行人才从祝家废园,进了从极之渊没多久,就遇到拦路的旭川和苏赫巴鲁。
洛之渊有些意外,按照旭川的性格,不应该偷偷跟在后面,谋定而后动么?自己还一直,注意防备着后面,结果他直接,出现在了前路拦截。
洛之渊友好的笑笑道:
“祝小姐准备带家人,回老夫人老家生活,我就厚颜做个保镖。不知苏前辈和旭川兄,这是去哪儿?”
“老夫人老家,在从极之渊啊,我就说祝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祝老夫人和祝小姐,风姿更是胜过仙人。
正好,晚辈和师叔,也要去从极之渊,寻一位故人。但对里面的道路,不太熟,不知能否厚颜同行?
我与师叔,还有点修为,有个什么危险,也能搭把手。”
旭川非常礼貌的恭维道。
原来他打的这个主意,他要寻的故人,是离朱?洛之渊微作思考,跟婴宁交流了个眼神,便点头同意了。
将可能的敌人,放在明处,倒比留在暗处,好处理些。
旭川无比诚挚的谢过,洛之渊和婴宁,走到祝老夫人的马车旁,自来熟的一通问好。
他语调欢快,说话又有趣,年级又让老夫人,想起自己一直寻找的孙儿,很快便取得了,老夫人的信任。
洛之渊安抚的拍了拍,有些担心的婴宁,握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用内力给她疗伤。
婴宁身体的伤,慢慢愈合,心底的担忧,却越来越盛。
她印象中的洛之渊,是个有些独、但对心里在乎的人和事,特别尽心尽力、特别包容体贴的人。
他先前对祝老夫人,明明满心的歉疚,在自己去劝老夫人离开,她不愿意时,他却没有耐心的讲解原因,或是坦诚自己就是她等待的人,请她离开。
而是面无表情的告诉她,不想整个祝家从此消失,她的孙儿回来,只能看到一片骸骨的话,就收拾东西走人。
婴宁甚至感觉,他的眼神,有种难以描述的凶狠。可他对自己,却事事周到。
比在死亡谷幻境里,自己设想出来的那样,还美丽。好像真把自己,当他的妻子一样了。
婴宁看得出来,自己在从极之渊与他重逢时,他眼里有惊喜、有爱慕,还有不确定,但绝对没有这样深、这样自然的,像似老夫老妻一样的,日常相处的默契和信任。
也更乐意接触外界,与人的交流对答,都比之自己印象中,圆滑自如许多。
自己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玉又是怎么,突然魂飞魄散的?真的如他所说,小玉是见蚩尤无法复活,心灰意冷,才被他趁机击中的吗?
婴宁心中疑团密布。叹口气,打算将祝老夫人一行人,安全送回去后,便跟云兕请辞,彻底与这些事,断开联系。
苏赫巴鲁扛着蚩尤的斧头,没什么表情的,走在队伍中间偏后的位置,已是帮着消灭了好几波,张牙舞爪的猛兽凶禽,仿佛自己真是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明亮的阳光,渐渐褪去温度,一行人寻了个,背风的山坳处,歇息休整。
见祝老夫人和几个仆从,都去休息了,旭川坐在火堆前,夸张的跟婴宁和洛之渊道:
“可算是把老人家哄休息了。也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宝贝孙子,到底在哪儿,怎的这般狠心,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
投生在祝家这样的家庭,家财万贯,人员简单,家人慈爱,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啊。
若是我,不管那外面的世界,有多好,也定是舍不得,放弃这一切的。”
婴宁目光有些哀伤的道:
“是啊,祖母她老人家,一直盼着呢。不过我想,也许,哥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还有家人,在盼着他回归。
对我们来说,不管他回不回来,只要他过得好就行了。
祖母一直盼着,也不是非要他,回来尽什么孝心,只是担心他,在外面没人照顾,过得不如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祝小姐不必伤心,也许,祝公子已经回来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方便与你们相认呢。”
旭川看着洛之渊,毫无心机的说道。
洛之渊也不回避他的目光,盯着他故作迟疑的问道:
“旭川兄,这么短时间,就将祝家的前尘往事,打听得一清二楚,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正如你所说,祝家的财富,便是整个九州,也是数的上号的。
祝老夫人,更是跟这传说中,藏着神秘宝物的从极之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旭川看婴宁哀伤的目光,变得警惕,满脸无辜的解释道:
“哪有什么想法,不过是性格使然,喜欢听些家长里短的故事。
见有人有祝老夫人,这样的祖母,祝家这样好的家,却不知道珍惜,有所感叹罢了。
不怕两位笑话,我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平生最盼望的,便是有个温暖的家,有个等我回家的人。”
旭川说罢,眼角有点点晶莹闪烁。
“没想到,旭川兄看着这般开心,却有这样的过往。不知旭川兄,是怎么拜入昆仑门下的?
轩辕门主身份高贵,听闻收的徒弟,也都是九州声望鼎盛的家族中,最出色的子弟,应该不至于如此凄凉才是。”
洛之渊顺嘴追问道。
旭川神色怀念,又有些不屑的回道:
“我那父亲,倒的确是有些名望的人,只是我自己,是个不讨喜的罢了。
师父年轻时候,喜欢四处游历,在我家中,见我还算伶俐,父亲又没多少精力管我,就带回昆仑教导了。
师父待我有如亲子,只是我离家时,已经有记忆,见这么多年,父母竟从未问过我的生活,难免意难平。
平时在山上,少跟外界接触,倒还不觉得。今日跟祝奶奶闲话,看她老人家,对孙儿的那份爱意,一时情难自已,叫洛兄和祝小姐见笑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莫及的兄弟
“一直还没问旭川兄贵姓呢?我总觉得,旭川兄很眼熟,也不知是在哪儿见过。”
洛之渊陪着旭川,忆古思今了一番,看他情绪正常了,立即抛出,自己疑惑已久的问题。
旭川的眼睛,看着中间烧得正旺的篝火,脸上时时挂着的笑意,落了下去,抬头看着洛之渊道:
“这样,是不是更眼熟?”
洛之渊看那张脸,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立刻堆起笑意,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莫师弟的族人啊!我就说怎么总有一种亲切感。莫师弟陪掌门,去奇肱谷拜寿了,要不然你们兄弟俩,倒是可以同路而行。
他也对这些上古传说,很感兴趣。我们从死亡谷回来,他缠着无垠师叔,问了好多问题。”
旭川的神色,有一闪而过的讥诮,嘴里也是赞扬道:
“我那哥哥,是首阳门最受器重的弟子,也是父亲心仪的接班人,做事情最是滴水不漏的。他问的问题,可没有一句废话。
不像我,感情用事,凡事只求心安。”
“旭川贤弟太谦虚了,你们兄弟都是人中龙凤,正道的希望。
说来,我一直以为,莫师弟跟我一样,都是孤儿呢,不想竟是这样显赫的身世。
有机会一定要,拜访一下莫伯父。能养出这样出色的两个儿子,他老人家也不知,是何种神仙风姿。”
洛之渊无视旭川奇怪的神色,继续大力夸赞道。心中将九州各族的信息,快速的过了一遍,姓莫的大家族,难道是,中州的皇室?
将两个儿子,分别送到,各据一方的两大门派,做掌门弟子,还都对那些秘宝,知之甚深,看来所图不小。
只是不知道,这一番良苦用心,在各有心思的两个儿子的操纵下,能走到多远。
越乱越好,越乱我们的机会越大。洛之渊心底,一个沉闷的声音,摩拳擦掌。
“是吗?我那好哥哥,都没有炫耀一下,他那富有四海的父亲母亲吗?
也对,首阳门尽是如洛兄这般,视倾国的宝物为粪土的智者,他若是炫耀,得到的只怕是,无情的鄙视。
还不如安安静静的,让大家都对他,毫无戒备之心,才好趁机四处寻找线索。反正那些东西,他的好父亲好母亲,都会给他留得好好的。”
旭川一扬一抑,毫不掩饰,对自己哥哥的不满。
“寻找线索?寻找什么线索?莫师弟来首阳门,不是为了拜师学艺的吗?”
洛之渊如旭川所愿的,抓住关键信息,追问道。
旭川满脸尴尬的摇头,称自己刚才,只是一时口误。
洛之渊拉下脸道:
“我将旭川贤弟,当亲弟弟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要跟着去从极之渊,婴宁本觉得来者不善,不肯答应,我以性命作保,才哄得她同意。结果,你却隐瞒与我,是何道理?”
旭川支支吾吾,脸上的神色,一言难尽,纠结良久,最终还是在洛之渊的眼神‘胁迫’下,心一横,义正言辞的说道:
“洛兄是个爽快人,我也不想瞒你。
只是,你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虽说那个家,没个人真拿我当一家人,但我还是不想,做任何有损他们利益的事。
我将这事告诉洛兄,洛兄可不能去,制止或者伤害我那哥哥。”
洛之渊连连保证,就算莫及真做了,有损利益师门的事,也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将他交给掌门处理,不会私下排挤伤害他。
旭川这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洛兄既然去过死亡谷,见到我师叔拿的那斧头,也毫无异色,那肯定知道,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五灵石吧?
传说五灵石集在一起,通过支撑天地的四方天柱,就可以到达天庭,羽化飞仙。”
说罢,指了指,那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的,漆黑天空。
洛之渊满脸迷惑的问道:
“这个传说,我是有所耳闻。只是,这跟莫师弟,还有我首阳门,有什么关系?那里,隔着死亡谷,十万八千里呢。”
“关系大了,家祖曾得人指点,那四方天柱的入口,就在首阳山上!若不然,我父亲怎舍得,让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去受那修道之苦。
只不过,我那哥哥找了这么多年,也没得到确切的消息。当然,是真没找到,还是不愿拿出来共享,想找个时机自己飞升,就不得而知了。”
旭川看着洛之渊,掩饰不住的惊讶神色,暗自得意。就不信,洛之渊能不心动。
有个这样亲近的人,帮自己盯住莫及,自己一定能在他之前,找到线索,到时候让父亲看看,究竟谁才是最有用的!
“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些,首阳山的每一寸土地,我都去过,确实山清水秀,灵气充沛,适合修炼,可,哪有什么四方天柱的入口啊?
旭川贤弟,你们被人骗了吧?真有那入口,首阳门的这些弟子,上千年来,都没一个发现的?”
洛之渊神色怜悯的质疑道。
“要是那么容易发现,就不是通向天庭的入口了。据那异人说,入口,只在特定的时间,因为特定的原因开启。
我推测,那入口一定是个,非常平常的地方,但因为某种原因,首阳门的弟子,平时也不会经常去那里。所谓的灯下黑,就是如此。”
旭川信心满满的推测道。
洛之渊将首阳山的地形,细细回想了一遍,一时间还真没找到,匹配的地方,暗暗记在心里,打算等从这里回去,就整个找一遍。
婴宁沉默的听着他们交谈,心情跌到谷底,这消息,已经传得这样言之凿凿,这么多伺机而动的人,云兕,还能有几分胜算?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在死亡谷的时候,她让自己将他们,好好送回去,明显是心软了,可能还对那莫及,有了好感。
那莫及也去了奇肱谷,如果他别有用心,只怕单纯的云兕,不是他的对手。
自己当初,就不应该,让她有进入死亡谷的机会。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要抛下这一切,就应该将那些事,尽数告诉她,将她往普通人的,思想生活上引导,而不是什么都瞒着她,让她对这些愈发好奇,让视肉和云隐的心,带偏了路。
第一百九十九章、迷
苏赫巴鲁靠在颗大树上打盹,耳边时不时飘来,旭川与洛之渊充满机锋的交谈声。手上还握着,那蚩尤的斧头。
鼻端忽的传来,一阵烤肉的香气,搭配的还是,苍梧花独有的味道。
苏赫巴鲁猛的睁眼,目光如炬的射向前方。火堆还在慢慢发挥着光和热,旁边聊天的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苏赫巴鲁提起斧头,小心翼翼的挪到那火堆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侧的马儿,头挨着头,安静的休息,身后的帐篷里,还有均匀的呼吸声。
空气中苍梧花的味道,越来越浓。
苏赫巴鲁循着那味道,绕过帐篷继续往后,很快便看到了,一圈明亮的篝火,火上靠着整只的肥羊,一堆人围着那火,饮酒作乐、载歌载舞。
为首的,正是自己的师侄旭川!
苏赫巴鲁停步,蹙眉看着那场中的欢声笑语,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形。
旭川也发现了,脱离群体的师叔,高声招呼道:
“师叔您醒啦,过来一起玩啊!我烤了您最爱吃的黄羊,用的苍梧花作调料。”
洛之渊听得他招呼,忙摆脱身边的舞姬,上前行礼,将苏赫巴鲁往场中引,好似自己才是,苏赫巴鲁的师侄一样。
“这么晚了,你们不休息,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些人哪里来的?”
苏赫巴鲁可没忘记,自己脚下站的这块土地,是传说中的从极之渊。没明白一贯稳重小心的师侄,这是唱的哪一出。
“苏前辈这么严肃干嘛?你难道还怕,从极之渊吗?
魔神蚩尤的斧头,都在你手上了,我们这些小喽啰,这不是赶紧来拜个码头,求个安身之处吗?”
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没多少敬意的回道。
苏赫巴鲁认出,那正是,在陌路人客栈中见过的曲才子。心下愈发不安,看旭川和洛之渊,沉醉其中的神色,暗道,这姓曲的,这是使的障眼法?
苏赫巴鲁看见旭川,跳到自己身边,一把拉住他,对着他的灵台处一拍,口里喝道:“醒来!”
旭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动作,拂开他的手,哭笑不得的问道:
“师叔你这是,中的哪门子邪啊?我们出来这么久,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曲兄请大家松快松快,你却这种反应。
您老若是看不下去,就先回去休息吧,我跟洛兄,一会儿就回来。”
一旁的洛之渊,仰头灌下一壶酒,眼神有些迷离的劝和道:
“前辈这是担心我们,被妖物所迷呢。您就放心吧,这从极之渊,也就有几个凶禽猛兽之流的,哪能迷的了我们。
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旭川兄,干杯!”
“干杯!这子虚酒,果然名不虚传。便是那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了吧。”
旭川一边喝酒,一边连声赞道。
苏赫巴鲁看二人,全不听招呼,悄然走向那曲才子,准备从问题的根源入手。
比曲才子脑袋还大的斧头,对着他的后颈处,重重砸去。
曲才子动也没动,顾自喝酒吃肉。
斧头直接将那脑袋,剥离身体,砸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了旭川脚下。
旭川无意识的,踢了踢那脑袋,仰头笑道:
“这球,长得好像曲兄。”
曲才子的身体,倒在那案几上,苏赫巴鲁眨眼的瞬间,便化作根白色的狐毛,飘落在火堆上,散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糊味道。
苏赫巴鲁早有了心里准备,见此没有多惊骇,转身对着场中,身姿妖娆的舞姬,继续挥动斧头。
洛之渊不满的抱怨道:
“肉怎么烤糊了?曲兄?曲兄你去哪儿了?”
“我这不是,在给两位兄台烤肉吗?”
化作一根狐毛的曲才子,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洛之渊身旁,一手提酒,一手递过去一块,烤得香气四溢的焦脆肉块。
苏赫巴鲁将那场中,除了旭川和洛之渊之外的活物,挨个砸了个遍。
一转身,便又看到,满满当当的一群人,脸上的表情,笑得无比灿烂,好似在嘲笑,他的徒劳无功。
旭川揉揉,有些模糊的眼睛,纳闷道:
“师叔,你对着空气,不停的挥斧头,干嘛呢?大晚上的,休息下吧。明天白日里再练习,也不迟啊。
来喝杯酒吧,这子虚酒,可是解乏忘忧的上品啊。”
苏赫巴鲁想给他的脑袋,来一斧头,让他清醒清醒,又怕砸坏了他。
虎眼一蹬,将那斧头往地上,狠狠一冲,柔软的草地,立马生出,横七竖八的裂缝。
那裂缝,很快便从中间开始断层,平整的草地,变得坑坑洼洼。那火堆也被,颠覆倾斜,舞姬惊慌失措的尖叫外逃。
旭川和洛之渊,也被震得摇头晃脑、站立不稳。
曲才子却依然安坐,有些不满的招呼众舞姬道:
“都回来,跑什么跑?苏前辈不过小小试探,你们就这般慌张,安稳了几千年,胆子竟变得这般小了?你们提刀杀人时候的凶样呢?
以后出去可别说,自己是蚩尤的属下。”
苏赫巴鲁听他说,这些舞姬都是蚩尤的属下,明白自己,只怕是撞鬼了。
如果真如旭川之前分析的那样,这从极之渊可能就是,黄帝蚩尤大战的巨鹿之野,那这里不知埋葬了,多少怨灵亡魂。
自己一个人,便是自认本事通天,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一向小心谨慎的旭川和洛之渊,都中了招,自己只怕是,因为这蚩尤的斧头,才得以保持清醒。
苏赫巴鲁握紧斧头,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想要什么?”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大家远道而来这么累,我略备薄酒,小尽地主之谊啊。怎么,这苍梧花烤的黄羊,不合你的口味吗?
还有这子虚酒,那可是连姬轩辕,都称赞的宝贝啊。一般人,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曲才子有些受伤的看着他,仿佛是个,等待主人表扬的孩子。
苏赫巴鲁没有回答,默默后退。
刚才他突然想到,这里少了个人。那神秘的祝小姐,和家住从极之渊的祝老夫人,只怕才是眼前人的逆鳞!
第两百章、有思想的神斧
营地还是那样祥和,苏赫巴鲁直奔主帐,祝老夫人慈和的眉目,节奏稳定的呼吸,一如既往。
苏赫巴鲁没有任何阻力的撩开帐帘,往里走了两步,又默默退了回去。
自小的教养,让他无法做出,拿老人来威胁的事情,尽管这个老人,可能并不是个普通人。
苏赫巴鲁转身,寻找婴宁的帐篷,走到第二个,便于出来查看的婴宁,正面相遇。
苏赫巴鲁二话不说,手掌对着她的面门袭去。
婴宁轻巧的避过,绕到他身后,向着他颈动脉一个手刀。
苏赫巴鲁感受到那掌风,也不回头,将斧头往后一举,隔开那袭来的手掌。
确定了这,看似柔弱无害的祝小姐,不是个善茬,苏赫巴鲁不再留手,拳脚并用,力求最快时间拿下她。
婴宁一个不留神,乌黑的长发,被削掉一大截,落在地上,立马变成了,洁白如雪的狐毛。
苏赫巴鲁看到那,与自己适才杀死曲才子的分身时,一个样子的狐毛,明了,眼前的,才是真正的主谋。
一只妖狐,就想阻拦我!苏赫巴鲁心中暗哼一声,斧头对准婴宁的周身要穴,横劈竖砍。
那斧头,也不像刚才对付曲才子那样,木讷朴实。越靠近婴宁,越兴奋,灰扑扑的外表开始散出,金石的幽光。
四周若隐若现的游魂散魄,纷纷被它吸附,深沉的杀意弥漫。
婴宁几次尝试,去夺取那斧头,都被它灵活的避开。到后面甚至完全不需要,苏赫巴鲁的操控,自己对着婴宁,毫不客气的攻击。
婴宁不知,这位老朋友,为何会倒戈相向,本就重伤未愈的身体,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苏赫巴鲁见那斧头,竟如此神勇,士气大振,瞅准机会,用斧头未开刃的那端,对着婴宁后颈一敲,想将她制住。
那斧头却在空中一个翻身,寒光闪闪的斧尖,目标明确的砍向,婴宁的颈间大动脉处。
婴宁连忙屈膝,那斧头却也跟着俯下身体。婴宁的后颈,立马就被切开一道大口,鲜血如注。
苏赫巴鲁忙上前抓住它,往回拖,那斧头却不听他使唤,大力往前挣扎,要再接再厉,彻底解决了婴宁。
婴宁感受到,它浓烈的杀机,顾不得查看,脖子上的伤口,往帐篷后的篝火方向,飞奔逃离。
那斧头也甩开,苏赫巴鲁的禁锢,一路紧追。
还在饮酒作乐的曲才子,见婴宁狼狈的逃窜,身后追着蚩尤的斧头和苏赫巴鲁,大吃一惊,没想到,这苏赫巴鲁,竟真能让这斧头为他所用,威力还丝毫不输从前。
掷出手上的酒杯,将那攻势一阻,让婴宁有个喘息的机会。
喝得眼神迷离的洛之渊,看到受伤的婴宁,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危险的看了那斧头一眼,转瞬便又是那个,不知今日何日的迷茫样子。
拎起酒壶,跌跌撞撞的起身,往曲才子方向走去,刚走到婴宁暂时歇息的地方,便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挡在了她前面。
曲才子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看那斧头又缓过神来,继续追击婴宁,不再出手,双眼发光的看戏。
斧头毫无阻挡的飞到,洛之渊身前不足尺远的地方,被洛之渊冰冷的眼神,盯得身体一抖,本能的想往后退。
刚撤出丈远,便止住了步伐,一边‘嗡嗡嗡嗡’的响着,一边散发出更明亮的寒光,场中众人直觉,四周多了无数双,幽怨的眼睛。
曲才子见它,将周围的孤魂野鬼,都吸了过去,明白它是想,增加自身的怨灵之力。
可心里却无比纳闷,明明作为祭灵的小玉,已经魂飞魄散,这斧头,已经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石头了,为何还会有,这样强大的灵力?
还明显的针对婴宁,难道小玉的死,跟她有关?
曲才子自嘲的笑笑,就算有关又怎样?自己不也劝她,放下过往,过自己的生活吗?数千年前的尘土,还去挣扎什么?
小玉的固执,他也是见过的,魂飞魄散,可能才是最好的结局。
看着洛之渊,紧紧握着婴宁的那只手,曲才子脸上的笑,真实了一些。
斧头很快便重整旗鼓,再次来到洛之渊身前,这次没有迟疑,没有停留,利刃对着洛之渊的脖子,直扫过去。
洛之渊黑色的眼珠中,红光一闪,一手将婴宁,轻轻推向曲才子方向;一手伸向斧柄,试图握住它。
斧头头部向下垂,身体立起,让他的手扑了个空。
洛之渊空出来的另一只手,马上往上抓取。斧头侧身躲避几次,还是被他握住了尾部。
洛之渊一抓住它,马上将体内的火灵石之力,化作滚滚热气,注入那斧柄。
斧头身上,那些附着的魂灵,被这灼人的热气,烤得头晕眼花,很快便四散逃命。斧头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斧头不甘的挣扎着,没头苍蝇似的,胡乱腾挪飞舞。哀鸣声,越来越盛。
洛之渊却没管它的痛苦,手上的力道更大,那斧柄周围的空气,都明显比旁边,高了好多度。斧刃也开始,滴出铁水。
苏赫巴鲁静默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试图去抢救,自己新到手的武器。只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洛之渊和那斧头上,将旭川悄悄往后拉。
旭川不动声色的捏捏,师叔的手,顺势退后两步,便停下来看戏。
心中琢磨,这洛之渊的修为,能叫魔神的斧头,轻易就缴械投降,定然不会是学自首阳门。
他如此维护,那祝小姐,和那曲才子,也明显是旧识,是这次来子归城的新收获,还是偃行,一直跟这些人有联系呢?
魔神的斧头,为何又要伤害,那祝小姐呢?他们匆匆离去,放弃经营了这么久的祝家,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放出的烟雾弹吗?
他这修为,便是再多来几批寻宝者,也难以动他分毫吧?
如果不是避祸,那就是觉得,祝家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难道,他已经拿到了灵石?
第两百零一章、两败俱伤
婴宁看着那逼得自己,手忙脚乱的斧头,在洛之渊的手下,无助的颤抖,仿佛看到了小玉,满怀期待的脸,正一点点失去血色。
心中的猜想,基本得到证实,随之而来的,也不知应该是庆幸,还是恐惧。
一心对付那斧头的洛之渊,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心底有个声音,在高声叫嚣着,不听使唤的兵器,就应该让它彻底消失!
曲才子白得透明的手,轻轻拂过婴宁,还在渗血的脖颈,将那外翻的血肉恢复如初。递给她一杯温热的酒,以外人无法察觉的方式,感叹道:
“有些人心怀苍生,却未必会照顾,身边人的感受;有的人对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来说,是个麻烦,对他放在心里的人,却愿意付出一切。
哪一种人是好人,端看你自己,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想要的又是什么。最可悲的是,想要两全其美的人。
明知道自己的爱人,是不拘于儿女情长的人,却抱怨他心太大;明知道自己的爱人,是个不为主流势力所容的人,却要求他走正道。
我这几千年,最大的感触,就是要知足。
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就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别瞻前顾后,也别试图面面俱到。”
婴宁感受着,杯中酒传来的暖意,心里的纠结,有所缓解。
打算将祝老夫人一行送回去后,便跟云兕请辞,找个偏僻的海外,每天抓鱼逗鸟,闲看日升日落。
转眼又想到,自己还欠着患一条命,还是得先找到水灵石,将他的伤治好才行。那就将离开的日期,挪到患身体好了以后吧。
但,这一摊子事,自己是真的不想管了,回去便放手吧。
旭川和苏赫巴鲁,身体都被那洛之渊加在那斧头上的热意,熏得热气腾腾,汗如雨下。
美丽的舞姬,也香汗淋漓,靠得近的几个,直接被烤成了焦糊的青烟。
旭川竭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闲适、迷离的感觉,心底却不由自主的担忧,洛之渊的修为,已经远高出自己的想象。
他很确定,自己那号称,首阳门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的哥哥莫及,甚至首阳门的掌门清愚,自己的师叔苏赫巴鲁,都没有这样的修为。
这场鸿门宴,就只是为了,夺回、处理掉,那蚩尤的斧头吗?还是说,师叔和自己,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旭川脚步不着痕迹的,缓缓后移。苏赫巴鲁发现了他的紧张,宽阔厚实的手掌,在他背后轻轻一搭,坚定的目光,无所畏惧的看着场中。
斧头前端的颜色,被那热量烤得红中带黄,它仿佛回到了,自己刚被蚩尤带回来,扔进熔炉的时候,只是那个陪着自己,忍受烈火灼心的人,已经永远消失在天地间了。
也许,从自己第一次屈服开始,从那个傻姑娘,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跃开始,自己就已经输了吧?
时间万物,人能成为各界的主宰,不仅因为他们,有思想有工具,更因为,他们无情吧!
斧头悠长的叹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冲向洛之渊,要与自己这数千年的主人,同归于尽。
洛之渊将火灵石的力量,催生到极致,四周的地,都热得烫脚,斧头身上滴下的铁水,越来越多,前进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红黄相间的光圈,将这阴森的夜,照得闷热干燥。
斧头比成人脑袋还大的端部,已被融成了不足婴儿拳头大小,那杀气腾腾的斧刃,已逼至洛之渊颈间,不足寸远处。
婴宁手中的链条急急抛出,想要卷住那斧刃,刚到光圈外围,便被气劲弹了回去。
婴宁拔下头上的簪子,化作套索,正待扔过去,却被曲才子拦住了,示意她看戏。
挣开曲才子阻拦的手,多次尝试,却没能对眼前的战局,产生任何影响,只能心惊胆战的观看。
曲才子看她满眼的担忧,摇摇头,哀叹自己又一位老友,要脱不了身了。一旦有了欲望,便再难抽身了吧?只希望她运气好点。
洛之渊的眼中,凶光毕现,握住斧柄的双手,一个劲儿的往外用力。
曾经无数次,并肩作战的亲密盟友,在数千年后,面对着一场不死不休的残局。
洛之渊的手,也变成了通体的红色,好似一截烧得正旺的火炭。
斧刃被斧柄的压力往上一提,在彻底化作一滩铁水前,将洛之渊自左边颈部往上,到右耳朵前端的大半个脸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长痕。
滚烫的铁水,精准的滴在那伤口里。旭川和苏赫巴鲁,都闻到了一股,没有苍梧花味道的烤肉香气。
洛之渊的表情,有些皲裂,手上一用力,将那精铁制的斧柄,也彻底熔了,才运气驱逐那磨人的铁水。
那伤口,很快便在火灵石的灵力调节下,愈合结疤,那渗进皮肤的铁水,却只有表面的小部分被清除,大部分一鼓作气,浸入了肌肉下的骨头里。
洛之渊觉得疤痕下的骨头,都又痛又痒,挥剑,想把那快速愈合的伤口,再次割开,将那铁水洗净。
曲才子一壶酒扔过来,将他的剑撞开,那倾斜的酒液,顺着他的脸,将那伤口浇了个遍。
洛之渊只觉得,脸上一阵清凉的感觉,皮下的痒麻,似乎都不见了。舒了口气,冲曲才子露出个,感激的笑意,双腿力竭的后坐。
婴宁焦急的扑过去,看他受伤的那一刻,她明白了,其实自己并不在乎,他究竟是蚩尤,还是洛之渊,她只想他平安无事。
旭川有一瞬间,想冲上前去,趁他虚弱,杀了他,再抓住婴宁,自己就可以逼问出,让他修为如此精进的秘密了。
苏赫巴鲁看到了,师侄眼中的亮光,一向胆大的他,反倒退缩了,洛之渊和斧头对峙时的那股狠劲,那强大的修为,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重伤自己师傅,和首阳门上一代掌门的,魔神后人!
第两百零二章、赶人
苏赫巴鲁拉着旭川,呆在火堆的外缘,伪作醉酒样,小心戒备着。
美丽的舞姬,早与那斧头一道,化作缕缕青烟。洛之渊有些疲惫的疗伤,婴宁静静的陪着他,只有曲才子,还在没事人一样的喝酒吃肉。
良久,旭川起身,提着酒壶,伸了个懒腰,眼神迷糊、脚步轻浮的往中间走了几步,喃喃道:
“耶,美人儿们都去哪儿了?继续喝酒啊!来,曲兄,洛兄,我们继续喝!
你们不知道,我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做了个好恐怖的梦。梦见师叔捡到的那把斧头成精了,竟要伤害洛兄和祝小姐。
我吓傻了,想去救你们,却觉得周围都是热气,好像到了火焰山一样,动弹不得。
还好只是个梦!”
旭川说罢,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拍拍自己的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有些迷茫的眼神,转到洛之渊的脸上,揉揉眼睛,惊讶的张大了嘴,颤抖的指着他脸上的伤口道:
“洛兄,你怎么受伤了?难道我刚才,不是在做梦,那斧头真的成精了,还修为如此高强,竟伤得了洛兄?”
苏赫巴鲁忙上前拉住他,对洛之渊歉意道:
“这孩子喝醉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带他回去休息,不打扰两位公子和祝小姐了。”
说罢,不顾他的挣扎,将他往营地方向拖。
曲才子无聊的,看着他们远去,对婴宁道:
“天快亮了,我也该走了,你自己保重。”
洛之渊小心的将婴宁颈后的伤口,又处理了一遍,确保不会留疤,神色温柔的说道:
“这下彻底解决了那斧头,你可以放心了。”
婴宁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心理斗争了许久,还是问出了那个,自己已经确定了的问题:
“你已经醒了,是不是?”
“我一直是醒的啊,你也喝醉了吗?你放心,子虚酒虽好,却还迷不倒我。
我不过是想看看,那曲才子,究竟想做什么罢了。结果他什么都没做就走了,难道真是来尽地主之谊的?还真是个怪人。
便是那旭川,也清醒得很呢。这心思和手段,倒是比莫师弟,厉害多了。”
洛之渊的语气,还是那样温和。
“我请他来的。本想让你们,好好睡一觉,将你们送出去的。
谁知道你们一个个,都这般厉害。那惑人心神的美人美酒,竟没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我自己,差点成了斧下亡魂。
马上就要进入,族人生活的区域了,你们不适合,再继续往前走了。你带着那两个人,离开吧。”
婴宁见他回避话题,没在追问,却不愿带他们,去向真正的聚居地。
即使洛之渊,或者说是已经苏醒的蚩尤,在没弄明白,他现在的立场前,也不行。二十年前引狼入室的事,她一直记着。
那里都是些老弱妇孺,对外界的侵害,毫无抵抗之力。
虽然这段时间,她已经越来越明白,自己这些,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已经快要护不住这里了,自己也打算,彻底离开了。
但,只要自己还在这里一刻,就不能让那些无辜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我送你们到外边,就回来,这里危险重重,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昆仑山那两个人,你不必担心,他们都是聪明人,见识过今晚的事后,不会轻举妄动的。”
洛之渊知道她的担心,承诺道。
他还没来得及,向祝老夫人打探,水灵石的事情,心底的那个声音,也想去看看,自己后人,这几千年来的生活,自然不愿意,就此离开。
“从前的蚩尤,虽然有些好高骛远,但对家人,是真的好,敌人的刀来了,他永远是,挡在家人前面的那一个。
他虽然输给了姬轩辕,但在姜菡眼里,在小玉眼里,在我们这些下属眼里,他是个真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我想所有爱他的人,都不希望看到他,因为一次失败,而变得六亲不认。
他们等待他回来,只是不想他,壮年仙逝,想让他再好好活一回,而不是固执的去复仇,或是争那些,千年前的尘土。”
婴宁意有所指的缓缓规劝道。
“你担心我,对他们不利吗?是刚才我对那斧头的狠劲,让你害怕了吗?
它将小玉的死,记在了你我头上,一心想杀了我们,还成了那苏赫巴鲁的武器。若是我不将它,彻底毁去,哪天我们一不小心,可能就被它给害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管是蚩尤,还是洛之渊,心都很小,只装得下,那些我在乎的人,只能给他们,撑起一片天。
我不会像那姬轩辕一样,有那些普度众生的大爱。”
洛之渊看着,婴宁有些担忧的眼神,执着的说道。
婴宁想起曲才子劝慰的话,没再与他争辩,扶着他,心事重重的回了营区。
营地的火堆依旧温暖,两人掀开帐篷的那一瞬间,却觉得浑身都凉了,刺鼻的血腥气,歪七扭八的尸体,惊恐的看着他们。
婴宁认出,最前面的是祝老夫人身边,名唤春儿的仆妇,伺候了她几十年,最是贴心不过的。婴宁来了,还伺候过婴宁一段时间。
可这位身体健壮的仆妇,会些拳脚的仆妇,此刻被人一掌毙命。她的身体前倾,手拼命往外伸着,嘴也大张着,应是在呼救。
可离得并不远的二人,先前竟没有听到,半分异样的声音,这浓重的血腥味,也没有一丝,传到两人鼻中。
婴宁作为嗅觉最灵敏的狐类,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想看看刚才那斧头,是不是把它砸坏了。
祝老夫人,神色平和的躺在榻上,仿佛只是睡着了,如果忽略那开始僵硬的手,和怎么也感受不到,跳动的心的话。
婴宁目光绝望的,将一个个帐篷掀开,没找到一个活人,早回来的苏赫巴鲁和旭川,也不见了。
洛之渊沉默的护在她身后,思索着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了这么多人的,究竟是谁。
第两百零三章、老友
这么短时间,没有一个活口,尖利的怪兽掌印,洛之渊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婴宁眼睛充血,指尖深深的嵌入手心里,无声的后退,往黑暗中奔走。
洛之渊忙拉住她,让她冷静,越是激动的时候,越要理智。
“是患,对不对?这场景,和槐树村的场景,如出一辙。”
洛之渊手上捏着一戳,熟悉的红毛,低声问道。
证据确凿,他却有些不敢相信,不说婴宁跟患的生死之交,就他本身,也曾是蚩尤招揽的异兽,断不可能伤害,祝老夫人一行人才是。
“他应该被人控制了,患本性冲动易怒,上次他为了救我,又受了重伤,有心人再辅以药物,他就身不由己了。”
婴宁只恨自己太大意,轻易就叫人引出了营地。
又后悔自己,为何要多事,找曲才子来试探洛之渊,不管他是蚩尤,还是洛之渊,至少他都不会伤害,祝老夫人。
洛之渊也很难过,知道祝老夫人是自己的亲祖母,他心底还是有些濡慕之情的,还有水灵石的下落,也没了。
但本就有些冷清的他,从不纠结于,已无法改变的事,此刻想得更多的,是敌人藏在哪里,实力如何,自己二人能否应对?
控制患的,会是谁?那客栈老板娘吗?苏赫巴鲁和旭川?还是,一直隐在背后的,无垠师叔?
杀了没什么作用的祝家一行人,只为让自己恐慌吗?还是说,是为了水灵石?
自己有蚩尤的修为加持,才能不被曲才子的子虚酒所迷,那旭川和苏赫巴鲁,也如此清醒,又是为何?
他们是轩辕黄帝的后人,精准的找到了,隐藏在祝家的从极之渊入口,轻易的就取得了,蚩尤的斧头,是早有准备,还是有人,在给他们做内应?
洛之渊想起,婴宁说过,消失多年的离朱,其实一直呆在死亡谷里,就是魍魉异常信任的‘朱先生’。
会不会,他从开始就是,假意投靠,实则是为了探听消息?不然为何一个,好好的正道新秀,要与他们的对手为伍?
“我们回祝家吧,将他们葬在那里。我也想去陌路人客栈看看。”
婴宁这数千年里,早已见惯了生死,一开始的惊骇悲痛过后,很快便开始寻找,下手之人的信息。
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客栈里的曼娘,最接近患的人。
她想起洛之渊是被无垠,引到那客栈去的,二十年前无垠与云隐那场大战,她就在现场,知道这极会钻营、看着不怎么认真修炼的人,其实修为深不可测。
二十年前,他逃出去,本就有内应,如果那一直没找到的内应,是曼娘,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婴宁迫不及待的,想去验证这个猜想。
二人将十几具尸骨放好,连夜赶路,次日午时,便到了祝家。将那些尸骨,托付给满脸惊恐的魍魉,便急匆匆的前往,陌路人客栈。
客栈比前几日,更红火了一些,往来的各路人马,络绎不绝。
婴宁直接去向后厨,却没有找到患,小灰冷冰冰的说了句‘走了’,便没了下文。
婴宁将客栈的每个角落,都嗅了一遍,都没有患的气息。消失得这么干净,更肯定她心中的猜测,定然是有人故意抹去的。
曼娘也不见了,整个客栈,只有小白和小灰,在穿梭忙碌。任婴宁和洛之渊,四处翻找,既不阻止,也不搭理。
有住客认出了,行色匆匆的洛之渊和婴宁,双眼冒光的,盯着两只肥羊。
昨日里,老板娘可是说了,那从极之渊的宝贝,就在祝家。这客栈后面,根本就没有路,那什么黄渠引路人,弹琴的公子,都是幌子。
只要绑了这祝小姐,还愁那祝家人,不乖乖交出宝物吗?
洛之渊冰冷的目光,厌恶的扫了眼,四周盯着婴宁的垂涎眼神,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婴宁却像见到宝贝一样,看着他们,抛出诱饵道:
“谁能告诉我,老板娘和昨日,那个姓吕的厨师的下落,我就送他一件,从极之渊的秘宝。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我祝家,就是宝藏的守护者。”
既然已经决定,放弃祝家这个据点,婴宁便毫不迟疑的,把水搅得更浑些。
一边说,一边将一柄晶莹剔透的匕首,拿了出来。
对着身前一个,横剑戒备的旁观者一划,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宝剑,就自中心齐整的,断做了两半。
隔着丈远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匕首的寒意。
众人心中一凛,眼中贪婪的光芒更盛,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人,扶着行动不便的胳膊,率先站出来,回道:
“老板娘啊,不是去找你们去了吗?和一个老白脸。我看着他们,进了那废园子,本想继续跟着,却被那男的发现了。
那人走几步就咳嗽,没想到,一招就将我制得死死的。还以为小命,要交代在那里了呢,他却只是赶我回去。
还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在客栈等你们回来,交给你们。”
洛之渊接过那信,屏住呼吸,隔着三尺远,小心的用剑挑开,无垠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老友,我已遵照协议,替你处理掉,那些碍事的累赘,接下来,看你的了!”
婴宁将那匕首,扔给青年人,身体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洛之渊看她动作,心里一阵伤感,无垠师叔,真是太会把握人心了,一招简单的离间计,就让婴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心底那个声音,更是愤怒,一个小小的无垠,不仅将自己的族人,弄得死伤大片,还让自己费劲招揽的帮手,倒戈相向,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简直是奇耻大辱!
洛之渊眼神中的杀意,让身前看热闹的围观者,少了大半。
婴宁的脚,撞到凳子上,疼痛瞬间让脑子清醒,有些歉意的上前,示意洛之渊先回祝家。
洛之渊任她拉着往外走,刚出门,便对着客栈一顿横扫,小巧精美的客栈,瞬间,变成四散的碎木。
第两百零四章、坦白
“莫及,你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看着小云兕,缓缓睁开眼睛的莫及,眼前一花,长大了的云兕,满脸惊喜的扑了过来。
莫及轻轻回抱住她,感受到那颗,受尽波折的心脏,均匀有力的跳动,没去想,自己怎么出了,那封闭的屋子,她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那些伤痛的过往,那些不甘,就让它慢慢,随时间消逝吧。
“我在这里转了好久,一个活人都没见着,还以为进了阴曹地府了呢。可是有阳光,又没有看见鬼差啥的,又觉得不像。
沿着这个岛,走了个遍,连只大点的野兽,也没见着,只有些小鱼小虾,也不知自己,被冲到了什么地方,该怎样回到奇肱谷去。
还好找到了你。对了,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啊?伤好点了吗?好奇怪啊,我明明被那个奇怪的鼎,烧伤了,醒来的时候,却什么事都没有。”
云兕庆幸不已的唠叨道。
莫及安抚的拍拍她,看了看四周的景物,明媚的阳光下,高大的椰子树,缀着沉甸甸的果实,海浪一张一弛的拍打着礁石,滩涂上的鱼虾,活力四射的蹦跳着...
有些纳闷,自己这是离开沉碧潭,回到外面了吗?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你还没告诉我,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呢。”
云兕看他目光四处张望,没听自己说话,有些生气。
莫及回头,扶着她,找了块干净的礁石坐着,听着海浪动听的节奏,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回道:
“我做了很长很真实的梦。梦里有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叫月儿,她随家人,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里。
有一天,她信赖的叔叔,也是姑姑的恋人,偷了她父亲的宝物,为了安全出去,将她骗走,做了人质。
父亲找到了她,可父亲选择了宝物,不愿放他们离开,还用摄魂术控制她,伤了那个叔叔。让她在争斗中,选择了死亡。
少了威胁的筹码,那个人最终,被月儿的父亲,抓住了。
父亲心底对女儿无比愧疚,回去后选择了,用上古神兽视肉的心脏,与自己的一半心脏,给女儿重塑了一颗心。
过了七年,月儿才再次睁开眼。可是,她已经被那颗,外来的心脏影响,将父亲和视肉的心愿,当成自己的毕生追求了。”
云兕的脸色,随着他的叙述,绷得越来越紧,挽着他手臂的胳膊,也越来越用力。
莫及仿佛没看到她的紧张,继续说道:
“原来,他们是魔神蚩尤的后人,族里一直在寻找,传说中能通仙途的宝物。
为了这个目标,生活苍白潦草,家人疏于陪伴,人生乐趣全无。
她的父亲,在女儿和妹妹,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的时候,就后悔了。
那些什么宝物,可能只是个,转移姜氏和其他对手注意力的幌子。便是它是真的,也远比不上,家人的陪伴,和健康、幸福重要。
他交代属下,待女儿和妹妹醒来之后,就抛下那些过往,做个简单的山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最平凡的生活。”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好好生活,对不能保护自己的人来说,只能是个幻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世人都听闻,族里有这样的宝贝,都想争夺那宝贝,族人已经躲到,穷山恶水的角落里了,还是避不过,这些纷争。
还不如主动出击,实至名归的用上那些宝物,为牺牲了数千年的族人,谋点福利。”
云兕看着辽阔的海面,有些悲伤的反驳道。
“事在人为,彻底放弃原来的据点,隐姓埋名,或者找个像这样的海外地方,不显露那些过人的本事,过个几年,谁还会记得,那些前尘往事?”
莫及殷殷劝道,他不想她陷入这怪圈中,徒劳的辛苦。
“我们拿属于自己的东西,光明正大,凭什么要躲躲藏藏,隐姓埋名?
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再躲,从不伤害无辜,结局是什么?被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肆意屠戮。
他们怎么不去,欺负别人?不就是贪图宝物吗?!
如果我们占据了主导地位,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不一样可以打着,正义的旗号,随意欺负别人吗?
退让?只会让,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云兕砖头,瞪着莫及,义愤填膺的驳斥道,脸色胀得通红。
莫及握住她的手,让她感受到,自己是支持她的。
想起两位师伯的作为,想起她幼年经历的那些痛苦,知道她不会,也不敢轻易放弃。语气坚定的继续说道:
“我理解你的想法,我看到我尊敬的两位师伯,竟是那样的伪君子的时候,看到他将你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山洞里的时候,也恨不得杀了他。
可是,我们没必要,为了恶毒的敌人,失去自己的人生。
我将这些,也不是为了,劝你放弃你的目标。而是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再不伤害无辜的前提下,我会帮你。
你父亲,希望你不要,再执着于那虚妄的仙途。但我知道,你想了这么多年,如果都不曾尝试过,就放弃,这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我希望,你能在尽力尝试过之后,如果不行,就果断放弃。
我听师父说过,四方天柱的入口,只有历代掌门知道。上一代掌门,死得突然,并没有告诉他,这个秘密。
那个时候,无垠师伯已经,疯疯癫癫的回来,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从这里出去以后,你就跟我回首阳山吧。我们自己去找。”
云兕没想到,他知道了这一切的结果,竟是这样,一时有些难以置信,怀疑的看着他,还伸出手,试探的摸了下他的额头,又掐了下他的手臂。喃喃道:
“这个幻境,是根据我心底的愿望,设置的吗?”
一把推开莫及,站起身,目光凶狠的说道: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竟敢在本姑娘面前,装神弄鬼!”
第两百零五章、日出日落
莫及没防备,被她一推,直接跌下礁石,在空中翻转两下,才重新回到,刚才两人呆的地方。
云兕见他上来,不自觉的退后几步,脸上的表情,仍充满防备。
莫及知道,习惯了怀疑的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保持她认为的安全距离,继续解释道:
“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相信我。我也并不会因为你,而背叛师门,我只是想更好的解决,这数千年的纠纷。
老门主费心安排这一切,就是想让我知道,这前因后果,成为你的帮手吧?”
莫及自发现,云兕也安然无恙之后,便知道,那捣乱的九鼎,多半只是想,将两人于其他人分开。
云兕一开始的惊讶,不像作假,她是真的不知道,有沉碧潭这一出,在这奇肱谷里,能安排这一切的,就只有老门主了。
只是,云兕应该不是,他的亲孙女才是,他也不像云家的门客,为何会这样尽心尽力的帮她呢?
云兕防备的表情,变作了迟疑和思考,真的是门主爷爷,安排的这一切吗?
他一定要自己前来,不是因为灵石现世,而是为了,帮自己彻底拉拢莫及?姑姑的信物,竟有这样大的作用吗?云兕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莫及让她自己慢慢思考,跳下礁石,往海边滩涂方向跃去。退潮后的沙滩,肥硕的鱼虾螃蟹,伸手可及。
莫及很快便,捧了满怀的海鲜,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沾满了湿漉漉的黄沙。
云兕见他动作,摇头笑笑,抛开脑中那些杂乱的思绪,决定简单处理,毕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自己都是要去首阳山走一遭的。
如果他是真的,站在自己一边,那自己可以少走很多弯路,早日达成目的,自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他是第二个无垠,那就让他,让首阳山和四方天柱,还有那惑人的仙途,都彻底消失吧。
如今连姑姑和婴宁,都不想再继续找了,自己尽力拼这一次,无论成败,都到此为止吧。
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族里已经,没有更多的人,可以继续这寻找了,云兕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眼前这个机会,应该好好把握才是。
调整好心情,指着一只,正往海里逃的肥硕螃蟹道:
“要那只!”
莫及见她想通了,很是配合的,随着她指的方向,四处挪动。
两个人,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在阳光和海浪的陪伴下,尽情的嬉戏、玩乐。
“我们在死亡谷里的幻境里,一起看过日出,如今在这里,一起看这日落,也算是完整的体验了,寻常人家的生活了。”
云兕靠着莫及的肩膀,看那红日,慢慢晕染在海平面上,满足的感慨道。
“我们还会有很多时间,一起看日出日落,在不同的地方看。春夏秋冬,大漠高山,同一轮红日,不同的角度,每一个都这么美。”
莫及的眼神,温暖的看着,天边的万点霞光,思绪飘到了那个‘不情不愿’的早上,那片湖与这片海,重叠交融,相映相惜。
“好!听说首阳山上的落日崖,是看落日最美的地方,就从哪里开始吧。”
云兕目光炯炯的回道。
莫及想起,一个多月前,落日崖的那场异变,自己因此去死亡谷查探,遇到了云兕几人,才有了后面这些,奇怪的经历。
心思一转,她这个时候,提到这个地方,是意有所指,还是无心之语?落日崖,这么明显的地方,如果真有四方天柱的入口,应该早就被发现了吧?
可是,那里能第一时间发现,隔着千里的死亡谷的异动,那个山峰叫通天峰,明明一直有值守的弟子,师父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观察一下,真的很可疑啊。
莫及点点头,答应道:
“好!从这里出去,我们就回首阳门去看。”
“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姑姑说,首阳门上一代掌门,低调得像个隐形人,三个弟子,却都是干大事的。
那无垠和偃行,就不说了,你师父,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才会故意将你,扔上擂台吧。”
云兕听他答应了,开始关心起,最大的潜在对手,清愚的所思所想。
莫及还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师父。
从前自己认为,他是一个,像丛师弟一样,单纯快乐的人,只是因缘际会,做了掌门,时刻想着等自己长大了,能担事了,就撂挑子不干,游山玩水去。
可来了奇肱谷,发现他对各种,藏书楼里最古老的的书,都没记载的兵器、传说,如数家珍,以为他实际是有大智慧,但嫌麻烦,不想表现出来的人。
自己拒绝婚事,他的反应,却再次刷新了认知,他其实野心谋略,都丝毫不输无垠师伯,还比无垠更有耐心,一直窝在暗处,等待最好的时机,一击制胜。
被他养大的自己,和自认为有手段,实则不够狠,也不够无情的云兕,真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找到四方天柱的入口吗?
还是说,这个局,是他和老门主一起设下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二人,同心协力,去帮他找到那入口?
莫及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云兕见他神色变幻不定,知道一向端方持正的他,这段时间受到的心里冲击,应该不小。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道: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是不是,也对那仙路有企图,只要他不像无垠一样,打算将我们都消灭了,自己独享,就有谈判的余地。
只要我们纯粹的,将他当个合作者,而不是敬爱的师长,贴心的父辈,他做什么,便不会伤害到我们。
虽然这话很残酷,但是我这么多年,总结的最正确的道理之一了。
当年无垠的作为,其实跟外面那些,贪图宝物的人没区别。只是因为姑姑付出的感情,我付出的信任,才会让我们,觉得那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