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谁动我死给你看
“叠罗子乃是敌国的世子,他的话如何能信?他的话若是可以信,无疑于听信于敌国的妄言。”
房玄龄第一个站出来指出李智云的指控有漏洞,而且说这个漏洞是巨大的漏洞,不容争辩。
房玄龄跟李世民在一起后,也是忠心耿耿,往日与李智云的君臣之义也烟消云散。
“通敌之举,本来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除了当事者外,外人当然都是听说来的。不过,幸好我手里有一个当事人,现在是两个当事人都在。就算难以找到其他旁证,也不能认为是空穴来风。这种事只要审一审证人和当事者,自然就会清楚,绝不会雁过无影。”
李智云驳斥房玄龄也是滴水不漏,紧咬不放。
“汉王中了敌国之计……你这样会后悔的……”房玄龄急赤白脸的。
他看李智云根本就不会松口,也不会放手,有点护主心切,又不知道还能怎么辩白。
“房记室先闭嘴,这儿的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太子和唐长史、孝基叔他们都在,究竟如何处置秦王,请几位来定夺好了。”
李智云的目光扫过唐俭和李建成,那两人如芒在背,都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他锐利的锋芒。
“五弟看来是真的想要把二哥抓起来押到长安了……”
李世民语气镇定,又略带不屑的说道。
“若本王被谁动了一下,我相信玄甲军的将士们,没有一个会答应的,无论是谁。”
李世民的话透出满满的威胁。他目光所及之处,一众人都感受到他咬牙切齿的寒意。
霍邑城里有玄甲军六万多人,而且,这些人还都是吃饱了饭,要是控制霍邑城不在话下。
两个角力者,在一柄横刀之下,开始了新一轮较量。
李元吉不失时机的站出来,有点嫌事不大的样子,说道:“二哥和五弟的话都有道理,又都不可信,我看,不如把二位都送回长安……”
李建成忙拦住他往下说。
真是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啥话都敢说。
“此事事关重大。五弟……也别激动,二弟也暂时委屈一下,先容我和唐长史、孝基叔商议一番后,再来决断。”
李建成说着,忙伸手要去拉唐俭。
唐俭此时脸憋得有些发红,他安抚了一下李建成的手,似有难以平复的激动。
“臣从长安出发时,陛下还提醒臣到了霍邑,一定要对皇子们温言慰问,说些暖心的话……哎!”
他有些羞惭的一顿足,伸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打得脸上五个手指印。
把李智云也都弄得愣了一下。
唐俭突然伸手指着李孝基,说道:“我以钦命使臣的身份,令将军先叫士卒把本寺庙围起来,大门紧闭落闩,严禁任何人出入。若是有人把此事捅到外面去,立斩不赦!”
唐俭在此刻,他一番心里挣扎后,他冷静了下来。他要先控制住局面再说。
李孝基一抱拳,与尉迟恭一起转身而去。
他两人匆匆走到门口,门外就传来了李神通的声音。
“何事这么匆忙啊?”
李神通边说着便走进寺院内,他的身后还跟着李秀林和柴绍两人。
李秀林两夫妇一现身,就看到了李智云那一柄刀架在李世民的脖子上,顿时吓得忙疾步进来。
还没走拢,她就低声疑问道:“五弟,这是咋啦!”
李神通的反应弧虽然慢一拍,但是他看真切后,走上前去就准备推李智云的手肘。
李智云没有拿眼瞪他,因为李秀林也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五弟,把刀先放下!”
看着脸色苍白,又略显病容的李秀林,李智云不情愿的把刀放了下来。
李世民借此机会闪躲开,他的身形躲开了李智云后,就只见他和李靖的动作都很快,两人唰的拔出了佩刀。
门口他带的侍卫十余人跃步就往里冲。
见此情形,尉迟恭拔出刀来,大吼一声,“谁动!爷今儿砍谁!”
那些侍卫都是李世民的死士,根本不在乎你砍谁,吓唬谁呢!
侍卫们直接就冲到了院子里,把一众人围了起来。
高惠通拔刀背靠向了李智云。
侍卫们没敢动手,因为李世民和李靖都没动手。此时,若只要李世民一句话,他们肯定是毫不留情,指谁杀谁。
唐俭一看如此,脸色大惊,他忙站到李世民的刀锋前,说道:“秦王先别动手,听臣说两句……”
李世民拨剑示意道:“长史不用多说了。本王怎么容许被谁绑缚去长安!笑话!就算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本王也是站着到父皇跟前争辩,还轮不到何人视我如草芥蚍蜉一样,装在囚笼里被羞辱……”
而就在这时,寺院大门传来甲片嚓嚓的声音,很快冲进来一队甲士,约有二百多人。
李孝基和尉迟恭领头,两人指挥甲士关门落闩,又将寺院内李世民的侍卫们包围了起来。
这些甲士都是李孝基的亲随。他们满弓搭箭,杀气腾腾,指向那些持刀的侍卫。
尉迟恭手持长马槊,如黑铁塔一样,呵斥李世民的侍卫把刀放下。
那些侍卫也不听他的,反而做出一副拼死一搏的样子。
唐俭见这局面是越来越失控,剑拔弩张之际,随时都可能血溅当场。
他一时心急,伸手夺过一个侍卫的刀,反手就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瞠目高声叫道:“今儿谁要是敢动一下,老臣就先死在这儿……”
李神通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喝道:“长史不要糊涂,千万使不得!”
李秀林走到李世民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秦王若是放下刀,我叫五弟也放下刀……”
李世民目光扫了一圈,当看到尉迟恭的长马槊时,他隐忍了一下。
他收刀入鞘,然后指着尉迟恭,令道:“打开门!”
尉迟恭不敢做主,他看向其他人。
李建成说道:“二弟现在不能走……”
唐俭也丢下手里的刀:“秦王不能一走了之。”
李世民回身瞪着唐俭,“我不走,难道要等人来收拾我吗?要么开门,要么今日这院子的人都别走,分出个生死再说。”
李智云揶揄道:“早看出你的用心了。你也真该提防着点。连到孝基叔这儿来,自己都得带那么多侍卫。还有那位傻大个……对就是你,三原人李靖。不要忘了,太公望对你其实已经很失望了。”
李靖把头一低。
李神通一旁道:“因何事闹得如此难堪!二位皇子若是为霍邑城的粮草一事,大可不必如此……”
但是没有人跟他解释,究竟是什么事。现在也不是解释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而是如何平息这场不可平息的风波。
房玄龄突然冷声说道:“秦王出来时,我已经吩咐了将士。若是在一个时辰之内,秦王不能顺利返回到大营……那他们将来此要人。”
李智云哈哈冷笑道:“看到没有,秦王早就提防着自己人了。”
房玄龄:“这并非秦王的吩咐,是我擅做的主张。”
李神通大为不满,厉声喝道:“此人是把我等都看成啥了?就算粮草上大家伙不能彼此周济,但也不可如此防备吧?”
李元吉对李神通叫道:“神通叔,不是粮草的事。是五弟说二哥与突厥人私通,暗地里要灭五弟的人马。”
“真的?这……这……”李神通听了这话,一时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房玄龄:“此事明明就是汉王中了突厥人的奸计,他一时气愤不平,迷了心窍,想要拿住秦王后押解到长安……”
李秀林站到李智云跟前,小声说道:“五弟,听姐的话,这事到此为止。”
看着李秀林苍白的脸,听着她温柔的话语,这一刻李智云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唐俭见气氛略微缓和,知道房玄龄说的可能是真话。现在事情还没到失控的一步,再闹下去可能真会彻底的失控了。
他说道:“那请先放秦王离开,但老臣有一句话……”
李世民示意他说。
“秦王从这离开后,请速速领兵先退回到临汾,如何?”
李世民轻笑道:“长史放心。本王行得正站得端,不会跟人一般见识。就算是跟五弟之间有误会,我也不会拿其他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唐俭于是示意李孝基,叫人开门。
因为刚才喊关门的是他,他也是现在唯一能拿主意的人,李孝基不得不听他的,于是一摆头叫尉迟恭让开放人。
李智云看着李世民一转身后,领着房玄龄和李靖就走了,他并未动也没再说一句话。
侍卫们也全都退了出去。
李世民一走,寺院内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
作壁上观的李元吉有些恼怒的说道:“长史不该放走秦王,若是他一会领兵过来咋办?”
唐俭没好气的说道:“放心,秦王还没糊涂到那一步。你们任一个皇子,都还没到那一步。真到了那一步,秦王也不会就带十几个侍卫来了。”
李建成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虽说是二弟和五弟之间的纠葛,不过二弟好像也迁怒于我等人。万事还是谨慎小心一些为好,要不,各自回营提防着?”
唐俭点点头:“听太子爷的,若是放心不下,先各自回营。等秦王的人马撤出去了,我们再商议下一步的事。”
李建成和李元吉连声称是,两人于是快步就走了。
而其他人都没动,站在院子里,萧索的气氛有点压抑。
唐俭拍了拍李智云:“你该回营。”
李智云笑笑,“长史不已经说了,此时,还没有哪一个皇子会真的糊涂到那一步,非要兵戎相见。”
“可今儿,你就差一点逼死老臣了。”
“你不会死的,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唐俭无奈的摇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汉王既然要找秦王发难,又为何不把乌云铁骑带进城内呢?”
李秀林也急问道:“乌云铁骑没有入城吗?”
“没有。不过放心,秦王不会怎么着的。我嚷嚷着要抓的是通敌的叛贼,不是反他。他要是想杀我,就是跟大唐过不去。”
李神通一边说道:“你们两兄弟以前不是好好的,怎么闹得如此不可开交了。”
唐俭对李孝基说道:“将军派人去玄甲军营那边没有?”
“派人盯上了,若是玄甲军有动静会立马回报。”
“其实,我也不相信秦王会做什么糊涂事……”
李智云摇摇头:“那长史相不相信,秦王会如此害我?”
唐俭摇摇头,没说话。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汉王在临汾时,为何不予我讲此事?”
“我是怕吓着你了。”
“你这不,还是差点吓死老臣了。”
李秀林说道:“我们都别站在这儿说话,先进里面去。”
李智云看她脸色一直很难看,像是在大病中一样,而且她来得也很晚,于是问道:“姐是生病了?”
柴绍一边点点头:“有一段时间了,一直也不见好转。”
“看上去可病得不轻,你这样拖下去可不行……”李智云有点焦急道,他想起如意还在洛阳的,要不然如意说不定能看好李秀林的病。
“我有个神医,要不我把人从洛阳叫来……”
他回身吩咐高惠通,立即派快马回洛阳去接如意。另外,让高惠通告诉程咬金,乌云铁骑的人做好戒备,不可大意。
“真不让他们进城?”
“不用。”
李智云摆头让高惠通赶快去。
高惠通心里牵挂得紧,走几步又说道:“要不,我带一千人先入城?”
李智云扬扬头,让她随意。
他今儿唱这一出,还真的笃定了李世民不敢怎么着。
李智云之所以要在霍邑城跟李世民撕破脸,主要还是因为李世民的手段太恶劣。仇已经结下了,没有缓和的余地。
用雷霆手段,当作众人的面撕李世民,他是要分散李渊的疑心。
李世民同突厥的事,最容易相信的人,就是李渊。
就算李智云手里只有叠罗子,没有什么书信,但是李渊从此一定会对李世民另眼看待。
李建成和李元吉这些人的感受对李智云来讲,一点不重要。
这个裂痕非常的惊悚,李渊一定会苦恼不已。因为李世民和李智云都不是善茬,他不得不玩平衡之术。
255、心态变了
回到里面的大殿内,一众人都变得很沉默。
李秀林问李智云:“乌云铁骑在太平关附近死伤了多少?”
“死伤总计一千人左右。”
“这么多?”
不止是李秀林,包括李孝基和李神通他们都很惊讶。
他们都知道乌云铁骑南征北战,大的鏖战也有十余场,每一场死伤都不过百。这可是神一样存在的军队,与六万突厥人比起来,原本不算啥,但是李智云的神情告诉所有人,这是自己不可接受的伤亡数字。
“智云的话看来有道理。”李孝基突然开口说道。
李孝基今儿一直没说什么话。他一般很少带着观点说话,此时他一张嘴,所有人都盯着他。
“其实,我一直也觉得玄甲军不太对劲……刘黑闼进攻苇泽关时,秦王的玄甲军行军迟滞,攻伐不力。我心里早就有疑虑,总觉得这跟秦王以前的作风不一样啊。智云今儿这么一说,我琢磨还真是……”
“二哥要收复失地,玄甲军的行动缓一步也说得过去。”李秀林一边替李世民辩白着,只是她神情黯然。
“三公主你也别委屈了自己个”李神通摆着手,有点激愤的样子。
“说实话……秦王进了霍邑城,我们一开始还真以为有点希望了。几路人马合在一起,统归秦王指挥,一起反攻。可人家秦王就是推三堵四,而且秦王的人一进城就直接控制了城里所有的粮草,说是可能有持久之战,粮草必须统一配给。还说要等汉王来霍邑,大家静候一段时间,突围太冒险了。结果汉王没来,他后来给我们的叫啥粮草?弄得士卒们都差不多吃树皮了……”
李秀林忙阻止李神通继续往下说:“神通叔!过去的事就不再提了,二哥也有他的难处。”
李神通对这种偏袒之言直摇头,叹息一声,“我看你们从太原退下来,他把霍邑的粮草也没多分一点给你们。你们看看玄甲军士卒的精神头,再看看我李神通和你三公主的士卒啥样!”
柴绍说道:“二哥确实有不当之处,可是,五弟怎么也不来霍邑呢?如果你早一步来,临汾不被突厥人切断,霍邑城内的粮草还是可以靠永丰仓运过来的。”
李智云冷嗤一声,“这就是人家的算盘,等着突厥人把南边的粮草之道也断了,然后逼我出来,再好收拾我。”
柴绍摇头,满脸的不相信这个阴谋论。
“我很难相信,二哥会如此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不好处的,他自己最清楚。兴许他认为他手里已经可以自己炼制黑火药了,所以我的乌云铁骑就碍了他玄甲军的眼。”
李秀林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能自己制造黑火药了?“
“我猜的。难道……他真的找到配方了?”
李秀林在李智云的反问下,躲闪着眼神,掩饰着自己刚才露出的惊讶。
李神通道:“难怪……我好像也听说了。秦王麾下的长孙顺德是秦王炮营的,我曾经与他交谈时,他自得的流露过那么一两句话。说是,秦王的霹雳炮再造好了,可不比汉王的差。当时,我只当是说笑,也没在意。”
“是的,二哥的确是找到了配方。”李秀林突然开口说道,“他俘获了洛阳王世充的一个道人,那道人找到了机巧之处,道人就帮二哥炼制出了黑火药的配方。”
李神通奇道:“他既然有配方,还不跟突厥人干?他真的是在引狼入室?”
“他不是引狼入室,他是假借突厥人之手要灭我。”
李神通瞪大了眼,“他真这么不顾兄弟情谊?以前你可没少袒护他,给他那么多炮,还救过他。”
李秀林突然在一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柴绍忙安慰自己的夫人。
李智云看着李秀林的崩溃,他心里清楚,李秀林其实大抵是已经知道了李世民的心思。她心里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其他几人看这情形,脸色黯然,也都明白李智云说的事八九不离十。
大家都在心里重新做一番心理建设。
毕竟是两个皇子之间的争斗,虽然没有人逼他们选边站,但总还是在自己的道义天平上,自己总得要权衡,可不是凭意气用事的时候。
李智云对李神通和李孝基其实都有恩惠,二人也明显更偏向于李智云。只不过他们现在也不可能就表态,高呼口号支持李智云。
唐俭道:“这么大的事,最后还得靠长安的陛下来圣断。诸位也别在多猜疑了,大敌当前,这样搞会让突厥人笑话。”
正说着,有李孝基的侍卫回来报,说玄甲军已经开始往城外撤离。
“真走了?”
柴绍安抚住李秀林后,诧异的问道。
“柴二哥觉得走了可惜?”
李智云不动声色的样子,让柴绍眼神慌乱的一闪,说话都磕绊了一下。
“没……没有……二哥离开了霍邑城也好,免得兄弟之间把误会弄得越发的深沉。”
“柴二哥你觉得是误会?”
柴绍对李智云的逼问,有些闪躲。
“我们是旁人,包括三公主都希望你们只是兄弟间的误会。真要是弄成仇怨,那是谁都不愿意见的事。”
柴绍的回答在情理之中,还透出一些关切。但在李智云听来却不是这样,他的意识里对柴绍开始产生一种警觉。
唐俭伸手示意大家平心静气,“大家都别争执这事。既然秦王已按我说的,退到了临汾,那就是息事宁人之举。老臣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可别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说着他盯了李智云一眼,那意思,就是汉王你可收敛点吧。你不要再害老臣了,我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长史别看我,好像是我故意在找茬。”李智云洒脱的一撇嘴,还带着笑。
霍邑城这一出大戏,随着玄甲军撤出霍邑城,至此算是暂告了一个段落。
一众人也各自回营。
而李智云则跟着李秀林去了她的营区。
这一路上,李秀林一直都在咳喘,而且苍白的脸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她推说自己见不得风,今儿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有点受不住。
柴绍心痛的责备道:“其实,你就是信不过我,我又不是不能代你来见五弟。”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也是很久没见五弟了。”
李智云皱眉问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好像病得很急,真要见不得风,你好好休息,叫人喊我过来就是了。”
“她听说你来了,可就等不及了……”柴绍一边责备道。
“五弟来了……我就怕五弟要造次。果然还是晚了一步。”
“你知道我会找他的茬?”
“我对你还不了解吗?”
“你是早就知道他跟突厥人之间有勾搭了?而且,你不光是知道他勾搭突厥人,还知道他的企图和险恶用心?”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李秀林有些虚弱的说着话,但显然她是不想再往下说,眼皮耷拉着,蹙眉难受的样子。
眼看就到了李秀林的临时府邸。
李秀林的临时府邸就在一大户人家的院落里,但是也没有占据别人多少地方,只占了一两个小别院。
柴绍赶紧先招呼人来把李秀林弄去其中一个厢房内歇息。
李智云叹了口气,站在外面有些焦虑站着。
“姐这样子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在太原时就不太好……”
“那么久了?就不知道是怎样个病情?”
“几个郎中都说不上来,而且,还不见好转,好像还病入膏肓了一样。”
李智云不满的太息一声。
柴绍说道:“五弟要不……先在这屋坐一会。”
“不啦,我等等。”
高惠通道:“我进去看看。”
李智云示意她去看看。高惠通以前也只能治治创伤之类的,她是不想李智云太担心。
过了一会,高惠通从厢房里掀帘子露头出来,说道:“秀林姐好一点了,她让你进来。”
李智云忙伸手探住帘子就进了屋。
只见李秀林躺卧在床榻上,神色稍微有点缓和,但是仍旧还是那么虚弱。可能是有点轻微脱水,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看到李智云后,示意让他到床榻边。
“怎么样?”
“不碍事,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你看你……真就这么突然?”李智云很疑惑的看着李秀林,他在质疑李秀林怎么会平白无故就会生这么重的病。
李秀林点点头,“也不是很突然,一开始就是觉得有些乏力,也没在意。再然后,就有些头脑昏沉,人就精神萎靡……”
李智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安慰说道:“你撑几日,等如意姑娘来了,一定会手到擒来。”
李秀林笑道:“怎么叫个手到擒来?”
“她一般都是施针灸,我还没见她用过药。所以叫手到擒来。”
“好一个手到擒来,但愿吧……”
“那你就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你就一概让柴二哥来管,好不好?”
李秀林点点头:“好,我听五弟的。不过你也要听姐一句话。”
李智云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就别说了,我的事或是其他事,都不如你现在休养重要。等你好了,我们再说。那个时候你不想说也不行,我还非逼你说不可。”
李智云不等她说下去,就起身告辞。
“我这就走啦,你好好休息……”
李秀林点点头,眨眨眼,莞尔一笑。
从李秀林的营区出来,高惠通说道:“汉王以后是不是有什么举动之前,也给奴婢说一声。”
听她这口气,李智云侧目看她,高惠通果然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什么时候还自称奴婢了?有些事不也就是突然一时撞上了,我又不是带系统的穿越者,能控制好多事情。”
“我听不懂你说的啥。可今儿的事根本就不是撞上了,明明就是汉王事前就想好了的。我跟你这么久,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那你知道我信任你吗?”
“当然,难道你不信任我?”
“既然你知道我信任你,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告不告诉你其实都一样,因为我信任你可以在任何情形下,都会站在我的身后。我的身后就交给你了,你不要嫌弃。”
“可你今儿是跟秦王过不去!”
“秦王怎么啦?他也不是三头六臂。难道你对秦王还有什么感触?”
李智云故意揶揄她。因为高惠通其实应该是跟李世民有交集的,历史上高惠通是李世民的刀人,而不是李智云的刀人。
“汉王别瞎说?”高惠通还红了脸,好像误解了什么。
“回营吧,我们就等着看太子有什么吩咐咯。”
“你这么一闹,我相信太子他们都不敢对你指手画脚了。”
“我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跟我李智云叫板,我都不会选择隐忍和不计较。”
“汉王你变了。”高惠通看着李智云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他的眼睛里有星星闪动。
“变了吗?”
“嗯!”
“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变了……”
看着苍茫的暮色渐起,听着马蹄声叩击着石板路的声音,到处是唐军士卒,都在哄闹着分饭食,或是造饭……
可能是李世民撤走后,把他霸占的一些粮草都留下了。
李智云觉得自己之所以心态有了变化,好像也跟两件事有关。一个是李建成封太子后,李渊态度的转变,令他心态有了变化;另外,他现在手里有了硝化甘油,而且云六步枪制造顺利,这多少让自己有点膨胀了。
假设在太平关一役,没有硝化甘油炸药,可能乌云铁骑损失会非常惨重。炸药的出现,有着颠覆性的作用。
它是乌云铁骑杀伤力的倍增器。而且,他可以笃定李世民或者任何一个人都造不出来。
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归一可以造出三样东西,但就是把归一自己炸死,他也完成不了硝化甘油最后成为炸药。
云六步枪的出世,也是一大惊喜。其杀伤力比云步枪强了很多。
这两样武器在太平关首次亮相,虽然是在大暴风雨里,但都经过了磨砺,算是取得了成功。
乌云铁骑的实力在急剧的增长,李智云心里隐秘角落里的野心也在膨胀。
自古道:人不轻狂妄少年。
256、他已够狠
“大哥,五弟这么一闹我倒挺开心的。”
“你开心什么?”李建成脸色沉郁,并不像李元吉那么沉不住气。
“当然开心了!他两闹掰了才好。父皇一定会深究此事,不管是谁被问罪,总得有一个从此远离长安,说不定父皇一生气还要治一个人的大罪,砍谁的头。”
李建成摇摇头:“可不能这么想啊!”
“那要怎么想;”
“五弟和二弟都是很有心计的。我总觉得整件事有些荒谬……”
“大哥你是多虑了。”
李元吉不以为然,他心目中大哥就是喜欢前思后想,没那么果决。
“你说,二弟真的会跟突厥人勾搭在一起?”
李元吉摇摇头,“不会…”
“你咋那么肯定?”
“二哥要是跟突厥人暗中联络,可不是灭那个庶子那么简单的事。那他岂不是要反了!他凭什么要反!难不成父皇对不住他?”
李建成轻摇摇头,“也许他就是觉着父皇对不住他。”
李元吉的小眼睛转动了几下,“大哥的意思……”
“嗯,就那个意思。他其实不满的是我。”
“也……真还是哈!他从不把大哥和我放在眼里,现在几年下来,手里积攒得也兵多将广了,野心也出来了。”
“他这么做,也不知道五弟手里还有啥真凭实据?”
李元吉的样子,他对李建成关注的点,脑子有点跟不上。
“大哥是在担心五弟?”
李建成未置可否,思索着说道:“五弟现在手里有叠罗子,但好像除了叠罗子之外,也没啥其他把柄了……仅凭叠罗子的一面之词,父皇应该不会治二弟的罪……”
“大哥是担心二哥被治罪?”
李建成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有时,他心里焦急糟心,也跟这个四弟不靠谱有关。他现在多希望四弟换成五弟。
他心里想,如果五弟也能对自己忠诚就好了。
“哎!你看看我这脑子……大哥是希望父皇治二哥的罪,担心五弟手里告状的把柄少了吧。我这脑子真是猪脑子……我看,我们要不也帮帮五弟。”
李建成摆摆手:“什么都别做。这两人都不是善茬,我们搞不好会弄得费力不讨好。现在,我们什么都别做,等着看父皇如何圣断此事就行了。”
李元吉点点头,很钦佩大哥的样子。
“唐长史来宣了父皇的旨意,大哥这个河东道大总管领兵北征,这是今儿我觉得高兴的另一件事。”
李建成也不觉微笑道:“父皇如此看重我,我心里还是诚惶诚恐的。”
“你是储君,怎么叫看重你?大哥是储君,当然应该是大唐军队的主帅。只是霍邑城内,现在几路人马都在,父皇这么一宣旨,连我心里都觉得踏实。”
当然,最踏实的还是李建成。
他点点头:“责任重大啊。”
李元吉小眼睛一转,“讨伐突厥人也是大哥的一个好机会,大哥可得抓住这个机会。”
“怎么讲?”
“大哥是明白人。各路人马都归你节制了,难道大哥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大哥抓住这个机会就让那些不服帖的,这次全都整服帖咯。不然,大哥树威的机会放过了,那些不服的始终还是不服,以后说不定更加不服。”
“具体点说来听听。”
“比如孝基叔和神通叔,这两人其实就该吓唬吓唬。他们手底下也有不少的人马,就是常年征战在外,跟三姐和五弟他们走得很近。心里面对大哥的缺少敬畏之心,以后若是大哥登基了,我要是来接掌天下兵马,这些恐怕就是尾大不掉的那一部分……”
“你还想得挺远的。”李建成约略苦笑道。
别看李元吉他有时冒失,他有时的想法还是出人意料之外。这些意料之外的想法,往往还不可小觑。
“此二人,现在必须要让他们对大哥有畏惧心。”
李建成点点头,算是认可这一说法。
“然后呢?其他人呢?”
“接下来就是三姐了,她当年可是跟五弟一起起事的。五弟什么事也都帮她、偏向她。我估计,以后但凡五弟要有啥事,三姐一定是站在五弟一边的。大哥对她不能不防,不可对她掉以轻心。”
李建成是第一次听李元吉如此评价李秀林,这一瞬间他心里有点恼怒。
兄弟之间不和,他从未想过要把李秀林拉扯进来。他恼怒李元吉此刻突然提到了李秀林。
再怎么说,有啥不快也是他们四个兄弟之间的事,只要把利益摆平就行。拉扯进了李秀林,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此事就完全变了味,变成了家族间的大内斗,有点不分礼教伦理。
但他没有当即发火,是因为李元吉的话有道理。
李秀林虽是柴家的女人,可她领兵上万,还深得父皇的信赖倚重,不单纯只是个女人。
李建成内心有点烦躁,“嗯……往下说。”
李元吉也看不出李建成内心的波澜,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二哥了。大哥此次可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李建成蹙眉疑问:“不放过是什么意思?”
“大哥绝不能心慈手软。二哥是个硬茬,大哥放心,我肯定是与你合力将他一举拿下。”
“他现在还被五弟盯着,他的人马谁要是想动,恐怕也得父皇点头才行……”
李元吉有些怒其不争的再次提醒道:“你先别管他跟你突厥人的事能不能洗白。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先把他的人马给吞了,若是吞不了,也得把玄甲军给弄得七零八落的。总之,玄甲军的名头要消失。二哥没了玄甲军,他屁都不是。”
李建成摇摇头:“二郎可不是吃素的。他什么都想得到,也做得出来。”
“正因如此,大哥才要找机会除掉了他的人马。”
李建成不同意李元吉的想法,“你只看到了二郎很强,没看到五弟更强……”
一提到李智云,李建成还叹息了一声。
“五弟才是荤的素的全都通吃……”
李元吉不屑道:“大哥又太多虑了。其实,我还看不起那个庶子……”
李建成摆摆头,看着他。
李元吉道:“庶子的乌云铁骑的确强,可庶子有个最大的弱点。”
“什么弱点?”
“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不够狠。”
“他一口气能杀数万人,还不够狠?”
“人杀得多不能说就叫够狠,够狠的人是什么人都不放过,那才算是够狠。庶子太在意他那些士卒,好像他那些士卒的命才矜贵,跟他自己的命一样。”
“所以,五弟才最可怕啊。”
李元吉摇摇头,“这种弱点其实是致命的,放在我身上是没那玩意的。我若是要有乌云铁骑的士卒和装备,我才是谁都不……”
李元吉打住了没往下说,因为往下说就太露骨了。
李建成说道:“五弟在我心目中才是最强的。二郎和五弟他们都很强。而且这两强间既然有了裂痕……我倒觉得这是个机会,我该把五弟拉过来。”
李元吉拨浪鼓一样的摇头,“大哥千万别迁就庶子,你只要给他脸,他一定会巴结不赢。”
“我没那么乐观。以前我还有个机会拉拢他,可是……哎机会错失了啊。”李建成说的是,他第一次给李智云坦诚那封信件乃是窦氏所写的事。
“我犹豫了,觉得自己对不住母亲……”
李建成叹口气:“现在,五弟可更不一般了……”
“大哥别顾忌他,你就把他的乌云铁骑弄来使唤,我看他难道敢抗命。”
“你今儿也看到了,他能跟二郎反目,就能跟我反目。有他不敢翻脸的人吗?我看可能也就只有父皇了。唐长史还特地给我说,父皇让我领兵其实是给了五弟一个条件的。你说我能调得动他?我都还得看他的脸色。”
李建成提起这一茬,心里是又有一股怨气,又觉得有点无可奈何。
李元吉听他这么说,他也不说不出话来。
“那怎么办?”
“想办法,拉拢五弟,先把二郎孤立起来。以后的事在慢慢的看。”
李建成说出了自己的完整想法。
“反正,我一切都听大哥的。”
……
唐军在霍邑休整,等待永丰仓来的粮草。
李智云也担忧着李秀林的病情,而且,他寄希望如意能够快马赶过来。
唐俭原本是想回长安的,因为李智云和李世民之间闹得凶,李建成又极力挽留他,他想了想就留在了霍邑。
因为李智云认为押解叠罗子去长安,有可能会发生意外,所以,李智云和李世民之争,中间这个证人无法押解到长安。唐俭就只能给李渊写了一个奏报,如实的把这边的情形向陛下汇报了。
至于结果,大家几乎都认为,这件事很可能会被搁置。在突厥人没有被赶出去之前,李世民和李智云谁都不太可能被处罚。
既使李世民涉嫌的罪名如此惊悚,李智云如此的不顾大局要穷追猛打兄长。而最难受的一定是李渊。
唐俭很实诚的说,陛下在最难受的情形下,也没有出过昏招,大家大可放心等着。
李建成和李元吉也没闲着,一直提醒大家要做好防御,怕万一李世民会卷土重来云云。俨然,霍邑城的大家伙,应该同仇敌忾的防着李世民。
在临汾的玄甲军也的确是没任何动静,就老实呆着,听候发落的样子。
而李世民此时则如坐针毡。
他撤到临汾后,就把最亲近的幕僚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叫到自己的跟前,好好的商议一番前途命运的事。
“谁都想不到,六万突厥精锐,居然没有在一个雨夜拿下汉王的八千人马。”
李世民刚听到这消息时是很沮丧的,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很清楚乌云铁骑的火器的局限性。几乎是借天下最强的骑兵来对付乌云铁骑了,居然还是惨败到连渣都不剩。
死的是突厥人,但是伤得最深的却好像是李世民。
房玄龄也直摇头,“汉王太强了!太强了!”
长孙无忌板着脸,不动声色的说道:“此事二郎就不该听房长史的。我是不建议你招惹汉王,只能联合他。”
李世民摆手:“不关房长史的事,都是我在拿主意。现在我们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说说看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房玄龄沉默着不说话,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李世民笑道:“长史不要小气,无忌是有啥说啥的人。他不是真的怪你,他是生我的气。”
房玄龄:“无忌先生可能有高见,我想先听听他的高见再说。”
长孙无忌沉吟道:“汉王这次的动作,你们是不是看懂了?”
李世民思考着摇摇头。
“我也觉得汉王的举动有点不可思议。一般情形下,他没有充足的证据,就这么意气用事的闹腾,多少给人感觉很轻率。可汉王是个轻率的人吗?”
李世民摇摇头,“不好说……不过房先生比较了解他。”
房玄龄也不再故作矜持,他捻须说道:“其实,我跟汉王相处时间不长,但他给人的感觉很奇特……这种奇特的东西在他身上,怎么说呢。有一种说法叫六壬气。”
“什么六壬气?”长孙无忌有点奇怪。
李世民接过来答道:“六壬气乃是一种道行术数,据称有六壬气的人,可以预测未来。”
房玄龄笑道:“还是秦王书读得多有见识。”
长孙无忌瞪着眼,把胡须都吹了起来。
这什么话?
李世民哈哈笑道:“长史还会说笑。你还是继续说五弟。”
“他这个人有时很单纯,你看着他的举止,一点不讲究,可心眼还不少。另外,他这人有时看着又很神秘,发呆的过后,总是又惊人之举。”
“嗯,我就觉得很陌生。跟我以前认识的五弟一点都不一样。”
“我之所以劝秦王速速把汉王的乌云铁骑除掉,就因为汉王会越来越强。你今日看着他弄出霹雳炮,明日他就弄出云步枪,再过几日,他就弄出什么飞砂雷。总之,他的法宝是一天比一天多。秦王若是要图谋大业,汉王是绝对的绊脚石。”
“长史当初的说法和现在的说法,本王都认可。本王绝不会怪你,是因你而失利。”
257、房玄龄的存在感
房玄龄道:“属下投奔秦王,不只是念及秦王的恩惠,更因属下一直仰慕秦王的智勇无朋。当初,我在长安时,若不是汉王执意留我,我连他的营门都不会进。”
长孙无忌揶揄道:“长史说得好像自己当初十分的痛苦,在乌云铁骑就如身在曹营一般。”
“不管你信不信,属下就是不太喜欢汉王身上一样东西。”
李世民奇道:“什么东西?”
“汉王,他几乎不看书。”
李世民笑道:“长史是读书人,连自己投靠的明主,要求也不低。”
“吾闻读书人,惜气胜惜金。累累如贯珠,其声和且平……属下是读书人,有些读书人的坏毛病。不管好不好,毛病来了就是难自持。”
“汉王一本书都不读?我记得他小时候是很酷爱读书的,而且骑射也了得。”
房玄龄失望的摇摇头:“他平素从不读书。属下有时跟他闲聊,连他说的话有时都听不懂。听起来十分的玄乎……说什么若干年后,中土能出现不用马拉的车,出现会飞的铁疙瘩……你们说他玄不玄乎?自己好歹是皇子,除了打打杀杀之外,是不是该读读圣贤之书、经史子集。闲时,是不是该纵论天下,谈经论道。或是如何治国理政?”
“可汉王不谈论这些。他总是信口开河,谈论什么跑的、飞的、还有什么千里传音、千里传图……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对治国理政毫无裨益。醉心于一些奇巧淫技,而不是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毫无修养。”
长孙无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李世民和房玄龄都看着有些欢乐的长孙无忌,不明白他高兴的是个啥。
“我终于明白了长史说的为啥不喜欢汉王了。”
又是“哈哈哈……”一阵大笑。
长孙无忌的笑固然有点夸张,不过,他还是把其余两人笑得面面相觑。
“长史之所以要离开汉王……哈哈哈……不是什么汉王不读书。我看是长史觉得自己在汉王麾下,毫无作用。哈哈哈!”
长孙无忌的话让房玄龄的老脸瞬间就白了。
李世民一愣,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不过,他肯定顾及着房玄龄的面子,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笑,抿嘴摇头否定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房长史在汉王麾下,以读书人自居,想着以学识见解博得汉王的赏识。可惜,汉王醉心于自己的奇巧淫技,根本就不听你说的什么圣贤之书,圣贤之道。哈哈哈!房长史是在汉王手底下,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所以才离开了汉王吧。”
房玄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吹胡子瞪眼的说不出话来。
长孙无忌的话一针见血,说得确实没错。房玄龄在李智云手下时,也得到了李智云的尊重和重用。只是,房玄龄始终找不到自己的感觉。
他是自认有辅相之材,所以才毛遂自荐要投秦王门下。可惜,在李智云手里连个谋臣的作用都发挥不出来。
李智云动不动就是干仗,以少胜多的干,讲究的都是自己心里那一套,别人也根本走不进他的内心。其他人也忽悠不了他,他还常常忽悠房玄龄。
也的确把一个孤高的读书人弄苦恼了。
找不到存在感的房玄龄,只能自认倒霉,才动了弃暗投明的心思,重新奔向李世民的怀抱。
李世民看房玄龄难堪的样子,忙劝慰道:“五弟年少,经的事也不多。凭着一股子气做事,走不了多远。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长史是本王求之不得的人才。你一到本王麾下,可不就如鱼得水了。”
长孙无忌掩嘴不再笑话了,点头说道:“长史莫怪,我只是说笑。汉王确实如你所说,不懂圣贤之道也就难得天下人信服。”
房玄龄被李世民温言劝慰后,心里稍安了一下。只是,一时苦口难言,心绪也大受影响。
李世民问道:“五弟最神秘的地方,我也找人查过,确实太玄乎了。他说的什么宋应星老仙人,什么《天工开物》,听起来就是托词。可又找不到他为何能熟稔那些奇巧淫技的蛛丝马迹,难道他是真的有神助?”
房玄龄摇摇头,“我以往在他身边还真看不出来。他经常写写画画的,画好了就那么让人去鼓捣。我倒觉得,秦王大可不必太在意他这些玩意。”
李世民不解,“为何不必在意?”
“属下认为,汉王搞的这些东西,秦王终究都会弄出来。比如黑火药,秦王不也弄出来了吗?这些都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秦王不能忽视很重要的一点……”
“长史请说。”
“汉王的脑子里总是有东西,秦王可以跟着做。但是,秦王始终只是跟着做,而汉王总是他先有。”
李世民一拍自己的脑门,点点头,“长史这话有道理。我再怎么动脑筋找人弄,也是邯郸学步,比汉王迟好几步。”
“此次突厥人没能把乌云铁骑灭掉,也是提示我们可能此路不通。”
李世民看着房玄龄灼灼发光的眼眸,“长史的意思是……”
“我在汉王身边时。汉王视若自己性命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清平道长,一个是张鸦六铸剑师。此二人可以说是汉王身边最得力的两人。不论是黑火药还是云步枪都是出自他们之手。所以,取乌云铁骑的万人性命,不如取此两人的性命。”
长孙无忌一拍大腿,兴奋的对房玄龄赞道:“长史这话有道理,真正的妙计啊。釜底抽薪。把乌云铁骑火器的匠师都给请过来,或是杀了,恐怕比灭乌云铁骑更管用。”
李世民也笑道:“本王就说嘛,房长史的才智高人一筹,我可没看错。”
房玄龄继续绷着,道:“现在汉王在霍邑,听说陛下还封了他一个安北都护府的大都护,他在关塞之地恐怕要呆很久。而垣曲远离安北都护府的四大郡,汉王在垣曲经营了许久,一时半会也不会将那些工场搬迁,所以,这个空档正是一个好时机。”
“那好,我着即让人去垣曲,先看看能不能杀了此二人。”
房玄龄摇摇头:“秦王最好别杀此两人。他们都是宝贝,如能够收为己用是最好的。杀了就太可惜了。而且,杀了此二人,汉王一定会疯狂的报复。他会直接把乌云铁骑拉过来,直接跟玄甲军干。那时候,恐怕就是皇上都拉不住。”
“嗯,长史的话有道理,就照你说的办。此事就劳烦长史筹划,你对此两人要了解多一些,知道如何接近他们和拉拢他们。”
房玄龄略微面露难色,但还是没有推辞。
“此二人跟随汉王较久,对汉王可谓忠心。属下领命,还真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接近此二人。”
“那辛苦长史了。”
李世民在临汾,于是继续谋划着如何在背后捅李智云的刀子。
而此时的长安禁苑,李渊看着唐俭的奏报则频频点着头。
看完奏报,他把奏报丢给裴寂。
裴寂接过来看后,脸色都变了。
他疑惑的看着神色自如的李渊,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陛下……”
他以为李渊只是故作姿态,只是掩饰着内心的不安,甚至是惶恐。
“丞相被吓住了?”
“当然,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两位皇子如此闹腾起来,说大了,可危急江山社稷,往小了说,也让臣僚们无所适从,甚至视为朝廷的笑料。”
李渊点点头,“丞相第一点说对了。”
“此事危急了江山社稷?”
“不,朕说的是,这事不管它是不是真的。”
裴寂大惊,满脸都是问号,更加搞不明白李渊为何如此镇定。
“朕觉得这样也好,二郎和智云之间闹掰了,天下才太平。”
裴寂眨巴着眼睛,还是不太明白李渊怎么想的。
“陛下是认为,秦王和汉王一闹,则对太子有利。使他两人对太子的威慑力减弱?可,秦王此举要是真的,那就跟谋逆没有区别。陛下难道不关心此事?”
裴寂感觉,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李渊了。
李渊捻须道:“丞相又只说对了一点,就是此事对太子有利。对太子有利,就是对我大唐有利啊,这可是根本。至于谁干了啥,干没干,目前没这个重要。”
裴寂看着李渊目光少有的清澈,还一副胸中充斥着气概的样子,他努力的琢磨着李渊为何会如此淡定。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叔德吗?
他的淡定不像是装出来的,也不像是他已经糊涂了。
……
霍然间,裴寂像是顿悟了一般。他看着李渊问道:“陛下说的皇子之局,是否就是如此……”
李渊面带莞尔,未置是否。
“丞相的心以后可得跟上朕,朕的想法你是最应该熟知的人。”
裴寂其实一脑门子的浆糊,他只是朦胧间觉得,李渊所谓的皇子之局的后续,就是让皇子们从卖力的打江山到互相掣肘。
“朕现在想起唐长史的建议,还甚为欣喜啊。大唐就得如此,君臣就得如此,皇子们也该如此。”
裴寂此刻谦恭的看着李渊,因为李渊的欣喜之态是由内而外的,不是惺惺作态。
“建了安北都护府,就再建一个安东都护府好了。让二郎去攻取高句丽和靺鞨,如有必要,以后还可以再建一个安西都护府,把室韦和吐蕃,都给朕纳入大唐的疆域里。皇子们少在相互间扯皮,多把精力用在开疆拓土上。”
裴寂连声附和,“陛下英明啊。”
“唐长史辛劳啊。这次朕遣他去河东道,看来是对的。虽说二郎和智云闹起来了,不过,长史说一切尚可,朕是相信的。”
“陛下真的不计较二郎的事?”
“计较当然得计较……”李渊沉声说道:“此事大概就是真的。”
“陛下听一面之词就能知道真假?”
“丞相在晋阳宫呆过那么久,恐怕跟突厥人打的交道也没有二郎多。”
“还真是。”裴寂讪笑着点点头。
“二郎早年间,没少跟突利可汗和叠罗子他们一起玩耍。你也知道二郎喜好结交,他与突厥人的世子和王子们常私下有约,互相你来我往。二郎以前是为了起事做些准备。实话说,二郎劳苦功高,朕不说大家都知道。大唐的根基,跟二郎有莫大关系。”
裴寂点着头。
“二郎曾经对朕说过。突厥人就是中土各路英豪手里的棋子,这枚棋子若用得好,则可以助我大唐。朕起事时也的确用了这枚棋子。”
“二郎的心思朕明白,他并不是真的谋逆,或者引狼入室。他只是在用突厥人这粒棋子。”
“他跟智云不和,也出乎我的意料,而这个意外确是惊喜。”
裴寂问道:“陛下是准备暂不追究二郎的谋逆?”
“嗯,朕暂时不会追究,就像王世充还在诏狱里一样。我暂时是不会追究智云,也暂时不会追究二郎。叠罗子也好,王世充也罢,以后诏狱里有了这些人,朕可以随时再来追究他们。”
裴寂心里觉得李渊真是变了。
也许,当了皇帝的人都会变吧,变得难以捉摸,又难以知道他的路数。
“臣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说说你的担心。”
“臣认为长史设立都护府的建议不可谓不好,只是,皇子们若是在都护府逐渐做大,会不会失去了控制。”
“唐长史不是有建言吗,都护府可不是皇子们的都护府,不是藩王,不是诸侯王。长安要控制他们,从人财物上都要控制。这个规划不是朕让丞相草拟了吗。”
“的确是草拟了,不过其中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臣也一直想请陛下示下。”
“什么问题?”
“就是各皇子和大总管、大行台手里的士卒,若是不收归朝廷,成为他们手里的自有队伍,恐怕也很难控制住。”
“丞相说的这个朕也想到了。天下都是朝廷和朕的兵马,当然不允许谁拥有亲队。大唐开国之初,这些事总是要一步一步的矫正,不能太急。太急了,行军打仗的没有念想。但也不能拖,拖久了就会生变。”
“臣建议,等突厥人一走,天下大定后,就得颁布敕令。让朝政都纳入正轨,士卒和朝廷个事务,都得按律令来办。”
258、不管谁的人
霍邑城南郊外,碧空如洗下,数骑快马从南向北而来,一路烟尘,火急火燎的样子。
这几个人都身着紧身袍衫,头戴襆头,腰挎横刀。为首的一位,袍衫也难掩其袅娜身姿,细皮嫩肉,眉目如画一般的样子,雌雄难辨。
其余人则黝黑精壮,目光如炬,虽说穿着普通,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数骑进入一个小的峡谷官道,也没多留意什么,更无心欣赏初夏时节山道两边的景致,飞驰着一直往前赶路。
“给我去拦下来问问,都是些什么人?”
在一个林间小径上,李元吉正飞鹰走狗狩猎,听到动静后望了望,就吩咐身边的亲随侍卫。
侍卫们得令后,就纵马而去,准备拦截包抄。
李元吉在霍邑城呆久了,也是觉得烦闷,就出城来在附近狩猎玩。
几个侍卫行动迅速,没几下就拦截下了向南飞奔的数人。
一个侍卫跑回到李元吉的跟前报,“属下们刚拦下的人,说是汉王的士卒。他们不愿意过来,说有要事需赶回霍邑城。”
庶子的人?
“确定是汉王的人?”
“他们自称是从洛阳来的,看样子的确也像是……”
“什么看样子像。待本王去问问。”
李元吉正无聊得紧,霍邑城外也没什么大的猎物,就射了几只野兔。
他驱马到了官道上,看一共有六个人被自己的侍卫围住了。
那几个黑瘦的汉子,一个个看上去精气神十足,精悍内敛,略显疲倦。装束虽然普通,模样的确不是一般士卒,更像是军中的校尉。而那个目光躲闪的小白脸,则不太像是什么士卒校尉。
见到李元吉后,其中一人主动行礼,躬身叫了一声齐王。
李元吉没开腔,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用马鞭指问道:“你们说自己是汉王的人?”
“属下都是汉王麾下的,从洛阳赶回霍邑去、”
“有什么凭据证明是汉王的人?”
“属下这一路为安全起见,都没有带路引,若是齐王不信,可以看我们的佩刀。”
说着,就从自己的腰间解下所佩横刀扔给了李元吉。
李元吉一把抓住空中飞来的横刀,嘴角一撇,他唰一声拉出了一截佩刀。
只觉寒光闪过,那乌青泛光的刀身的确是令人心血一振。
好刀啊!
李元吉馋的咽了一下口水,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然后果然见佩刀的护手位置,镌刻了乌云铁骑四个字。
李元吉冷嗤一声,合上刀鞘,并没打算把刀还给那名汉子。
“就凭四个字就认为是汉王的人?尔等若是细作呢。”
那汉子也不惊惶,沉声道:“我等都是汉王的亲随侍卫,有紧急事会霍邑城内。若是齐王不信,可把我等押解到南郊外的乌云铁骑大营里。”
“我没那个功夫。而且我就怀疑你们是冒充汉王的人。因为汉王的人也得懂点礼数,见到本王后居然不下马问候,立在马上行礼是多把自己当回事了。”
“回禀齐王。我等有紧急的事务在身,若是冒犯到齐王,请齐王宽恕。”
李元吉也知道,若是遇到军中驰报的信使,他们的规矩是不下马行礼的。
“来人!”
李元吉根本不理他这个说法,直接挥手让亲随们要把人拿下。
几个人一看这情形,那汉子给其中一个成员丢了一个眼色,然后回头道:“那好,我们跟齐王走。”
他这么一说,原本那有几个准备拔刀的汉子,都把手从刀柄上挪开了。
而也就在李元吉的侍从们涌上前时,其中一个汉子,突然猛的一鞭子抽在其余几匹马上,在马的嘶鸣身中,包围圈子一下子就乱了。
那名汉子纵马就逃了出去,然后直接就狂奔向霍邑城方向。
李元吉的亲随赶忙纵马去追。
而其余的侍卫则拔刀抵住剩下的人,并用绳索将几人全都绑缚了起来。
而在绑缚时,其中那个小白脸则挣扎着不肯就范。
有汉子朝侍卫们吼道:“尔等不可动粗!”
看他如此大急的样子,李元吉也奇怪,这小子什么重要人物啊?
他过去一看,小白脸涨红着一张粉嘟嘟的脸,如受惊的小鹿,眉目间还有几分妩媚,露出的肌肤欺霜赛雪。若不是一身袍衫,又戴着纀头,还真像是一个绝色的女子。
李元吉吞了口口水,淫邪的目光盯着就挪不开眼睛。
“给本王先带回去,……若是不听话再叫,本王一马槊就能让你老实了。”
李元吉阴恻恻的威胁后,小白脸只得安静了下来。
“老实了就好,给我都先弄回大营去,本王要好好审一审。”李元吉此时眼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他盯着小白脸就如盯上了猎物一样。
此次出征河东道,李元吉随军也没把妻妾带在身边,没有女人的滋味不好受啊。
看着这个唇红齿白,粉嘟嘟的小白脸,还一脸的娇羞,李元吉是色心渐起。
他心里暗喜,别的猎物没打着,总算是收获到有用的猎物了。
管他是不是汉王的人,也不管是他什么人,自己先受用了再说。
李元吉于是押着这几个人美滋滋的,就往霍邑城返回,也不管此事会引来什么后果。
而逃脱的那一位汉子,快马摆脱了李元吉侍卫的追击后,径直就一路狂奔,最后就冲进了乌云铁骑的营寨内。
其他追击的侍卫一看这情形,根本就不敢再追。
“看来还真是汉王的人啊。”
有侍卫担忧而惶恐的说道。
“是啊,齐王抓了乌云铁骑的人可不得了,搞不好要出大事了。”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们回去给齐王复命就是。人家是乌云铁骑的人,我们也不敢进去抓人啊。”
“不管,我们先回吧。”
……
几名侍卫赶紧就撤。
逃脱的汉子一路气喘吁吁的直奔中军大营,冲进营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李智云的面前。
此时李智云正在跟唐俭弈棋。
“怎么冒冒失失的……”
他话还没问完,这名逃回来的侍卫急道:“回禀汉王,属下从洛阳带回来的如意姑娘,被齐王给劫走了……”
“什么!”
李智云啪的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棋子,忽一下站起身。
“谁?”
“齐王。”
“他不知道你们是乌云铁骑的人吗?”
唐俭忙从一边拉住李智云,想让李智云先别冲动。
“回汉王,属下们跟齐王讲过,是从洛阳有要事赶回,还给他看了乌云铁骑的佩刀。”
“他就没了你一个人回来?”
“不,属下是趁其不备跑回来的,其他人被他的侍卫围住拿下。牛校尉递颜色要大家不要反抗,让我先回来报信。”
唐俭忙说道:“看来是误会。元吉可能不太相信他们说的话,这附近也少不了探子……”
李智云冷声道:“不管是不是误会,看来这人只能我亲自上门去要了。”
唐俭怕他弄出事来,忙说道:“等等等!汉王不可莽撞。这本来就是一场误会的事,汉王大可不必把小事弄得不可收拾。老臣是怕了你了……要不,汉王等着,老臣跑一趟城里。”
说着,唐俭赶紧就往外小跑起来。
跑到门口,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还回头叮嘱了一句。
“汉王务必相信老臣,千万别亲自去讨要。这事情老臣若是摆不平……你以后,你以后大可随便支使老臣。”
李智云此时脸色还是很难看,不过,他愿意给唐俭这个机会。
“唐长史,那就有劳了。如意姑娘是我从洛阳请来给三公主看病的。她若是有个好歹……若是被碰了一根毫毛,这事就没完。”
唐俭不敢往下接话,“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眼看唐俭走后,高惠通忙问道:“汉王真的不去找齐王。”
“等着吧,这事我谅他李元吉也不敢怎么着。”
李智云大马金刀的重新坐下,虽然他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但他还是很自信李元吉不会像在长安禁苑一样,
这边的唐俭紧赶慢赶的就往城里赶,直接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大营而去。
等他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霍邑城府衙,问了一声门口的侍卫。
“齐王回来没有?”
侍卫看是唐长史,忙恭敬的答道:“齐王去南郊狩猎去了,还没有回来。”
“南郊狩猎?”
唐长史一想,自己就是从南郊过来的。若是他要往回走,也该回到这处府衙了。
这厮跑哪儿去了呢?
唐俭心里焦急起来。
“太子呢?”
“太子在府衙内,长史是否需要通报一声?”
“不用了……”唐俭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把马缰绳一扔就往里跑。
直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唐俭他知道李元吉是个会干出荒唐事的人,而且他跟李智云之间闹过一次,这一次若是再闹……
今时不同往日,李智云是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一样,弄不好就能把李元吉给灭了。
灭了可能还是不可能?
反正,你猜不到李智云的怒火会是怎样的。是一把火烧了李元吉,还是烧个半残……
唐俭不敢往下想,他要赶紧找李建成商议。
跑到内庭后院,有侍从见是唐长史,忙赶紧带路。
七拐八绕的好不容易,唐俭在一个后院子里找到了李建成。
一进院子唐俭就愣住了,他看到李建成成满手是泥的在玩泥巴。一开始,唐俭都没认出来是谁。
他嗫嚅道:“太子爷……这是……”
此时的李建成,穿一件旧的袍衫,头上随意的扎了个葛巾,袍衫还都掖在腰带上,两手都是稀泥,正埋头在鼓捣一个泥团子。
李建成抬头,脸上还有不少的泥点子,脸上兴味正浓。而看到唐俭后,他略有收敛。
“长史来了……来进来说话。”
说着,他恋恋不舍的扔掉手里的泥团子。
唐俭指着院子里堆的泥巴,还有一些什么切割用的工具,制作泥坯的转盘等等。
李建成干笑一声,“平素,我偶尔会弄个瓶子来玩。”
“太子爷自己制?”
“当然,不是什么大雅之事,长史也不用过分计较了。”
唐俭此刻没有心思跟他探讨以为储君应该关心啥的重大课题,他心里还急得跟一团火似的。也管不了这种不是急吼吼的事。
“大事不好了。”
李建成搓着手上的泥,看唐俭一脸的焦急,问道:“怎么大事不好了?”
“齐王把汉王的人给劫走了。”
“啥?”李建成虽然也有点惊讶,但他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慌乱。这一点,李建成还是有这个修为的。
“齐王在南郊狩猎时,应该是偶遇上了汉王从洛阳请来一个女郎中。这个女郎中是汉王请来给三公主治病的。结果,齐王就不问青红皂白的把人家给劫走了,说是怀疑这些人是细作。”
“唐长史如何知道此事的?”
“我正好在乌云铁骑的大营里,遇到人家跑回来的侍卫来报。我怕汉王要惹事,赶紧安抚住他,就来找齐王。结果说是齐王还未回来。你看看,这事……”
唐俭说完,急得开始在原地转圈圈。
李建成明白了整件事后,也发觉此事可不能轻视。
“长史认为这是误会?”
“先别管是不是误会,我们得先把齐王找到,先把人给汉王放回去。不然呢?太子爷认为会怎样?”
李建成心里陡然一下紧张起来。
李智云要是借题发挥的话,李元吉搞不好就落他手里了。
他仍没动,脑子里转动着,思索这件事的各种可能。
假如,这个机会能转化的话,是不是可以借机跟五弟套个近乎呢?
或者,就此把四弟舍了……
可五弟会给自己一个面子吗?
……
“太子爷!太子爷!”
唐俭看李建成在走神,忙招呼道。
李建成回过神来。
“太子爷,赶紧我们去找齐王,老臣担心他要做什么傻事,不然事情一旦不好收拾,就晚了。”
李建成忙叫人,有侍卫进来伺候着,他赶紧洗手更衣。
唐俭一边问道:“太子爷觉得齐王若是不回府,他会去哪儿?”
“这可不好说……”
259、小树林
李元吉听说自己掳走的人真的是汉王的手下,他一时还有点不知所措。
而看到如意的俏模样他又心痒难耐。
“管他的,反正都是些手下人,得罪庶子也不是这一次了……”
李元吉做事就是这么莽撞。他叫人先不要回霍邑府衙,以免被李智云追过来把到嘴边的猎物给丢了。
他要先在城外找个地方就地正法了如意。
先不管好歹,被自己受用了再说。
李元吉和一众侍卫在城外,他眼看到了一片小树林。
于是,叫人全都下马。
他让随从们把李智云的其他几名侍卫看住,自己则准备提溜着如意就往小树林里面走。
李智云的几名侍卫一看这情形,都纷纷喊叫道。
“齐王千万使不得!使不得!”
“齐王若是动了她一根汗毛,汉王非与你翻脸不可。”
“她乃是从洛阳赶来给三公主治病的郎中,齐王不要铸成大错。”
……
一阵吵嚷声,连跟李元吉一起的亲随们都面面相觑,觉得此事可不一般。
要是不劝解住齐王,搞不好要吃大亏。
“齐王,既然是汉王的人,现在还啥事都没有,不如干脆放了他们。”
“就是,齐王若是要女人,属下们在周围给你寻就是。”
李元吉冷笑道:“你们少他娘的在这里就只知道叨叨,本王要不要女人你们看不出来吗。跟我那么久,又不是不知道本王的脾性。你们看看,本王现在是小白脸都不放过了。”
说着,他一把揪住如意的袍衫一拉,就把满脸羞愤的如意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而这一瞬间,李元吉就像被电击中一样。
他被突如其来的女人香给一下子吸引住了。
他耸耸鼻子,转动着小眼珠,然后目光落到了如意的脸上。
如意躲闪着他的目光,努力想要挣脱被人抓住时又羞又恼的样子,活脱脱的就不像是一个男子。
李元吉狐疑的盯着如意看,上下打量,猛的一下就将如意的襆头掀开。
如意绾的黑发,一下子就飞泄开来。
在场的李元吉和他的亲随侍卫都惊呆了,这小白脸还真是一个美娇娥。
李元吉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如意惊吓得脸色煞白,啊啊的叫着,想要左右躲闪。而李元吉一双大手把她控制得死死。
“哈哈哈!原来还是位小娘子。正好给本王解解馋了!”
李元吉两眼放光,二话不说,一把就将如意拦腰抱起。
如意一开始还手脚并用奋力的挣扎,而在李元吉如铁钳一样的大手里,没几下就被他箍得死死的。
如意只能一直不停的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牛校尉心里大急,忙大喊道:“齐王若是想被汉王所杀,你就不要后悔。”
人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这话也太直接了。
李元吉本来想要走进小树林的脚步停下了。他回身望着牛校尉,面颊的肌肉略微抽搐了一下。
“你说什么?”
牛校尉瞪着大眼,几乎是恶狠狠的说道:“汉王会杀了你。”
李元吉轻嗤一声,眼神放出凶光:“不过……他杀不杀我,你是看不见了。来人,给我拖到旁边去砍了。扔在这儿喂狗。”
他的几个亲随侍卫并没有一下扑向牛校尉,而是有些迟疑、磨磨唧唧的样子。几位都觉得李元吉这么弄,恐怕真的是在作死。
“都他娘的想干啥!”
李元吉看着侍卫们的样子,怒不可遏。
“还要本王亲自动手!”
他这么一说,侍卫们不敢违令。不得不提起被绑缚的牛校尉,推到了一边,拔刀就把牛校尉砍了。
看着牛校尉的尸身栽倒在地,李元吉抱着的如意吓得面色苍白,呜啊乱叫。
李元吉哈哈一阵狂笑,抱着如意就进了小树林。
……
半个时辰过去,小树林仍然没见李元吉出来。
几个侍卫心里都在犯嘀咕,可又不敢进小树林去,生怕打扰了齐王的兴致。全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又觉时间漫长。
而正在此时,从来路响起了一队马队的蹄声。
齐王们的侍卫忙戒备着,看是什么来了来了。
结果没一会,就见李建成和唐俭带着人追到了这地方。
一看到齐王的侍卫们和绑在一边跪着的人,李建成和唐俭当场都愣了。
侍卫们一看太子爷和长史来了,知道这事已经捅出去了,忙往前稽首。
李建成和唐俭在马上,已经看见了路边栽倒在地的尸身。顿时,两人脸上都颜色大变。
李元吉真是什么都能造,连汉王的侍卫都敢杀。
李建成沉声问道:“齐王人呢?”
“齐王……在那边……”
李建成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忙问唐俭:“被掳走的是个姑娘?”
唐俭一脸的黑线,点点头对那些侍卫怒吼道:“赶快进去一个人,给我把齐王叫出来。”
侍卫忙冲进小树林,过了片刻功夫后,“不好啦!不好啦!”
侍卫一个人从树林子里跑了出来,跌跌撞撞,满脸的惊慌。
“咋啦?”
“咋啦?”
李建成和唐俭翻身下马,忙跟着侍卫一起往小树林里面跑去。
跑进去没多远,就见李元吉面朝下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他身上还穿戴着甲胄,披着大氅,腰上挂的佩刀还在。
而如意姑娘却踪影全无。
李建成忙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一摸他的脖颈。
“还好……”
李建成松了口气。
李元吉还是温热的,人还有脉象。
“赶快来人,把人先弄回去……”
李建成招呼人来,先把李元吉抬回去。其他侍从忙七手八脚的抬起李元吉,然后就往外走。
看着这情形,唐俭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李建成道:“长史,你说这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汉王的人赶紧放了……”
“放人肯定得放人……可是元吉他把汉王的侍卫给砍了……”
唐俭看着李建成吞吞吐吐的样子,皱眉追问道:“太子爷什么意思?不放人?”
“人已经砍了,五弟是肯定要找元吉算账的……要不,一不做二不休,把其他几个人都……”
“太子爷想干啥?”
唐俭惊问道。李建成居然想干脆把李智云的人全都杀了了事,那能行?
“我这不就是跟长史商量来着。”李建成一副好商好量的样子。
唐俭沉着脸说道:“这事闹这么大,太子爷可得小心处置。这几个人眼见着自己人被杀了,把他们放回去,他们的确会告诉汉王,此时此地的情形是如何的。太子爷想来个灭口,把这事推脱出去,就说人不是齐王杀的,你觉得汉王会信吗?”
“更何况,原本还有位姑娘。现在人也跑了,很可能已经跑回到了乌云铁骑……”
听到这,李建成也知道自己这念头太草率了。忙伸手制止唐俭继续往下说:“长史我明白了。那你看这事怎么处置最好?”
“先把人放了。另外……现在齐王也没醒过来,生死不知,也不知道会有啥事发生。总不能把他现在这个样子扔给汉王,任由他去处置。我看……一会把齐王的几个侍卫全都绑了,押到乌云铁骑的大营去,让汉王来处置。”
“走,你跟我一起去乌云铁骑……”
……
乌云铁骑的中军大帐外。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智云看着摆在地上的牛校尉的尸身,用白布裹住,脖颈位置还是离断的样子。
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负手而立。在他的面前,还跪着七八个齐王的侍卫。
李建成和唐俭在一旁,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李智云阴沉着一张脸,目光扫过那些齐王的侍卫,那紧抿的唇线和眸子,冷凛得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寒意。
李元吉的那些侍卫,此时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人已经杀了。
“给牛校尉准备棺椁,停灵数日。”
李智云紧抿的嘴里,终于说了话。
“这些人,全都砍了,人头祭奠牛校尉。”
侍卫们绝望的低下了头,也没有一个人喊叫。
大队甲士上来,很果决的把李元吉的侍卫们拖走,牛校尉的尸身也被抬走了。
李智云吩咐完后,自己走进大帐内。
李建成和唐俭忙快步紧跟了进去。
李智云转过身看着唐俭,眼神依然是很凌冽的。
“长史说你会处理好此事,现在我的人一死一失踪,你说我怎么相信你。”
唐俭哎哟一声,一脸的愧疚。
“汉王,这事糊涂的人不止是齐王,还有我。为臣给汉王先陪个罪……”说着,唐俭就要稽首下跪。
“你先别赔罪。冤有头债有主,本王也不可能就因长史陪个罪后,我就饶过了谁。”
李建成拉住唐俭,然后陪着笑对李智云道:“五弟,此事为兄其实都有过错。因为四弟常常在我的身边,我有管教之责。我是长兄,对弟弟们都应关爱和管束。四弟他就是我疏于管束,才弄出这么荒唐的事。五弟要试责罚长史,也责罚我也可以。”
李建成这个话,换一个人听来确实是非常的给面子。
因为李建成是储君,他主动给李智云认错是一种降尊纡贵的举动,这是莫大的面子。
而且这件事,只是死了一个校尉,并不是如何重大的事件。储君说这种认错的话,多少都要给点面子的。
李智云却摇摇头:“你们两个都不要替李元吉求情。他杀我的人,不只是杀他几个人就能解气。两位若是袒护他,我也不会领这个情。”
“更何况,我从洛阳接过来的如意姑娘,是给三公主治病的。她现在下路不明,生死未卜……”
唐俭忙道:“太子已经派人四处去寻找了,应该能把她找回来。”
李建成见状,也极力安抚:“五弟,现在元吉都还未醒过来,不知道他受了什么重创。他若是醒了,大哥给你保证,一定把让他登门负荆请罪……”
李智云摆手不想听。
唐俭一边叹口气,道:“现在事已至此,齐王生死未卜,一切就等齐王好了我们再说吧。”
李智云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不想再说话。
李建成脸上也难看起来,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在李智云这儿几乎是一文不值,而且,李智云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这让他更是心凉。
好歹,自己现在还在极力的矮下身子跟他说话,都讨不到一点的好脸色,当真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了。
李建成也吁了一口气,然后就转身跟唐俭一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人都走后,大帐内安静下来。
李智云徒然坐在大椅上,心里觉得有些烦乱。
高惠通走过去,轻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出去找如意去了。”
“嗯!”
高惠通看着李智云闭目凝重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如意有什么意外……听说,齐王把她弄进小树林时,他还是穿戴得很整齐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
“你不担心这个担心什么?”高惠通撇撇嘴。
“我担心的是三公主的病情,也担心如意姑娘会自己回到公刘墓去,这一路艰辛,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
高惠通愣了一下,“如意不会回来了?”
“我猜她是用针法伤了李元吉,然后逃走了。应该不会回来了。”
“那我派人去公刘墓等她。”
李智云黯然的点点头:“也行……可是三公主的病情可拖不起了。哎!”
前两日,李智云才看过李秀林,李秀林的病情越发的加重了。而好些郎中都没法治李秀林的病情。
李智云原本寄希望于如意,而现在如意却可能已经逃走了。
此时,李建成和唐俭回到府衙的宅子里。
李建成一脸的沮丧,还夹杂着一些怒气,坐在椅子上。
唐俭直拍自己的额头,在屋子里一直不停的走动着。
“长史能不能别晃了,晃得人眼晕。”
“太子爷,今儿这事就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还有元吉怎么样?”
“找了医官在看,说是没有外伤,也不是中毒,更不想死疾患……”
“那是什么?”
“医官说可能是被人点中了穴道。”
“点中穴道?那就是一时半会不会醒,还是就这么残了。”
李建成摇摇头:“不好说。”
唐俭埋头又走了一会,他站住脚对李建成说道:“干脆,赶紧把齐王送回长安去医治,这事尽快,也别让汉王知道了。”
260、都别急
和煦的阳光照在李秀林的脸上。
让她苍白而憔悴的脸上,略微多了一点生气。
李秀林的双眸,也因为阳光的照射和李智云的探望,多了一点神采。
她斜躺在一个床榻上,病容难掩。
李智云心痛的看着她。
他很难想象,李秀林会被疾病如此快的击倒。
“汉王特意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清蒸锦鸡……”一边的高惠通把盛了鸡汤的陶罐交给侍女。
“这地方还有锦鸡?”李秀林有些气短的说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而就算她还有那么点神采,也能看出她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有,我让他们先找一片竹林,再到里面去抓。抓锦鸡,这帮小子还是挺拿手的。以前在司竹山寨时,还没几个锦鸡逃得过他们的魔爪。你要能吃啊,我天天让他们去抓。”
李秀林张口喝了一小口侍女用勺子喂过来的鸡汤,点点头。
“好喝,还是你弄的那个味道……哎!真怀念以前在司竹山寨的日子啊。”
“是啊,司竹山寨是姐最初领军的地方。乌云铁骑有今天也离不开你,你是乌云铁骑的缔造者之一。”
李秀林轻轻的摇摇头,“打打杀杀都不是最主要的。我只是怀念那个时候的时光。竹林里,大家伙都是很祥和的。虽说,不能不讲打打杀杀,不过最难得的是气氛祥和。”
李智云听出了李秀林是有所指。
“姐,你要是想回司竹山寨看看,我可以陪你回去。”
李秀林摇摇头:“我经不起折腾,而你还要北上收复失地。五弟……”
李智云看着她撑了撑身子,想要郑重其事说话的样子,忙说道:“你别动,我都听着呢。”
“五弟,你一定要听父皇的话。跟几位兄长,好好相处……”
李智云打断道:“姐,这些事你别操心。而且,你说这些暮气沉沉的话干啥,我不允许你交代这些事。”
说毕,李智云也有点沮丧的说道:“如果这次如意姑娘不被李元吉给掠走,姐的病情一定有可能被如意治好的。”
柴绍在一边问道:“这位如意姑娘是……”
“她隐居在玄武神山,是一位上古医术的传承者。我跟惠通曾经在高墌一战时,遇到过她。惠通的毒箭伤都是她医治好的。”
柴绍:“那还真是可惜了。她从李元吉手上跑后,为何不来寻五弟呢?”
“这里面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她也许一心还是想回她的公刘墓……不过,现在都在派人去找她。”
李秀林道:“姐也想跟你说这事。其实找不找得到如意都不重要,主要是小姑娘能平安。还有,五弟不要再借这件事跟四弟闹了。”
李智云摇摇头:“这事姐别管。”
“四弟人已经被她弄成那个样子。要是找到她,父皇知道了这事。恐怕会怪罪如意姑娘的。你再火上浇油,姐是担心父皇又要冷落你。”
“我也不怕他冷落我。”
“你不能这样想……你怎么能对父皇这样想呢?”李智云的话刺激到了李秀林,她明显是急了,又开始咳喘起来。
侍女和柴绍都忙上前安抚李秀林。
李秀林喘息着说道:“五弟……你这次不能借机找茬了。父皇可是给了你一个安北都护府。而且四弟现在还是昏迷当中……你们若是找到了如意姑娘,也得赶紧让她去把四弟治好咯。另外……”
李智云明白李秀林的心思,他不想让她说下去。
“姐,这些事我跟你说过,你不用管。你安心养你的病好吗?如意不在了,我会想办法找到她的。”
“五弟……你先别走。”李秀林叫住准备起身的李智云。
“你听姐把话说完。”
“好吧,我听你说完。”李智云无奈的又坐下。
“除了跟四弟的事,你跟二哥之间的事,你也不要追究了……”
李智云隐忍着没有点头,也没有立即反驳。
“你听我的,以后就自己呆在安北都护府。那地方虽然荒僻,不过,也没有人来敢惹你……”
说到此,李秀林的眼角突然滚落下一滴泪珠。
她突然黯然神伤的样子,很令李智云感动。
“五弟很辛苦……但是你现在已经让所有人害怕了,他们不会再来惹你的。知道吗?”
对李秀林的温言相劝,李智云点点头,没再反驳或是抵触。
他临走时,还是叮嘱柴绍照顾好自己的姐。
出来后,李智云问高惠通。
“如意姑娘有什么下落没有?”
高惠通有点低落道:“没。士卒们从那个小树林开始四处在找,也问了附近的一些农户,没有发现如意姑娘的踪迹。而且,往关中去的官道和小路,我都派人去追了,也没有发现她的踪影。还真是奇怪,她怎么会突然就像是凭空遁走了一样。”
“凭空遁走?不可能。我们找她就像是大海捞针,她只要稍微躲一下就可能躲过找她的人。我估计她如果没有马匹的话,应该走不远。多派些人手,争取找到她。我看秀林姐的病情如此严重,必须找到她。”
“嗯……秀林姐今天突然提这些事,我觉得心里酸酸的。”
李智云沉默着没有说话。
“秀林姐都是在为你着想。她担心你,担心你做什么莽撞的事。做出来了,就回不了头。”
李智云听着话缄默不语的样子,而他的脸上,显然却是一副决绝的表情。
“李秀林和万贵妃,是我唯一感受到有亲情的两个人。她们的话,原本我是应该听的。但是,身不由己的事我怎么可能掌控得了。我李智云已经是满口獠牙,如果有人要咬我,我能把自己的獠牙藏起来可以,但不能一直不用它。”
高惠通点点头,“我明白。我当然始终是站在你身边的。”
李智云回眸看着高惠通,她这一句我始终在你身边,听来也让他心动。
“我不敢想象,我要是身边没有你,会怎样?”
“没我?不是还有如意姑娘吗。”
“……”
“很奇怪,刚才你为什么直呼秀林姐和贵妃娘娘,而没有带称谓。”
“……去给我先把如意找到。”
……
令人意外的是,没过两天,就有消息传来。
高惠通冲进大帐内,兴奋的叫道:“汉王,如意姑娘回来了。”
正在午寐的李智云听到后翻身而起。
“真的?”
“嗯,她就在外面……”
李智云冲出营帐,就只见如意穿着有些脏污的袍衫,正从辕门外走进来。
她脚步迟滞,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孑然寡欢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她自己回来的。
“如意!”
李智云高兴坏了,他忙迎了过去。
如意听到李智云的喊声,她露出一丝笑容,有些从容的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大家都在找你。”
李智云急不可耐的问道。看她的样子,她像是躲在了什么地方,身上衣衫也不干净,又有些神情不振,满面的倦容。
“我在一家尼姑庵里呆了几天。”
“是吗?为啥不直接来乌云铁骑大营呢?”
“我不敢,我怕……我怕他们杀我。”如意的眼神里有着一缕恐惧。
因为她亲眼看到了牛校尉被劈杀在了小树林外,她被惊吓得躲起来也可理解。
“哎!”李智云只得叹息一声。
“我们还以为你回公刘墓了呢。”高惠通一边说道。
如意摇摇头,她看了李智云一眼。
“我暂时是不会回去的。”
李智云打量着她这一身,“什么地方的尼姑庵?你看上去可不像是呆在一个能凑合的地方。”
“很残破的一个地方,就一个老尼姑在。她一个人连吃的都是化来斋饭。不过,也还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你早该找回乌云铁骑的大营啊……”
“那个齐王……”如意提到齐王,眼神就一下子有些躲闪起来。
“齐王,他威胁我说,我就是逃到乌云铁骑,他也能把我要回去……”
“你还真信了?”
如意点点头,她眼睑低垂:“我躲在尼姑庵里时,就听到有人在四处搜寻我,他们说找到我后,先要把我弄到齐王那儿去。”
李智云看了看高惠通,高惠通说道:“肯定是太子派出去的人这样说。”
“可她不知道是不是太子的人。结果把她吓得都不敢现身了。”
李智云忙又招呼道:“让惠通给你找干净衣服换上……应该还是饿着的吧?招呼人弄些吃的。”
李智云吩咐高惠通,让高惠通帮如意收拾一下。
李智云在中军大帐内等着,过了一会,如意梳洗一番后,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婷婷袅袅的就进来了。
人一拾掇一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智云让人弄的蒸饼和羊肉汤也弄好了。
他就让开了自己的大案,让如意坐到大案的旁边就这么吃了起来。
可能是在尼姑庵一直没吃饱过,吃的东西也不太好。如意对这两样普通的美食,一看见后也是毫不客气。
两眼放光,嘻嘻呼呼的就吃了起来,根本就不管李智云和高惠通在一边,也不管自己的吃相了。
“慢点,慢点!”李智云用安抚的语气说着,那眼神里多少有些让人觉出他的宠溺来。
高惠通在一边就有点不太乐意了,她沉着脸不说话。
在她看来李智云是有点异常的。
不说别的,中军大帐内的大案,也能让如意随便坐在一边用餐,这已经算是破了大天荒了。
如意喝了几口羊肉汤,长出口气,像是稍有满足样,这才放慢了进食。
“饿坏了吧?”
如意点点头,认真的开始对付手里的蒸饼。
“别噎住了……再喝一口汤……那块羊肉挺不错的。”
李智云的投入,让高惠通一脸的黑线。
“呜!”
如意终于喝下最后一口汤,满足的放下了碗,长出了一口气。
“吃好了,就先歇会……在我的大椅上歇一会。”
如意看了看那张虎皮大椅,摇摇头迟疑道,“不好吧!”
“那你就先坐会……一会你就跟我走。”
如意擦了擦自己的油嘴唇,有点警惕的问道:“往哪里走?”
“放心,我怎么会把你交给齐王。你想什么呢?你先跟我去给三公主看病,看了病以后,你就可以放心的在营里休息了。”
“这么急!”如意的神情慢慢的松弛了下来。
“不急……不急,你先歇一会。”
李智云一边应着,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因为如意的神情好像有了点变化,虽然比较微妙,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高惠通也察觉到了什么,她就说道:“如意姑娘,三公主的病情危急,也十分凶险。汉王是怕耽搁了三公主的病情,你可得听汉王的话。”
“我可没说不听汉王的话,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李智云朝高惠通道:“让如意姑娘先歇会吧。”
如意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腰肢,站起身道:“我吃了东西后,就习惯四处遛弯走动,我得走动一会。”
她站起身来,就在大帐内走动起来。
李智云看她这个样子,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意思,但又想,还是先迁就一下她。
“那好,我把三公主的病情给你说说看……”
“不用说。我一会看了人以后就自然知道了。”
如意负手走了一会,站住脚。
“这大帐太小了,我得到外面走走。”
李智云和高惠通互看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相互都有点疑惑起来。
“那好,那好,我们陪着你在外面走走。”
说着,李智云和高惠通就真的跟着如意一起走出了中军大帐。
如意此时吃了一点东西后,脸上也有了一点血色,可能是疲于藏身,现在安定下来后神色也轻松了很多。
“啊,这一路从洛阳到霍邑,再被人追得躲起来,真是把我累坏了。”
李智云说道:“你放心,一会惠通给你安排好住的。你就可以美美的睡一觉了。若是看好了三公主的病,三公主赏了你,本王也要好好的赏你。”
如意站住脚,咧嘴笑着,表情有点天真无邪。
“汉王准备赏我什么?”
“赏你什么……赏你自己挑。本王能够给得出的,都可以给。”
李智云说完话,看见如意身后的高惠通在挤眉弄眼的给自己递眼色。那意思,好像是说自己可不能草率啊。
可人家是要只好三公主的病,草率一下又怎么啦?
如意惊讶的张着嘴,“真的?”
“真的。”
“汉王可是君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261、你被下了毒
“汉王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你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治好三公主的病再说。”
“那我现在就可以先把奖赏提出来吧?”如意俏皮的样子,好像李秀林的病也是手到擒来。
“可以啊,你说出来听听。”
而一边的高惠通,却被李智云的允诺,急得直挤眉毛。
“我……算了,我还是等把三公主的病医治好了后,再来提这件事。”
“随便你咯,什么时候提都一样。”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你不再溜一会了?”
“不啦,走吧。”
……
如意突然改变了遛弯消食的主意,看来她是挺在意李智云的承诺。
李智云是救人心切,也没计较太多。
路上,高惠通在接近李智云时悄悄的对他说道:“汉王就不怕你的承诺兑现不了?”
李志云不屑道:“还有啥事是比三公主性命重要的?”
李智云这么想,高惠通也无话可说,她只得叹息一声。
而如意显得就比较轻松,她走在前面,一个人独自策马领头,不疾不徐。
到了李秀林的别院,也早有人进去报汉王带人来了。
柴绍掀帘子出来,看到李智云带了一个陌生女子,忙问道:“是如意姑娘?”
李智云点点头,“赶快让如意先进去看看,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柴绍掀起帘子,请如意进屋。
高惠通和如意于是进了屋,柴绍和李智云则在院子里等着。
柴绍问道:“这姑娘看上去有点不俗啊。”
“她是隐居之人,自然不俗。”
“可年纪轻轻就这么隐居的还真是少见。”
“嗯,我们也是偶遇。”
“她姓什么?”
李智云察觉柴绍的刨根问底有点不寻常。
“柴二哥问得挺仔细。”
“嗯,我总得知道,给我夫人治病的人是个什么人吧。”
“她姓姬。”
“姬姓?”
“柴二哥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姬姓人?她又住在玄武神山,那大抵跟公刘墓有关了。”
“她就住在公刘墓的附近。”
“这样啊……”柴绍点点头,“若如意姑娘果是世外高人,三公主看来真是有救了。”
柴绍和李秀林很早就到了太原,他们并不知道李智云被西秦兵马追进了公刘墓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如意和高惠通掀帘出来了。
“怎么样?”李智云急切问道。
“如意姑娘你们怎么又出来了?”
如意没有立即作答,而是伸手一把拉住了李智云,然后说了一句:“有些话我得先跟汉王讲清楚……”
“你不会认为我不会兑现承诺吧?”
如意低语道:“汉王能不能移步?”
李智云听出她话里有话,就跟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
这一霎,李智云意识到,如意有些话是准备跟自己单独交代。而她把自己拉开,避开了高惠通和柴绍,这有点匪夷所思。
李智云于是故作姿态的说道:“放心,我说一不二。”但跟着如意就走到了一边。
“三公主是中了毒。”
李智云愣了一下,看着如意的神色,他忙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中了人下的毒?”
如意点点头。
“她自己不知道吗?”
“她自己应该不知道。而且,她中的毒不是一天两天,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中毒至此的。”
李智云瞟了一眼站在那边,神色狐疑的柴绍。问道:“也就是说,她可能是中了身边人下的毒。”
如意点点头。
李智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引起了柴绍的注意。因为如果是身边人下毒的话,李智云连柴绍都会怀疑。
“那三公主有救吗?”
如意点点头。
李智云松了一口气,“有救就好。那你赶快救她……”
“嗯,我知道救她,可是你还得答应给我的承诺。”
李智云看着如意淡定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如意这是在临门一脚时跟自己讲条件。
他本来听说了有人给李秀林投毒时,就心绪不宁,而现在如意再来一个趁火打劫,更是让他大为光火。
他一时火起,不过好在理智还在。
要是他伸手一掌掌掴在如意粉嫩的脸上,后悔的一定是他。
他忍了忍,“说吧,什么条件你才肯救人。”
如意俏皮的弯起嘴角,“你想好了?”
“没什么想不想的,你说吧。”
“我要嫁给你。”
李智云愣住了,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死心啊,非得嫁给自己。
他看着如意有点小得意的样子,心里想,如意也是变了。以前提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些羞涩,现在就像是在跟自己谈买卖一样随便了。
不过如意的话还是很真诚的,她娇俏的嘴角微弯,眼里带着笑意。
“嫁给我……不是不可以……”李智云要试探如意的底线,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
“可以就行,难道……你也有什么条件?”
“嗯,因为你跟我提的可是终身大事。我是皇子,皇子的终身大事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不然,没有皇室不认可,父皇不认可。那你怎么嫁,我怎么娶?”
如意刚才还有点期盼的心情被李智云怎么一说,一下子就又黯然下来。
“那你就请你父皇答应就是啊。”
“既然是桩婚事,要奏请父皇和母妃,这一来一去得多少时间。三公主的病情耽搁不起吧?我总不能现在给你一个可能无法兑现的承诺。我看不如这样,你另外选一个什么奖赏。”
如意嘴一撅,“不,就这个。其他的我才不稀罕。”
“真的不要其他的?”
如意点点头,突然脸又红了:“人家给你提了两次,你就拒绝了我两次……”
看着如意有点心灰意冷的样子,李智云想到李秀林的中毒的事得马上治疗,不能再拖。
“不是我成心的……这样吧,本王现在是弱冠之年,还未成年。若是论婚配,估计难以被父皇认可。本王也不想在未成年时就过早的婚配。我姑且先答应你……”
“真的!你答应了。”如意欣喜得两眼放光,喜悦的声音不觉也高了几度,连那边一直在留意他俩的柴绍和高惠通都惊了一下。
“我现在答应你,等我行冠礼时,就娶你。如何?”
“好啊。只要你答应就行。”
李智云以为如意不会答应他这个战术性拖延的策略,没想到如意并不在乎什么时间的问题。
“你确定不后悔?”
如意点点头,很笃定的说:“我不后悔,你也不能反悔。若是反悔了,你就是……就是王八蛋!”
“这么高级东西我可不配。”李智云戏谑道,“既然我都答应你了,你赶快去给三公主治疗吧。”
“那好……”
如意说着就转身往厢房内走。
走了几步,她又停住转过身来。她看了院子里的几人一眼,然后对李智云说道:“那么,以后我就得跟在你的身边了。你不能把我搁在洛阳城,不然我怎么照顾你呢?”
李智云默许着点点头。
高惠通问道:“什么她就要在你身边了?”
李智云示意如意进屋,然后看着如意兴致不错的进屋后,他走到高惠通身边说道:“小姑娘要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大惊小怪的。”
“你答应啦?”
“我答应啦,不然怎么办?”
高惠通有些无语的看着李智云,如意的奖赏要求,高惠通一猜就明白了,许是她这一路都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所以,高惠通没有觉得这结果多意外。
她只得强压着满腹的莫名酸楚,说道:“嗯,救三公主要紧。”
一旁的柴绍很疑惑的问道:“五弟答应了她什么?”
李智云和高惠通都无法作答,没有理睬他的问话。
“我们等等看吧……”
……
过了半个时辰,如意抹着额头的汗水走了出来。
三人都忙上前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样?”
“还好,若是再晚两天就很麻烦了。我给三公主施了针,她已经有了些改善。不过,我还得至少给她再施针三天,才可能彻底的把她治疗好。”
“那干脆,就把三公主弄到乌云铁骑去。”
李智云突然说道,他也不是用与柴绍商量的口吻。
柴绍有些诧异道:“这……如意姑娘每天过来不好吗?”
李智云:“就这么定了,如意跑来跑去也不方便。而且我记得我以前在你那个小屋子里,你还得一直守着我,随时看我的身体反应如何。每次来这里也麻烦,干脆就直接弄到乌云铁骑大营去。”
柴绍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如意说道:“嗯,这样最方便。”
李智云这才对柴绍说道:“都是为了治好姐的病,怎么方便怎么安排。惠通赶紧去安排人手和车辆。”
说着,他也不容柴绍再说啥,就开始指挥起怎么把李秀林搬走。
柴绍就眼睁睁的看着李秀林被弄上马车,连一个侍女李智云都没要,就这么离开了别院。
到了乌云铁骑,李智云先把李秀林安顿好。
李秀林经过如意的后稷针法施针治疗后,果然精神头好了很多,只是人还是有些虚弱。
李智云看着李秀林,心里宽慰了很多。
李秀林躺下后,招手让李智云过去。
李智云走到她的床榻前,李秀林说道:“你得赶快让如意姑娘去四弟那儿,把他给救过来。”
李智云撇撇嘴:“这事如意姑娘愿意去我不拦她,她若是不愿意去,那我也没办法。为了给你治病,我都私底下答应要娶了如意姑娘了。”
“真的?”李秀林忍住笑,“你就这么答应人家姑娘的?”
“那可不,我为了把你病治好,舍弃了我自己。”
“你这什么话。”李秀林嗔怪的笑道。“不过这姑娘模样还是很俊俏,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又有一手好医术。要是嫁给你,也说不定是你的福气。”
“嗯,福气,我怎么不服气。”
“不过,说正经的。既然你准备娶她了,那就让她去把四弟救过来。再怎么说,四弟的命还是要救的。”
“不可能,如意被他吓得够呛。我答应娶她,也没答应现在就娶她。我的话,她完全可能不会听。”
“那你把如意姑娘叫来,我跟她说。”
李智云给高惠通递了一个眼色,高惠通于是走出了营帐。
不一会,如意进了营帐。
李秀林招呼着说道:“如意姑娘你来。”
如意乖巧的走了过去。
“我刚才听说……”
李秀林话还没说完,李智云咳咳两声。
李秀林于是笑道:“有件事我还得替人给你道个歉。”
如意扑闪着好看的大眼睛道:“什么事?”
“就是齐王惊扰你的事。幸好也没伤着你。不过伤没伤着你,我都得替他给你道歉赔罪。”
如意莞尔一笑:“三公主言重了,你那么娇贵的公主,不用给我赔礼道歉。”
“道歉是肯定要有的。而且齐王要是醒过来了,我还得让他亲自来给你跪下,认认真真的道歉。”
如意推脱着笑道:“不不不!不用!”
“要的。我们虽然是皇家子嗣,不过做人做事也要讲规矩。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该受到报应和惩罚。何况四弟还惊吓了如意姑娘,让你躲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三公主是不是担心我会不会救昏迷的齐王?”
如意点破了话题,李秀林只得点点头,“我希望如意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先把我四弟弄醒了再说。”
如意微笑着说道:“其实,我只是给他扎了一针,他大约会昏迷几天就会好了。”
李秀林惊道:“真的?”
李智云一边说道:“是的,如意姑娘的针法很厉害的,我曾经也吃过她几针。还差点折在她的手里了。”
李秀林看了看这两人,忍不住笑道:“你们是不打不相识?”
“算是。她救过我跟惠通,又差点让我们死在了公刘墓里面。”
“你们真是欢喜冤家,说不定有此经历才好嘞。”
李智云说道:“还有件事,我得当面问问你们俩。”
“什么事?”
“如意姑娘说你是被人下了毒,你知道吗?”
李秀林瞪着眼,不太相信的看向如意。
如意点点头:“是的,你被人下了毒。”
262、翻脸如翻书
李秀林惊讶不已。
“我?被谁下了毒?”
“我得问问如意。如意你说说看,三公主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你猜测会是怎样被下的毒?何人所为?”
李智云想问的都是怎么判断下毒者身份的问题。
如意沉吟着说道:“它是一种慢性毒药,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下毒,才会让三公主看起来是身患重疾,而且,这种中毒,一般的郎中是看不出三公主究竟得了什么病。下毒的方式才?我猜测它应该是混在吃的东西里面,不易令人察觉。三公主的一日餐食里,不知不觉就中了毒。这种毒物使人中毒深后,慢慢的像是病亡而逝。”
李秀林难以置信的看着如意。
“你是说……我身边有人想要我死吗?”
如意点点头:“我确定是的。“
李智云问如意:“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种毒物,应该可以推测出下毒的人是什么人吧?”
如意摇摇头:“这个不好说,无法推测。只要是经常侍奉在三公主身边的人,都是可疑的。三公主最初被人下毒时,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反应,故而也无法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中的毒。”
李智云看着李秀林失神的陷入迷思里,没有听他和如意的对话,知道她被这个讯息给懵住了。
他没有立即打断她。
也许,她能回忆起什么来呢。
过了一会,李秀林回过神来,有些迷茫的看着李智云和如意,说道:“原来你们匆匆忙忙把我弄到乌云铁骑来,就已经在怀疑我身边有人想害我了。可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身边会有这么一个人。”
李秀林肯定是按惯常的思维来看待自己的身边人。
那些侍女也都是跟了她很多年的,而且李秀林对自己的下人也一向不错,绝不会苛责下人,更不会打骂下人。
所以,她想不出还有谁对自己起了杀心。
“我猜……”李智云按自己的想法说道,“应该不会是你身边的侍女们。”
“为什么?”
“姑且不论她们有没有理由毒杀你,只依据一点就不太可能,因为她们不可能有这么奇特的毒药。”
如意点点头,李秀林也不觉点点头,认可李智云的这个理由。
“要这么说,那我就真不知道会是谁了?”
“除了侍女们,在近一个月之内,还有谁与你最接近?”
李秀林摇摇头:“没有人了。”
“不可能……”李智云摆着头,否定了李秀林的说法。
李秀林茫然的看着他,自己又开始努力的回忆。
“能经常跟你在一起的,除了侍女,就没有其他人啦?你不用使劲想就应该想到的。”
李智云的话带有一定的导向性。
李秀林还是摇摇头。
“柴二哥是不是在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李智云的话顿时惊得李秀林和高惠通都愕然而视。
这个猜测简直是太令人震惊又令人难以接受了。
柴绍会毒杀自己的夫人吗?
先不说他们夫妻恩爱,就是柴绍也没有毒杀公主的理由啊。
李秀林看着李智云,眼光冷静了下来。
“你是当真的?”
李智云也认真的回答道:“当然是认真的。我只是怀疑,并未有什么证据。这种怀疑是因为在你身边他是最不容易被怀疑的那一个。”
“我宁肯怀疑其他人也不会怀疑他。”
李秀林蹙眉望着李智云:“你为什么想到怀疑起他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我只是怀疑。”
李秀林轻舒一口气,收回了目光,恢复了安然。说道:“你是叫没来由的怀疑。我不会怀疑他的,他是宁肯自己死掉,也不可能让我死掉的人。”
高惠通一旁道:“三公主说得对,若是要怀疑驸马爷,恐怕不如怀疑其他任何一个人。”
李智云耸耸肩,“你们都认为他没问题,我……我没证据也没啥好说的。我只是提出来,提醒一下各位。柴二哥不是不值得怀疑的。”
李秀林摆摆手,过了一会她说道:“其实,我倒怀疑这下毒的事,是不是跟上次我在司竹山寨被人放冷箭有关。都是那一伙的神秘人。”
高惠通说道:“对啊,还真是可以这样想。”
她看了看如意,道:“这事其实如意姑娘倒是可以做个解释。”
如意露出惊诧的表情,“我能做什么解释?”
“汉王你来说。”高惠通把话头交给了李智云。
李智云默然的扫了屋内的几人,他自己的脑子也一直在想。
不过,李秀林说的这个猜测也不是不可能。仍旧可能是那伙人,在暗中偷偷的想要谋害她。
只是手法上可能有了变化,也许是靠收买了谁来作内应。
“如意姑娘不知道那件事……不过,我可以给你看几样东西,看过后你就知道了。”
李智云示意高惠通把那几块青玉拿出来给如意看。
高惠通一直随身携带着那些青玉,就从一个锦囊里把四块玉佩倒了出来,拿到如意眼皮底下。
“这一块玉……”李智云指着青龙玉佩道:“它就是在司竹山寨时一个刺客留下的。此人后来被柴二哥斩了。”
“这一块玉……则是在扈县,有人逃遁时遗留的青玉狻猊。”
“而这一块则是穷奇青玉,是嫂夫人倪华送给我的。”
“这一枚饕鬄青玉,如意姑娘应该很熟悉了。它就是在公刘墓内,从如意姑娘的一个先辈手里拾得的。”
李智云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如意的表情变化和情绪变化。因为这些青玉中,前三块都有了来路,指向的是柴垒。而公刘墓这一块,就需要如意来解释和印证一些李智云心中的猜想了。
此时的如意,神情的确是有些什么变化。不过她不是慌乱或是激动、兴奋、防范或是回避,而是冷漠得跟她以前在公刘墓内一模一样。
瞬间就变了。
“如意姑娘!”
李智云像是在叫一个睡着的人。因为如意半晌都没有反应,她的变化令人莫名其妙。
如意突然轻嗤一声,满脸的冷意,“三公主被人暗算,怎么扯到了我的头上来了。要这么说的话,我需要再救三公主吗?”
李智云忙说道:“我们不是要牵扯到你,是希望你能对这块青玉给一点线索。”
“东西是你从公刘墓内偷出来的,为什么要我给你线索!”
如意几乎是厉声责问,一点都不给李智云面子。
而高惠通高声对斥道:“你就是公刘墓的人,你说一点线索又能怎样?”
李秀林一看这不是吵起来了,忙说道:“好啦,你们不要为这件事吵了,都不要提了。”
李智云原本想借这个机会再问问如意,没想到如意口风如此之紧,而且几乎是强烈的反弹,直接翻脸,根本不想提这块玉的事。
“那好,我收回刚才的问话。好吗?”李智云缓和了一下语气,他不想把如意弄到对立起来。
而如意并没有因为他放低身姿而神色和缓。
她突然沉声说道:“你们俩现在先出去!”
李智云和高惠通两人不约而同道:“我俩?”
“对!就是你们俩,现在出去。我要给三公主施针,你们在这儿实在是碍眼。”
李智云和高惠通有点不想离开,因为如意这个样子好像不对劲。
明明刚刚在李秀林府邸那边施了针,怎么现在过来又要施针?
“你们若是不走,那我就走了。”
如意语带冰冷,眼神睥睨。
李秀林说道:“你们俩要不先在外面等着。”
李智云想了想,如意应该不会对李秀林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如果她需要那么做,她有大把的机会。
“那好,我们先出去。”
于是,李智云和高惠通从营帐内退了出去,就在营帐外面等候着。
两人虽然人已经出来了,而耳朵还留在里面,一刻没放松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李智云听了听也放弃了,如意真要做什么的话,也许不需要什么动静就做了。
“算了……”
他轻叹了一声。
高惠通对他的这个态度却有些不满,“什么算了?汉王就该逼问她。她若是不说,心里就是有鬼。”
“我们还得靠她给三公主治病呢。你想怎么弄?”
高惠通只好闭了嘴。她明显是对如意不满,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躲起来的?”
李智云看着发出疑问的高惠通,没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躲起来?”
“如意,她是不是故意在什么尼姑庵躲起来的。其实她早就可以回到乌云铁骑。她只是为了让你着急,然后答应她的请求后,再给三公主治病的。是不是?”
李智云一怔,稍一寻思,觉得高惠通这个说法还真可能成立。
如意在霍邑城外那么多天,真的只是因为害怕被弄到齐王哪儿吗?高惠通说的这种可能性不是不会有。
尤其是,今儿如意对自己那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就因为问到了她不愿意回答的事,直接就跟自己怼起来了。
“也许是吧。”
李智云只得承认。
“反正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尤其是你看她在被问到了青玉来历时,根本就没什么诚心待你的样子……”
李智云微点着头,没有说话。
“汉王可得要小心她。”
李智云未置与否,他觉得如意倒不是那么可怕的一个存在。她再怎么,也只是为了达到她的目的。
现在最可怕的问题是,究竟是谁要准备毒杀李秀林。
高惠通又问道:“汉王为什么会怀疑柴将军呢?”
李智云摇摇头:“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不太好的感觉。”
“柴将军跟三公主如此恩爱,怎么会呢?我反正很难想象。”
“不好想象很正常。”
“可你还是认为是,你一定是有什么道理在里面。”
“我的道理很简单。所有表面看到听到的,都值得怀疑。我只看合理性和关联性的东西。”
高惠通摇摇头,难以想象李智云头脑在想些什么。
李智云怀疑柴绍不是没来由的。
柴绍是世家子弟,他跟李世民的关系非同一般。原本也应该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而真正让李智云对柴绍另眼相看的一件事,是柴绍在司竹山寨时杀掉那名刺客开始。
柴绍当时以密语跟刺客交谈,谈完后立即就把人杀掉了。那刺客虽然不开口,也是对这些青玉来历最有说服力的一个人。他再没什么用,也不至于要直接杀掉。
柴绍杀人的道理是很牵强的。
李智云至此对柴绍心怀芥蒂。
只是过去没有其他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让他无法印证自己的疑心。
柴绍极可能心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是柴绍一直留给李智云的印象。
李秀林这次被亲近的人下毒,以前司竹山寨那名刺客就说过类似的话。说她三五年后必有一劫。
这话好像真是应验了。
柴绍要将李秀林置于死地,当然是采取这种悄无声息,看起来像是病死的方式。
如果真是他,也绝对不是他个人的原因要毒杀李秀林,背后一定还有人或者是什么组织。
李秀林的背景是大唐公主,是什么人不想放过她,这就令人无从想象了。
……
终于,如意从营帐内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有些疲惫,应该真的是在给李秀林治疗。
“三公主怎么样?”
如意没精打采的样子,也不正眼瞧一眼李智云,只是说道:“你们进去看看吧……”
而李智云也早就等不及,自己去掀开帘子进了营帐内。高惠通也跟随着进了营帐。
此时李秀林还是躺着,不过,神色看上去还好。
“怎么样?”
“如意姑娘又费了一番功夫,让我觉得又舒坦了许多。”
李智云和高惠通看着李秀林的精神头,心里面总觉得有点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她就是给你施针治疗?”
“嗯。”
“她就没有说,为啥又要再治疗一次?”李智云看李秀林摇摇头,奇道:“如意明明说的是每天都需要治疗,可没说治疗得这么频繁。今儿都给你施针两次了……真是奇怪。”
一边的高惠通道:“会不会……会不会她就是想让三公主尽快的好起来。”
“后稷针法再是神针,不也是有讲究的。如意刚才可是对我有些许不满,我虽然不会怀疑她治病的诚心,不过,她的举动还是挺让人费解的。”
李智云看了看四周,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如意也没在,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263、三寸不烂之舌
“如意姑娘已经出营了。”营寨大门的校尉回禀李智云。
李智云和高惠通都不约惊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差不多半个时辰前。如意姑娘骑马出营后,自己就往北而去了。”
“为什么没有拦阻?”
“士卒们听她说,她是要进城去给三公主抓一些药,所以就没有拦阻。”
李智云哎了一声,“早该想到……她现在是一走了之了。”
高惠通急问道:“我去追她。”
“不用啦!追她回来干嘛?”
“你不是答应要娶她吗?三公主还要治病呢。”
“你不是头一次认识她。她执意要走,我们强把她留在身边也没用。她已经给三公主治疗过了,估摸着就是心里打定主意回公刘墓去。”
“真不管她啦?”
“随她去好了。”
“那些青玉玉佩呢?”
“她本来也不欠我们的。”
李智云扔下这句话,转身从营门离开。
他说如意不欠他,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如意当年在玄武神山下和公刘墓就不欠谁,她救治了李智云和高惠通。帮助他们逃跑,一直是在善意的对他们,包括进入公刘墓到放出他们俩。
只是因为李智云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东西,得不到而大为光火才将她留在了身边。
而接下来两天,李秀林虽然没有如意再给她施针,但是精神一天比一天好。看来,如意也没有欠李秀林。
李秀林问道:“如意姑娘真的走啦?”
李智云点点头。
“可惜了,其实都是怪你们俩逼问人家。”
高惠通道:“我们也是想从她那儿知道暗算三公主的人是谁?”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们就非逼问人家。如果知道她不乐意说的事,又何必呢。她如果开口,也不真的就跟这事沾边。”
一边沉吟不语的李智云突然说道:“我觉得,会不会是秦王的人对你不利呢?你不是知道秦王准备借助突厥人对付我吗?你在霍邑给我写信,秦王一定很不满的。”
李秀林脸色也变了,她摇摇头想要回避这种话题。
“此事不再提了。二哥和你都是我的亲人,我是不忍看见兄弟相残。”
李智云看她这个样子跟如意也差不多,如果自己非要扭住这件事不放,李秀林也肯定是拒绝回答。
“那……就这样吧。等你养好了病,在没有找到随时凶手前,就先留在乌云铁骑。”
“我怎么离得开?”李秀林奇怪的看着李智云,“我是太原留守,我的将士还在等我。如果是身边有人下毒,我大不了把这些人先换掉。我怎么可能不要我的士卒了。”
“你回去了,我就很担心。”
“你真正担心的……是你柴二哥吧?”
李智云点点头,承认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前两天来看我了……”李秀林语调平缓说着,“我不相信他会是害我的人……”
“如果他要害我,那就是我的命……”
说道这,李秀林的眼角滚落下一颗泪珠。
听到这,李智云心里一阵刺痛,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很多事。
他只得无声的退了出去。
……
在贾胡堡的突厥人突然开始撤退。
这个消息传到了霍邑城,李建成于是准备在霍邑府衙行令。
而这也是他作为河东道大总管,第一次对那么多路人马行令。所以,他谨慎的先与唐俭商议了一番。
“唐长史如何看这次北进?”
唐俭很满意李建成在这个时刻把自己奉为高参。
“突厥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撤离,老臣估计是突厥人内部生变了。”
“长史真是神算,一言中的。突厥人此次撤退,我已得到了线报,据说是东突厥王朝内起了争端,颉利可汗无意再南下。而贾胡堡也无险可守,他们想要退回到太原。”
“那太子的想法呢?”
“我准备号令三军夺取太原城。只是……我这个大总管手底下的人马,而哪一路都不简单啊。长史是知道的,这个河东道大总管不好当。”
“太子爷不用谦虚。你统兵多年,交战无数,用兵也是多多益善。尽管鼓行令震,挥师向北,落月度关。”
李建成点点头:“长史说得是。若是没有五弟与二弟之间的纷争,五弟与四弟之间的烦扰,我大可不必介意许多,鼓震中军即可。只是……”
唐俭看李建成一副难言状,说道:“我明白太子爷的意思。这几路人马,现在统归太子爷麾下,太子心里对几个皇子和皇叔都有所顾忌,思虑太多……”
其实唐俭也知道,李神通和李孝基这些人倒还好说,而李世民和李智云就不是谁能支使得动的。
说起来行军打仗,令行禁止,粗暴而简单。但实际上,对多路人马的指挥,也是一种领军艺术。
毕竟令行后,可以阳奉阴违,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三军统帅若是得不到麾下将领的支持,也是独木难支。
李建成现在头大的正是这个问题。
唐俭想了想,“老臣有个建议仅供太子斟酌……”
李建成要的就是他的建议,忙说道:“长史尽管说。”
“突厥人据守太原,尚有数万人马,而太子麾下现在有近二十万人马。而这二十万人马已经休整多日,士气已经很足。仅此看,突厥人守太原只是做困兽斗。”
“老臣建议太子留秦王在临汾,毕竟秦王的事,还未有分晓。汉王又说他会坏了北上收复失地。这话不管对与不对,太子都得按对的来看待……”“长史的意思,第一得安抚好汉王?”
“嗯,汉王军力强悍,不能让他留在霍邑。他本是安北都护府的大都护,收复失地他也是责无旁贷。”
李建成点点头。
“三公主的人马就留在霍邑好了,她大病初愈,行动不便。而神通和孝基则和汉王一起北上。”
“谁为前锋?”
“前锋非汉王莫属。”
“我……我只是怕五弟他会拒绝。长史也知道,五弟的脾性变得有点不可捉摸。他若是以伤亡过重为由,拒不领军怎么办?”
李建成担心的核心问题就是这个。
他既想要用李智云,又害怕被李智云拒绝后威信扫地。
唐俭想了想,“这事我先去探个底,然后我们再商议。”
唐俭这么说,李建成当然是满心欢喜。他需要的就是要唐俭去事前打招呼,先给李智云一个心理准备。
做这件事,唐俭是最合适的。
李建成于是谢道:“那自然是最好,辛苦长史了。”
唐俭摆摆手,言下之意,老臣也是赶鸭子上架。他于是告辞往李智云的乌云铁骑而来。
到了李智云的大帐,李智云一看是唐俭,心里已经猜到了**分。
因为突厥人北撤的事,已经很快就传开了。唐军开拔在即,李建成应该是有具体的部署了。
李建成这个河东道大总管可不好当。
“长史许久没来了,别是不好意思登门了!”
唐俭没有理会李智云的揶揄,笑道:“老臣有啥不好意思的!汉王胸有百川,老臣不过粉身碎骨是为了圣上。”
“来,坐。”
李智云不忍拒绝唐俭,也没有必要拒绝唐俭。
“听说李元吉被送回了长安?”
“是啊,齐王昏迷不醒,河东地方没有良医,只有送回长安。”
“是长史的主意吧?”
“老臣为了息事宁人,两边受气,忍气吞声,不外乎希望皇子们各自安好。汉王千万别再笑话我了。”
“好好好!长史看来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请讲!”
“汉王如此爽快最好。颉利可汗北撤,我大军即将挥师向北,老臣来听听汉王有何打算?”
“我没撒打算。霍邑城内还有十多万唐军,我乌云铁骑不过数千人而已,要运筹帷幄的的应该是太子,他是大总管。”
“太子准备请汉王作前锋,挥师攻打太原。”
“我作前锋?哈哈哈!长史只怕是忘了,本王曾经与你说过,乌云铁骑若是有伤亡的事是不会干的。”
唐俭点着头,“老臣当然记得。不过贾胡堡的突厥人已经撤离,汉王做个前锋官其实也不会遇到任何劲敌。太子想让汉王做前锋,还是因为乌云铁骑战力超群,而汉王又是北方的安北都护府的大都护,身负重责,不可不为汉王树立军威。若是将汉王留在霍邑或是临汾,恐怕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不妥当。”
“没什么不妥当的,只要我自己觉得妥当就行,别人怎么想我也管不了。”
“当然不妥当。乌云铁骑是威武之师,甚至天下人皆知其威名。有道是,风骚推上将,威名慑夷狄。突厥人心目中最怕的就是汉王的军队。乌云铁骑若是兵临太原,颉利可汗当亲自领教汉王的威名。他日,颉利可汗在塞外,将不再敢轻举妄动了。汉王的安北都护府则可省却了多少事?”
唐俭的话不无道理,他原本是站在李智云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自然说得也是鞭辟入里。
“可我做前锋,不是便宜了秦王这种人吗?”
唐俭听出了李智云已经松动了,心里是暗舒一口气。
“汉王不可如此想。秦王本来因为被汉王告发,老臣已经将此事上奏圣上。虽说现在长安的旨意还未到,但秦王的兵马和秦王本人,正如汉王所说的,尚不足以信任的。这前锋他是自然做不得。”
“你这么说,就是准备留他在临汾了。”
“不是留他。是等长安的旨意来后再做决断。秦王的事由圣上裁定,你我说了都不算。”
“那神通叔和孝基叔呢,他们为何不可作前锋?”
“他们作前锋,说不定会长了突厥人的威风,这仗打起来就不好看了。”
唐俭很直白,意思是那两人都是突厥人的手下败将,不必再去丢人现眼了。
“说来说去,好像就是我最合适。”
“是的,太子和老臣都这么认为。而太子是尊重汉王的意思,所以让老臣先行来与汉王商议。”
“那好,既然是商议。我就提提我的想法。”
“嗯……”唐俭听说李智云要提想法,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毕竟,哪一次他唐俭从李智云这儿都没讨到便宜过。哪一次,都是李智云最后将了他的军。
“乌云铁骑作前锋,攻伐战术,都由我自行决断,后军不可干预。攻下的城池,所有突厥人留下的东西,马匹粮草等等,都由安北都护府所有。”
“然后呢?”
“没啦,就这。”
唐俭狐疑的看着李智云,他有点不相信李智云就提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
“如果……”唐俭有些忐忑的说道:“如果汉王再无其他的要求,那我就代太子爷答应你了。”
“那好,就辛苦长史给太子说一声了。”
唐俭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高高兴兴的就告辞了李智云回去复命。
李建成听到这么说,心里虽然有点想法,不过,他也自知自己实力不容许他来左右李智云,只能答应下来。
李建成心里有点膈应的是,李智云这个前锋就相当于自成一支,完全不受自己约束。而且,每攻伐下一个地方,都跟李建成没啥关系,连战利品都没有一份。
唐俭看出了李建成此时的心思,说道:“太子爷,这可是老臣好不容易才把汉王劝动的,若是汉王不愿意做这个前锋,其他何人可以撼动突厥人?更何况,太子这个大总管,最大的所得,不就是收复大唐失地吗?汉王收复的失地,不也是太子所收复的?”
李建成听唐俭这么说,心想也的确如此。
再怎么说,父皇让自己领军收复失地,只要把几个郡夺回来,父皇那儿自然就好交差了。而且,领军主帅是自己,自己当然有资格享有战功。
“嗯,长史的话甚为透彻,此次驱除突厥人之功里,长史可以说是一大功臣。我回到长安后,一定要给父皇好好举荐长史,让父皇好好重赏长史。”
李建成投桃报李,拉拢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唐俭,也是早有此心。他还要借机拉拢李神通和李孝基,让这些人都知道我李建成,求贤若渴。跟太子混,才是正途。
264、绝望
这一日,李建成升帐行令,鼓震东西,帅旗猎猎。
届时,除了李世民外,其余各路人马都来到他的麾下听令。
只见李建成身着黄金锁子甲,头戴紫金冠,披红色大氅,威风凛凛的坐在了虎皮大椅上。
大帐内,两边分列有文臣武将。
李智云以安北都护府大都护的名义站在头前的位置,余下是李神通、李孝基和李秀林等人,唐俭则立于另一侧。
李建成帐下的武将,还有罗艺、李瑷和韦挺等人,以及李元吉的副将分别站列帐下听令。
事前做了沟通工作,李智云算是给李建成面子的听着,并爽快的领命担任了太原一战的前锋。
其他人等,尤其是李神通他们,一看李智云在太子面前如此听令,心里难免嘀咕两句。想想,这应该是汉王给太子面子了,自己也就跟着沾乌云铁骑的光就是了。
李秀林留守霍邑城,其余人则率领向北。
李智云头前开拔,大军穿越雀鼠谷,抵达贾胡堡时,一路上都没有突厥人。
突厥人撤退得干干净净的,像是有序的撤出。
乌云铁骑没有停留,继续北上,穿过灵石,直达介休才停顿下来。
这一路都是坦途,灵石和介休的突厥人也已经撤退,大军行军速度也很快。
推进如此之快,连李智云心里都有点犯起了嘀咕。若不是仗着自己的人马战力旺盛,士气高昂,李智云都想停下来先看看再说。
李智云在介休休整一天,然后准备继续北上,过平遥、太谷后就直抵太原。
这途中无险可守,唯一可能给突厥人机会的就是长途奔袭后,乌云铁骑会疲惫不堪。突厥人可能认为有机会在太谷一带伏击唐军。
这个机会,其实也是乌云铁骑的机会。李智云要让颉利可汗清楚,乌云铁骑的恐怖战力。
乌云铁骑休整两日继续北上。为防止进入突厥人的包围圈,减少伤亡,李智云命令大军行进放缓了一些步伐。
行军中重甲骑兵、轻骑兵分两部分一前一后,中间是机动的云炮,前后还各有步枪手。
大军到了太谷附近凤凰山的一个平川,就看到乌压压的突厥骑兵列阵以待。
这平川的面积很广袤,周边有山脉的丘陵,应该是埋伏有奇兵。
突厥人看来是打算在此削弱一下唐军的士气,或是把那个不知好歹的愣头青,一下子干倒在地。
探马之前没发现这支人马,显见突厥人是事先有所准备,都是埋伏好的人马突然冒出来的。
“看来,突厥人并不是孬种,也不是遇强则弱。”
李智云睥睨的看着前面乌泱泱的突厥骑兵,还有阵列后滚滚的烟尘,冷语说道。
程咬金很兴奋,“汉王果然是神机妙算,知道这些土鞑子可能等着我们。”
“程将军可别轻敌,这些突厥人可是听过霹雳炮响动的,冲杀起来就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太平关时是大暴雨,突厥人的弓箭没有发挥出一点威力,而今日可不一样了。”
“属下明白。不过突厥人那几把刷子,我也是明白了。他们追擅长的就是马术,极善于在马上躲避箭矢,还能飞骑引弓。一般人真还得惧他,而我等可不惧他。”
“既然将军不惧他,重甲骑兵就交给将军了。”
“末将领命。”程咬金沉声而去。
李智云一挥手,大军进到突厥人阵前五百步左右时停住。
只见乌云铁骑开始变幻阵型。
本来是一路纵队,开始变换成了一个方形的防御阵型。
一百多门云炮以四方形,被迅速的在轻骑兵身后摆好,轻骑兵遮挡住了阵列内的云炮和步枪手。重甲骑兵则列阵在两边,准备在适当的时候进行冲击。
李智云在中军位置指挥。他示意将放在站笼里的叠罗子给推了出来。
他要让突厥人看到叠罗子在自己手里,倒不是为了让突厥人忌惮自己,而是为了激怒这些家伙。
突厥人的狼头纛下,并没有颉利可汗的大旗,这支人马虽然不是颉利可汗领军,但也并非寻常骑兵。看上去,很多都是突厥的狼头兵。
不过,对付什么兵都无所谓,在火器面前,乌云铁骑都是连人带马一起虐杀。
兵戎相见,鼓角争鸣。
两边都是急不可耐的等着这一场厮杀,一时间,突厥人从三个方向冲了起来。马蹄声骤然而起,如惊天动地的雷鸣。
铁蹄风尘暗,刀光鬼神惊。
突厥人一泄而来,如洪流奔腾,势不可挡。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乌云铁骑的轻骑兵们在鼓点声里,渐渐的退后,露出了云炮黑唆嗦的炮口。
新式的云炮,射程可达到四百步开外了。而且弹丸也从普通的铁砂转为飞雷,其杀伤力惊人。
眼见着,突厥人的骑兵以奔雷一样袭来。突厥人开始了马上杂耍,把自己藏身在马的一侧,企图躲过任何远程的弓箭。
而且从三个方向而来的突厥人,几乎都忽略了叠罗子被掳在唐军手里的事实。
他们根本不管什么人质的死活,只是简单的冲杀而来。
轰隆隆!
轰隆隆!
……
炮声隆隆,上百门云炮一阵怒吼,早已盖过了骑兵的浩大声势。
突厥骑兵在三百步左右时就被连人带马轰击倒地。
少数零星的骑兵还在往前冲,又是一阵砰砰砰的枪身。
没有一人一马能够冲到乌云铁骑的两百步距离内。乌云铁骑的阵列稳如泰山,除了硝烟弥漫之外,士卒们毫发未损。
而乌云铁骑透出的杀气,随硝烟四处散去,笼罩四野,令热血的一方不寒而栗。
杀戮有时就是这么简单而粗暴,。
突厥人在这一刻,生生的看着自己的人马被雷鸣一样的大炮轰死在战阵前,尸横遍野,马的悲鸣声
但突厥人并没有退却的意思,还在一往无前的往前冲。
这支人马,原本就是颉利可汗用来冒险的。
颉利可汗也不会相信,连自己儿子叠罗子都没能撼动分毫的乌云铁骑,会被这样一支人马给战胜。
但是突厥人不可能就此放弃自己的尊严。既使是以卵击石,也要拼死一搏。
颉利可汗的线报是,唐军内部也在纷争中,汉王正与秦王和齐王闹得不可开交。
颉利可汗明知可能不敌,还是寄希望此一役能有所斩获。若是遇到李建成或是其他唐军,说不定可以在重创唐军之下,给太原之战带来转机。
而恰恰,此役真是突厥人最不想遇上的乌云铁骑。
二万突厥大军,在两个时辰里,死伤大半,最后不得不开始溃逃。
李智云没有挥师穷追。如果要追击突厥人,只有轻骑兵才能追上,而轻骑兵离开了火器的保护,突厥士卒的骑射则可大显神威。
他不希望自己的轻骑兵去冒这个险。哪怕是死伤人数不多也完全没有必要。
战争除了消灭有生力量,最重要的是让对手明白,自己才是无法战胜的神话。
跟乌云铁骑打一次两次会失败,三次四次仍旧是失败……甚至生出战无数次都会失败的念头。
望着突厥数千骑的撤离,程咬金还意犹未尽。
“末将领兵的重甲骑兵可算是杀过瘾了,就是追不上这班兔崽子。没想到他们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程将军的勇猛,可算是让突厥人领教乌云铁骑的冷兵器,想来,他们以后看到程将军,也会胆寒不已。”
程咬金哈哈大笑。
重将士继续北上,于当晚抵达榆次,就地扎营。
突厥人在榆次也设立了保卫太原的第一道防线,不过突厥人在太谷溃逃太快,太原守敌也已经知道,唐军的前锋乃是闻名的汉王。
结果榆次的突厥人在当晚就连夜弃城而去,退到了太原城内。
而当晚子时一过,李智云就亲率十余名士卒潜到了太原城城下。
借着夜色,将十余块硅土炸药分别安放在了太原城的城门旁边。他准备用炸药直接炸开太原城门,给突厥人再来一次惊喜。
翌日,乌云铁骑列阵在太原城下,颉利可汗的太原守将叫阿史那思摩,他是一员猛将,曾经在始毕可汗的手下就是战功赫赫的战将。
眼看着城外整肃的唐军,阿史那思摩很难想象,这支数千的队伍居然就能阻止住勇猛的突厥人。
阿史那思摩也是很务实的将领,他已经在太原城里,布置了众多的防御手段。连突厥人不屑于使用的一些手段,他都采用了。
抛石机,各种滚石擂木,铁汁灰瓶……甚至,他为了防止唐军的霹雳炮,在城门口堆置了大量的木材和石块。
太原守军的箭矢也是准备充足。
“只要唐军不会飞行,不会从天而降,我阿史那思摩就绝不让他们越过我的墙头。”
阿史那思摩从未跟乌云铁骑交手,他也认为自己已经足够谨慎了。
他甚至一再的约束其他求战心切的将领,不要冲出城去与唐军对战。
他认为也许保守可能才是克敌之术。毕竟前面所有的失败,都是在跟乌云铁骑的对垒中而败北的。
“也许,他们想要的就是我们不断的进攻,他们也找到了突厥勇士的弱点……”
阿史那思摩谨慎的认为,自己只要守住了太原几个月,颉利可汗一定会派大军来解围。
太原城落入突厥人的手里也有数月之久了,各种粮草十分充足。
之所以收缩而战,也是因为阿史那思摩认为太原城一定可以固守。
而他想不到的是,他的想象力还是有限。
在辰时,乌云铁骑行进到了三百步开外的距离,然后就停下了脚步。
李智云拿过一支云六步枪,举枪瞄准了城门外事前放置的一个引火雷。
砰的一声枪响。
只见那枚引火雷一股硝烟蹿起,然后分成若干股硝烟燃向了不同区域埋的硅土炸药。
阿史那思摩站在城楼上还往下探看着,眼目充满了狐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回身手一挥,下令抛石机做好准备,准备迎击唐军的进攻。
而在他的手高举着的那一刻,凝固在空中的瞬间,轰隆隆的巨响响起。
硅土炸药以惊人的威力直接就将城门楼子,附近几个马面都夷为平地。
一时间烟尘四起,整个坚固的太原城墙,被炸出了一个百米的大豁口。
砖石飞溅到数百步外,连乌云铁骑内都被一阵细密的石子打得劈啪作响。
不过,乌云铁骑的士卒也都早有准备。
这也是乌云铁骑的士卒们,第一次在大白天见识到汉王的炸药,是具有如何惊人的杀伤力。
在爆炸后的一刻钟里,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城门楼子已经消失,除了瓦砾,根本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尸身留下。
城内幸存的突厥人,惊愣了片刻也终于明白了。以前那数万突厥人的惨败,究竟是怎样的。
突厥人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一种绝望的恐惧。
眼见着,乌云铁骑的阵列开始往城内推进。
在最前面的是乌云铁骑的步枪手。
突厥人在呆愣和迟疑中,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逃跑还是继续战斗。
而当他们从硝烟中看到乌云铁骑的士卒时,胸前都开出了一朵朵的红花。
砰砰砰!
……
枪声大作,纷纷栽倒在地。
乌云铁骑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完成了太原的占领。
而突厥人大部则逃窜向北。
此一役,突厥人把乌云铁骑不到一个时辰收复太原的消息,也很快的带到了下一个郡城。
李智云依旧下令不必追赶。
他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士卒们休整。
然后清点乌云铁骑的弹药情况。
因为在霍邑城时,乌云铁骑有过一次完整的补给。但是在太谷和太原这两战,消耗还是挺大的。
这也是李智云此次北上最关注的一件事。
只是越往北,自己的补给线就越长,这多少还是令他有些担忧。
乌云铁骑的战力,主要就是来自这些火器弹药,如果一旦供给上有问题是非常麻烦的事。
而李智云给远在垣曲的马三宝交代的是,自己北上开始后,弹药的供给,一律由秦叔宝领军押送。
265、汉王非豪杰
由于李智云攻伐太原太顺利,北征速度推进得很快。
从垣曲出发的补给马队,则完全跟不上。
秦叔宝押运的第一批弹药运抵太原时,乌云铁骑在太原已经休整了十天。
李建成率领的大队唐军也早已经抵达了榆次,并驻扎在榆次,同时开始派人马收复附近的县城。
当李建成等人看到太原城城墙那个一百多米宽的大豁口时,完全都惊呆了。他们都是用过霹雳炮的人,也不知道李智云现在早已经升级了火器。
“这还是霹雳炮轰出来的?”
“汉王的霹雳炮得多雄壮啊,才能把这么厚的城墙给轰塌了。”
“是啊,就是天雷也难以做到啊。”
“这景象恐怕亘古未有,城墙还能拦得住汉王。”
……
李建成听着这些话,心里也暗自慨叹,李智云的实力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而且,他的攻伐手段是惊喜不断,没有人能猜到他还会耍出什么花样来。
也难怪,父皇对他心生忌惮了。如果照此下去,任何一位君主都得对他另眼相看。
李建成看着李神通和李孝基等人,眼馋的看着城墙议论纷纷,于是说道:“五弟成了我大唐的定海神针了,我等只能望其项背。”
李建成的谦逊一点问题都没有,其他人也觉得他的话很中肯,都纷纷附和,对李智云又是一番赞扬。
李神通捻须钦佩道:“老夫一直认为,智云乃是天纵奇才啊。哪一次,不是他如有神助一般出现在危急之时,令人心内一振。只要听说汉王来也,我等都是心里大定啊!”
李孝基连连点头,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是对李智云钦佩不已。
李建成想听的当然不是这些话。
他话锋一转,说道:“五弟也是真的强悍无比,本是大唐之福,只是,哎!”
他这意味深长的一声,让李神通和唐俭都不禁问道。
“太子如何叹息啊?”
“汉王强悍不是好事嘛?”
李建成面带平和的笑意,好像内心也无什么大的波澜,“的确是好事,是大好事。只是……怎么讲呢。”
李神通不晓得他在卖弄关子,连忙问道:“太子有啥不好讲的,难不成你还畏惧了谁?”
其他人附和,“就是,太子爷尽管说。”
“太子乃是仁义之人。”
李建成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五弟太强悍,就显得我等好像废物一样。你们看看,他一人做前锋,一路上所向披靡,突厥人是望风而逃。唯一的一次阻击,还是两个时辰就被打得尸横遍野。等他兵临城下时,太原城即是城破之日。你们说说,那还有我等的事。”
他一说完,李神通和李孝基都沉默了。唐俭则默不作声,心内在思索李建成的话外之意。
李建成的那些谋臣副将,大多都明白李建成想要表达的潜台词。李建成是在表达不满,不过他不能直接说出来而已。
“我等率领大军来此,只是等着打扫战场,让五弟一人领军顶起了整个北征,我是心内有愧啊。乌云铁骑不过数千人,我等大军十余万人马……哎!再怎么说,五弟虽然强悍,但兵事始终是国之重器,五弟心内得有多担当啊。”
李神通点点头,“太子说得极是。我等还从未想到这一层深意,真是难为了智云。”
“神通叔,我等在五弟面前就是废物啊!”李建成一句话说得痛彻心扉。而这句话还有振聋发瞶之感,不知不觉的就得承认,自己在李智云面前就是废物。
他是直接把所有人与李智云割裂开来了。
几乎没有人反驳他的话,也自然的让人认为,只有李智云才是大唐的巨擘,定海的神针。
而其他人,也不过是沦为了附庸一样的角色。
唐俭看大家脸色都不好,出来打圆场说道:“太子言重了,言重了!太子和太子的部将,还有两位大将军也都不能称为废物。”
而至于其他人在李智云面前的定位,唐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建成看自己的话达到了预期效果,才笑道:“我是一时心直口快,连带把两位皇叔都一起弄得难堪了。”
李神通直爽一笑,“不碍事,不碍事。太子说得也对,我等本来就不能跟智云比。不过,我们帮着收复一些府县,倒也不在话下。是不是,孝基?”
李孝基点点头,“太子和兄长都说得没错。”
进入太原城内,李建成率众去贺喜了李智云一番。
李智云对这些人也还算热情,不过他心里等着垣曲的补给,也是等得心焦。此时的秦叔宝也还没到太原城。
李建成以大总管的身份,于是在城内摆酒宴,至于犒赏,因为事前已经约好的。
太原城内所有的物质都归于安北都护府,属于李智云的乌云铁骑,自然就没其他人什么事。
李建成这个大总管也就没有可以犒赏的物资。
虽说有点尴尬,不过,其他人也还是心服口服。
一番觥筹交错,众人对李智云又是一番大加赞赏。李建成作为酒宴的主人,他当即宣布众人开怀畅饮,也不必计较任何爵位高低,尽可豪放一饮。
酒酣耳热之际,李建成的部将罗艺,喝得有点醉醺醺的。他借着酒劲端着一碗酒就要敬李智云。
因为在座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将军。罗艺投唐不久,因为家世显赫又能征善战,归唐时封为了燕王,赐姓李氏。他在李建成的麾下任一名虎贲中郎将。
此人善骑射,用兵也是大将之资。他降唐时间不长,所以对李智云还不是那么熟悉了解。
虽然看到太原城那个大缺口,有些震惊,但内心还是半信半疑。
一碗酒敬到李智云跟前,李智云也有礼回应。
罗艺大着舌头道:“都说汉王是天纵奇才,今日见了太原城被破的景象,末将真是开了眼。末将也是纵横捭阖多年,内心臣服,就先敬汉王一碗。”
李智云对罗艺没什么太多的印象,只是知道此人后来叛唐,还逃奔向突厥人,被李世民给杀了。
不过,那一条历史线路也早就变了,李智云也对罗艺没有另眼相看,而是以一个陌生人待之。
罗艺说完,把酒盏齐眉一举,然后一饮而尽。
李智云也略微示意一下,自己浅尝且止的抿了一小口酒。
他的这一举动,一下子就让罗艺心里大为不满。认为李智云看不起自己。
有时,越是在强悍者面前想要展露自己的不甘,多半是因为此人自尊心过大,自卑心理在作祟。
罗艺认为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燕王,李智云连手里的酒都不愿意干掉,这有点让其心里光火。
罗艺就站在李智云的酒案前不动,笑呤呤的看着李智云。
李建成一直都是边喝酒边在暗中观察着李智云。因为李智云有点心绪不宁的样子,令人迷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五弟这个人应该是又弱点的,也许正如元吉说的,他的弱点就是心不够狠……
李建成正想着的时候,就看到了罗艺敬酒的一幕。
罗艺站在李智云酒案前不动,其实是相当的不恭敬。但是,李建成视若未见,他想看看李智云是怎么应付的。
李智云打量了一下罗艺,道:“罗将军这是……”
“汉王,你手里的酒可没有喝完啦。”
“我不善饮酒,见谅了。”李智云平淡的说道,一副与人为善不与人争执的样子。
因为罗艺的话语有点咄咄逼人。
“汉王是威震四方的将帅,怎能如此婆婆妈妈的,这是不给我罗艺面子啊。”
罗艺能有多大的面子?我为啥要给你面子?
“那好,我给你面子。”
李智云说毕,端起酒碗有浅尝且止的嘬了一口。
罗艺哈哈哈大笑而去,不置可否。
不过他回去一落座,就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似乎在饮酒这事上,李智云不被自己看得起。
李智云见此,也不想跟这种人深究。
而李建成看到此情此景,他觉得,李智云的确是心怀宽仁,缺少一些暴戾之气。这正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在酒宴上,不知不觉的,李建成就让韦挺再一次去挑战李智云。
韦挺也是一员虎将。他瞅准李神通和李智云互相致意的机会,就端着酒碗走了过去。
而他这是单膝跪地敬酒。
毕竟他只是一员郎将,也没有罗艺那种燕王的爵位,所以算起来是比李智云低很多。
“末将也敬汉王一碗酒。汉王威震突厥,扬大唐之国威,末将敬佩万分。”
说着,韦挺将酒一饮而尽。
李智云刚跟李神通饮过,一碗酒已经干掉,于是有侍从从旁把酒斟满。
李智云又是浅尝且止。
而韦挺是个粗人,仗着酒意就大声武气的说道:“汉王如此饮酒,太小家子气了。刚才明明跟李大将军都是一饮而尽,而在末将这里,却有些推脱。末将借太子的话,今夜既然是三军面前无论爵位,那汉王就该满饮此杯。”
李智云蹙眉道:“既然无大小,就没有所谓的该与不该。爱饮多少就是多少,拘于礼节,反而令人觉得不爽。”
韦挺哈哈一阵大笑,“末将就喜欢汉王这性子,想喝就喝,不想喝就是神仙也劝不动。”
李智云放下酒碗,也不想啰嗦。
韦挺却并没有走开的意思,而是说道:“在唐军中,人人都说汉王乃是豪杰中的豪杰。不过,末将认为,汉王这个豪杰之名还有欠缺。”
在闹哄哄的明堂内,本来也没人太在意谁在说什么。不过韦挺这话还是被众人听到了。
谁在说李智云不是豪杰?
众人都停下了酒盏看向了李智云的酒案前。
“好!说得好!”而旁边突然还有人站出来附和韦挺。
这人就是一直在一边耿耿于怀的罗艺。
他此时已经是按捺不住了,听韦挺如此放肆的说出这种话,他也想壮韦挺的声威。
李智云看着韦挺,那眼神凌冽而充满疑惑。
他不知道这家伙为啥要这样说来招惹自己。就因为这是一场酒宴,可以随意恣肆的胡言乱语。
韦挺咧嘴笑道:“末将的话,汉王可能不爱听。不过幸好汉王说了一句,今日的酒宴不用讲什么礼节,所以,末将才斗胆在这里说两句汉王的不是。”
唐俭忙给李建成递眼色,那意思就是叫李建成约束好部下,可别弄出什么事来了。
李建成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他其实是最想看李智云是如何发飙的。
李智云轻嗤一声,“韦将军还极善于抓我的言语,那就请说,本王洗耳恭听。”
“那好,就恕末将冒昧了……汉王作为皇子,又是唐军中令人钦羡不已的将帅,为何一人独享神器?”
李智云心里暗骂,还真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是让人敞开了说话,别人是什么都问得出来。
“怎么,你认为本王的神器未怎样?未又效能,还是未杀死突厥人?”
“不不不,末将说的是,汉王神器过去也就是霹雳炮送给了太子、秦王和两位李大将军而已。却从来不送多的弹丸,是不是?”
马德,这厮是什么话都敢问,要是换个人是真不敢问这些事。因为李智云直接就可以连炮弹以后都不给你。
不过现在情形变了,李建成他们的霹雳炮丢了后,现在李智云手里也没有霹雳炮给他们了,他们现在的确是眼巴巴的都在看着自己。
跟韦挺动怒,其实,也是在打其他人的脸。
“汉王说说看,这是为何?”
韦挺见李智云沉默,就不放过他,步步紧逼。
而其他人除了唐俭之外,心里多少也都想要知道答案。也都沉默着不说话,眼睛都落在了李智云的身上。
“你想自己为什么?”
“末将的确想知道。”韦挺是粗中有细。
“很简单,因为霹雳炮尽数被突厥人所掳,我不能冒险让突厥人知道我乌云铁骑火器的秘密。”
李智云的回答中规中矩,不过也是听来令人有不快的地方。
难道我等有了你手里一样的火器,还会被突厥人所掳走?
266、瓦岗残部
李建成厉声喝道:“韦将军不可口无遮拦!汉王的乌云铁骑乃是大唐的中流砥柱,国之磐石。韦将军不可以下犯上,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建成高声大气,似乎是为李智云化解难堪,也就算是呵止了自己的下属。
不过,在座的人疑惑仍旧没解开。
韦挺说得虽然太过直白,不过这个疑问在许多人心里都有。
李神通也好,李孝基也罢,此刻都还眼巴巴的看着李智云。
他们何尝不想李智云能像过去一样爽快,大手一挥,把新式的火器送给大家伙一些。
此时名堂内的这种气氛和一众人的神情,李智云看在眼里,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韦挺这一军将得李智云有点猝不及防。
只不过,他也清楚,韦挺和罗艺的背后就是李建成。
李智云也的确没有打算过,将手里的火器或是飞雷等再次送给李神通和李孝基他们。
他并不是不放心这两人,他不放心的是这些东西一旦落入旁人之手,就容易被人仿造。
这天下如此之大,谁说只有张鸦六的手艺最高超。
王仁则和刘黑闼就曾经造出过霹雳炮。虽然威力尚弱,但是足以超越冷兵器。
而李世民则一定在暗中在鼓捣着火器,甚至可能已经超越了王仁则和刘黑闼这两人。
李智云有理由让自己谨慎,只是,确实也没啥理由好拒绝李神通和李孝基。
“韦将军其实是想问一句,本王为何不把火器用来武装其他的唐军,是不是?”
李智云平静开口,让几多人都兴奋起来。
“汉王说得是,末将不过是好奇,总觉得大唐的军队若都是跟乌云铁骑一样,那岂不是眼空四海恣纵横。”
李智云微点着头,扫视着众人,
他稳如老狗的样子,让李建成都竖起了耳朵,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嗯,好奇心谁都有。也谁都拦不住。今日大家都在尽兴而为,大可不必责怪什么话对或是不对。本王也借点酒兴说说此事。说得对与不对,好与不好,大家可以权当本王的笑谈。”
李神通率先附和道:“智云随意说,我和孝基也不是真在乎。就算有点在乎,若是说开了也无所谓。无论怎么讲,叔父是乐见你威服海内,战功赫赫。”
李孝基:“对!”
这两人也的确野心不多,只是心内好奇想知道。
李建成也道:“五弟若是不好说的话,不说也罢。今日欢宴,不过是尽兴。”
李智云端起一碗酒,然后一饮而尽,放下酒碗后,沉吟着说道:“诸位都知道本王的乌云铁骑,有着天下最好的冷兵器和甲胄,还有无人可及的火器。乌云铁骑靠这些神兵利器,大杀四方,雄震百战。不过,你们觉得这些东西是凭空来的吗?”
看李智云如此认真的发问,其他人还都愣住了,没一个人说“是你宋应星老仙人的功劳”“你是梦中得到提点……”云云。
“其实,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本王的心血。”李智云说得有点动容起来,“你们知道心血是什么?是手捧心血献云寰!热血荐于轩辕台。”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明堂内其他人都沉默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噼啪的灯芯在炸裂。
没有人再议论一句。
此刻的李智云看起来是很动容的。
不过,须臾间,李智云就转换到一个轻松的表情。
“乌云铁骑手里现在这些火器,若是不以本王的心血来论价,单单要是以造价来算,也是十分的昂贵。不能因为本王手下有自己熟练的工匠,就可以说这些东西不名一文。若单是按可比的价钱算,一副明光铠的甲胄,起码得两百金。而单单一尊霹雳炮加上弹药,就得值五十套明光铠……”
李智云这么说,其他人都啧啧连声。
“当然,这还不是物有所值的问题。而是,它们原本就是无价的。本王舍得送的时候,是真心实意送给了诸位。而现在,本王的确手里也没有霹雳炮了。”
“如果按韦将军的说法,把大唐的军队都按乌云铁骑这么装备起来,也不知谁有此财力。本王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做得出来。”
罗艺说道:“说来说去,汉王还是不愿意送呗。”
李神通听到此有点义愤不过,怒斥罗艺道:“燕王这么说话好没道理。智云说得已经清清楚楚,他手里的东西就是心血,你何德何能要人家的心血。”
李孝基:“对!”
李建成见此情形下,李神通根本不上自己的套,反而还被李智云打动了。他只好打圆场道:“神通叔不必动气,罗将军的话实属冒犯了五弟。”
李建成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不过他还是不露声色的说道:“今日本是贺五弟的,来!诸将再举向汉王贺一杯……”
众人于是高举酒盏,齐声道贺。
李建成待众人饮酒毕后,说道:“酒兴之下,都不必计较谁的话轻话重了。”
于是,这场宴会总算是挨了过去。
李建成等人又回到榆次去,他又得部署其他唐军收复太原郡的失地。
而李智云这在太原城等候秦叔宝的补给马队。
等到秦叔宝赶到太原时,李智云一看秦叔宝这一行的样子,也是有点惊讶。
秦叔宝率领的马队,看上去有些疲惫不堪,一看就是星夜兼程赶到太原的。
“秦将军一路辛苦了。”
“汉王有所不知,末将这一路可不轻松。”
李智云和程咬金都奇道:“遇上了何事?”
“我领马队按汉王的交代,沿乌岭山北上,在上党郡的地界还遇上了一伙狡猾的匪盗。”
秦叔宝说的这条路,的确是李智云专门给他交代的。这条路相对荒僻,而行走还算是便当。为的就是避开一些人觊觎马队的物资,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程咬金听到此切了一声,“我还以为遇到了什么玩意呢,不就是几个毛贼吗。难道还拦得住你秦大将军?”
秦叔宝难得跟他斗嘴,自顾跟李智云说道:“这伙匪盗可不简单,他们打的是瓦岗军的旗号,说是李密的部下。约有一千多人,甲胄和兵器整齐,若不是看他们穿得乱七八糟的,确也跟屯卫、府卫这些士卒差不多。”
“他们是有备而来,还是意外的拦截?”
“看来是有备而来。”
“呃……”李智云警醒的看着秦叔宝。
“这伙人自称是李密的部将,他们手里还有一种霹雳炮……”
“霹雳炮?”
“嗯,比汉王以前的霹雳炮口径略小,但是更细长。与云炮有些相当,只是发射的不是飞雷弹丸,是飞砂铁钉。”
李智云奇道:“我看秦将军带的马队,人马都还安全,未又损失吧?”
“没有损失。幸亏我这一路都很小心。知道这种小道峡谷的地方,最容易被匪盗弄些滚石什么的拦截住。”
程咬金笑道:“我就说,秦将军就是盗匪出身,哪有匪盗能玩过秦将军。”
李智云问道:“那秦将军是如何自保下来的。”
“这伙人失算在,他们不知道我们手里云步枪的射程。我的马队三百人,两百个云步枪手。而在三百步的距离时,我们就射杀了他们的炮手。”
李智云能想象那种场景,一门炮,的确要想威震住一群人,除非人家不动不躲避。
只要步枪手们在掩护下还手,不了解云步枪威力的只能沦为枪下魂。
“那秦将军是如何知道他们自称瓦岗队伍呢?”
“一见我们,他们的一个头目就高声自称瓦岗残部……”
“秦将军就没跟他们套个近乎?”
秦叔宝摇摇头,“不是末将不相信他们是瓦岗的旧部。不过,怎么说呢……自我与咬金投了汉王,就有不事二主的打算了。”
“你总可以让他们卖个人情吧。”
“而关键的是,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瓦岗的残部。”
“为何如此说?”
程咬金一边道:“这还不简单,我跟秦兄都是瓦岗的老人了,要是随便提几个刁钻的问题出来,对方要是答不上,那自然就不是了。”
秦叔宝轻笑道:“我也没问,其实我打第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瓦岗的旧部。”
这个回答连程咬金都好奇。
“为何?”
“若是瓦岗的残部,末将没有不认识的士卒。若是李密以瓦岗名义招募的山匪,在树瓦岗的旗帜,那也有一个特征是不会改的。”
李智云和程咬金都好奇看着他。
“在瓦岗军中都要树一杆除暴安良的旗帜。”
程咬金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呀,还是秦兄仔细,看我这记性都已经忘了。”
“没有这杆旗帜就不是瓦岗军。若真是李密的山匪之众,那也另当别论,不能以瓦岗旧部自称。”
李智云点点头,继续问道:“秦将军断定他们是早有预谋来劫道,那这伙人是如何知道秦将军的线路的?”
“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按说……这条线路是走太原不是走霍邑,是完全不一样的线路。士卒们都不知道。知道这条线路的,除了汉王和末将、马长史之外,恐怕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程咬金不服气道:“我也还是知道,只是知道得不那么仔细而已。”
李智云思忖着,“也不是没人知道。有可能一直有人尾随呢?从垣曲一出来就可能被人跟踪,然后在预设地点,可不可能?”
秦叔宝认真的想了想,“有这个可能。毕竟是几百人的马队,可不是小目标。”
“也就是说,在垣曲已经可能有人盯上了我乌云铁骑的补给了。”
秦叔宝点点头,面色凝重起来。
“这伙人不仅有一尊改造的霹雳炮,还用起来略显生疏,又自称是瓦岗残部……”李智云的脑子里在寻找着其中透露出的信息。
“末将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李密的残部。”
“说说你的理由。”
“姑且不说李密是不是活动在上党一带,单是那尊霹雳炮,李密也应该造不出来。就算是他照猫画虎造得出来,可是那些黑火药却是货真价实的。”
李智云双眉紧蹙,他其实也早想到了炮的问题。秦叔宝这么一说,他就更觉得这里文章很多。
“那些黑火药是怎样的?”
“那些黑火药全都是黑颗粒的……”
程咬金琢磨道:“这么说的话……能造霹雳炮,还知道将霹雳炮改进尺寸,又会炼制颗粒黑火药。这最值得怀疑的可能是垣曲的工匠?”
李智云摇摇头,“不可能,黑火药的颗粒工艺,除了几个人懂之外,其他人都不懂,更不懂配方。这条线索应该如此来理……他们曾经接触过霹雳炮,也接触过黑火药。这一切极可能都是仿制的,而不是出自垣曲工匠之手。”
秦叔宝也点点头:“我也认为不可能出自垣曲工匠之手。在垣曲呆的时间久了,我也知道了汉王手底下的这些工匠是些什么人。”
李智云若有所思,“那就是李世民的可能性最大了。”
秦叔宝和程咬金都惊了一下,他们没问为什么,因为李智云的眼睛里有种笃定的东西。
李智云脸色越来越沉。
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来突然对秦叔宝说道:“秦将军无比尽快赶回垣曲去。”
秦叔宝一听,忙站起身说道:“末将也想到了这一点……”
程咬金一边还一头雾水,“哪一点?”
“这些人若是预谋劫道,也可能趁秦将军押运外出之际,攻取垣曲。”
秦叔宝点点头:“所以,我带着马队昼夜兼程,就是为了尽快把东西送到太原后,立马就回转垣曲。”
李智云点着头:“难道你也想到了这点……我看事不宜迟,就辛苦秦将军了,速速回转垣曲。”
“末将这就率部回去。”
“垣曲有马长史,原本问题不大。我担心的就是,马长史虽然有些谋略,但带兵打仗还是有点欠缺。若对方真是秦王的人私底下在干这事,那还真得秦将军回去镇住他们。”
秦叔宝于是在太原也没作停留,带着三百士卒就回转垣曲。
267、引刀一快
秦叔宝走后,李智云心里还在琢磨这事。
当即,他叫人快马送出一封书信到洛阳,把洛阳的何潘仁和董景程他俩全都调到垣曲,协防垣曲,以免垣曲遭遇不测。
李智云把垣曲交给马三宝和秦叔宝,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尤其是马三宝在垣曲经营的时间长,固守垣曲的防御方面做得也比较到位。
在垣曲,高墙深垒,乌云铁骑现在还有一百门炮和近千枝步枪,还有飞雷若干。
而且,这些火器风雨不惧,全天候可作战,任何来犯之敌在这种实力面前,几乎是无法攻下垣曲的。
除非乌云铁骑攻克了乌云铁骑,否则天下无人可破。
只是,垣曲士卒相对来讲并不太多,三千人左右,抵挡两三万人不在话下,抵挡五六万人的分散进攻,如果对方还有火炮,则稍显吃力。所以,李智云需要洛阳的何潘仁带人进行人员补充。
安排了这件事,李智云负手沉思着。
高惠通一旁说道:“汉王是不是觉得这件事一定是秦王干的?”
李智云点点头,“不是他还能是谁?能造霹雳炮的,不可能是神通叔他们。他们要是能造炮,就不会眼巴巴的看着我了。”
程咬金问道:“会不会真的是山匪呢?或是李密的人马?”他始终还是觉得这事真还有点玄。
李世民真敢如此跟李智云叫版?
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历史上不可谓不多。但真要是李世民跟李智云斗起来,还是令外人觉得不可思议。
李智云解释道:“李密早就跑到东南沿海一带去了,他还没那个本事在太行山附近躲起来,然后还造出霹雳炮。他但凡有踪影,一定会四处游窜,想要把旧部联络上。”
“那……汉王准备怎么办?直接兴师问罪?”
李智云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毕竟师出无名。我总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形下,挥师回临汾去把玄甲军给灭了。”
“汉王现在就需要的是证据?”程咬金担忧的看着李智云,他是真的意识到了李智云此话的分量。
说不定,李智云嘴上说着无法直接兴师问罪,而转身就可能振臂南下去灭玄甲军。
“嗯。我需要证据。”李智云沉声说道。
他声音里有些迟疑,有些无奈。程咬金是听不出来的,但是高惠通却听得出来。
“其实,我们可以自己去找证据。”高惠通突然说道。
“怎么找?”李智云一怔,他看着高惠通有深意的嘴角。
“派人去临汾,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蛛丝马迹。”
“李世民防备一定很严,这种事进行得很隐秘,恐怕不是那么的好打探……不过,也只有这个办法还可行。”
“要不,我去一趟临汾。”
李智云看着高惠通,微皱着眉,说道:“我手下那么多人,为何要你去?”
“在垣曲这件事没有消息前,大军不会再向北的,是吧?”
“嗯,当然,我得等等看。”
“我留在太原也没什么事。这里还有程将军在,倒不如我带几个人去一趟临汾。”
“你真的想去?”
“嗯,我可以快去快回,比其他人可能得到的东西更可靠。”
李智云没有马上应承,而是踱步思索着,时而也看看高惠通。
高惠通话已出口后,就很热切。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去,而且还有去的理由。
“我是江湖刀人,我比其他士卒更清楚怎样接近秦王的大营。”
“而且,我知道汉王究竟想要什么证据。这些证据若是带回来,汉王就可以直接决定是不是要灭了玄甲军。其他士卒,说不定意会不到汉王的所思所想,会让这件棘手的事不好作为。”
……
高惠通一边说,李智云一边徘徊。
但高惠通的劝说最后还是打动了李智云。
“那好,我给你五天时间去一趟临汾,把情况给我摸实了。五天之内没有情况也回来。按你说的,你也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证据。对不对?”
高惠通点点头。
“既然知道我需要什么,那你就去吧。”李智云终于松了口。
高惠通诺一声,施礼就准备退下。
“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乔装得……把人弄丑一点,别弄得那么清秀好看。”
对李智云的最后叮嘱,高惠通回眸笑了笑,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
高惠通一走,房间也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下来。
程咬金劝慰道:“汉王是不是心理还有些过不去?”
李智云摇摇头,过了一会,他对程咬金说道:“程将军先下去吧,告诫士卒们,随时准备出征就行了。”
程咬金领命也退了下去。
李智云还在沉思这件事,他心里其实有两种声音存在。
刚才高惠通的确是摸准了他的心思。
李智云也正如他说的,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李世民。
他前后说了两次,自己会灭了李世民的玄甲军。
李世民想要搞釜底抽薪,灭了乌云铁骑,作为礼尚往来,李智云灭他的玄甲军原本是无可厚非。
不过,这种事李世民也只是悄悄的干,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干。他借助突厥人搞李智云,或者是偷袭运输补给马队,都不可能亮明了身份。
其实李世民跟李智云一样都存在这个问题。究竟是明的来,还是暗的来。
这不是敢不敢硬碰硬的问题,而是谁有胆挑战大唐宝座上的李渊。
李世民悄悄做这种事,就是心怀忌惮,还不敢明里撕破脸。
而李智云也大不了把刀拔出来架在李世民的脖子上而已,并不会真的一刀劈了他。他要是真的要竖起大旗灭玄甲军,那就几乎意味着,他是在跟整个大唐作对。
而李智云在这点上,的确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做得出这种事。
他自己的两种声音里,这种声音暂时占据了上风。
不管不顾,要灭就灭,率性而为,引刀一快。
他之所以答应高惠通去临汾,就是因为他认为高惠通明白她该给一个什么样的引子给自己。只要这个契机出现,自己真的可能挥师南下去灭了玄甲军。
“但愿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
李智云看着一轮皎月,有点莫名的伤感。
268、归一的心智
马三宝按李智云的嘱咐,在胡云生一家到了垣曲后,就马上以贵宾的规格接待,安排住进了上好的院子。
胡云生见马长史如此待自己一家人,也是高兴得不得了。他心里知道,这是汉王有意撮合给自己女儿一门好亲事。
以往他来垣曲送矿石,也不过只是被李智云以礼相待,还没这样被待如上宾,还赠送一套院子给他过,安排些下人伺候他一家子。
两口子心内明白是好事临近,都非常的高兴,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有点小性子,自从提起垣曲汉王赐婚后,还有点闷闷不乐的。于是,也经常对胡金枝教导几句,让她顺遂了这门亲事。
汉王亲赐姻缘,胡家对汉王要感恩戴德,不能辜负汉王一番美意。而且,汉王亲赐的姻缘,也一定是个好人家,绝不会有错。
“听说是唐军大营的一个什么大师,在汉王面前都能说得上话的人……”胡云生和老婆跟女儿聊着这事。
“是啊,汉王是什么人啊。你爹那点事,他一个手指点指点一下就没事了。你这丫头可要给胡家争气,别一副看上去不情不愿的样子。”胡云生的老婆焦氏,她有点担忧的劝解胡金枝。
胡云生也没觉得女儿不情愿,他只认为女人可能舍不得嫁人。
“金枝好着呢,没你说的什么不情不愿的念头。”
焦氏瞥了自己女儿那样子,她心里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情是怎样的。
“那你问问她,为啥一到垣曲就不开口说话。整日,还失魂落魄的样子,究竟是为啥?”
胡云生安抚女儿道:“金枝是舍不得老爹吧,你爹好着呢。以后我们一家还都指望你了,你两个兄长,以后说不定还能在汉王手底下谋个差事。”
胡金枝还是不开口,不说这桩婚事的任何好歹。
胡云生:“也是,人家马长史都还没提这事,我们在这剃头挑子一头热……嗯,有些事等马长史提了再说。”
胡云生起身,端着茶盏自己个出门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焦氏看了女儿几眼,心里却在打鼓。因为知女莫若母,这丫头的心眼怎样她揣摩两下就清楚了。
“金枝,你给娘说老实话,是不是不喜欢这门亲事?”
胡金枝抬头看着她娘,摇摇头,不说话。
焦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猜中了什么。
“娘听你第一次回来说过一回,你是见过那个什么大师的。而你第一次提这事,娘就觉得不对劲,你有些不乐意这人……”
胡金枝只是听着,两个眼睛定定的失神想着什么。
“而每一次,你爹只要来垣曲,你就失魂落魄的,你又想跟你爹到垣曲来。娘要是猜得不错……”焦氏想起自己女儿站在路边痴痴看着汉王离去时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不离十了。
“你心里头想念,就该自己掐灭了,知道不?”
焦氏是对自己的女儿说老实话。
别说你个山野丫头高攀得上人家一个皇子不,单是一点,汉王给你介绍姻缘,你还用多念想什么。
胡金枝突然抬头睁大眼,盯着自己的娘,那眼神分明就是不服气。
“为啥要把自己心里的念头掐灭了?”
焦氏对女儿的反应一下子就急了,这女子是不识好歹啊。
“你爹刚才给你说的啥?说我们一家都得靠你这门亲事,你要是不答应,你知道人家汉王还厚待我们一家不?”
“我不想嫁人。”胡金枝倔强的回道。
“死女子!”焦氏小声骂道,生怕外面的胡云生听到了。
“这话说出来有什么用?那个女子不嫁人的。娘给你说,你要是不答应这门婚事,你爹非气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胡金枝不说话,脸上却很决绝。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娘都不知咋说你,你是心太大了……反正女人都是这么过来,容不得你那点小心思。”
焦氏又教训了几句,心想,真要是事到临头也由不得这丫头自己。
她之所以着急,也是怕女儿把事情搞砸了,还怕自己女儿处不来这种事。
……
果然没两日,马三宝就带着聘礼来胡云生院子里提亲来了。
胡云生一家子除了胡金枝没露面外,对马三宝是千恩万谢。
马三宝也是例行公事一样,把下聘纳吉请期等一干迎亲程序,一下子就跟胡云生商定了。
因为汉王临走时吩咐过,加之马三宝也想快刀斩乱麻,让归一先洞房成亲再还俗,把生米弄成熟饭,使归一无法再修行。
胡云生也是乐得笑呵呵的,巴不得这事越快越好。
于是,两方商定就择吉在两日后迎亲,玉成好事。
马三宝也早就把清平道人弄到城里青云观里去了,归一知道自己师父确实不能呆在工场内,也只好作罢。
马三宝就给归一说活,说汉王希望归一还俗婚配,并正式礼拜为**师。
归一跟随清平道人多年,但追随李智云后,基本上都是在工场内炼制黑火药等,荒废了修习道家功课。再加之,工场内的工匠们,常常互相插科打诨,说些荤话,让少年人的内心早就古井泛波。
在马三宝连番攻势下,归一根本招架不住,红头涨脑的说不出话来。
马三宝见归一没有反对,就算他默认了这桩婚事。
只是,归一说他要先去青云观看看自己的师父,跟师父述说一番后才行。
马三宝想了想,也没强求他,就答应让他去见见师父。
翌日,归一带着五个侍从就往青云观而去。
青云观在垣曲的南城,道观规模尚可,有数百年的历史。
之前,归一也没来过这地方,马三宝给他说的是,他师父清平道人在此修行炼丹。
归一心里虽然不舍师父,不过经过李智云那次试制硝化甘油的恐吓之后,他也知道师父的脑子有问题。而他过去依赖师父,离不开师父,也只是因为自己视清平为唯一的亲人,形成了依赖。
此时,归一心智也渐渐要成熟起来,分得清一些事物的轻重。不过在自己还俗成亲这事上,他虽然已经动心,但还是想要听听师父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