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壁画
复生听了莫及的劝解,心里虽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但他深知,自己一个人,不是云兕和莫及的对手。
与其被他们打伤,再看着他们进入陵墓,还不如自己现在先退一步,到了里面再随机应变。
三个人挪开,莫及发现的那扇侧门,入眼是一条,仅供两人并排通过的狭窄墓道。
墓道上雕刻着一副,活灵活现的漫长画卷。
宽敞明亮、装饰华美的大厅里,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头发自然卷曲,四肢孔武有力,衣饰随意的男子,正面红耳赤的,跟对面衣着低调而奢华,羽扇纶巾,相貌看上去颇为温和的文士,争论着什么。
两个人不欢而散后,还没有蓄须的昊远,出现在那文士身边。欲言又止的观察着,文士不动如山的表情,脸上带着轻微的焦虑。
那高壮的男子,转眼间便换了副装扮,披着件虎皮裁剪、长不及膝,露出双臂的“衣服”,跟一群同样奇装异服的人,在一串还算整齐的帐篷中间,围着火堆烤肉喝酒。
带着风霜的脸上,没有凄苦之色,锋利的目光中,有着志在必得的坚硬。
那位文士,装扮仍然精良,身前是整装待发士兵,儒雅的目光中,却有些迟疑。
莫及三人,看到这里都是心中一跳,知道下面就是重头戏了。
果然,绿草茵茵的平原上,两方士兵殊死搏斗,残肢断臂无数、无主头颅遍野。
高壮男子一方,虽人员组成复杂、兵器参差不齐,但委实悍勇,杀得对方进退两难。
那文士也不气馁,很快便重整旗鼓,收回失地。天空中飞过一条巨大的龙,所到之处,高壮男子一方的士兵,纷纷无力落败。
高壮男子撤回所剩无几的士兵,站在高处怒目圆睁,手举巨斧,对着天上大吼,一道惊雷划破长空,一个麒麟头蛇身的怪物,破云而出,接住那寒光闪闪的斧头,直向苍穹。
怪物对着不周山上,云雾缭绕的天柱,狠狠一撞,斧头正砍在天柱基石位置,天柱应声而倒,滔天的洪水,倾泻而下。
鏖战多时的文士一方士兵,来不及体味胜利的喜悦,便在突来的洪水中,死不瞑目。
巨龙与那怪物在空中针锋相对,倒塌的天柱底部,四块颜色、形态各异的石头,散落四方。
文士眼见着自己的士兵,成了一具具丑陋的浮尸,悲悯的目光变作凶狠,持剑直奔高壮男子而去。
刚诛杀了怪物的巨龙,和神出鬼没的昊远,也同时围了上去。
天空中陈列着,数万铠甲鲜亮、武器锋利的天兵。
三人围攻,很快变成了群殴,饶是那高壮男子,武艺非凡,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疲累之下,抵挡、反击的动作,渐渐慢了下去。
文士一剑刺向他的咽喉,他躲避不及,挺立的身躯,直直倒了下去。一个高挑殊丽的女子,沉默替她体无完肤的丈夫,净身收敛。身后站着,伤痕累累、满是哀泣的从人。
一个斥候模样的小兵,难掩兴奋的汇报着什么,与整个画面的哀怮之色,极不协调。
另一边,获胜的文士,也没有多少喜色。面前站在的昊远手上,拿着一块火红色的石头,满面红光的说着什么。巨龙也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
画面移转,那火红色的石头,不知怎么到了那女子手上。
十个脸上画着奇怪符文、手上拿着各式法器的人,正围着放着她丈夫尸首的祭台,施咒做法。
里三层外三层的族人,都满脸期待的,看着女子将那灵石,放在祭台上。
高壮男子升至半空中的魂魄,被那石头化作的火焰,卷住手脚。面色痛苦的激烈搏斗了许久,三魂六魄,皆被焚为灰烬。
只剩下一缕残魄,被困在石头中,不死不灭、苦苦挣扎。
“这姬轩辕倒是个真小人,自己以多欺少,使用卑劣手段,斩草除根,竟还留下壁画记录。天神,仙族,呵呵!”
云兕看得心潮翻涌,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通道已到尽头,那画也没了下文,三人进入了一个,按照天圆地方的格局,建造的墓室内。
墓室不过方圆百丈大小,正中间摆着一具,雕着龙纹的石棺。没有什么机括秘术,也没见着昊远等人,一切安静得,恍若世外桃源。
三个人都有些难以置信,神秘的天帝陵寝,竟是如此简单的模样。
莫及感觉,越是靠近那石棺,金灵石越是兴奋。云兕手上的土灵石手镯,也蠢蠢欲动,两个人小心翼翼的靠近,等待着石棺的突然袭击。
石棺安静如初,灵石也由一开始的焦躁不安,变成了带着贪心的疯狂吸收灵力。
就连失了木牌的复生,都觉得身体轻盈不少。
“这里面,难道不是姬轩辕的尸骨,而是一块巨大的灵石?
是了,照那壁画的意思,这姬轩辕本是仙族的天帝,因与战神蚩尤起了争执,却无法控制他,才设法让两个人到凡间,再争高低。
使用卑鄙手段杀了蚩尤后,他定是回到天界,继续当他的天帝去了,这里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云兕自言自语道。
莫及让云兕和复生退后一些,自己拿着金灵石匕首,试着撬开那石棺,看看里面,是不是另有乾坤。
石棺在三人的紧张期待中,‘轰隆隆’一声开启,里面空无一物,那底面却是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源源不绝的灵力,正是从那洞口而来。
“难道,这下面,才是真的黄帝陵?”
云兕将墙上的烛台掰下,带着气劲扔进那洞口,三人等了一刻钟,还是没有听见,烛台落地的声响。也不知是下面的距离太深,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我们下去看看吧!最多不过是,提前对上仙族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没试出个结果,但都走到了这里,云兕是绝不想半途而废的。说罢,便率先跃进石棺。
莫及紧紧拉着她的手,随她一起,奔向未知。复生略作犹豫,也跟了上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画中意
云兕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想摸清楚这中间的线路。
可不管她怎么睁大眼睛、调整呼吸,出现在眼前的,除了白茫茫的云雾,还是白茫茫的云雾。连近在咫尺的莫及的脸,都看不清楚,更别说有什么,可供记忆的其他特征了。
莫及则在心中默默计时,想用时间和速度,来大概判断距离。
两个人很快便发现,靠灵力缓冲下坠速度,起不了作用了。空气中带着强大的浮力,将两人慢慢托起,无论两人怎么用力,都无法挪动身体。
只有云雾后退的风声,展示着他们,仍在飞速移动的事实。
一开始就顺其自然,没花丝毫力气抵抗的复生,感觉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在去芜存菁。就像梦中那本,神木国古籍上说的,用天地灵气改造自身。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等三个人的意识,再次清醒时,入眼是一座,奇花盛放、异草缤纷,蜂飞碟舞的花园。
云兕揉揉鼓胀的额头,惊疑不定的揣测道:
“我们这是,进入那壁画里了吗?”
莫及和复生,经她提醒,再仔细打量四周的景物,不远处那个飞檐翘角、刻着仙人走兽图案的建筑,可不就是画中,天帝与蚩尤,发生争吵的地方。
莫及想起,奇肱谷老谷主,引自己进入云兕幼年的那场幻境,琢磨道:
“难道,这天帝想让我们亲历,当年的故事,作为局外人,完整的看到前因后果,再去判断,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的本事那么大,天地万物,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还需要在乎,我们几个小喽啰的看法吗?
便是再多的理由,也改变不了,他设计杀了蚩尤,害得我的族人,数千年来一直躲躲藏藏,没个安生日子的事实。”
云兕看到拿壁画才明白,所谓的灵石不是起死回生的,而是杀死、禁锢蚩尤魂魄,阻止他再生的。还是利用,蚩尤最亲近的妻子,来杀死、禁锢他,这手段便是最险恶的妖魔,也自叹不如。
族里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这轩辕黄帝,耍得团团转,费尽心思找灵石,却从没想过,去解救被禁锢在灵石里的蚩尤。
灵石不过是个笑话,族人的成仙梦,也真的永远只会是个梦。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云兕心中的怒火,早已淹没了神智。刚开始不愿就这样交出灵石,其实很大原因是想待价而沽,为族人谋取更多,升仙后的利益。
到现在,就只想着,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们的谋算,彻底成空!
仙族想收回天柱基石,那就让他们得不到;他们想再次禁锢蚩尤残魄,那就让蚩尤残魄,最大可能的逍遥自在。
便是仍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也要让他们的日子,战战兢兢、如鲠在喉。
“壁画只是个记录,未必是真的。便是真的,也不知道,当初他们是为什么发生争吵,又是为什么双双下界,继续争斗的。
黄帝使手段对付蚩尤,是不够光明磊落,但蚩尤指使那怪物,撞到四方天柱,淹死那么多人,死得也不无辜。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追究,谁是谁非,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想,今后该怎么办。”
莫及见云兕眼中,火光迸发,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仙族搅个天翻地覆,忙出言阻止道。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换了个方向,接着说道:
“你还记得,我们在姜宥的宫殿里,遇见王子夜前辈时,他说过的话吗?
‘战争这个东西,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是常有的事情。为了争地盘、争资源,争生存空间,不择手段的事情,多不胜数。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他们也只是不想输而已。’
王前辈的族人,被姜宥逼得背井离乡,可他也说了,如果有选择,没人愿意做恶人,如果牺牲一个人,可以换取更多人,他愿意被千刀万剐。
黄帝虽然使手段,让蚩尤魂飞魄散,却并没有对姜氏和其他族人,赶尽杀绝。
你们这数千年,过得不容易,是因为一直忘不了恨,一直想翻盘。若是你们真的从头开始,我相信,黄帝是不会横加阻扰的。”
莫及看了那壁画,便很担心云兕。成仙这条路断了,她心中的希望,都变成了怨气,若是没有个合适的宣泄渠道,怕是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你也站在姬轩辕那边?
我们被迫远离故土,躲躲藏藏、蝼蚁般偷生,他却好好的做他的天帝,享受万灵的供奉。
闲暇时看看我们,为了他的一个谎言,而前仆后继,一代又一代的含恨而终,心里不知道多得意。
凭什么?凭什么他做了这么多坏事,还可以这样逍遥自在?众生平等,不过是句玩笑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活该是他天帝的玩具吗?!就活该,匍匐在地,等着他高兴时,赏根狗骨头吗?!我不服!
借助阴谋诡计,清除异己,就应该想到,有一天,别人也会用同样的法子对付他!”
云兕见莫及,竟不支持自己,比知道蚩尤被困的真相,还要难过,激怒之下,言辞犀利起来。
“我没有站在他那一边,我只是不想你,陷入无止境的仇恨之中。
很多时候,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是非黑白,这样绝对的。我们看问题,也得更全面一些,如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适当的妥协,也是可以考虑的。
你愿意为了一时意气,拿性命去和黄帝相搏,你觉得你是在为先辈报仇,可你想过没有,他们是不是需要你的复仇?
你如果出事,你姑姑和族人们,是会恼恨,黄帝太可恶,继续复仇,还是后悔,没能阻止你,让你别再为,不能改变的过往,牺牲现在和以后的幸福?”
莫及对这固执的姑娘,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眼下还在黄帝的地盘上呢,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得先忍着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偷听
清愚见衣着考究、举手投足比二十年前还要精致迷人的无垠,坐在主位上,姿态优雅的斟茶,走到左边的椅子坐下,神色不变,语气淡淡的嘲讽道:
“师兄不是说过,人总是会被自己没有的东西吸引吗?你我这样心思多诡的人,不就希望身边每个人,都是阳春白雪吗?
倒是师兄,去了昆仑山,不好好跟你的好盟友轩辕余回联络感情,这么快就回首阳山来,让我很是意外啊。
难不成,你还怕那些,你从不放在眼里的小弟子,真的抢在你前面,登上仙途?”
“师弟为了替我,找到四方天柱的入口,连师门祖训都忘了,我若是不出现,岂不是浪费了你的一片好意?”
无垠喝了口茶,带着感激之色的说道。
“祖训,早在师兄为了寻那仙途,伙同昆仑山的人,打伤师父,嫁祸给那蚩尤后人,再联合离朱,抢夺蚩尤后人的灵石,师父明知道真相,还替你隐瞒,令偃师兄去帮你对付蚩尤后人时,就没了吧。
也许还要更早。你们让我坐着,这首阳山掌门的位置,不过是因为,我比偃师兄好掌控,更方便你们暗地里的行动吗?
我若是不好好配合,岂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清愚平淡的脸色,泛出深深的恨意。
“我就知道,师弟其实是个大智若愚,又小心谨慎的,二十年来做着威风八面的首阳掌门,却丝毫没有降低警惕性啊。
你这样聪明有趣的对手,比云隐那个死脑筋,可爱多了。
若是他能像你一样识时务,我早就带着云英,做一对神仙眷侣了,也不用,浪费二十年的光阴啊。”
无垠想起,装疯卖傻的自己,和当年那个美人相伴,意气风发的自己,满是怀念和感慨。
清愚听他提起云英,心底的厌恶更甚,端起茶杯,语气不善的说道:
“师兄这些天,辗转多地,又费尽心机,一定很累了吧?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现在这山上,想找你的人,可不少,走夜路,若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冒犯了你,可就不好了。”
隐在暗处的云兕,听她还好意思提起姑姑,紧握的拳头,指尖嵌进了肉里,恨不得用刀将他的嘴缝上。
眼见着无垠,轻轻转动坐骑扶手,身侧的书架缓缓移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通道来,云兕身子一弯,就要跟上去,却被身后的手臂,紧紧制住了。
挣扎间,踢到了藏身的柜子,一个花瓶‘嘭’一声掉落,破碎声惊醒了沉思的清愚,喝问道:
“什么人?”
身后的手臂,快速在云兕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将她推到帘子后面藏好,自己带点气愤之色走出去,有些伤心的质问道:
“是我,莫及。师父一直被无垠师伯威胁,为何不告诉我们?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不成?
还是说,这掌门之位,真就那么吸引人,让师父宁愿做个傀儡,也要享受这表面荣光?”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进到房里的?”
清愚深恼,自己刚才看见无垠,就失去了冷静,竟连徒弟去而复返都没发现,若是进来的是敌人,岂不是自己的小命,都要交代了?
“我本是想跟师父说,我想让月儿,也参加门内的比武的,却发现师父房内有人,还是毫无疯癫之色的无垠师伯,就想看看,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忘了,您的房间与左侧的会客室,有个书架相通,我小时候,经常从那里偷跑进来的。
只是我竟不知,这房里,还有一条,通向无垠师伯住处的密道。
师父,您可以告诉我,您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吗?为什么短短两个月时间,我二十几年里的认知,全都被推翻了?”
莫及虽答应,要帮云兕找天柱的入口,却从没把自己,放在清愚的对立面,设想的所有方案里,都将这个如师如父的人的安慰,放在首要位置考虑。
他相信,清愚虽然利用自己,也一样不会伤害自己的性命。
可今日里,听到他跟无垠的交谈,发现连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祖,都参与、甚至主导了,二十年前云家的惨案,他的内心动摇了。
不知道,他们为了那所谓的仙途,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无垠根本没疯,当年他出外游历,带回了一个遇到歹徒的姑娘。
姑娘漂亮温柔,精通医术,首阳门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都以为她跟无垠,会成为一对爱侣。
后来,无垠偶然发现,姑娘其实是魔神蚩尤的后人,故意弄出个劫匪事件,就为了接近他,借他打入首阳山内部,好探查四方天柱的入口。
修道之人,终其一生,追求的就是,羽化飞仙。
无垠听闻有这么条捷径,自是心动不已。决定将计就计,使尽浑身解数,让那姑娘爱上了他,将族里的秘密都告诉了他,想要真的将他变作自己人。
他为了取得姑娘哥哥的信任,与师父联手,演了一出苦肉计,将师父的性命,送给别人做投名状。
但姑娘的哥哥,是个头脑清醒的,觉得连自己师父的生死,都不在乎的人,定然也不会在乎一个女人。将姑娘带了回去,放弃无垠这条线。
无垠又联合了昆仑山的离朱,进死亡谷去寻他们。
不知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重伤而归,带回个孩子,就是你洛师兄,也被偃师兄保护得密不透风。
找了我这个,贪心又没能力的,来做傀儡掌门,替他抵挡昆仑山的质询。
自己装疯卖傻,躲在思过崖疗伤。大概是伤好得差不多了,也没再听说那蚩尤后人的动静,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便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见洛之渊去了一趟死亡谷,毫发无损,便将他引到从极之渊,想将那蚩尤后人引出来。
没想到,洛之渊被偃师兄教导得太好,不按他设计的路线走。他没达成目的,又灰溜溜的回来了。”
清愚没好气的说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对弈
“上神带回个凡间女子?他若是真有心,不过是一颗洗髓丹,就能解决的问题,天帝陛下一向对他信任有加,岂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跟他生分?
这女子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吧?”
那仙娥虽对丹青的提议,非常心动,却也不是个傻的。
“给她换个身份,是很简单,可天帝陛下,最见不得的,就是下面的人,因私废公。
那女子对师父的影响力越大,天帝陛下,就会越想除去她。但若是天帝陛下强硬阻止,我师父心里难免不服。
我相信姐姐,肯定也不想,他们之间有什么嫌隙吧?这个时候,姐姐给天帝陛下提供,另一种解决方式,我师父那里,就不用我教了吧?
到时候两边都把姐姐当功臣,姐姐的目的,还愁不能达成吗?”
丹青胸有成竹的分析道。
那仙娥被他说得跃跃欲试,两人又客气一番,商定一些细节,待外面响起其他人的声音时,才默契的分开。
云兕听着丹青挑拨,天帝和昊远的关系,心中嗤笑,这仙族果然竟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莫及的关注点则在于,天帝,经常到凡界去,天帝陵一直由轩辕黄帝的后人守卫,会不会,不是什么后人,而是他本人?
莫及细细梳理了,各种记录中,对每一任昆仑掌门的描绘,似乎他们都异常低调,形容外貌,更是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出来。
而已被证明是仙族人的纫兰,正是这代昆仑掌门,带回来、养大成人的。
莫及越想越觉得,可能性非常大。天帝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蚩尤及其后人的一举一动,所以蚩尤残魄刚冲破禁锢,昊远就出现了。
云兕集齐了灵石,最大的受益者,是借机唤醒灵力的纫兰。自己几人想要借灵石来谈判,其实天帝在乎的,根本就不是灵石。
自己几人毫无阻碍的来到了这里,可能本是就是,天帝计划的一部分。莫及只觉得不寒而栗,似乎这场仗,自己这方还没出招,就输了个彻底。
复生关注的,则是昊远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会不会是师妹纫兰。
纫兰是个很有主见的人,那天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远离这些纠纷,就不会再主动趟这趟浑水。昊远是限制了她的自由,还是用什么威胁她,才把她带了回来?
复生越想越担心,干脆跟着丹青的方向,先去确认那女子,到底是不是纫兰。
莫及和云兕,犹豫了片刻,便决定继续跟随,那仙娥的脚步,往宫殿正中位置,天帝的住所而去。
云兕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个折腾了族人,数千年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莫及知道劝阻不了她,加上自己也想知道,关于天帝的那些猜测,到底对不对,便随着她一起,潜入宫殿内部。
宽敞明亮的大厅内,摆着一张青玉制的桌子,两个没什么表情的男子,正气定神闲的对弈。其中一人身后,还站着个观棋的女子。
那仙娥蹙着眉头,疑惑的打量着,这两个陌生人,终究还是没敢出声打扰,有些懊恼的转头离开。
莫及和云兕,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心中也不知该是震惊,还是释然。
那执白子的天帝,跟两人在壁画上见过的文士,一模一样。对面执黑子的,却是之前神秘消失的洛之渊。观棋的女子,正是复生担心的纫兰!
“多年不见,你的耐心,倒是好了许多。”
天帝平常的语气中,满是沧桑感。
“吃了这么多亏,总是要学会一点东西的。”
洛之渊不痛不痒的回答。
“当年的事,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若是入了魔,将会是六界的灾难。本以为经历了轮回之苦,你身上的佞气,就能洗净,重回仙族。
没想到,你会让共工撞倒天柱,引发天崩,以致无法再回仙族。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你回来,彻底解决这段恩怨。”
天帝摆下一颗棋子,将洛之渊的黑棋,围杀大片。
“你想怎么解决?继续将我封印在,某个黑暗的角落?还是找到了更好的办法,能让我真的消失在这天地间?
其实你数千年前,若是不多此一举,将灵石给姜菡,就已经成功了的。
以蚩尤身份死去的我,根本就不记得,让你念念不忘的前尘往事。便是投胎转世要报仇,找的也是那些人族,根本不会有你这位,威风八面的天帝什么事。
就在来这里之前,我想的,也只是利用灵石,跟那昊远好好谈条件,升仙之后别成为最末等的。
结果你自己主动跳出来,将这些陈旧的记忆复苏,让我知道,原来我还可以更进一步,可以让天帝的位置,换个人做。
你说,我要不要抓住这机会?”
洛之渊看也不看,那片丢掉的地盘,径直围攻中央位置。
“你若是真想要这位置,我求之不得。这数千年来,我每天都在想,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我们明明是最好的兄弟、最亲密的伙伴,不是吗?
蛮荒时候的天地浩劫,我们一起闯过了;魔族的大举入侵,我们挡住了;仙族内部的叛乱,我们镇压了...
怎么到了,该好好享受的太平时候,就这样了呢?
你之所以沾上魔气,是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中,为救我而被魔皇所伤,你以一己之力,成功压制了数千年,为什么,那个时候,就不行了呢?
我让你下界历劫,是替你消除身上的魔气,最简单最快速的方法,为什么,你就不理解,非要认为,我是在卸磨杀驴呢?”
天帝的声音,疑惑得十分真实。
洛之渊抬头,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扯出个心知肚明的笑容道:
“你我都清楚,不是我压制不住了,是你不需要,我还能自我控制了。权力这个东西,才是世上最毒的药,只要沾上了,便再也甩不掉。
你在四海未平的时候,需要一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自然可以礼贤下士,跟我称兄道弟。
到敌人尽除,我便成了那最大的威胁,不除了我,你岂能安睡?”
第三百二十七章、有事相求
“你竟是这样想我的吗?我一直以为,我们足够了解彼此的。现在看来,还是昊远说得对,再深厚的情谊,都经不起时间和权力的考验。
人间一直有,同甘容易共苦难的说法。到了我们这儿,反过来了,遭遇苦难波折的时候,齐心协力,到日子好过了,却开始怀疑对方了。”
天帝的语气,很是怅然。手中胜利在握的棋子,迟迟落不下去。
“人心隔肚皮,血脉相承的亲人,尚且会为了利益,在你背后拔刀,更何况是,从一开始就意见相悖的朋友。我只是奇怪,你为何过了数千年,又开始用起了,怀柔手段。
难道你觉得,到了今天,你那些虚情假意,还能骗得了我?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不过是拼着魂飞魄散,换个最终结局而已。”
洛之渊的语气,无比平淡,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手中的棋子,大开大合的攻城略地,丝毫不在乎,是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被困在火灵石里这数千年,日日受那烈火焚烧之苦,就靠着一定要复仇的执念,支撑着你熬过去吧?
如果我说,当初骗姜氏,将你的魂魄禁锢住,真的是为了救你,你也一定认为我是黔驴技穷,找不到突破口了吧?
你可知道,撞倒天柱,引天河水下泄,打乱仙凡两界的秩序,让无数的生灵,成为怨灵,要承受的,是什么样的后果?
有个词,叫‘众怒难犯’,你知道吗?便是你是英勇无敌的战神,也挡不住,仙凡两界共同的围剿!
我若是不先一步下手,将你的魂魄,只留下一缕,禁锢在火灵石里,六界之中,哪还会有你这个人的存在!
你以为,驱逐、对付你在凡间的后人的,是我吗?若不是我借着昆仑派之手,暗中保护他们,那死亡谷,早就名副其实了!”
天帝见洛之渊顽固不化,比数千年前还要偏激,心中满是无奈。放下棋子,将自己这数千年来,默默付出的努力,和盘托出。
洛之渊抬头,无悲无喜的目光,在天帝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印象中,对面这个人,是个最会隐藏情绪的。此刻措辞这样激烈,究竟是想,激起自己的反感,让自己先动手,他继续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反击;还是在测试,自己是不是,还会在乎,这些对错是非?
“我从来都看不透你,六界之中,也没人能看清你。
从前我总想着,不管中间做法怎么样,只有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往一个方向努力就好了。被困在火灵石里,才知道,记得当初的约定的,只有我。
你想要的,从来都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了这个目标,六界的生灵性命也好,多年的同袍之情也罢,都是可以随意利用、丢弃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道理我都明白的。我从没觉得,你做的不对,如果是我站在你的位置,我也会这样做。
你大可不必内疚,接下来想怎么对付我,也直接来吧。现在的我,比数千年前还不如,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可指使跑腿的人,都没有。
是生是死,也没人会在乎。早点做了,你也早点拔掉,心底的这根刺,开开心心的享受,做六界第一人的惬意荣光。”
洛之渊回忆起,数万年前,六界战乱频繁,自己还只是个,因为身形高大,又没有背景,总被推出去挡刀,最大的愿望,是多活几天的小卒。
彼时的天帝,也只是个,最不受重视的落魄公子。两人在战场上,互相拉拔过几次,渐渐熟悉了起来。
天帝开始讲授,他要让六界界限分明,各安其室,再无战乱纷争,将仙族发展成为,六界第一族的宏图伟业。
他被天帝说得,热血沸腾,从从前对战时的,能躲则躲,活命要紧,道后面的主动迎战,在战争中不断提高修为、磨炼战术,竭尽所能助他达成所愿。
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那一天如期而至。两个不被看好的少年,一个成了至高无上的天帝,一个成了威震八方的战神。
可最初的、最单纯的愿望,早已被现实的权欲所取代。惺惺相惜、亲如兄弟的感情,也在不断的猜忌和怀疑中,消磨殆尽。
现在想起,那段激荡的岁月,洛之渊竟已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被困在火灵石的时候,除了一开始的记忆冲击,想起自己和那姬轩辕,原来早有过节。后面最常回忆的,也只有初见姜菡时的场景。最担心的,也是自己死后,她的生活,要怎么继续。
到离了火灵石出来,更是连自己作为战神的过往,都全无印象,就想着用那灵石之力,登上仙途,让那些困在从极之渊的亡灵,得以往生。
再找到姜菡的魂魄,若是她现在,已然是现世安稳,便不去打扰她;若是她身处困境,便带她回来,让她可以从此无忧。
天帝也想起了,当初那两个,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心中的怀念和愧疚,又添几分,对洛之渊语气中的刺,也没那么在意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谁是谁非、是好意还是阴谋,都没什么意义了。
我唤醒你的记忆,带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将你彻底消灭的。而是有事相求。
天柱被撞倒后,虽然女娲用了替代的灵石补天,重塑天柱,但一直存在隐患,仙族这些年的灵力资源,已经开始慢慢枯竭了。
我最开始出于私心,隐瞒了真正的天柱基石的下落。到我发现这后患时,天柱基石,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天柱基石了。
你们已经与天柱基石之力,融为一体,我便是杀了你们,得到的,也只是无法为我所用的死物。甚至还会因为你们的怨气,让灵力流逝更快。”
天帝说到这里,语气变得异常迟疑,面色更是尴尬万分。
第三百二十八章、无私奉献?
洛之渊嗤笑一声,接过话头道:
“所以,你希望,我可以主动献身,心甘情愿的做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头,为仙族的万年基业,无私奉献?
难为你了,这数千年来,还是第一次,这般求人吧?铺垫了这么多,可惜用错了方法。
若是你抹去,我原本的记忆,再植入一些大义凛然的画面,我应该就同意了。
让我知道那些前因,希望我能因为内疚,而承担自己造成的恶果?你是觉得,我还是当初那个,到死都不知道真正对手的我吗?”
躲在暗处的云兕,也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这天帝,可真会想美事。将人逼到这个地步了,还想要人心甘情愿的付出。
这仙族,果然从上到下,就没个好东西,不来也罢。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好笑,如果能有其他的办法,我也不会来打扰你。如果我能替你,去做那支撑,我也马上就去了,可现在我只能,无耻的求你。
天柱如果彻底坍塌,仙族定然难以为继,凡间也会深受其害,你想再回到,数万年前,六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吗?
我们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才得来的这安宁景象,你愿意就此舍弃吗?”
天帝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强人所难。可他数千年来,一直在寻求,解决的方法,却一无所获。眼下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只能厚着脸皮,来求洛之渊。
昊远早就建议过,抹掉他们的记忆,像傀儡般操纵他们,补上天柱,简单快捷。
可天帝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资格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从天柱被撞倒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自己应该相信蚩尤的,他能控制身上的魔气一天,就能控制一世。
就算他真的不能控制了,自己也可以,用自身的灵力,来帮他慢慢化解。更何况,以他的脾气,若是真的入了魔,怕是会第一时间自裁。
说到底,自己在那个时候,的确是被心魔控制了,对他产生了怀疑,才会想出那样的法子,来压制他。
今日的种种,都是对当初自己错误的报应。自己一手毁掉了,同创大业的兄弟;他就一手毁掉,这耗尽心血的大业。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些对我好的、忠于我的,早就死在你的屠刀之下了。他们没有享受过这盛世。
让一切回到原点,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你我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这错误,用一部分人的牺牲,换取了另一部分人的安乐。现在,是时候纠偏了。”
洛之渊带着笑意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叫听的人,头皮发麻。
一直沉默旁听的纫兰,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本以为,这不过是,两族中个别人间的纷争,不管谁胜谁负,都不会影响到无关人等。
可现在看来,是不管谁胜谁负,最受影响的,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
天帝和昊远,是死是活,纫兰毫不关心。甚至洛之渊,如果是他自己的选择,纫兰会心痛,但也会尊重他的选择。
但那么多,毫不相关的普通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卷进来,他们何错之有?个别人的错误,真的要发展到一个群体,甚至六界全部生灵,来承担吗?
纫兰心底的善良,一旦冒头,便再也压不回去,质问天帝道:
“你真的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吗?还是说,你就是想用,那些无辜者的安危,来逼迫他就范?这样做,不怕遭天谴吗?”
“我已经遭受良心谴责,数千年了。你不是孤家寡人,我才是。
她便是不记得前事,明知道你在土灵石的所作所为,都是在骗她,还是选择,站在你这一边。”
天帝的语气,说不清是欣慰多一些,还是落寞多一些。蚩尤被禁锢后,姜氏带着族人隐藏起来,姜宥用姜国的臣服,换黄帝不再追杀她。
黄帝不但没有追杀她,还派出了应龙,去保护她。她逝去后,将她的魂魄,养在太虚境里,等着蚩尤回来的时候,让他们团聚。
想念蚩尤的时候,就去太虚境,跟她说说话。
那日昊远来报,蚩尤残魄冲破了火灵石的禁锢时,他正在太虚境里,匆匆离去时,没注意到,她跟了出来。
穿越两族的界限时,没多少修为的她,遭受灵力的冲击,失去仙族的修为,坠落在雪山,引发雪崩,变成了个人族的婴孩。
天帝觉得,这是天意的安排,将她带回昆仑,当作徒弟养大,希望她在关键时刻,能够影响蚩尤的决定。
他们果然重逢,蚩尤知道了她的仙族人身份,有目的的接近,她不记得前因,却还是爱上了他,选择了原谅。
当初就是这样啊,不管他是仙是魔,她在乎的,只是这个人本身。便是陪着他下地狱,也毫不迟疑。
天帝很想成全他们,很想自己去做那基石,可天柱不认。
“她跟你我的纷争,没有关系。我不会拿她来做文章,你想用,我也不会接受威胁。”
纫兰,就是姜氏,对今时今日的洛之渊来说,并不能改变什么。
“你们俩,也是这么想的吗?”
天帝对着,莫及和云兕藏身的角落,轻声问道。
两个人早已知道,自己来此是他有意为之,没做无用的挣扎,大大方方走出来,跟洛之渊和纫兰打了个招呼,云兕便抢在莫及之前开口道:
“我是个自私的人,不会为了别人的利益,牺牲自己。你的如意算盘,这回打不响。”
莫及心中,其实是犹豫的,他当初想对抗仙族,本就是为了,留住更多人族同胞的命。
现在听说,只需要牺牲自己几个人,便可避免一场,波及六界的大灾,他是愿意牺牲的。
但洛之渊和云兕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天帝消灭洛之渊的一出戏,那自己的付出,就毫无意义。
情势不明,他选择暂时反抗,以摸清真实的情况,点头默认了云兕的说法。
第三百二十九章、动手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六界真的乱了,你们自己,要上哪儿去安稳生活?
一旦有人知道,你们是动乱的原因,六界有识之士,都会群起而攻之。不管你们躲在哪里,都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你们是修为高深,但双拳难敌四手,到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
天帝没想到,自己面对的,会是这个局面。洛之渊心中有恨,不想让自己好过,也就算了。这两个自己观察许久,觉得他们心有大爱的人,竟也是如此。
“那就各凭本事。您的好下属丹青,曾经教导我们,‘有危才有位’。您这天帝的位置,不就是在大灾大难中,才脱颖而出的吗?
天地一片混乱,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若是技不如人,那也是争取过、拼杀过,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云兕诚意满满的回道。
“你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动乱,可能还觉得,这是个好玩的游戏,是我要求太多了。看来这一场浩劫,是不可避免了。
你们走吧,好自为之。”
天帝扔下棋子,意兴阑珊的逐客。
“别把自己,想象得太高尚,如果现在我们换个位置,你也不会愿意牺牲。”
云兕补刀道。
天帝心中悲哀,安宁和谐的环境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却还不如,朝不保夕的战乱时候。
云兕见他陷入沉思,手腕一翻,土灵石手镯,便向着天帝头颅位置打去。
偷听的短短时间,云兕已经推演过无数次,这纷争可能的发展趋势和结局。不管哪一种,天帝都是,自己几人将要面对的,最大的阻碍。
而现在,应该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莫及不清楚他话中的真假,一定会选择,先帮自己。洛之渊更是天然的盟友,而纫兰会帮洛之渊。以四对一,若是还杀不了他,那后面的那些,也就别想了。
天帝没想到,云兕竟敢在这个时候,在他的地盘上,直接动手,楞了片刻,头没能及时偏转,被那带着万钧灵力的手镯,打得头晕目眩。
洛之渊见此,召唤出藏在火灵石中的,姜宥的佩剑,一剑刺向天帝的左手。他们相交数万年,对彼此的弱点,了如指掌。
天帝这样的上神,命门是他们唯一的缺陷。
洛之渊的剑,精准的对着天帝的命门,左手心,猛烈的攻击。
天帝虽安享繁华数千年,但当初也是,刀山火海中拼杀过来的,最开始的愣怔后,很快便收敛心神,集中精力反击。
洛之渊直攻命门的行为,让他黯然神伤,当初两人在巨鹿对战之时,都没有这样,上来就欲置对方于死地。
天帝一掌挥开云兕,左手挥剑抵挡洛之渊的攻击,右手突突伸长,绕向洛之渊右边膝盖凹处,准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洛之渊纵身一跃,双腿悬空,避过他的攻击,默念法诀,让火灵石的灼烧之力,由内而外,护住周身。
云兕落地后,从洛之渊的攻击方向,发现了重点,待体内翻涌的气血稍稍缓和,便再度用土灵石,攻向天帝,正对着他的左手。
天帝以一敌二,仍游刃有余,纫兰只犹豫了片刻,便冲了上去,帮助洛之渊和云兕。
莫及觉得,现在就跟天帝拼个你死我活,实为不智。
他绕这么大弯,引自己一行人过来,回忆了个故事,便又让自己一行人离开,很可能是因为,摸不清自己一行人的实力,想慢慢筹谋。
此刻真刀实枪的对上,若是胜了,后面要面对那么多仙族人,要完好的走出去,也不是见易事。
若是败了,只怕连讲条件的机会,都没有了。
云兕再次被天帝,打出战圈,看了眼旁观的莫及,心底忍不住的失望,却没有主动要求他帮忙。
大厅内华美的装饰物,打斗起来,就成了碍手碍脚的障碍物。不过片刻功夫,精致的玉石桌椅,便支离破碎、东倒西歪。
这动静,很快便引来了,查看了兵士、侍女,宽敞的大厅,变得拥挤不堪。
有了他们的加入,刚刚在洛之渊的努力下,维持着平手的战局,又向着天帝一方倾斜。
旁观的莫及,也被众天兵,无差别的攻击,不得不被动防御。
“露出真面目了吧?引我们来,好一网打尽?只可惜,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天柱基石,会带着我的恨意,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洛之渊继续催动火灵石之力,将身体变成了个,通红的火球,围攻的天兵,被那火焰点燃,痛苦的满地打滚灭火。
“你们都退下!这是我和他们的私人恩怨,与你们无关。”
天帝眼见着,越来越多的天兵天将、侍女仆从加入战局,眼前又浮现出,巨鹿之战时,那一个个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将士,连忙阻止道。
然而,一心为主的众人,却没有因为危险而后退,前仆后继的冲向战场,将局面搅得混乱一片。
天帝分心查看属下的功夫,洛之渊汇聚了,九成火灼之力的一掌,稳稳的打在他的左手掌上。
天帝立马封印住左手,那带着烈焰的灵力,却已然顺着他手心薄弱处,席卷全身。
天帝白皙的面色,很快便被不正常的殷红所取代。
“我忍受了数千年的滋味如何?你对我的好意,原样还给你,可别怪我不念当年的情谊。”
洛之渊的眼睛,比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还要红。轻飘飘的语气中,满是报复的快意。
“我是真的错了,本想消除你身上的魔气,却将你更快的推入魔障。”
天帝看到他的变化,后悔得无以复加。
洛之渊轻蔑的扯开嘴角,念出的,却是增强火灵石之力的术语。
天帝红彤彤的皮肤,随着洛之渊的催动,开始出现明火。天帝眼神一暗,皮肤竟冒出冰霜,冰霜的寒意一过,脸上的紫红色,便被压了下去。
身上的灵力继续流转,一阵疾风过去,将四周的天兵天将,连同云兕三个,全部卷出场外。
第三百三十章、麒麟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这么多年装模作样,我都替你累得慌。
我倒是忘了,我们的天帝,修习的本就是水系术法,与这火灵石之力,天然相克。
共工撞倒天柱,你再用火灵石禁锢我的魂魄,也是你早就算计好的吧?这样深谋远虑,我输在你手里,倒也不冤枉。”
洛之渊见天帝的肤色,快速恢复正常,不再催动火灵石,将灵力都灌输在手上的剑上,对着他的左手刺去。
天帝心知,他对自己的积怨已深,不让他发泄出来,是没有沟通的余地的,也唤出自己的佩剑,与之对战。
气势恢宏的宫殿,在两股巨大的灵力威压下,眨眼间便成了残垣断壁。
两个人索性飞出宫殿,在外面的空阔地带,继续鏖战。
想着速战速决、挟持天帝的云兕,此刻陷入了,天兵天将的包围圈。莫及和纫兰,也应付得颇为狼狈。一时间,别说支援洛之渊了,便是自身安危,都岌岌可危。
昊远和跟踪他的复生,自然也发现了,这番变故,没想到这几个人,竟真敢直接对上天帝,顾不得多想,忙各自加入战圈。
莫及借着复生冲出来的机会,让云兕和纫兰回退,四个人背靠背聚在一起,护住空门,倒是比先前各自为战,情形好了些。
但眼前的天兵越来越多,自己一方,却只有区区四人,实在不宜恋战。
“我们往外面走,灵石既然是天柱基石,到那天柱那里,应是能最大限度的借力。”
云兕建议道。她看天帝那般在乎这天柱,想着学习共工,再撞倒它一次,逼天帝就范。
洛之渊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且战且退,循着脑中久远的记忆,一路引着天帝,往天柱方向走。
南天门外,四根原本高耸入云,看不见尽头的天柱,如今离天门前的台阶,尚有一段明显的距离。
云兕几人,果然感觉体内的灵力,充盈不少,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
云兕用在奇肱谷里,试出来的方法,将土灵石手镯打向,离自己最近的天柱,整个天庭为之一颤,修为低些的天兵,整片整片的东倒西歪。
天帝忙抛下洛之渊,阻止云兕继续撞击天柱。
洛之渊见此,立即用火灵石,去撞击另一根天柱。
“真要走到这一步吗?!你心中有气,冲我来,别再让无辜的人陪葬!”
天帝在天柱间腾挪移转,以自身修为化解,灵石对天柱的冲击力。好几个试图前来助力的天兵,被那排山倒海的灵力,打下凡尘。
“战争,到最后比的,就是谁更舍得,更狠心!这是你教我的。
真要用一己之力,来换六界太平,你这位天帝,不是最合适的吗?你一人在此,这天柱就稳如泰山。”
洛之渊好多年没见过,天帝这般急迫的样子了,被禁锢焚烧数千年的郁气,总算是有了个出口。操控火灵石的动作,更加凌厉。
天帝将他们带来,本是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尽量避免动手。他还记着,与蚩尤并肩作战、相互扶持的情谊。
谁知道这几个人,竟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动手,眼下被逼得进退两难。
拿下他们,直接献祭,不知道后续会不会,因他们心中的怨气,而达不到维护天柱安稳的效果;放他们走,他们没了畏惧,更不会乖乖献祭,自己在六界的威严,也无法维持。
洛之渊见他犹豫,心中嗤笑一声,没什么可失去的人,果然更无所畏惧。
火灵石一直向着天柱袭击,待天帝分身来救时,立马利剑刺向他的命门。
“将金灵石和木灵石,都拿去攻击天柱,再耗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天兵天将们,下手毫不留情,补给源源不断,经历车轮战的四人,早已是精疲力尽。
但莫及顾忌着,天帝所说的危害,一直防守为主,没用金灵石给洛之渊助阵。复生则是压根儿不知道,那木牌还有这用处。
云兕见他们这个时候,还守着那无用的道义,高喊道。
莫及闻言,将金灵石抛出,却没有砸向天柱,而是直接打向天帝。复生也如法炮制。
没了灵石支撑的四人,落败更快,很快便伤痕累累。
同时应对四颗灵石袭击的天帝,饶是功力委实深厚,也没能维持住,他一贯的沉稳淡定,仰天长啸一声,现出真身。
长翅膀的五彩麒麟飞过,矫健的四肢,对着四颗灵石狠狠踢去。
灵石光芒黯淡的片刻功夫,麒麟左边翅膀一扇,将混战中的云兕四人,卷入空中;右边翅膀一回,将扑过来的洛之渊,拍向四人;双翅下压,五个人便从云海中坠落,跌入凡界。
做完这一切,麒麟卷起四颗灵石,直飞入荒原,到达太虚境中,才颓然的落在地上,面色苍白、吐血不止,一炷香后,彻底人事不知。
藏在太虚境的丛一,看他一炷香的时间,还直不起身,早忘了自己此刻,是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上去将他扶起,细心照顾不提。
一旁的无垠,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忧心忡忡的想着,伤得这般重,也不知是他犯下了大错,还是仙族内部,出现了什么变故。
变成丹朱样子的凤绯,跟在昊远后面,看他和其他几位上神,安置受伤的天兵天将,又重新布置天庭的防务,丝毫没关心,天帝去了何处,是否安好,心中狐疑。
今日这一出,难道是这天帝的请君入瓮之计,目的就是为了,那四颗灵石?
双方打斗的时候,他藏在身上的水灵石,一直蠢蠢欲动,险些自己跑了出去,加入战局。
天帝这样老谋深算的人,选择在四方天柱的位置,与洛之渊几人对战,会不会是为了,验证灵石的真伪?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自己和丹青的小把戏,就等着自己,主动上钩?
一直盯着灵石的凤绯,在战后第一时间,就去了灵石可能跌落的方向寻找,却一无所获。
第三百三十一章、天灾
“给点吃的吧,求求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一个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老妪,看见眼前出现了,一片干净整洁的衣角,用尽全身力气扑上去,沙哑的乞求道。
眼下已是初冬时节,她身上破烂的衣衫,却连完整的遮住身体都不行。
云兕敏捷的避开了,她形如枯骨的手臂,裙角却被另一双,黑瘦污浊的手臂,死死拽住,那是个,头和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的孩童。凹进去的眼眶中,带着对生的炙热期盼。
“死人啦,死人啦!”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伴随着狼狈窜逃的身影,从人群聚集的角落散出,长期的饥饿,丝毫没能阻挡,他矫捷的脚步。
“哪天不死人?”
路边一个面色枯黄、皮肤到处都是豁口的男人,头都没抬的嘟囔了一句,继续闭眼休息。
他也看到了,鹤立鸡群的云兕几人,却没像那老人和小孩一样,争先恐后的扑过来。这个时间,还能这么光鲜的人,哪是一两个灾民,能够对付的。还是省省力气,去抢更容易到手的吧。
路边其他人,也用一种宽容的眼光,看着那个惊慌奔走的人,心里想着,大概是新来的吧,等过几天,就习惯了。
这里每天都有人饿死、病死、争抢食物被打死...几家孩子多的,已经开始商量换着吃了,那些无依无靠的,死了也是为活人,加点餐。
“你们怎么不跑,快跑啊!那里死人了,是瘟疫,瘟疫啊!”
那个跑出半条街的青年,见大家都无动于衷,停下脚步,声碣力嘶的喊道。
瘟疫二字一出,原先懒懒散散的人群,瞬间激动了,大多跟着往外跑,在这城里是可能等来赈济,可染上瘟疫,是定然不会有人给他们治的。
“出去就没有瘟疫吗?死的人多了,哪里都一样。”
也有饿得走不动,和累得不想走的,无助的自我安稳。
“这里,不是中州最繁华的邺都城吗?怎么看着,比前面那些荒村,还要惨。”
纫兰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自小长在昆仑山上,从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只从师叔苏赫巴鲁的故事里,听过灾荒年间,食不果腹的故事。
这一路走来的经历,已完全刷新了,她对‘灾荒’二字的认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乡村地方,还能扒个树皮草茎,这城里,没粮食储备的,要怎么过。”
莫及此刻,已经完全相信了,天帝的说法。
他们几人被天帝打下凡尘后,落在了与天柱相连的首阳山上。身受重伤,又失去了灵石的护持,在山上将养了数月,才恢复如初。
一开始众人都很急切,夜以继日的疗伤,生怕天帝和仙族人,什么时候突然杀过来了。
可越忙越慌,越慌越乱,几人都经历了,走火入魔的危险,才耐下性子,慢慢疗伤。
洛之渊推测,天帝也深受重伤,这才没时间追杀自己一行人。莫及却觉得,他是还念着旧日情谊,也不想波及无辜,才暂时蛰伏,以找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伤好后,一行人在接下来的去向上,发生了争执。洛之渊和云兕,想再去仙族,拿回被天帝夺走的灵石。
莫及几人却觉得,灵石是争端的根源,交出去了,反倒是个好事。从此就当没这回事,安心生活。
“我不是舍不得,一颗灵石,或者对那仙途,还有什么期望。
只是天帝那样狡诈的人,若是我们手里没有筹码,他随时可能,将我们拿去做天柱的祭品。
而且,你我的身体,都与灵石融合了,天帝掌握了灵石,就是掌握了我们的命脉。你想一直悬把剑,在头顶上吗?”
云兕试图说服莫及,她自二十年前那场变故起,便与土灵石相伴而生,现在突然失去了,整个人都很紧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烟消云散。
“我感觉,天帝不是那样的人。他如果真的想杀我们,就不会让我们活着回来了。
他拿走灵石,可能是因为,之前劝我们不成功,想用灵石去试,有没有其他解决方法。
灵石对你的心脏而言,也只是暂时维持,我们还是找昊远拿洗髓丹吧。
天帝和蚩尤的纠纷,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都是外人,没有资格判定谁是谁非。”
莫及感觉,天帝将众人扔下来的行为,是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牺牲,他是真的在乎,这些人的性命。
“你就那么相信他?蚩尤与他相交数万年,他都能无情坑杀,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云兕想起,在天上时,莫及的犹豫,更加气闷。
“我们有灵石在手、突然袭击的时候,尚且打不过他,现在就是去了,也是白白牺牲。不如我们先去,跟你姑姑他们汇合,听取他们的意见,再做打算?”
莫及不想与她争执,他想知道,天帝说得,天柱对六界的影响,是不是真的。
那天对战时,天柱发生多次震动,若是有影响,凡间应是已经体现出来了。
如果影响真那么大,云兕担心的那些,都是小事;如果是假的,自己就全心去帮她,拿到洗髓丹。
没等他们争出个结果,离开首阳山许久的清愚,带着一帮早被遣散的弟子,还有许多老弱妇孺回来了。
只是原本身强力壮、精神抖擞的弟子们,此刻大多面有菜色、廋如竹竿。那些老弱妇孺,看着比复生幼年的那些乞丐同伴,还要落魄潦倒。
众人这才知道,外面气候突变。有些地方,数月没有一滴雨水落下,土地坚硬如石,作物颗粒无收;有的地方,则连连下雨,农田屋舍,尽没水里;地动火山战乱,亦是频频爆发...
没有出路的灾民,只能四处逃难。那些首阳山的弟子,想到这一方净土,便找到了在山下隐居的清愚,希望能给这些灾民,一条活路。
云兕一行人,惊讶的下山,一路看到的,都荒村和灾民。云兕不信全都是这样,一路往九州中心走,繁华的邺都城里,百姓却在易子而食。
第三百三十二章、同赴九幽
“我们去昆仑山吧。重回仙族,请天帝出手解决这些灾厄,我愿意去做天柱基石。”
莫及看着眼前,还在喘气的‘枯骨’,已经完全不想去深究,天帝究竟是不是,为了彻底毁掉蚩尤,而提出让他们和灵石一起,做天柱的基石,只想立刻、马上,解决眼前的困难。
云兕心里也不好过,一个不相关的人的悲惨,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可百个千个、甚至数万个,都如此凄惨,让她想起来恶鬼城中,那些憨厚的笑脸,心中的天平,慢慢倾斜。
这一路走来,从山林到市集,千奇百怪的灾难和死亡方式,惊慌无助、默然哀泣的人和飞鸟走兽,不断刷新着,众人的认知。
“去了就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姬轩辕设这个局,就是想让你们心软,让你们主动牺牲!身为主宰六界的天帝,这些乱象,不都是他该管的吗?
我们跟这些人一样,都是天帝手中的蜉蝣,生死不过瞬间,连自己都不一定救得了,哪还能管别人?”
洛之渊见他们都在动摇,心中极为愤怒,玩弄人心这一招,隔了数千年,还是如此好用。
“这会不会是又一个幻境?我们其实根本没有离开天庭?”
云兕经洛之渊提醒,也觉得太巧合了些,就算有灾厄,也没有这么快就发展到,这么大面积的。
“但愿吧。”
莫及非常想,这是个梦,是天帝的阴谋诡计,可理智告诉他,这是现在最真实的人间。心中已决定,不管洛之渊和云兕如何选择,自己都配合天帝的做法。
“不要抢,不要抢!按秩序领,争抢的一律没有!”
有气无力的求助声中,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
“那个人好像是苏赫巴鲁师叔!”
纫兰眼尖的发现,前面带着队散粮的,是瘦了好几圈的苏赫巴鲁。
“是你们啊,这是回昆仑山吗?不用去了,都没人了。”
苏赫巴鲁拎走两个试图插队的,疲惫的看了大家一眼,麻木的说道。
那日昊远与洛之渊大战,天帝最后出手,将洛之渊、昊远和纫兰,都带上了仙界。旁观的苏赫巴鲁和旭川,则被抹去记忆,送回了住处。
两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循着直觉,再次去天地陵寝查看时,只见着疯狂生长的苍梧花。
没过几日,那陵寝竟奇光乍现,而后太平了数千年的昆仑山,竟山崩地裂,周围的雪山,更是争先恐后的雪崩。
苏赫巴鲁仗着一身过人的修为,逃过一劫。下山想去寻找自己的部落族人时,只见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花,不辨方向,更不见活物。
走了快一个月,渴了就嚼雪花,饿了就扒埋在雪地里的牛羊,终于找到了一群幸存的牧民。
那个原本有近万人的族群,遇到苏赫巴鲁的时候,已只剩下不到百人。
苏赫巴鲁带着他们,一直往没有雪的中州方向走,想给这群饥寒交迫的人,寻条活路。却发现千里沃野、锦绣膏粱的中州,也到处是流民,随时在死亡。
侠义心肠的苏赫巴鲁,在劳力换不了吃的,好心等不来粮食之后,组织了几个,还能拿得起武器的壮汉,抢劫了一户中州高门,这才有了每人一捧稻米的发放。
本就心情沉重的一行人,听了苏赫巴鲁近乎麻木的叙述,更是难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不过是想看看情况,那些高高在上的仙族人,就弄出这么多灾难。
我们就是现在臣服了,那些逝去的,也回不来了,还不如反抗到底,将他们彻底打败,重塑六界的秩序!”
洛之渊觉得,大祸已经发生,昆仑山上的仙凡通道,也彻底毁灭,一条道走到底,才是更好的选择。
“一个人的野心,真的要用,无数人的命来填吗?
我不反对,你和天帝,用最激烈的方式,解决你们的私人恩怨。但是,别带上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者。
现在的混乱,才刚刚开始,完全可以及时抢救。”
莫及理解,洛之渊对天帝的成见,若是自己遭遇了那一切,可能也不能,心无芥蒂的继续付出,可他不想搭上别人。
云兕默默站在他身边,以示支持。自己族人,追寻了数千年的成仙梦,已然不成,总不能让他们,连过完平凡的一生,都不能吧。
复生早就在,帮着苏赫巴鲁维持秩序了。他知道,自己连牺牲的资格都没有,只想像苏赫巴鲁一样,尽最大努力多救几个人。
“我们去找天帝吧,我陪你一起,做那天柱的祭品。如果你心中还有恨,我们让他一起同归虚无,好不好?
那水灵石不是被凤绯带走,不知所踪了吗?天帝自身修习的,就是水系术法,用他的元神为祭,效果应该是最贴近,原本的天柱基石的。
你与他本是,可托付生死的兄弟,最先征战六合,也是为了各界的安宁。如今因一时之气,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毁坏了,谁心里都不会好过。
你当年被困火灵石,我也有责任,同赴九幽,也算是给这段纠葛,一个最好的结局了。”
纫兰知道,洛之渊心底,其实是异常柔软,见不得无辜牺牲的。
但他这数千年受的苦,不发泄出来,怨气就不会消散,就会一直逼着自己,将那些好意,都深埋起来,用凶狠和无所谓,来武装自己。
她已看出来,天帝对当年的事,是真的心存愧疚。若是用同归于尽的办法,能够解决眼前的危机,他应是不会犹豫的。
他们两个纠缠了这么多年,再闹下去,也不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你以前告诉我,如果我死了,你会好好活下去,替我完成未竟的事业。不管姬轩辕当时怎么逼你,你都没有屈服。
如今,我希望你也一样,我和他的事,不需要用你作陪。”
洛之渊自己也想过,即使同归于尽,也要将天帝消灭了,以解心中之恨。但他不相信,天帝会玉石俱焚,更不希望扯上纫兰。
第三百三十三章、逼问
“天帝陛下这段时间,需要闭关静养,诸位仙家请回吧。”
娇美的仙娥,拦在宫门外,态度强硬的阻止,准备前去探望天帝的众仙。
“天帝陛下的伤势怎么样?那几个试图毁坏天柱的狂徒,是从哪里来的,总得给我们个说法吧?”
一个性格直爽、身着铠甲的天将,高声质问道。
自那场突如其来的混战后,天界的奇花异草,成片成片的枯萎,干净充盈的灵力,也变得浑浊稀薄。好些修为普通的低等级仙族,隔三差五的莫名其妙的头晕心悸。
混战中消失的天帝,也没出来说个子丑寅卯。安静了几天后,对未知的恐惧,战胜了对天帝权威的畏惧,有几个有想法的纠集了一帮人,聚集在天帝宫殿前,一探虚实。
“你们作为仙族的守卫,连敌人打到家门口了,都没发现,还要天帝陛下亲自出手,才得以保命。
此刻不去搜寻残党,加强防卫,给天帝陛下一个交代,却跑到这里来兴师问罪,是天帝陛下太仁慈,你们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仙娥面露怒色,义正言辞的斥责道。
“我们来这里,就是探望天帝陛下,汇报伤亡天兵的安置情况和后续布防的,你如此阻拦,莫不是天帝陛下,根本就不在里面吧?
那几个匪徒来历蹊跷,没经过天门直接到了,天帝陛下的寝宫,该不会是天帝陛下自己,带上来的吧?
他们用的武器,像是天柱基石,那不是天帝陛下,亲自保管的吗?怎会为他人所有?该不会,现在的天柱基石,是赝品吧?”
巨鹿之战后,天帝安排女娲补天,为避免引发恐慌,天柱基石被换一事,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晓。
丹青和凤绯,早已从仙娥那里知道,天帝不知所踪的消息,推断他可能受伤不轻,觉得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机会。这才‘不注意’让人听到,天柱基石有问题,仙族岌岌可危的消息,促使大家来闹事。
“这是什么话,天帝陛下一心为公,怎会与敌为伍?天帝陛下为保护你们这些没用的族人,才受的伤,你们不但不感激,还要趁机作乱吗?”
仙娥见那仙人,处处问到重点,像是已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心中有些胆怯,高亢的质问语气,有些色厉内荏。
“仙子严重了,我们只是关心,天帝陛下的安危。如果怕人多吵闹,我们选几位仙人,作为代表,随仙子去探望陛下如何?”
领头的仙人,见屋外这般喧闹,喜静的天帝竟毫无反应,仙娥脸色也红白交佳,更确定事情不对劲,说什么都要见到天帝,弄个清楚明白。
几个人往前一步,拔开仙娥,径自往里面闯。没走几步,就见面色冷凌的天帝,孤身一人正往外走,脚步一顿,低头堆上笑意,满是庆幸的问安道:
“陛下无事,臣等就放心了,不打扰您休息,臣等告退。”
天帝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们,不紧不慢的继续往门口走。几个人诚惶诚恐的,随着他前进的脚步往后退。
“陛下,婢子办事不利,未能劝阻各位仙人,请陛下责罚。”
那仙娥见天帝出来,眼中闪过疑惑,转瞬便变成了了然,上前一步,屈身请罪道。
天帝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扫过台阶下,挤挤攘攘的人群,一句话没说,便又转身进入殿内。仙娥忙跟上,厚重的大门,在众人眼前,缓慢的关上。
众人吓得一头冷汗,心中惴惴不安。片刻功夫,拥挤的宫殿门口,便只剩下门前的石狮子还在坚守。
“昊远胆子不小,冒充天帝解围。他是笃定天帝无事,还是另有图谋?”
丹青还以为,天帝出事,昊远会是第一个使坏的。
“你这位师父聪明着呢,洛之渊几个的威胁未除,现在就算天帝真的死了,他坐上那个位置,也只是个活靶子,自然要表忠心。
连你我都瞒着,怕是为着有一天,彻底换张脸。我们还是想办法找到天帝吧,主宰六界数万年的人,没那么容易死,此刻正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
凤绯觉得,昊远想让那些人,都相信天帝无恙,天帝才是真的存在危机。
见识了天帝和洛之渊等人的那场混战,凤绯清晰的认识到,以自己和丹青的实力,便是有灵石在手,也难以服众。最好的方法,还是找个强大的靠山。
“他怎么还不醒?也不知是谁,下的这么重的手,这天界看来也不太平啊。”
丛一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昏迷不醒的天帝的伤势,时间越长,心中的担忧越盛。
“不醒是件好事,受伤的肌体,有足够的时间修复。你今日的练习还没做,先去修炼,我守着他。”
“我们来这儿这么久了,师兄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可别被那个丹青和凤绯给算计了。
我们出去看看吧?一直躲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知道,总感觉心里发慌。”
丛一这段时间,跟无垠交流多了,对他的陈见少了许多,凡事都愿意听他意见,也按他的吩咐,老老实实修炼。只是心底,一直放不下莫及等人。
“再等等吧,至少等这位仙家醒吧。我们救了人,总不能半途而废。”
无垠其实早已看出,天帝受的伤,有几种灵石的痕迹,推测云兕等人,应是跟仙族直接对上了。且猜出了,眼前的人就是轩辕余回,或者说,天帝。
天帝受这么重的伤,看来洛之渊等人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丹青和凤绯的小伎俩,根本不够看。自己和丛一,现在出不出去,都影响不了大局。
而天帝受伤后来这里,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都是自己和丛一的机会。
无垠一边督促丛一修炼,一边尽可能的,用太虚境的灵力给天帝疗伤。
还故意在跟丛一交谈的时候,细细分析,昊远等人的谋算,洛之渊等人的想法,六界可能的发展局势方向等。
无垠觉得,尽管天帝一直没睁开眼,但他的意识,应是清醒的。现在无声无息的示好施恩,以后不管双方对阵谁会赢,自己和丛一都能求得一线生机。
巡查的仙兵,来过几次,但他们都不知道,此地可以通往凡界,更没想过,天帝会来这里,无垠和丛一,将天帝藏在太虚境深处,轻易就躲过了巡查。
丹青和凤绯,一心想着,趁乱搅事,好坐收渔翁之利,出去后早忘了无垠两人。三个人在太虚境里,倒过起了,难得的安稳日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心思浮动
“上神,天帝陛下他,还没有消息吗?”
仙娥一开始很乐意,做唯一知道昊远秘密的那个人,每日殷勤的忙前忙后。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昊远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沉重,外面那些仙族人,也再次蠢蠢欲动。生了怀疑的试探,可不是幻作天帝的模样,出去走一圈,就能解决问题的。
若是天帝真有个什么意外,隐瞒真相的昊远和仙娥,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仙娥已经有些后悔,当初为了讨好昊远,而将天帝的各种消息,透露给他,以致于不得不配合他,继续演这出空城计。
“天帝陛下不是好好的吗?你那脸上的神情,是怎么回事?连自己都骗不过,如何骗的了,那些老谋深算的大仙?”
昊远没好气的斥责道。
昊远比她更急,他虽名为上神,但术法修为,在仙界委实排不上号。纯靠着,替天帝解决了蚩尤,这个心腹大患,才得以坐稳位置。若是天帝有个三长两短,新的天帝,可不会再对他客气。
仙族这些年,也并非铁桶一块,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有所企图的,大有人在;外面又有虎视眈眈的洛之渊等人。若是泄露了,天帝生死未知的消息,只怕天帝死的更快。
昊远只能安排,丹青和丹朱,秘密寻找。可他不知道,这两个乖徒弟,也各有盘算,不仅在找人的时候,出工不出力,还暗地里放出各种谣言,推动事态进一步恶化。
“我只是关心天帝陛下的威名,数万年从没养伤这么长时间,外面那些人,可不是我说个好字,就会相信的。”
仙娥作为天帝身边人,平日里享尽各路神仙的奉承,见一向温和客气的昊远,态度竟如此无礼,哪还记得对他那点好感,呛声道。
仙娥想起昨日里,丹青意味深长的话语,心道莫非昊远真的想,取而代之?若是这样,自己这个知道核心机密的人,是不是身价也水涨船高?小声试探道:
“说来我们仙族这天帝的位置,没有人间那些家天下的规矩,从来都是能者居之。
既然天帝陛下,连几个人族宵小,都应对乏力,换个更有能力的,众仙相必也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大胆!小小仙娥,竟敢妄议至尊,谁派你来的?”
昊远一手卡主仙娥的脖子,毫不留情的将她提溜起来,眼中闪过浓浓杀意。
“我知道上神与天帝陛下,君臣相携,但现在这个时候,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才是,若是失了先机,要占据主导位置,可就难了。
这么多年了,我什么心意,上神真的一点也不明白吗?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你好!
那天与天帝陛下打斗的人,是他自己带上来的。我虽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但他们的关系,应是旧识。他对那些人,还很是歉意的样子。甚至,连这场打斗,都是他们合计好的一出戏!
天帝可能,本来就是想,将这六界至尊的位置,拱手让人!
所谓的受伤不见,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你愿意,让几个来历不明的宵小,对你吆五喝六吗?”
仙娥见昊远恼羞成怒,觉得说中了他的心事,心中反倒安定了。忍着嗓子火辣辣的痛感,双目含泪,做出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大义凛然的说着丹青灌输的推测。
昊远没想到,这蠢女人还能想得这么深。天帝那天对战时,有所保留,对洛之渊明显带着歉意,他自是发现了。
自是他以为,那是他为了惑敌的计策。现在想想,这么多年来,他并非真的没有机会,斩草除根,却一直不肯下手,委实可疑。
难道,他跟蚩尤的交情,真有这么深,能抵过,对权力的渴望?昊远本就多疑,这下更是越想越远。
天帝要将洛之渊等人带回来,却没有告诉自己,那天看着也没受什么伤,却一直不见人影,真如仙娥所说,是想把这位置,还给蚩尤,弥补当年的过错?
那自己这个推波助澜的,岂不是马上就会成为,握手言和的最好礼物?
“胡言乱语!天帝陛下为仙族的事,劳心劳力,你们这些人,不知感恩,还胡乱猜测,遇到一点波折,便想背弃他,觊觎至尊之位,真以为那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上去的吗?!
下去!今日之事,我若是在外面,听到半点风声,不用等天帝陛下回来,我也立刻结果了你!”
昊远手一松,仙娥重重摔倒在地,捂着脖子咳嗽不已。心知他刚才,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不动手大概是因为,还需要自己帮着掩护,天帝失踪一事。
必须让他信任自己,才有长久的生机。苍白的俏脸,倔强的抬起,一双妙目波光盈盈,喑哑着声音回道:
“不管你待我怎么样,我对你的心,一片赤诚。我冒着生命危险,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也都是为你考虑。
你若是不想听,我不会对任何人透露,若是你有想法,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愿随时为你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昊远厌恶的挥挥手,看也不看她一眼。
仙娥落下两滴珠泪,深吸几口气,将自己散乱的发髻、衣物,整理好,又竖起衣领,遮住脖子上的红痕,对着昊远盈盈一拜,才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去。
藏在外面,听了全场的丹青和凤绯,待仙娥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装作刚回来的样子,小心的敲门。
“还是没找到吗?”
昊远早已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不抱希望的问道。仙娥的话,到底影响了他。
现在想来,那日他虽然装作天帝,出去晃了一圈,暂时止住了,那些心思浮动的人,但那些老奸巨猾的,定然也不会轻信天帝无恙。暗中寻找的,只怕不少。
这么多人,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消息,那只能说明,天帝是自己躲起来了。
现在自己应该做的,是一个一心为了大局,什么都不知道的良臣。
第三百三十五章、复苏
“好热,不是说这里的天气,是不会变化的吗?怎么突然感觉,像有火在烧一样?”
丛一额上的汗水,成群结队的冒出。身边的无垠,也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还没找到原因,四周的空气又急速降温,滴落的汗水,直接凝成圆润的冰晶,冻得人牙齿直打颤。
“是他!”
无垠见一直安静躺着的天帝,忽的飘在了空中,身上往外散出,各色的光芒。不过眨眼的功夫,冰晶已变成了,金灿灿的刀光。
毫无防备的丛一,感觉真的有无数细小的刀剑,在切割自己的周身肌肤。干净整洁的长衫,瞬间被鲜血染红。
“快出去!”
无垠虽觉得不对劲,及时施术形成保护圈,却还是被那无孔不入的刀光,弄得形容狼狈。一把抓住呆愣的丛一,往洞外狂奔。
还没跑到出口位置,那刀光骤然抽离,四周层层叠叠的山石,开始随风起舞,呈漩涡状盘卷。
无垠和丛一,还没来得及解决刀伤的身体,又增加了石头砸伤,近在咫尺的出口,成了难以逾越的距离。
“这怎么感觉,像那天在无影洞的时候一样,那什么灵石,难道在这个人身上?”
丛一想起,自此上次这般狼狈的时候,惊疑不定的问道。
无垠开始以为,这场景,是天帝在自我疗伤,体内庞大的灵力,四处乱窜导致的。
听了丛一的话,脑中灵光一闪,暗道,天帝这是拼着同归于尽,将灵石都抢回来了吗?现在这动作,是在转化灵石之力,为自己所用?
无垠回头一看,天帝周围一丈的距离,果然平平静静,什么都没有。立马调转方向,往天帝身旁奔去。
没走两步,石块‘呼啦’一声,回到原地。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往前走,虽面前空无一物,却感觉每一步都是走在,被烈火烤过的尖刀上。
“我不行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啊?一动不动,就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作杀人利器。
这般对待救命恩人,这仙族人的心,都是墨汁染过的吧?”
丛一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千刀万剐的干鱼,在冰与火的交织中,毫无希望的挣扎,看不到解脱的曙光。
“再坚持一会儿,到那圈子里面,应该就没事了。也不怪他,他现在估计,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无垠扶起委顿的丛一,强制他继续往前走。见识了天帝的厉害,他对自己一开始的施恩动作深以为然,更不能让丛一,倒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
两个人勉力走到了圈子边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直紧闭着眼的天帝,忽的睁开了眼睛,目光空茫的扫视一圈。
目光所到之处,翻腾得热闹的山石和空气,都悄然失声。无垠和丛一,感觉双腿像是被固定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你醒啦,没事了吧?你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
丛一看他目光扫过来,成功救人的喜悦,短暂冲淡了,刚才的痛苦和害怕,欣慰的问道。
那双眼却视若无睹的扫了过去,缓缓阖上,四周被他暂停的喧嚣,立马又重新闹腾起来。
无垠抬脚,想跨进那保护圈,却像踢在坚硬的石板上一样,被强劲的反作用力,推回,‘啪’一声,重重摔了出去。连带着被他拉着的丛一,也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怎么这样的?恩将仇报、过河拆桥!云姑娘那么想做仙族人,哪知道仙族人都是这幅德行!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丛一张嘴说话的功夫,嗓子吸进几粒粗粝的石子,面红耳赤的卡着脖子呕吐,泪涕横流。
无垠刚想安慰安慰他,就见一块巨石,从他身后横扫过来,本能的扑过去,将他压到,自己却被那巨石,砸中腰背,‘噗’一声喷血三尺。
“师伯,你怎么样啊?”
丛一没想到,他竟会舍命救自己,抖索着手,将他扶好,更懊悔自己一时心软,救了天帝,引来这场祸事了。
“都是你!仙族人果然每一个好东西!”
丛一见无垠,连说话都困难,面色苍白,呕出的血却止不住,气愤难挡,不去管袭来的飞石,一剑掷向飘在半空中的天帝。
披荆斩棘的一剑,深入保护圈寸余,便再难向前,无论丛一多么用力,也没能改变,他无力坠落的命运。
“别,别冲动,他身份特殊。”
无垠见丛一还准备,继续攻击天帝,顾不得身上的伤,断断续续的出言阻止道。
“早知道,我就不陪小猫回首阳山了,也不知道莫师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找我。死在这里,连个祭祀扫墓的人,都没有。”
丛一也知道自己和天帝,实力差距太远,虽然气恼,到没想着继续做无用功,只是心伤,自己莫名其妙走到绝境。
“不会那么惨,等他完全控制住灵石了,我们应该就安全了。”
无垠坚信自己的判断,天帝应该过了这一遭,就没事了。
丛一还没从,灵石和天帝有什么关系中,回过神来,便和无垠一起,被新一轮的火烧、剑刺、石砸、冰冻...无情的蹂躏,徒劳的躲闪几次后,被砸中后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无垠见他了无生息,哀痛欲绝的多挣扎了片刻,也在对自己的无边质疑中,彻底倒了下去。
怪像一直持续到月明星稀,天帝稳稳落在地上,手中三颗灵石,光芒尽去,除了颜色形状外,跟四周的石头,一般无二。
天帝神色复杂的摸索着,手上的灵石,眼中看到的,却是各界因刚才那变化,而引发的种种灾祸。
浪卷滔天的洪水,硝烟入云的火山喷发,支离破碎的群山,仓皇逃窜的生灵...天帝仿佛又回到了,数万年前,天地初开,自己和蚩尤艰苦征战六界的时候。
得来不易的安宁,最后竟是输给了,无聊的时间。是必须解决的时候了。
天帝敛去思绪,手掌在血肉模糊的无垠和从一身上,轻轻拂过,两个人眨眼间便完好如初。
第三百三十六章、曲终人散
天帝走在,自己居住了数万年的宫苑里,看着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色,难以掩饰的留恋不舍。
从仙娥那里探听消息回来的丹青和凤绯,还以为是昊远假扮的,心中虽嘀咕,他怎么有闲情游园了,还是恭恭敬敬的上前问安。
天帝没有理睬二人。锐利的目光,在凤绯身上停顿片刻,看得他心中直冒冷汗后,手掌一招,一个水滴状簪子,便静悄悄的躺在了天帝手心。
凤绯已经觉察到不对,但实在不能忍受,失去水灵石,装作尴尬的解释道:
“师父您都知道啦,这簪子是牡丹仙子请徒儿帮她修补的,徒儿不该不停师父教导,与她私自往来,徒儿这就去还给她。”
说罢,伸手去拿那簪子。牡丹仙子,天帝的侍女,钦慕昊远的仙娥。
天帝手掌缓缓合上,衣袖一挥,凤绯便被拍出去丈远。丹青也反应过来,眼前的,可能是真的天帝,战战兢兢的低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当初应龙一事,我也有责任,既然回来了,就给你这个机会,能不能留下来,就各凭本事吧。”
天帝冷淡的说了句,身影便消失不见。丹青疑惑的回头,却见重新站起来的凤绯,已变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两人心中都是惊涛骇浪,天帝竟早就知道,自己的伪装。自己这段时间的作为,岂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无用功?
“您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还可以转圜。”
昊远认识天帝上万年,看到他拿着四颗天柱基石回来,已然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不舍的劝道。
“我累了,能趁此机会解脱,是件好事,不必难过。数万年如一日的生活,跟做一块无知无觉的天柱基石,没有区别。
你,如果愿意,可以一直以天帝的身份,继续下去。”
天帝已经做了决定,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承平日久的仙族,突然没了天帝,即使解决了天柱坍塌的危机,怕是也要动乱一段时间。
能有一个,统御大局的人,至关重要。昊远心思多诡,与其等到他自己想办法,弄出更大的乱子,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我虽然贪心,却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现在你还在,我顶着你的脸,都快压不住这些人了,你一走,我哪还有什么机会。
就让我陪你一程吧,会有今天的事,本也是我出的馊主意导致的。”
昊远的语气中,难得有几分真挚。
天帝也不拒绝,毫不犹豫的飞身前往,四方天柱的位置。
将四颗天柱基石,一一送回去,便开始施术。一时间苍凉的呜咽声四起,倾斜的四方天柱,被他的灵力强制往中间拉。
奇光频现,异彩纷呈,却始终差了一筹,接近中心位置时,天柱便开始顽强的反抗,尤其是火灵石对应的天柱,险些将天帝打向虚空。
同一时间,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转了无数圈的云兕几人,终于找到了曾经的天帝陵。
曾经花草繁茂、林木丛丛的天帝陵,此刻只有迸射的异光,展示着它的与众不同。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会让天帝用洗髓丹来交易,你的心脏问题,马上就可以解决了。”
莫及看云兕,已经动手去除,掩盖陵墓的厚雪,神色郑重的说道。他知道云兕,根本不在乎,自己族人意外的人的死活。打算用自己的牺牲,给她换一颗,脱胎换骨的洗髓丹。
“你没觉得,体内的灵力,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吗?我没猜错的话,天帝现在应该自己在用灵石,修补天柱。
我们的身体,早已经与那灵石融合,已经解脱不了了。要么让天柱坍塌,拿回灵石;要么,跟灵石一起,做天柱的基石。
你不想看到,六界动荡、民不聊生,我不想看到,没有你的世界。”
云兕面带微笑,用行动证实,自己不会后悔。那条通天的狭道,果然一如既往。
洛之渊不动声色的压制,体内四处乱窜、寻找出口的灵力,无声的告诉天帝,便是真的要做那天柱基石,也是自己的选择,不是顺从他的安排。
纫兰紧紧握着他的手,用自己的灵力,安抚他体内,找不到出口的灵力。四肢百骸被灼烧得千疮百孔,脸上的温柔笑意,却始终不变。一步一步,陪着他,走进那条不归路。
天帝再一次,被天柱的灵力反噬,像只断翅的风筝般,跌落在地时,洛之渊没有恨意的平淡目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你还是来了,几万年了,你这关键时刻心软的毛病,还是没有改。
既然已经识破了我的阴谋,为什么还要来送死?回去吧,待我死后,以你的本事,重分六界的格局,做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应是很简单的事。”
天帝说完,头也不回的继续,修补天柱的动作。
“人族都说,你是他们的始祖,平定蚩尤叛乱、教人种桑织造、打猎饲养,让他们安居乐业。
殊不知,你对仙族的功绩更甚。凭一己之力,降服四方,让仙族从六界之一,变成了六界至尊。
现在天柱出问题了,更是舍生取义,宁愿被永久镇压在天柱之下,也要阻止天柱坍塌。
将来不管六界怎么变化,你的贤名,都会万古流传。但我不想你,一直活得这么,光风霁月,世世代代被铭记。
所以,你还是回去,好好做你的天帝,送死这种事情,让我这个马前卒来。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来让你回忆起,那些不堪的岁月了。”
洛之渊听了纫兰的话,来彻底解决这段恩怨,却不想让天帝,就这样死了。死太容易,煎熬的,永远是活着的人。
“带她回去!”
洛之渊对着纫兰的后颈,重重一拍,将昏迷的她抛给复生,自己顺着身体的指引,迎向火灵石所在的天柱。
云兕和莫及,相视一笑,留恋的目光,把对方的样子,永永远远的记在心底后,也随着他的动作,飞向对应的位置,任凭体内的灵力,被天柱无情的吸附。
“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们并肩作战了数万年,这最后一次,当然也不能少了我。”
天帝飞向水灵石对应的天柱,将体内的灵力,彻底释放。
亮如白昼的光芒,将清冷的夜,照得暖融融。
天柱不情不愿的呜咽,被带着喜悦的轰鸣,所取代。
翻涌的洪水,迅速退去;爆发的火山,偃旗息鼓;断裂的山石,重新堆积入云;干枯焦黄的林木,冒出绿意盎然的新芽...
只有那,曾经欢笑、怨怼的几个人,从此杳无音信。
(本书完。)
第一百章、有朋自远方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奶声奶气的童声,和着一个沉稳温和的男声清晰入耳,让眼前这个有些陈旧的草屋多了许多生气。
“这老头子倒是挺会享受。”一个年轻的女声有些不屑的说道。
屋内领读的夫子耳朵不经意的动了动,若无其事的继续教读道: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之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屋外的女子见此,有些无趣的四下打量了一番,纵身一跃,跳上旁边枝繁叶茂的古树上,选了个舒适的角度,打起盹来。
转眼已是落日时分,屋内的小童三三两两,嬉笑打闹着四散归去。
屋内背着身的夫子整了整衣襟,转入里间,拿出珍藏的茶具,点燃小火炉,细细的分茶煮水。
沏好两杯茶后,扬声说道:“远来的朋友,进来喝杯茶吧。”
树上的女子慵懒的睁开眼,很是随意的走了进去,顾自坐下,喝了口茶,笑道:“还是偃先生会生活。”
夫子转过身,一张极清俊,有些消瘦的面容映入眼帘,大约三四十岁年纪,脸上没有多少血色,行动略有些迟缓。
轻轻说道:“不知姑娘来这荒郊野外,所谓何事?”
“偃先生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吧?有样东西是时候物归原主了。”说罢,伸出右手摊向夫子。
“姑娘说笑了,偃某一介乡野村夫,哪里会有姑娘要的东西。”夫子品了口茶,淡淡说道。
“偃先生不会是想赖账吧,名震天下的“正道双壁”,原来却是个拿人东西不还的伪君子。”
女子挑眉看了看夫子,又补充道:“这样教书育人,便是正道极力吹嘘的‘锄强扶弱、替天行道’么?”
“姑娘说笑了,偃某不知道姑娘要的是什么,也从未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姑娘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
“天色晚了,年轻女子走夜路不安全。”夫子不疾不徐的说道。
女子的脸色有些变了,伸出去的手卷曲又伸开,伸开又卷曲,最后用力的握成了拳,在茶桌上重重一砸,茶壶茶杯被震得直直飞起。
小火炉的火苗经风一吹,‘哗啦’一声,火势几乎漫了整个茶壶。
夫子眉眼未动,右手随意挥了挥衣袖,被震得飞起的茶壶茶杯,又稳稳地回到了桌面上,连一滴水都没有抛洒。
火苗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控制住,恢复那小小暖暖的样子。
女子目光有些惊诧,露出了无害的笑容道:“偃先生这一身本领果然名不虚传,呆在这里教些无知小童,真真是屈才。”
嘴里说得客气,手上却没闲着,手肘将茶桌顺势一顶,刚得了些安稳的茶壶茶杯,便又哗啦着朝夫子方向倾斜过去。
火炉的火苗好似一条倾斜的火龙,瞬间涨大得足有米长,直直朝着夫子的衣物烧去。
夫子神色有些无奈,也拿手肘轻轻碰了碰桌沿,倾倒的茶壶茶杯似得了支撑,齐齐止住脚步,又默默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狂野的火苗也很有节奏的一层层缩小,直至拇指大小,安安静静的呆在茶壶底下,做着本职工作。
女子见此脚下一踢,身子借力往后退出丈远,茶桌整个向夫子撞去,滚烫的水溢出,浇在蓝色的火焰上,‘嗞嗞’作响。
室内飘出一股浓郁的花香,竟熏得人昏昏欲睡。
夫子看着火苗熄灭冒出的青烟,顺手将手里的茶洒在青烟上,灭掉的火苗又突突挣扎着,冒出了火星。
只听得”嘭“的一声,火星以燎原之势复燃,那阵阵浓香,也被若有若无的茶香所取代。
火起之后,女子右手淡蓝色的衣襟上,不知为何竟给灼出个火红的印迹,露出半截的手腕上,浮现出个繁复的花纹。
女子捂着手腕快速的点了几下,指尖竟冒出几滴乌黑色的血来。夫子叹了口气道:“害人的东西不要随意用,容易伤及自身。”
女子白皙的肤色透出了几丝霞色,牙齿露出些错落的声响,乌黑的眼睛也染上了红色。
目光流转间直直瞪着夫子,眼珠子缓慢有序的眨了三下,轻启朱唇道:“把火灵石给我。”
“把火灵石给我。”
“把火灵石给我。”
“把火灵石给我。”
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反复回荡,如影随行。
夫子神色有些无奈,默默闭上眼,半响睁开,黑色的眼珠竟带了点淡淡的蓝色,好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夫子用平静如水的目光,静静的看了女子一眼,女子瞬间脑袋一醒,好似被泼了盆冰水,脸上的红色也迅速褪了下去。
手不自觉的捂住胸口,深呼吸几次,试图压住胸口翻涌的血气,终于还是忍不住,佝偻着腰吐出一口绯红的鲜血。
夫子有些怜悯的看着女子,将她的茶杯里续上水,摇了摇头道:
“喝口茶吧。九尾狐的这些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用得不好,后患无穷。”
女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学艺不精让偃先生见笑了。”
说着,回到桌前喝了口茶,茶一入口,便感觉体内翻涌的血气好似找着了出路,顺畅了许多。心里明了,是夫子在茶里下了功夫。
复又感叹道:“偃先生既然慈悲为怀,何不将火灵石给我,我也好回去交差。”
夫子对她的坚持很是无奈,好似看着一个顽皮的孩童道:
“姑娘何必执迷不悟呢,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莫强求,偃某一生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姑娘还是去别处,找你要的东西吧。”
“偃先生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自己二十年前在极乐城,做过什么了吗?”
“主人现在也不想计较,当年的事事非非,只想追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请偃先生看在故人一场的份上,物归原主。”女子放缓了语气说道。
“非是偃某有意为难姑娘,只是偃某这里,确实没有你要的东西。天色不早了,年轻女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姑娘请回吧。”
夫子站起身,缓慢的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