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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笑卮言     大唐:逆天庶子夺嫡txt下载     大唐:逆天庶子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9、节节败退

    第十五日,终于等到了第三次蒸馏硫酸的日子。

    工场里围了很多人,除了工场的工匠外,还有李智云和马三宝、高惠通、归一、张鸦六他们。

    新砌的工场内飘散着各种气味,非常的难闻,而人们在前两次失败后都很焦灼的期盼着。

    整整十几天的时间,大家跟李智云一样都在熬着、盯着每一个反应和变化。除了等硫酸铁结晶粉末的形成,还要用碱提取甘油。

    因为是初春时节,气温还不高,有些冷却的环节,相对还算是比较容易的。

    而前面这些步骤其实都还算比较容易,后面的反应过程,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如果硫酸铁不能制出硫酸,那么现有的制作工具都需要重新来过,需要重新弄一套蒸馏和制冷的东西。因为那些加热和蒸馏用的铁质锅具和管道,里面都会被反应物烧蚀沉积。

    前两次的失败很相似,都是反应剧烈,大量的放热,差点把现场弄得一塌糊涂。而最后一滴硫酸都没有弄出来。

    这是第三次,那些工具又再次重新制作过。

    李智云手里捏着一块硅土,指挥工匠们继续重新试制。没事干的工匠都屏息盯着。

    每个人都很紧张。他们不是害怕现场发生什么,而是不希望那种挫败感一二再再而三的来临。

    “你有两天没睡了……”

    身后的高惠通柔声的提醒着李智云。

    李智云转头看了她一眼,高惠通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这次不管成不成,你都得要好好睡一觉,不然你会倒下的。”

    高惠通的语气里增加了一点笃定的命令式口吻。

    李智云不置可否,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觉这比一场战斗还要耗费自己的精力。

    成功是没有捷径,也没有什么战略迂回的方法,成功只能从失败中来。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成功,成功就毫无意义。

    归一走到李智云面前,沉声道:“汉王,这次由属下来指挥,如何?”

    李智云看着满脸油汗的归一,熬了这么多天,他的两个脸颊都已经明显的凹陷了。只是两眼比自己还亮,焦灼而执着,他这是还在兴奋中。

    这是个好事,说明他一直都在失败中琢磨,并不畏惧失败。主事的人,有这种精神状态,才可能把工场搞起来。

    就算是再失败几次,李智云都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归一离不开清平道长。

    这些天,李智云没有让马三宝把清平道长弄走,因为他还在,还能够规制住清平。

    “好,就交给你了。”

    前两次,整个蒸馏过程都是李智云在指挥,这一次本来,李智云也是打算让归一来。

    “你大胆按你的设想来……”

    李智云最后交代了一句,归一颔首时目光有几分坚定,像个迈上战场的勇士。

    硫酸铁的蒸馏冷却,的确是随时都需要人指挥、调度。比如物料量的多少,温度的控制等等。并不是简单的大手一挥,好东西就自己生成了。

    当归一走到物料烧制的大铁釜跟前时,他的举动也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归一脸色有点苍白,也许是因为紧张的原因,他两个手不停的攥在一起揉搓着。

    这玩意跟黑火药不一样,那个时候都是师父清平有经验的实践过的。现在这玩意前两次都失败了,连汉王都失败了,压力可想而知。

    他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孑然独立的师父,一脸黑气而肃然。

    “师父!徒儿该怎么做?”

    “归一,按你想的,物料酌减一半,火焰再加三成,师父可保你成功。”

    清平站在一边,朗声说道。

    归一的确也不是自己冲动之下站出来的,他也是在师父的怂恿之下,自己脑子里不断琢磨后,才站出来的。

    汉王叫自己是大药师,说自己师父脑子糊涂,他就想证明给汉王看,自己配这个大药师的称号,自己师父的脑子也还行。

    “徒儿知道了!”

    归一大叫了一声,他似乎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众目睽睽之下的这场炼制,是他归一的,也是他师父的。

    归一撩起衣襟,扎在了自己的布腰带上,朝工匠们一挥手。

    “倒料!”

    ……

    李智云看着这一幕,他心里终于明白了,归一为什么要到自己跟前来请缨。

    他在证明,他和他师父之间缺一不可,他不希望自己的师父离开这个地方。

    另外,他应该是已经意识到了,李智云想要他的师父离开这个工场。

    “再加一成的火力!”

    归一全神贯注的给工匠们口令,双眼时不时的要去观察大铁釜里面的反应。

    土办法就是这样,非常的笨拙又很危险,不像现代工艺可以控制温度,可以直接观察到反应釜内的情形。

    “再加一成火力!”

    归一又在下达口令。

    “好!给我封盖冷却!”

    归一大声的吼叫着,工匠们手脚麻利的回应着。

    李智云紧抿嘴角,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士卒在冲锋。

    而归一声音和表情上的变化,却给了他信心。因为李智云前两次,都没有走到最后的冷却这一步就失败了。

    “好了!减火力一成!”

    归一眼看着大铁釜密闭起来,铁管道开始冒出气雾,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师父。

    “师父,现在是不是等等就行了。”

    清平看着徒儿脸上漾开的一丝轻松,含笑点点头,“等等就等等,徒儿来师父这里,我们一起等。”

    “好呢!徒儿来了。”

    两师徒的这种唱和,工匠们也常见,而李智云倒是第一次。归一在垣曲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刻板而忧郁的少年,默然无语,心思沉沉。

    在这一刻,归一好像回到了两年前的样子,有些顽皮又有些率真。

    “他一直都在心痛自己的师父。不过,有些事是没有办法的……”

    李智云自语道,他在此刻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归一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他话的高惠通没有搭话,只是叹息了一声。

    “出来啦!出来啦!”

    守候在冷凝管前一个工匠惊喜的高叫。

    众人都喧哗了起来。

    “是成了吗?”

    “归一大师可能这下成了。”

    “哎哟,终于成了。”

    李智云疾步过去看,在土陶制的冷凝管里开始滴出了液体,还有一股浓烈的酸味。

    成了!

    李智云朝归一竖起大拇指,赞赏的点点头,“大药师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这次终于成了……”

    众工匠都欢呼起来,人群里欢腾一片。大家都知道汉王一锤定音,意味着大家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终于在十五天后,垣曲的工场内获得了硫酸。

    这就意味着李智云离最后的成品越来越近。

    趁着人群的欢腾,李智云在人前表现出了对归一的赞赏后,他拉过马三宝离开了工场。

    “你是不是给清平提过,要给他修一处道场的事?”

    “当然,汉王吩咐属下后,属下就给清平聊过两次。也是试探试探他的口风。”

    “他怎么说?”

    “道长不愿意去,他说他跟汉王约好的,是汉王定了天下时,汉王才给他修一处道场,现在他不愿意。”

    “他还真记得那么清楚,当年的话,虽然不是戏言,但有些意思也变了。这天下,已经被父皇定夺了。”

    马三宝看出李智云心里有话,“汉王是不是担心归一?”

    李智云点点头,“归一今儿很成功,把问题给我解决了。可他又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属下也发现了,他是想向汉王显露出他对清平的依赖。他故意高声大叫,把清平道长摆出来,无外乎就是想说他师父脑子没问题,师父还可以在工场。”

    “说到底,他舍不得师父离开他。”

    “那怎么办?”马三宝无奈的问李智云。

    “师徒二人如此,还真不是本王给他娶个姑娘这么简单的事。我们往后再看看,再想想其他办法,暂时也不提给清平修道场的事。”

    “汉王怕归一急了?”

    “嗯,他刚把事情做好,得多成几次,掌握了关键的东西后,我们再来提这件事。”

    李智云现在只能无可奈何的把清平道长请出工场的事先放一放。

    而工场内制出硫酸后,也很快就制出了硝酸。制出硝酸的反应也得益于归一,他对如何蒸馏冷却有了新的认知。

    而最后他们一共得到了大约两升的硝酸。

    兴奋了一天后,夜幕降临,李智云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行营。

    高惠通早早的就伺候着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李智云刚躺下没多久,眼睛刚闭上,就听到有侍卫在门口跟高惠通说话。

    应该是有什么事要禀报,而高惠通想让自己好好休息,让侍卫先等一会。

    李智云心里有事是睡不着的,他翻身而起。

    “究竟什么事?”

    高惠通推门而入,脸上不情愿的样子,说道:“何潘仁从洛阳发来了驰报。”

    “赶快拿来我看看。”

    高惠通把驰报递给李智云,李智云打开后一看。

    原来,突厥的颉利可汗大军已经攻下了太原,北方的几个郡已经被突厥人全部占领。

    李世民、屈突通和李孝基、李神通、李秀林的诸路兵马,全都败退至了临汾郡的霍邑城。

    而李世民给洛阳的李智云发了一封信函,他希望李智云去霍邑城阻击突厥人。

    “这么凶险?”

    李智云看着驰报,双眉紧蹙。他心里很难相信,这次突厥人来势如此猛烈,居然几路人马都抵挡不住。

    李智云又看何潘仁转送过来的李世民的信函。

    李世民在信函里说道,颉利可汗此次一路势如破竹,除了前期的十五万大军之外,后面又从马邑增派了二十万大军。

    而之所以唐军节节败退,皆因为,唐军几次都试图与突厥人寻机决战,试图倚仗霹雳炮彻底的把颉利可汗打回大漠去。

    而结果,事与愿违。突厥人并不畏惧霹雳炮。

    霹雳炮也不仅震慑不住突厥人,还被突厥人掌握了如何避开霹雳炮的冲杀窍门。

    “搞笑,也不知是谁指挥的,靠霹雳炮怎么能跟突厥人斗?”

    李智云有个预感,唐军的节节败退,皆可能是因为李世民在指挥整个战役。

    在这群人里,李世民是绝对的领军人。

    “我们要去霍邑吗?”

    李智云摇摇头,若有所思。

    “不去。我们倒是要回洛阳去才是真的。明天……明天我们先回洛阳。”

    “可是秀林姐在霍邑……”

    “放心,只要她不在娘子关,我就放心了。”

    “真的?”

    李智云看着高惠通担忧李秀林的样子,笑道:“那还能怎样?她在霍邑城好好的就行了,如果他们守不住霍邑就会再往南跑的。也不是她一个人在逃,我二哥两个二叔都在逃。”

    “何况,我也不是她让我去霍邑。这也不是去救她,是去跟突厥人打仗,我当然是听父皇怎么说。父皇没喊我动,我是不会去的。”

    李智云把信函扔回给高惠通,重新躺下,然后闭上眼睛挥挥手。

    “我要睡觉了。明儿……明儿去工场,我……我还有事,然后,回洛阳……”

    李智云说着说着,语焉不详的渐渐闭了嘴。

    高惠通只得轻手轻脚的闭门,然后出去了。

    可李智云刚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又有快马来了。

    “有洛阳驰报……”

    “谁的?”高惠通急问。

    “何统领转来的,是三公主的信函。”

    高惠通接过信函,一把推开了门,哐当一声,风风火火的就又进了李智云的卧房。

    李智云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他惺忪着疲倦的睡眼,干涉着嗓音问道。

    “咋回事?不让本王睡觉了!”

    “汉王,是秀林姐的信,秀林姐的信。”

    李智云无奈的立起身,又接过信来。

    李秀林在信里说,她希望李智云赶快前往霍邑,如果借助雀鼠谷地形,还有人阻止突厥人围困霍邑。

    若是晚了,霍邑的唐军将不得不退守到河东郡城。

    李智云把信一扔,“哎!退路都想好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高惠通却急了,“汉王,这可是秀林姐的求援信。”

240、有居心方为人

    “我知道是我姐!”李智云半眯着惺忪的眼,沉声诘问。

    又突然高了两度:“我刚才已经给你说了,我姐不是要我去救她,她是要我去跟突厥人干。我能随便跑去跟突厥人干吗?没有圣谕,我能离开洛阳吗?离开洛阳打突厥人就是抗旨,违抗父皇旨意。”

    李智云一副无力支撑睡意的样子,“我要睡觉啦。谁再来信函,都别打扰我……要是再打扰我……”李智云强撑精神勉强呲了呲牙,露出软弱的狰狞样。

    “可你连信都没看完,怎么知道秀林姐到底说的是啥。”

    高惠通是真急眼了,柳眉倒竖,眼神恨不得把李智云从床上拉起身。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要睡觉。如果不出去……乱棍打出去。”

    李智云颓然倒下身后,一翻身,就面朝里睡去了。

    高惠通咬咬下唇,无力叹息一声,自己只好拿着信函出门。

    站在门口,她心犹不甘,又觉得李智云说的也有道理。

    “可…秀林姐要真有什么事呢?他连信都没看完,就说不去了,什么意思嘛?”

    “不管了…”她直接展开了手里的信。

    信往下看,高惠通脸色反倒平静了下来。

    李秀林在信里并不是真的在向李智云求援。她和柴绍的确已先败退到了霍邑,她只是提到了李世民希望李智云出兵。但她的言辞平淡,没有急迫的表达出她自己的意思。

    她可能是已经预估到李智云不会理睬李世民的请求,并不会率兵前往救援霍邑,所以,她在信的结尾格外提醒了李智云一句,在洛阳自己个要小心一点。

    这句话一语双关,有并不急需要他派兵的意思。你来不来都无所谓,最好是呆在洛阳,另一层意思,又有让李智云提防的意味。

    唐军此次败得很惨,几乎所有的主力都跟突厥人交了手,全都无一胜算。这是很罕见的,就算是突厥人兵力强悍,唐军几路主力都无法抵挡突厥人攻势,有点不可思议。

    此时,室内面朝里躺在床榻的李智云其实并没有睡。

    接二连三的信报,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他可是主将,他心里当然装着北方突厥的事。突厥人的消息一直在漫天飞,都是些不好的传闻。

    表面上,李智云是不去关注它们的,但是突厥人侵入如此之快,还是令人担忧。

    不说李家的江山如何,中土老百姓在战火里少不了遭殃。

    他微眯双眼,脑子里也在飞快的思索。

    先是李世民的来信求援,再然后是李秀林的信。

    而李秀林这封信的内容他只瞟了几眼,就觉得这封信很特别。并不是说,这封信不是她写的。只是她有些地方的意思表达是很隐晦的,春秋笔法的痕迹。

    所以,他随手就把这封信扔了,他已经明白了李秀林的心意。

    这封信一定是李世民让李秀林写的。

    李世民写信给李智云,又特意让李秀林也写一封信给李智云,其意思不外乎就是借李秀林跟李智云的亲密关系,让李智云出兵霍邑。

    表面上就是这么回事,李世民急需李智云出兵,怕自己请不动而让李秀林催促。

    但实际上,李智云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

    为啥李秀林要这样给自己写信。难道霍邑城是不能去吗?还是说为什么。

    李智云给高惠通说,没有圣上的旨意,自己不能出兵。这当然只是一个气话。

    如果唐军被外地入侵,任何武装力量都应该有责任御敌,这是最基本的担当。就算你抗旨,也不会多大的问题。

    李智云只是故意放大了这个抗旨的涵义。

    而李秀林却要隐晦的让李智云不急着去霍邑,这里面似乎另有隐情。

    “李世民让我赶快去,秀林姐让我别急……”

    “一个让我去,一个让我别去……”

    李智云念叨着这两句话,念叨了若干遍后,他决定,明儿要回洛阳。

    他准备听李秀林的话。

    第二日一大早,李智云起床梳洗,高惠通一边伺候着也没再提李秀林的事。

    “你是不是看了秀林姐给本王的信了?”

    高惠通不得不点点头,没吭声。

    “给本王的信你也敢看,你现在胆子是不是越来越见长了。本王都还没看完的信,你都敢偷偷摸摸的看?”

    高惠通面上倒是一点没有觉得难为情或是冒犯到了李智云,只是嘟哝道:“我……是怕秀林姐真有什么事,不然我也不会看。”

    “下不为例啊。”

    高惠通点点头,对李智云的宽容和假模式样的严厉也习惯了。

    “秀林姐都说的什么。”

    “你当真没看完信?”

    “我都睁不开眼了,我看什么信!”

    “她说唐军几路主力都在霍邑城,突厥人正准备从雀鼠谷围困唐军。秀林姐的那意思好像是说,要汉王待机而动,最好是守住洛阳。”

    “就这?”

    “嗯,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那她是要我去霍邑,还是不去霍邑啊?”

    高惠通皱起了眉头,这问题有点不好回答。“秀林姐的意思……我猜应该是让汉王留在洛阳。”

    “你猜?你在瞎猜吧。这封信呢?”

    “喏,在这。”高惠通把信从卧房的一个案几上拿过来。

    “烧了它,也别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另外传令云步枪手们准备开拔,再把秦将军和程将军、马长史给我找来,我要在客堂等他们。”

    李智云吩咐完后,头也不回的就出门了。

    今儿他除了要赶回洛阳,还要先在垣曲处理几件事才能走。

    高惠通忙吩咐侍卫去传令叫人,自己在房内将李秀林的信函烧掉了。

    李智云在行营的客堂落座没多一会,秦叔宝、程咬金和马三宝很快就来了。

    马三宝行色匆匆的样子,他是提前知道了昨晚有洛阳的驰报,知道可能有什么大事。

    秦叔宝和程咬金虽然不知道霍邑的情形,但一大早听说了李智云的云步枪队准备开拔,就知道可能有事发生。

    两人都是身披甲胄,一副随时准备上战场的模样赶来。

    李智云目光熙和的瞄了秦叔宝和程咬金好几眼,笑道:“两位将军是第一次穿乌云铁骑的明光铠,看上去很精神啊。这横刀也是新配的吧?”

    秦叔宝点头,眼里透出谦恭:“宝甲和横刀,都得谢汉王的赏赐。”

    “张师傅忙着弄火器,明光铠也很费功夫,所以他有一段时间都没再弄甲胄了。但两位将军既是我汉王的属下,乌云铁骑的主将,当然必须要配称心的甲胄和兵器。所以,我让他们从洛阳那边带了几套过来。两位将军惯使的兵器,也让张师傅重新给打造过,不过你们的兵器,只是自己习惯了使,士卒们也习惯了认你们手里的兵器。若是以后上战场,你们都还得用火器,习惯用火器。”

    秦叔宝和程咬金都连声称喏。

    “本王准备先回洛阳一段时间……”李智云也不啰嗦,直入主题。

    “垣曲就交给三位了。三位可能也有所耳闻,突厥人现在已经进犯到了临汾郡,极可能再继续南下。垣曲虽然偏安一隅,但指不定突厥人就会到了城下,所以,长史和两位将军要做好城防。”

    “以我们现在留在垣曲的火器,突厥人想要攻下垣曲是很费劲的。只是三位切不可轻敌,也不可妄动。如无本王命令,不得出城与敌决战。把工场保护好,把工匠们给本王保护好。”

    三人忙起身躬身领命。

    三人都纷纷道:“汉王放心,属下一定不会丢失垣曲,任何情形下都会与垣曲共存亡。”

    “垣曲没有云步枪,而云六步枪也在打造中,诸位要好生部署城防。”

    张鸦六此时正把原来生产的云步枪全部改造成“云六步枪”,所以,垣曲是没有步枪火器的。但是,垣曲的小霹雳炮即有近百门,还有各种飞雷,任何力量想要靠近垣曲都困难,更别说攻下。

    现在,只有李智云从洛阳带来的云步枪手有壹仟枝云步枪。

    若是垣曲真的被围困,李智云一旦得到消息,就一定会从洛阳赶来的。

    “此事拜托三位了!”李智云一抱拳,郑重的托付,也是军令。

    在离开垣曲前,李智云还要做一件事。这件事他一直想做,也很期待。

    就是垣曲已经生产出了硝酸和甘油,他想要验证一下,这两者耍起流氓来,会是如何的厉害法。

    当李智云带领众人又来到归一的新工场时,归一和清平都在。归一正忙得不亦乐乎,因为他也需要再次成功来验证自己的提炼方式成功有几何。

    看着归一专注的样子,李智云没有打扰他。

    他看清平在一边,笑模笑样又慈爱的盯着归一,就走过去问候道:“大药师好兴致啊。”

    清平颔首,指着归一道:“汉王当年可知,贫道为何要把这个徒儿带在身边吗?”

    “你们师徒情深,本王的理解是情同父子。而名师也出了一位高徒,可喜可贺。”

    “嗯,”归一没有回应李智云的说法,而是说道:“其实,归一有贫道的影子,他跟贫道结缘,皆因为贫道从他身上看到自己。”

    “本王倒不觉得,归一跟道长有什么相似的地方。除了你们师徒俩都甚有悟性外,性情也大相径庭。”李智云摇摇头,他盯着清平的眼睛,清平的眼睛里有些迷朦。而且他那张青灰的脸再次提示着,这已经是一个深受毒物侵蚀的躯体。

    “归一很依赖你,比普通的父子还依赖,这对他不好。”

    李智云直言不讳的告诉清平,他希望在清平还清醒的时候,要明白一个道理。清平在拖累归一,让归一无法真正的独立。

    “我们相依为命十多年,从他还是个婴孩开始,他就跟着我,当然很依赖。”清平的话里透着浓浓的亲情的回忆。

    “可归一始终要自己飞,你不能让他再依赖你了。”

    清平赫然回头看着李智云,眼中有些不解。

    “汉王是在嫌弃贫道了吗?”

    “不!我不是嫌弃道长……”

    “前几日,马长史说要给贫道修道场,今日汉王又说归一不得依赖贫道,你这话里话外,就是在嫌弃贫道。”

    清平愠怒的看着李智云,李智云两眼沉静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长,本王一向非常的尊敬你,从扈县到长安,到现在,本王都把你视为我此生所遇的贵人之一。本王并不嫌弃你,只是过往,你我以君臣相称,少有交心的时候。对归一,本王也是作为最有出息的人来对待,让他有多高就飞多高。”

    “只是……道长也要认可,你的身体大不如前。归一的悟性今非昔比,他翅膀长硬了是好事。他在工场内能如此挥洒,得益于道长,也得益于他自己的悟性。但是归一有个致命的弱点,你知道吗?”

    清平眨巴着浑浊的双眼,别过头去。

    “他离不开我,他要是离开我就会慌乱,会毫无头绪。我知道我徒儿这毛病,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我在,他就啥毛病都没有了,还能神思如泉涌。”

    李智云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徒然,要是靠交流能改变清平,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站起身,脸上多了一种森冷的气息。

    他朝归一招了招手。归一本来也一直注意到了他跟师父之间,似乎在争执什么,就立马跑了过来。

    “汉王!”

    “辛苦了,本王还没好好奖赏你,回头一定得给你个称心的奖赏。”

    “小道心里不求别的奖赏。”归一可能认为李智云还想说给他婚配的事。

    “汉王是跟我师父说我还俗的事?”

    李智云摇摇头,“我在跟你师父说,你该如何高飞的事……这事我们以后再说。我准备回洛阳,所以临走时我想要看看咱们搞的这两样东西,究竟有不有威力,能有多大的威力。”

    “汉王是说现在就要试吗?”

    “嗯,现在就试,由本王亲自来试。”

    归一摇摇头:“不,这肯定是由小道来试,汉王是决计不应该做这种事。”

    “你对这玩意的威力没什么概念,我还算有一点,我会比你更小心一些。”

    李智云其实也没任何经验。但他心里知道,绝不是把硝酸和甘油简单一兑,就能兑出一个恐怖妖魔。

    有可能在兑的过程中就爆炸掉了。

241、人非金石

    李智云旁边的高惠通等人也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马三宝急道:“汉王不能干这事,此事如此危险,不如挑一两个胆大的工匠来干。”

    秦叔宝和程咬金虽是第一次到这个工场,他们对火器还是有认知的,听说李智云要亲自试验这种比飞雷还厉害的东西,也是瞠目结舌。

    “汉王是统帅,自己亲入险境,岂不是让我等无地自容。属下们若眼睁睁看统帅冒险,不如自绝算了。”

    “对!汉王不能去,汉王说出这种话已令我等羞惭了,这岂不是骂我等空有一腔赤心。”

    “我们从士卒或是工匠里各挑一两个胆大的……”

    李智云摇摇头,制止了大家不明究里的表白:“这事不能让他们来干。让他们来干,我还不放心。主事者不能直观的得到成功或是失败的经验,就等于没干。而且工匠们心里没概念,失败的可能性高。唯只有我跟主事的归一来。而归一已经掌握到了工场内一些流程精妙的地方,他得留下,他不能去。”

    众人见李智云执意要自己来,听了他说的理由,又不知该怎么来劝解。都大眼瞪小眼的干着急,嘴里也直嚷嚷,汉王不能亲自动手,若是亲自动手不如把这事搁下。

    “大家放心,如果我把剂量控制小一些,也并不是一定会发生不可预测的事。就算有点事,再做好防护,还是可避免的。”

    李智云此时内心真实的想法,就是勾兑硝化甘油这事,必须自己来。因为自己掌握了这个核心技术,就会减少很多担忧,所以,冒险也得自己冒这个险。

    他心里并不是一点不害怕,只是这跟上战场一样,不能生畏惧心。

    李智云走到一间小房子跟前,这房间就是专门用来最后制作硝化甘油的。里面的东西也已经准备好了。

    他对围拢来的众人说道:“大家都退后,在外面听动静就行了……都别紧张,最多也就是把我脸弄花一点,一点事不会有的。”

    他扫视了一眼众人,因为无法规劝,大家都面露忧色。尤其是高惠通的关切之情最甚。她一直没有劝解,因为她知道李智云执拗起来没办法劝。

    “不会伤到我命根子的,放心……里面防护的东西都有,能保护我不受任何伤害。本王会全须全尾的出来,还要开枝散叶,哈哈哈!”

    李智云想让凝重的气氛少几分,乐呵呵的最后打招呼。

    试制硝化甘油的房间里,李智云让人弄了一些防护设施在里面。

    这些防护设施,除了一个大的石臼用来放置爆炸物外,还有一些厚重的麻布衣袍穿在身上,可以提高个人保护,外加用藤条编的防护头盔,厚的手套、水桶等等这些东西。

    本法土一点,但是想得还是很周到。

    在他转身之际时,突然归一走上前。他走到李智云的跟前,眼神里有种狠意,很少见到他如此。

    “汉王,还是我来吧,你要是出了事,我归一就是罪人了。”

    李智云摇摇头,“你是宝贝疙瘩,我得留下你。你要是有兴趣,在我试制的时候,可以让你在一边观看。不过,你得站在离我稍远的地方。”

    “不,汉王要是没了,这些东西做出来是没有意义的。”归一突然爆发了一样,把现场紧张的情绪瞬间一下提了起来,好多人都感觉心都到了嗓子眼。

    因为归一认真发狠的样子,他们也少见。

    “我并不是毫无一点经验,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这跟我第一次冲入敌军战阵一样,本王明明知道冲进去可能是九死一生,但是本王还是得冲,不然,士卒们如何敢跟我一起上,如何让乌云铁骑气冲霄汉,横扫万里。”

    归一对李智云的激昂之说,摇摇头,“小道怕汉王低估了这东西的威力。我能预估到它的威力,可能就是一两滴就能引起爆燃……”归一的眉峰间充满了惊惧。

    其他人听到此,如幡然醒悟,又闹哄哄起来。

    李智云忙制止道:“大家都先听本王的,归一也只是猜测,而本王才是真正了解这款药料的人。至于能有多危险,本王只是心里有事,所以,不容再争吵。大家都稍退后……”

    “还是我来!”

    一声断喝,清平道人站了出来。他拖着一条看上去已经跛掉的病腿,走到李智云和归一两人跟前。

    “你们俩都别争了,还是我来。这种事贫道做得多了。就是没有炼黑火药以前,我也藏在丹房里遇到这种爆燃的事。哪一次我不是眼明手快躲过了。”

    他突然间伸手把将李智云和归一往旁边一推,然后就冲进了屋子。

    李智云和归一大惊,忙赶紧冲了进去。

    冲进去时,就见清平道人已经抓起了盛装甘油和硝酸的陶瓶,准备要开始往一个陶盆里勾兑。

    李智云大惊,大喝一声:“道长先别胡来,你的份量太多……”

    清平此时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根本没有理会李智云的话,就要准备开始往陶盆里倒。

    “道长!”李智云急了,嘶声道:“若是道长执意要这么做,也请按我说的份量来,穿好保护的衣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归一央告道:“师父,师父,你……先把东西放下我们再说。”

    清平嘿嘿一笑,两只手各执一壶,灰白的脸上得意洋洋的。

    “汉王是觉得贫道不怎么中用了,我倒是要让汉王看看,贫道还中不中用。贫道还要给乌云铁骑造黑火药,造更厉害的东西……还要造出仙丹来。”

    李智云此时反而平静了,他不急着刺激清平。他指着房屋内衣架上挂的防护用品,说:“道长,你要做没关系。我们三人一起来做,本王许你一起做。只是,你、我和归一都得穿上防护服,不然,你会把我和归一炸死在这儿的。”

    清平摇摇头:“贫道什么时候用过那些玩意,要穿你们穿,我不会穿那些东西……”

    李智云觉得清平有点疯癫了,他已经不能听进去什么话。李智云原本想让他在穿防护服时,就把他一举拿下,可清平手抓两个陶壶就不愿意松手。

    “道长,那我和归一先穿,在没穿好之前,你可别动,行不行?”

    清平不耐烦的点点头,“你俩都太胆小了,成不了事,赶快……”

    李智云朝归一示意,两人于是都从衣架上取了防护用的衣袍,把自己裹起来,李智云还朝自己和归一的衣袍上各浇了一桶水。

    清平不耐烦的等待着,见两人差不多了,就说:“你们看好了……”

    说着话,手上已经就开始动作。

    “慢!道长!”

    李智云大叫一声,“你得一份甘油配四份硝酸的来,而且每一注,仅能一滴即可,倒在陶盆内就行了……”

    清平对李智云的指点有些嗤之以鼻,微摇摇头,“你们不懂……”

    说着,他已经倒了一滴甘油在陶盆内,又倒了四滴硝酸在甘油上。

    清平少有的没有冒失,看来炼丹师的谨慎他还是有的。

    ……

    什么都没有发生,很平静,归一和清平都有点讶然。

    归一一脸的懵:“难道是……”

    清平:“要不就是分量不够……”

    说着,他就要往陶盆里再加料。

    李智云急道:“道长且慢,这药料的确是有些问题,需要重新再来一批料。归一,你领道长先出去重新拿药料来。”

    归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猛醒后,忙上前对清平道:“师父,这药料可能被工匠们弄错了,得重新来过。”

    “怎么会错呢?”清平咕噜道,不情愿的放下了手中的陶壶。

    归一忙扶着他从房间走了出去。

    李智云一把把门关上,拴上门闩,才松了一口气。

    他拿起陶盆看着里面已经兑好的一点东西,就像是刚濡湿了盆底的雨滴,自语道:“要是什么都给你们讲了,岂不是把风险交到别人手里。”

    清平倒的甘油和硝酸并不是真的不合格,配伍也应该没问题,关键是,这两者还需要一样催化物。

    就是还得加两份浓硫酸进去,才能获得硝化甘油。

    这个秘密,李智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归一。

    李智云把陶盆放进石臼里,然后拿起另一个装了浓硫酸的陶壶,然后缓慢的倒了两滴硫酸。

    没有爆炸,李智云长吁一口气。

    陶盆内得到的东西才能成为硝化甘油。

    还算稳定,没有爆炸。

    但是这东西究竟爆不爆炸,现在就得试一试才知道了。因为三者的浓度是不是达到了,配比是不是准确,得最后爆了才知道。

    李智云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引爆这几滴硝化甘油。

    如果说这个分量正常爆炸的话,可能会把石臼炸裂,甚至炸烂。究竟它的威力如何,李智云是没有任何经验的。

    “震荡、加热……”

    他念叨着,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一个火捻子搁在了陶盆的旁边,然后快速的往房间角落的一个掩体墙后躲过去。

    他没有冲出房间,他需要观察这个过程。

    只见石臼内一股轻烟冒起,他忙把自己的耳朵堵住……

    紧接着就是轰隆一声。

    这声响动过后,小房间的木门被一股气囊炸裂,围观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给惊住了。

    在一股烟雾中,李智云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脱去自己身上的那些保护用的衣袍。

    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满身烟尘,头脸上都是尘土,众人虽然看不清面目,也是又惊又喜。

    “汉王!”

    “汉王!”

    ……

    众人纷纷涌上前。

    程咬金十分的激动,他冲上前连声道:“汉王真乃真英雄,令我等万分汗颜。如此凶险的事,都要亲力亲为。程某在这乱世中见过若干豪杰,能令人称颂的也不少,而真正让属下心服口服,又五体投地的,唯只有汉王了。”

    程咬金是个实诚人,少说这种肉麻的话,此时说出来也是发自肺腑。

    “咬金说得不错,我等在汉王面前只能称自惭形秽……”

    有些事,只能自己来,冒险也得自己来。

    李智云除去了身上的所有衣袍和头盔,对众人抱拳说道:“本王还是得谢诸位,此药能成,全靠大家。各位工匠,本王都有赏。”

    现场欢腾一片。

    此时归一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倒是一点喜色都没有。

    他小声问道:“汉王是不是加大了剂量,若是加了剂量,那此药威力跟黑火药也差不太多啊。”

    李智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指着清平说道:“你师父太危险了,他要是在工场内,说不定会把整个工场都炸掉的。你以后可得看紧了他,若是把这工场炸掉了事小,炸死那么多工匠,还炸死了你和师父,你对不起任何一个人,知道不!”

    归一刚才看到清平刚才略显疯癫的一幕,心里也仍有余悸,李智云此时给他提出这事,他也觉得师父留在工场真的有问题。

    “小道遵汉王的旨意,我……我会想办法的。”

    “马长史,你来……”李智云招呼马三宝过来。

    “这工场内的甘油,硝酸和硫酸,这三种东西都给本王妥善保管起来,确保万无一失。每一天有多少量,就给本王登记好,不得马虎。”

    马三宝赶紧答应。

    “还有,大家也都看到这东西的威力了。所以,以后任何人在工场内胡乱作为,不按规矩来,一律责罚。这事归一心软他做不了,就交给你了。”

    马三宝瞟了一眼旁边略显尴尬的归一,点着头:“请汉王放心,属下一定尽心。”

    “本王说的是任何人。工场不能没有规矩,无规矩则不成方圆。若是有任何人出格,一律给本王关押起来,等本王来处置。”

    吩咐完,李智云对归一道:“你是大药师,两处工场都在你的手里,你的责任不轻。只是,不要让本王失望。”

    说毕,李智云就让归一独自去整理自己内心那些无法安定下来的小心思。

    人总是要成长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明白自己要担多少责任。

242、李渊的心事

    突厥人以锐不可当之势,越过古长城,铁蹄踏过杀胡口,一路兵锋,奔袭到了临汾郡。

    长安的李渊和裴寂等人,都没想到战况会如此的不堪。

    大唐几路人马居然都无法阻挡突厥人。

    不仅丢城失地,几路人马还一路溃退,甚至有的退到了黄河岸边。

    “颉利可汗这头野狼,真不是东西……”李渊将手里的驰报扬手丢给裴寂,一副气忿难平的样子。

    他的样子,像是在抱怨颉利可汗不见好就收。言下之意,该和谈就和谈,不能不按套路出牌。

    “始毕可汗狼头独大的时候还有个胃口,而这家伙的胃口却大得无边了。一个胡人,跑到黄河边来能干嘛?他们住得习惯红墙碧瓦的屋子吗?闻得惯没有青草的地方吗?离了马粪,他们还能活!”

    “突厥人,通常往南边走不了多远,最多也就到太原郡就不会再往前了。倒不如,我们给他们一个台阶,缓和兵事,派人去跟颉利可汗讲和。让他们至少退出太原郡。”

    裴寂从旁提示着讲和的思路。

    因为这次好像真不一样了,突厥人有点狠。

    “讲和?”李渊扫了一眼武德殿里这几位。除了裴寂外,李建成、唐俭都没附和。

    他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幻后,没人看得出他内心里究竟是讲和还是不讲和。

    话听起来好像是的,但是他又对提出讲和这个提议非常讶异,不置可否。

    “陛下不能讲和。”

    唐俭站出来,语气笃定的说道,“搁在以前,我们可以好好考虑跟突厥人讲和。反正也不是大唐的江山,群雄割据,互为牵制,突厥人也是时好时坏。中土各方还偶尔给他一点甜头尝,他也习惯了把中土的一些藩王,当成自己的属臣。而大唐开国,天下一统,没有了突厥人在中土的爪牙,也就没有了属国。颉利可汗两番增加兵马,意图明显。不外乎就是要我大唐对他俯首称臣。陛下若现在与突厥人议和,也正中其下怀不说。还会助长颉利可汗的嚣张气焰。”

    唐俭说得有点激动起来,“前几年,陛下与突厥人多有交集,打也打过,和也和过。那是始毕可汗那头老狼。而颉利可汗跟他兄长比,若是论凶残暴戾,颉利可汗有过之而无不及。陛下若是跟他讲和,无疑就是让大唐向刚登基的他示弱。他一定会借机侮辱我大唐,要女人要钱粮。还从此将大唐视为其藩属国,令大唐仰其鼻息。”

    李渊边听着边点头,但是他没有立即表态附和唐俭。他等唐俭说完,又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裴寂和李建成。

    裴寂道:“长史说得有道理。只是现在二郎他们驰报不断,突厥人攻势甚猛,议和也不一定是真的议和。跟突厥人议和,我中土从未真心诚意过。不过都是戏耍突厥人的。议和只是权宜之计,并非根本手段和目的。突厥人的内心,一定期望我们跟他们议和。毕竟劳师远征,他们各部族也是三心二意,难以捏在一起。时间稍久,突厥人各部族就会各自闹哄哄的。陛下和我在太原留守任上,跟他们打的交道可不少。始毕可汗也好,颉利可汗也罢,他们这个汗王其实都当不长久,突厥人分裂是迟早的事。”

    李渊问他:“丞相还是坚持议和。”

    “此为缓兵之计,待突厥人退出太原郡,我们再想办法把杀胡口外的马邑等郡,一并收回。”

    李建成在一边道:“只怕突厥人不会如此容易被我们摆弄。他们若不狮子大开口,定不会退出太原郡。况且,大唐开国就与其议和,这有损大唐国威。”

    他突站出来,对李渊禀告道:“二郎他们虽然败退下来,我和元吉愿领兵出征,收复失地,请父皇恩准。”

    李渊看着李建成意气风发的样子,赞许的点点头,但是并未一口就答应他,或是说点什么勉励的话。

    听完自己两位近臣和太子的立场和理由,李渊就在武德殿开始溜达绕起圈来。

    他只要绕圈,裴寂等人都不再说话。看着李渊伟岸的身影,走来走去,如走马川花一样,晃得人直眼晕。

    过了良久,李渊终于站住了脚。

    他伸手指着李建成,“大郎,此次你要担重任了。朕命你为河东道大总管,领二十万精兵,将太原和马邑等地给朕夺回来。”

    他眉宇劲肃,盯着李建成就像是在传递一种伟力。

    李建成非常激动,“儿臣领命。”

    “你此去,召集离石郡、龙泉郡等地官兵,先攻西河郡,再直取太原,断突厥人往南下的退路。二郎他们有你的援军呼应,一定会鼓足士气进行反击。突厥人若是不退,定不可能。”

    李渊实际上是在给李建成这个河东道大总管,直接进行部署。

    他是希望李建成此次扫北,能一战打出太子的威信。

    他也是把这关键一战,看得很重。

    李建成豁然也明白了老爹的良苦用心一般,稽首领命,并信誓旦旦一定收服大唐所有失地。

    自上次攻打洛阳失利,李建成心里一直铆足哦一股劲,总想着自己这个太子要有所建树才行。

    这一次,父皇让自己去驰援李世民他们,讨伐最强硬的突厥人,也是一番苦心。

    此事若成,意义重大,不言而明。

    待李建成和唐俭走后,李渊望着武德殿外,那一轮落日的瑰丽红光,遍洒在禁苑殿宇之上。余晖尽染,令人心生些许的惆怅。

    “丞相今日,扮演了一位议和的角色,也是委屈你了。”

    李渊笑指裴寂,裴寂含笑点头。

    “陛下圣明,太子能有此胆识,臣也觉甚为欣慰。”

    “大郎这个人,有时就是得激他一下。他跟二郎不太一样,除了少一些锋芒之外,还过于老成持重。他倒不是少胆识,而是少气魄。”

    “太子是有七巧心的人,他比二郎更懂圣意。”

    李渊捻须放眼远望,“但愿他此次能给朕长点脸。他要是打败了突厥人,又把二郎他们一干人等都解救出来,也就算了不枉我费了这么一番小心思了。”

    看裴寂点着头,李渊眉头还有点微皱。

    “丞相,你说……朕心里还一直有点不踏实,还有点担忧的事,自己也说不出来。你帮朕理一理如何?”

    裴寂小心问道:“陛下心里若是不踏实的事,是不是跟汉王有关。”

    李渊若有所思,然后才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朕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智云令朕不踏实啊,确也如此。”

    “为臣愿闻其详。”裴寂一副愿意亲近无虞的样子。

    “王世充投降后,他被二郎送到了长安,这事一直搅扰得朕心里不舒畅。”

    裴寂心里一惊,他可能没想到李渊还有在心里埋了如此久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事。

    不过也是,今非昔比。裴寂现在连叔德都不敢叫了,再叫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忤逆之举。

    他试探问道:“陛下意思是王世充有过献言?”

    李渊点点头,眼神略显忧伤,是那种可怜自己的忧伤。

    “王世充的话朕本来不该信的……”

    李渊的表情略显痛苦,好似王世充还在折磨他一样。

    裴寂没继续问,他静等李渊把心事说出来。

    “二郎的为人,倒是无懈可击。他不能不把王世充从洛阳押解到长安。原本,我给二郎的旨意,他可以直接处决掉王世充,不论王世充是否会投降,都比不留他。”

    裴寂好像听出点名堂了。他回想起,王世充被押到长安后,投入诏狱就没了下文,更窦建德他们不太一样。原来王世充这条命落下来,背后还有如此多令人想象不到的机巧在里面。

    “王世充这个人,很狡猾,也装得很有骨气的样子。就算沦为朕的阶下囚,他也是一副令人厌恶的嘴脸,朕是不喜欢他。”

    看李渊咬牙切齿和不屑的样子,裴寂想象得出,李渊应该是曾经很低调的见过王世充。或者说,是王世充曾经要求密会过李渊。不然呢,李渊怎么会去见一个败寇。

    而一个亡国之君或是叫逆臣,要见皇帝,皇帝还答应见了他,这里面就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了。

    裴寂还是沓拉着眉眼,嘴角下垂,静心静气的继续听李渊往下讲。

    “朕打算再留他一段时间,暂不会处置他,把他关在刑部的大牢里,发臭了发霉了再说。”

    李渊扫了裴寂一眼,“丞相知道王世充在刑部大牢里吧。”

    裴寂摇摇头:“微臣不知道,也没听李安说起过。”

    他觉得李渊这样问他,就是在提示他,不要去过问王世充的事。

    裴寂心里有点按耐不住了,王世充这家伙到底给李渊说了些啥?让李渊压在心里难受不说,还憋了这么久才跟自己吐露出来,挺令人震惊的。

    不过好像,自己刚才说了句跟汉王时候有关时,才引出了皇上这些话的。

    李渊在说出实话前,应该是觉得可以给自己讲,才会如此开口的。不然,他可能会继续憋在心里。

    幸好,自己最近跟汉王没有什么交集,也走得不算近。要不然,自己也听不到皇上现在说的这些话。

    “微臣虽有些愚钝,但不知王世充有何事令陛下如此不宁?”

    “丞相啊,你觉得智云这孩子,天性是不是纯良。”

    裴寂忙点点头,“那还用说,汉王虽然偶有桀骜不驯之处,但天性纯良,对陛下对臣僚赤心可鉴。”

    他要四平八稳的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能听到接下来李渊告诉他心里究竟是什么秘密。

    李渊不会责怪他这种没有原则的立场。

    皇子们的是与非,还轮不到丞相来品评。

    大唐的皇子可能是互为氐惆,但到不到得了生死以决,裴寂现在也想不到。

    李渊也想不到。

    “陛下对皇子们甚为宽厚,就算有点毛病,他们自己个也都会各自矫正。”

    “但愿如此……”李渊的眉头紧蹙,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过了一会,裴寂不开腔,李渊又自语一样说道:“朕是不愿意相信王世充的,只是又不得不信。”

    “陛下的话很重。”

    “王世充给朕说,智云这孩子曾经私底下与他的侄子有过交集。”

    裴寂心里一惊,“陛下说的交集是指……”

    “王世充那个侄儿,就是被智云杀了的那个王仁则。智云曾经与他私交甚笃。”

    “这种话,微臣可以十二万分的肯定,完全是王世充的胡言乱语。”

    “朕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

    李渊那宽大的脑门,突然间阴云密布,两眼圆睁,眼眸里闪烁起杀意。

    这时候的李渊,裴寂是熟悉的。

    李渊这个人要是不认亲起来,可比杨广更薄情。杨广篡位那些把式,在裴寂看来,李渊一样都不会少。

    他这副模样就是准备生吞活剥自己的亲儿子的架势。

    “王世充说了一桩事,朕也不得不重新思考。”

    “究竟是何事?”裴寂也好奇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发紧,一阵一阵的隐痛。

    “王世充为保全洛阳,曾经与李智云有个君子协定。王世充让李智云灭朱桀,占据河东郡,但是不取洛阳。”

    “不可能!不可能!”裴寂大摇其头,也摆其手,一副打死都不相信的神情。

    “王世充说到此时,朕也不信。”

    “就是啊,臣都不会信,何况陛下是圣明之人。汉王没有攻打洛阳,是因为他的黑火药不足……”裴寂说到此,他的心里也咯噔一下。

    这个理由现在回想起来,真的令人觉出牵强的意味。

    难不成李智云当时,真的不想打洛阳?

    他连洛阳城都没看一眼,就渡河走掉了,的确是令人深感蹊跷。

    “大郎兵败新函谷关时,大郎给朕也有一个驰报。他怀疑,李智云将只有他能炼制的黑火药配方给过王仁则,而王仁则照此配方造出黑火药,才致使大郎数万人兵败,攻打洛阳功败垂成。”

    “太子兵败,听说是因为王仁则请到了高人。”

    裴寂这一次再没有刚才那么肯定了,他心里也在开始动摇起来。

    “而到这个时候,朕依然不会怀疑我儿的。李智云毕竟不会做那么糊涂的事,非要与大哥二哥争名夺利,或是沽名钓誉。他是在体恤他的士卒,不愿他的士卒死伤一人。”

    裴寂认真看着李渊,李渊继续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

    “朕是不愿相信,也不忍相信王世充的话是真心话。但是,大军兵临洛阳,王世充投降之际,二郎又印证了一件事……”

243、第三封信

    夜幕开始降临,寂静的武德殿廊庑外。

    李渊目光如炬,又略显疲惫。而裴寂却忧心忡忡,内心略显焦灼。

    “陛下心里一定难过了很久?”

    李渊点点头,面庞上略显苍老的皱纹和花白的鬓发,此时格外的醒目。

    “怎么不难过?都是朕的子嗣。”

    裴寂知道有些事,自己不能过问太多。做了皇帝的李渊,已经不是原来的李渊。他的子嗣也不是原来的大郎二郎或是四郎五郎。

    假如这几个郎,要是真的有一天要上演宫廷内斗,你死我活起来,他这个丞相恐怕也难保性命无虞。

    依裴寂的判断,李渊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几个子女终有一日会大打出手。而李建成这个太子也根本镇不住任何一个。

    “丞相可知道朕起兵之时,朕最犹豫的是什么吗?”

    “陛下犹豫的应该是……会失利?”

    李渊摇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朕真正犹豫不决的不是起事会失利。以大业十三年的情形,连他娘的一个校尉都能割据一方,自立为王,我李渊会担心起事不成功?不是的。看来丞相也不太了解我啊。”

    裴寂心里禁不住腹诽,你事后来说当年情,不就是故弄玄虚嘛。

    “当年,朕最担忧的是开国后,唐国是在朕的手里被人夺了,还是在第几代被人夺了?”

    “陛下有这种担忧也正常,毕竟没有万代江山,谁也保不准能传上几代。只是江山社稷乃男人的权欲巅峰,当年的刘项不也因看到始皇帝出巡时的仪仗,发出一句感慨,大丈夫当如此也,而成就了自己的霸业。至于江山传上几代,恐怕他们谁在一开始都不曾想过。而真正想过的始皇帝,却二世而亡。”

    “丞相不相信朕的话。”

    “微臣不是不信,而是陛下的深谋远虑,臣确实难以理会得到。”

    “说起来,连朕现在回想起来,也像是中了邪一样,怎么会如此优柔寡断,小肚鸡肠,完全像是个妇人所为。”

    裴寂以为李渊在生气,忙说道:“微臣只是……”

    “朕不是责怪你。朕在当时是真的担忧,为何?因为朕在起事之前收到了一封信函。”

    李渊提到这封信函,眼里就有了一种神圣的光,目光远眺天际的北极星。

    “这封信函非常的神妙,可以说是朕这一生遇到的最神妙的事。朕自小,除了骑射功夫外,也读经史子集,在八柱国之后人中。朕虽不说学富五车,也还算用过功夫之人。使朕明圣贤之言,晓百家之理。而这一封信,却让朕如在黑夜里遇到了明灯……”

    裴寂呆呆的看着此时的李渊,暗夜星火的说法,很令人震惊了。

    “它不光揭示了朕过往的种种事迹,还……说出了一些外人所不知的不堪一面。”李渊收回目光,对呆愣的裴寂说道:“其实,朕曾经还以为,这封信说不定是丞相写给朕的,丞相跟朕在玩什么文字游戏。”

    裴寂呆愣的样子骗不了人,李渊也早就把裴寂是这个写信人排除在外了。

    “后来,朕往下看信才知道。此信也许就跟那句谶纬之言一样,乃是天运的昭示。”

    裴寂听到此大概明白了一点:李渊曾经在太原起事之前收到了一个跟谶纬之言一样的书信。这书信可能预示了很多的事,而且都已经预测准确。不然,李渊为何一提到这封书信,就如此的不一样。

    他的脸上有虔诚,还有忧伤,甚至还有一些恐怖。

    这可是一个人最内心的感受,是不会轻易示人的,尤其是一国之君。哪怕是在近臣面前,也不能把人性的底板给露出来。

    “这封信,说朕若在太原起事,定会夺得天下……它还说了很多细节……”

    李渊说到此,就不愿继续往下说了。

    “朕是既相信,又怀疑,终究还是把它烧掉了。”

    “陛下的担忧,是否也被预示过?”裴寂禁不住问道。

    李渊勉强一笑,点点头。

    “信里提到了朕这几个子嗣的事,朕不想它能成为真的。”

    裴寂似有所悟,“难怪,陛下在刚到长安时,就与臣商议,要弄一个皇子之局。”

    李渊点点头,“这个局现在依旧还在,朕要重新把这个局再好好弄一弄。”

    裴寂胸口又开始发紧和隐痛,李渊的话令他意外,听李渊现在这么说,那意思就是,李渊除了算计着他的几个儿子外,还把他也算计在内。

    因为,裴寂自始至终其实都不知道这个局究竟是什么。

    他小心求证,“陛下这个局,是不是为了迎合那封书信呢?”

    李渊不置可否,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朕总不能被一封书信所困,再怎么说我也是真命天子不是。”

    暗夜里,裴寂在心里叹了一句。

    ……

    李渊提到的那封书信,也的确就是李智云所写的第三封信。只不过,李渊是不可能给裴寂说那封信究竟写的什么。李智云当初写的时候,也不可能直言,李渊应该如何看重他这个庶子。

    那封信,只是李智云为了续命,也为了让李渊在登基后,也给自己一条路走而写的。

    书写那封信时,李智云并不知道自己会在关中起事成功,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完全没有造过火器的情形下,还造出了火器,并且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这种几乎一家独大的地步。

    有些事可以预设,有些事超出了自己的预估。有些事,自己也不能在书信里一目了然的说出来,而有些事,自己则必须一语中的。李智云给了李渊几个模糊的概念,也让李渊从不相信这封信所指的内容,到相信这封信,再到抗拒这封信。

    所以,天机始终超出人力的范畴,历史系的穿越者也并不是超凡入圣之人。

    ……

    李智云并不知道李渊的重重心事,也不知道李渊的皇子之局2.0版本到底是如何的。

    他只是在心里思虑另一件事,自己拒绝李世民后,李世民会不会再次给自己写信求援。

    果然,在回到洛阳不久,李世民就派人再次送信求援。

    虽然李世民这一次在信里言辞恳切,甚至提到了在李玄霸的墓冢前,两兄弟相约要“一起骑马打仗”,提到了浅水原之战时,五弟为其解围……暖心的话不少。言外之意,他李世民并未忘记他这个五弟。他李世民还需要他,两人一起进退,可令天下无忧。

    李智云几乎没有作任何犹豫就拒绝了,而且是写信拒绝。

    他第一次收到李世民求援信时并未给李世民回信,是不想收到李世民的第二封信。但现在李世民的第二封信来了,自己给他回信有两个考量。

    一是明言拒绝,自己没有父命不会离开洛阳,离开洛阳就意味着自己抗旨不遵。若是有父命,他一定会北上阻击。这只是借口或由头。

    另外,李智云在信里言辞冷淡,摆明了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智云之所以有如此明确的态度,他是被李秀林提醒后想到了的,他似乎意识到了一种很凶险的东西在靠近自己。而这种凶险来自两个人,一个是李渊,一个就是李世民。

    李世民在受降王世充后,就将王世充很快押解到了长安。这其中暗含的事,李世民避而不谈,没有把自己这个盟友放在眼里。

    刘黑闼进攻太原郡,李秀林在苇泽关被围困时,李世民的玄甲军比李孝基的动作还慢,这是比较反常的。

    而这一次,突厥人虽然凶猛,接连克李神通和李秀林等人,李世民也同样不敌的情形下,李秀林却让自己不要去应援,这让李智云疑窦丛生。

    李秀林没有明言,但是李智云敏锐的感觉到了,北上阻击突厥人有比表面还多的玄机在里面。

    李世民自从洛阳被破后就变了。

    当然,窦建德和王世充一除,天下初定,李建成被封为了太子,心境变化最大的人除了李建成就是李世民了。

    李世民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到突然反复,要跟自己重修旧好,这其中有一样一定是假的,那就是重修旧好。

    李智云觉得自己对李世民的嘴脸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他是不会轻易再答应李世民什么。

    “汉王,齐王到了城外。”

    侍卫们打断了李智云的遐思。

    “谁?”李智云惊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守备来报,齐王带了一千多人马,已经入城了……此时可能已经快到行营外了。”侍卫急匆匆的样子,好像城防守备也慌了手脚一样。

    洛阳的城防守备,多数还是原来王世充的兵马,现在由何潘仁跟董景程在领军。

    “哦!”

    李智云讶然中已经回转过来,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让侍卫先下去。然后,他拿起笔继续练自己的书法。

    站在他身边的高惠通却有点不自然起来。

    “汉王不去迎齐王?”

    “需要迎他吗?”

    “你不去……他可能又闹什么脾气,说不定他还在皇上面前说你什么怪话。”

    “他在我面前如果有脾气,那就让他发出来看看好了。你是不是怕他?”

    高惠通摇摇头,脸色微红。

    “你都拿刀比划过他,你是不好怕他的。不过,我也不会。”

    李智云放下笔,看着自己写的四个大字:如汤沃雪。

    “怎么样?这字是不是越写越好了。”

    高惠通有点心不在焉,她心里还是不想见到李元吉。不管怎么说,此人在禁苑内的所作所为,除了令人不齿的暴戾之行外。他对栗妃和杨侑可以说,极尽羞辱。

    高惠通以前并不怕他,但现在提起他,她就会觉得令自己恶心,不想见到他。

    “汉王!”

    “他来就来,他来也是求我来了,难不成还怎样?你要是见他不痛快,你就避一避……”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门口的侍卫急声叫道:“齐王驾到……齐王!”显见,侍卫们没有拦得住,还来不及禀报。

    “五弟呢?五弟!”

    随着几声呱噪又爆裂的喊叫,李元吉虎虎生风大步迈进了李智云的客堂内。

    一股浓重的腥气也随之被他带入客堂内。

    门口就站了一位身高八尺的壮汉,跟两年前相比,李元吉可是壮硕了不少。难怪,那声调的调门也高,只是人还是那么粗鄙。

    “五弟!”

    李元吉往客堂的内室扫了一眼,正好看到李智云在案几前,低头端详自己手里写的字,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李智云听他的喊叫,虽然叫得亲热,但是以往那种骄横之气仍在,只是坏小孩长成了一个坏蛋。

    “五弟,怎么?在写字。”

    李元吉少有的没有在李智云面前,一开口就是叱骂。还带一点假惺惺的亲热感,好像他已经长大成人,懂得兄恭弟友、

    “有事?”李智云断定他不是带着什么圣旨来的,要不然,李元吉的嘴脸绝不是这样。

    “额,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五弟了?瞧你说的。五弟还记仇呢?我都没记仇……对了,你这位小娘子……哦,不,应该是你的刀人,嘿嘿,也是越长越水灵了。你拿刀比划我的事,本王早就忘了,你也不用怕我。”

    他拿眼睃看着高惠通,上下打量,把高惠通弄得脸色绯红。

    “你有事说事,是不是找我要黑火药?”

    李元吉嘿嘿一笑,“五弟就是聪明,难怪长安城内,朝廷内外都说,五弟是得了什么神仙真传。不是我找你要黑火药,我是替太子来取的。”

    “大哥?他准备去阻击突厥人?”

    “对!大哥此次领兵救援二哥他们,少不得还要五弟帮这个忙。大哥说了,若是此次五弟多给他黑火药,他灭了突厥人后,一定记下五弟这份情谊。”

    “黑火药,我这儿也不多啊。上次给了一些给李孝恭,二哥也要了一些,送了点给神通叔。说起来,洛阳城和显州一带,还得要镇守防变。你说,我给大哥多少合适?”

    李元吉有点装不下去了,他冷笑一声,“五弟看来是没怎么弄清楚状况。”

244、谁最怕决裂

    什么状况?”

    看着李元吉那张长满小疙瘩的脸上,横肉暗含着凶光,李智云将“如汤沃雪”放下,淡定如初的看着他。

    “我是有大哥的军令在身,今日不会跟你一般见识。你就给我一个痛快话,到底给我多少黑火药。”

    看来,李元吉来洛阳要黑火药,李建成是反复给他叮嘱过,让他不要跟李智云两人闹别扭。毕竟是求人,不是拿粮草,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那我给你痛快的吧,两百斤黑火药,自己想要就领走,多的没有。”

    李元吉对黑火药多少其实没什么概念。

    “两百斤?足够大哥用的?”

    “看怎么用,要是没事听个响声,当然没什么用。”

    李元吉小眼睛转了转,“两百斤……两百斤看来不够,突厥人有几十万人,你给两百斤太小气了。最少给我四百斤。”

    “大哥就两门炮,两百斤已经足够他用了。”

    “不行,你给我四百斤,不然我一斤都不要。”

    李智云心想,你这是什么操作,难道还想讹我?

    “请便!”

    李元吉冷笑一声,一撩身披的大氅,扇起一股腥膻味,“我给大哥说,你一斤黑火药都不愿意给大哥,还把我骂撵出了洛阳城。”

    李智云还以冷笑。

    “那看谁的快马更快了。我只要一封书信传给长安,说你故意跑到洛阳来,在这儿跟我找茬,自己贻误了军机。我看最后父皇那儿会怎么追究这份责任。”

    李元吉作势要走,他是心里不爽。但是一听到李智云提起李渊追责,他心里就发虚了。

    自从他兵败刘武周,从太原逃回长安后,就被李渊嫌弃在角落里了。

    这次还是李建成领军,李建成好不容易说服了李渊,才让他出来领军打仗,算是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

    他还真的不敢去挑战李渊会听信于谁。

    他站住脚,脸上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少了几分戾气,“五弟你太狠了,你是不给我这个四哥一点机会啊。其实,别看你南征北战的很讨喜的样子,在长安禁苑内,连你母亲都被父皇冷落了,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李智云第一次听到这个万贵妃被冷落的事,他心里微微一怔。

    李元吉为了讨回刚才的失利,他继续奚落道:“万宣道,你舅舅,他跟我熟,这你知道吧。我的话不会假的,你在父皇面前其实没那么重要。别看前段时间,好像你是大唐最厉害的角色,可那又怎样!还不是跟哥前段时间一样,现在冷落在一旁。知道为什么吗?”

    李智云没回应,只看着他。

    “父皇这个人你不了解。他不是谁多厉害,就喜欢谁。他只爱建成大哥一人,除了建成大哥,我们其他几个在他那里,也就充其量算是建成大哥的陪衬。哈哈哈!”

    “还是好生呆在洛阳,青城宫里还不错的。其实,你比四哥还强点,还有这么个地方可以造,能过几天舒坦的日子。只不过,过段时间恐怕这洛阳你也呆不住了,长安也不会让你回了……”

    “话说完了就请便了,不送!”

    “你别恼羞成怒嘛,”李元吉幸灾乐祸的样子,笑道:“其实,你那支乌云什么骑,那是真不错。你前年奉送给我的那枝马槊,哇……简直好使得不得了。我常与部下玩耍,他们就是十个人一起也敌不过我一枝马槊……”

    “嘿嘿!我前两日给建成大哥有过一个小建言,说来你听听?”李元吉不等李智云开口,直接恶心人的说道:“太子的晋阳之师人马少了一些,五弟的乌云嘛骑,应该扩充进大哥的晋阳之师里。大哥说,等此次出征归来,他就会给父皇建言,把乌云嘛骑并入。到时,老弟你就悠闲了,在垣曲做你的大汉王,你的乌云嘛骑,就归我或者建成大哥的了。不过你放心,你的人马在我手里一定会得到重用。那么好的兵器和甲胄,本王也是真心的喜爱。哈哈哈!”

    说着,李元吉一抱拳,“跟五弟相谈甚欢啊,四哥这就告辞了。我在城外等你的黑火药。”

    跨出门,就听到他一路得意的大笑,扬声而去。

    这厮那一次都不忘要恶心一下李智云,李智云从小被他欺负惯了,令他从不在李智云面前真心想呀收敛一下。

    “汉王,这……真要是如此,我们怎么办?”高惠通有些沉不住气了,着急的问李智云。

    李智云拿起案几上的笔,把纸捋平,笑笑:“李元吉的话一半真一半假,别听。他就是专门恶心人的。”

    “我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可能也许是真话,不像是说着玩的……”

    “比如呢?”

    “他想要乌云铁骑。”

    “他想要就给他,恐怕他自己都知道是在白日做梦。”李智云专注的写着自己的字,眼神镇定自若。

    “别说是他,就是李建成或是谁,包括父皇,要把乌云铁骑从我手里夺走,那就是在跟我要命。你说我会怎么办?”

    高惠通看着李智云眼眸移开,杀伐之气渐起,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李智云指了指刚写好的几个字,墨汁饱满,力透纸背。

    “就这四个字,玉石俱焚。”

    李智云把饱蘸墨汁的笔在纸上一挥,一道凄厉的笔画划过四个字。

    “我早说过,乌云铁骑就是我的命,谁来要乌云铁骑谁就是要我的命,逼我跟谁翻脸。”

    李智云不是不相信李元吉的话,他只是不全信。而李元吉说道李建成想要吞并自己的乌云铁骑,这件事他是宁肯信其有。

    就算李元吉不说出来,李智云也能够想得到,李渊或是李建成、李世民,他们谁有此念头都不奇怪。

    只不过,他们不好明的跟自己要,或是平白无故的夺去自己的兵权。而且,他们也很清楚,乌云铁骑如果被人夺走,等于跟李智云彻底的决裂。

    但谁也说不好,在真正决裂之前,他们还会尝试着试探自己,看看自己的反应。

    ……

    时光荏苒,转眼间就是一个月。

    李孝恭已经攻克了萧铣的江夏,梁国被灭,黄河两岸、长江南北,均也纳入大唐的版图,而唯只有突厥人,在河东一带与唐军对峙。

    李建成率兵试图切断突厥人南下的退路,的确也大大的缓解了霍邑城唐军的压力。

    突厥人重新调整部署,放弃了霍邑城,转而围攻还未得手的李建成。

    李建成的大军一开始进展顺利,大军逼近贾胡堡,但没想到却中了突厥人的圈套,被突厥人险些围歼在贾胡堡。

    李建成不得已,扔下了霹雳炮落荒而逃,从雀鼠谷径直也逃往了霍邑城。

    突厥人一路追杀,将李建成也赶入了霍邑城。霍邑城内,一时间唐军总人数超过了二十万之众。

    突厥人并不急于攻下霍邑,而是继续南下,攻克了临汾,彻底把霍邑的唐军围困住。

    李智云也得到了唐军兵败的消息,只是,他还在每天练自己的字,自我欣赏中。

    霍邑城现在如此热闹,自己作壁上观,也是难得的机会。

    只是好景不长,他闲适的心境还没过两天,就得到了垣曲的驰报。

    突厥人两万人马开始进攻垣曲。

    这个消息有点突然,也非常诡异。

    突厥人连河东郡城都不取,却要走入一个小盆地里先取垣曲。意图还是有点明显,突厥人好像就是冲着垣曲的火器而来的。

    要不然,就是另一个解释。他们以为自己在垣曲,突厥人想把李渊的四个儿子全都围困住三晋之地。

    李智云也懒得猜测,当即让何潘仁和董景程留守洛阳,自己亲率乌云铁骑的六千人马准备去垣曲解围。

    在马三宝的信里,突厥人似乎知道垣曲有大杀器,只是围而不攻,既像是围困又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李智云的大军第二日就赶到了垣曲外,远远的就发现突厥人并不是围而不攻,而是在挖地道。

    “突厥人知道垣曲有火器,所以他们不敢强攻。打地洞这一手,还真是少见。”

    “他们怎么知道垣曲又火器?”

    “突厥人应该已经知道火器都是从我手里出来的,他们以为我在垣曲吧。所以,他们连河东郡城都没攻取,就先来垣曲。”

    “看来他们也是吃过火器的亏,不然不至于用这么笨的办法。”

    “他们不止是吃了亏,还长了见识。手里说不定还有缴获的霹雳炮。不过,他们要是能用霹雳炮,可找不到黑火药了。”

    “不知道马长史他们,知不知道突厥人挖地道这一手。”高惠通有些担忧的说道。

    “现在应该知道了,秦叔宝和程咬金以前可是什么都干过的人,有他们在,我还是要放心一些。”

    李智云在山岗上,遥看着突厥营寨,查看着整个地形。

    “传我的令,奇袭突厥人。”李智云一挥手,让轻骑兵和重甲骑兵全都到前面。

    又吩咐高惠通,“你指挥云步枪手,占据地势较高的地方,让他们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汉王准备跟突厥人硬拼?”高惠通很讶异,她从未见李智云出战时,不用云步枪手的时候。

    “我们是突袭,首要的事是不让突厥人骑上自己战马的。步枪手们列阵对敌,没有机会。只要有这东西,突厥人会从骑兵变成步兵,从步兵变成尸身。”

    李智云手一扬,他的手里拿着一颗飞雷。

    在最前列的那些轻骑兵们,好些士卒手里也都有一颗飞雷。

    “出发!”

    在他一声令下,没有鼓声,马蹄声轰然而起,轻骑兵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顿时,乌云铁骑的轻骑兵在前,重甲骑兵在后,如水银泻地般向洼地的突厥大营奔泻而去。

    在地动山摇的铁蹄声里,突厥人此时还在放松的晒着中土的艳阳,嘴里哼(ˉ(∞)ˉ)唧着草原的小调。把一口马奶酒灌进喉咙里,目光迷离的遥望北方,心中渴望着回到梦中的荒漠之中。

    等他们回过神来,看到两三千匹战马奔袭而来时,突厥人几乎不沾水的那张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唐军,居然会自己送上门来。

    他们要在马上与自己一决胜负。

    突厥人想想都好笑。

    他们慵懒的开始起身,起身后还伸了一个懒腰,就叽叽歪歪的招呼着,往自己的马棚走去。

    眼看着这些乌青铠甲的唐军逼近营寨,突厥人也不再嬉笑,而是取下了马背的弓箭,炫耀式的翻身上马……

    而隔着不算低矮的寨墙,就见空中一股股轻烟划过,然后有什么东西落入到在墙里面。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

    李智云的轻骑兵们围着寨墙,往里面扔飞雷,然后扔完飞雷就回身往重甲骑兵背后去。

    在接连的爆炸里,突厥人的战马不像乌云铁骑的战马,已经完全习惯了爆炸声。

    它们受惊后的力量也十分的恐怖,那些在马背上的,或是没有骑上马的,此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炸懵了。

    好多突厥人和战马都被炸得开膛破肚、血肉横飞,嘶鸣和悲鸣声此起彼伏。

    营寨的战马也彻底的失去了控制,瞪着血红的双眼,不知方向的胡乱奔踏。在惊惧中,到处踩踏企图要拉住他们的士卒。

    而李智云一马当先,一枪挑开营寨门口的刺马枪。

    重甲骑兵如奔雷压顶,冲入了突厥人的大营里。

    突厥人几时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他们双脚沾地时,呆傻凝滞,已经连北都找不到了。

    李智云的重甲骑兵,有马槊,有陌刀,冲入敌军人群里,一阵劈杀。

    轻骑兵们也尾随而来,把第一轮冲击后剩余的残余之敌,劈倒在地。

    此时,垣曲城头的秦叔宝等人,已经看到了汉王在奇袭,于是打开城门,冲杀而出。

    之前,李智云一直告诫他们不得擅自出城迎战,早把两员骁将憋屈坏了。此时如下山之虎,啸声入云。

    瓦岗旧部,乌云铁骑的新军。自从到了垣曲,也就没打过仗了,此刻,正是士气如虹之时。

    ……

    突厥人在一片混乱中,营寨内,逃无可逃,死伤大半。逃出营寨的,则被秦叔宝等人斩杀殆尽。

245、归一的归属感

    一场酣战,垣曲外尸横遍野,尽数都是突厥的精骑。

    秦叔宝钦佩万分的说道:“汉王一来,突厥人真是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乌云铁骑的轻重骑兵,战阵岿然,犹如一块巨大的铁板。杀敌于气势之下,与我辈以前横冲直撞的冲杀,迥然有别。属下真是万分佩服。”

    程咬金也附和道:“刚士卒们点算了战果,杀敌近两万人,有几百人逃脱。俘获战马三千匹多匹,大多数都逃进附近的乡野和山里了,末将派人正去笼络回来……”

    李智云摆摆手:“不用太耽搁,能追回多少是多少。也让附近的老百姓检点好东西。只要我们在垣曲,这方圆的百姓也没谁敢来欺负。”

    程咬金啧啧连声,“汉王真是大气……”

    “不是我大气,是战马太多,我们粮草也不够,让老百姓养着也好。”

    众人哈哈大笑。

    “乌云铁骑的伤亡如何?”

    程咬金还没有收住笑意,有些豪气的说道:“就末将手下的士卒有伤亡,约有一百多人。汉王从洛阳带过来的士卒,几乎没有伤亡的。”

    秦叔宝接话道:“这真是个奇迹,我们乌云铁骑仅凭手里的冷兵器,都能如此屠戮突厥人,我们真可以称为神兵了。”

    李智云语气有些冰冷,“垣曲的乌云铁骑若是有伤亡,你们二位一定得检讨。”

    程咬金和秦叔宝瞬间面容僵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乌云铁骑不是不容许有伤亡,但是一定得是最小的伤亡代价,否则,我们空有火器,当代最先进的火器,又有何意义。自己的士卒一定得保护好。本王这次不会责怪两位,只是提醒两位将军,对士卒的日常训练一定得抓紧。”

    秦叔宝和程咬金才反应过来,李智云对士卒的伤亡如此看重,不是戏言,也不是借题发挥。

    原本,他俩还认为杀敌两万,自损两百,已经令人惊喜了。而就这,李智云都是不满意的。

    李智云并不是鸡蛋里挑骨头,这一点秦叔宝和程咬金还是理解得到。

    不过李智云如此看重士卒性命,两位一时在脑子里还真没转过弯来。只是嘴上应诺着,一定要下来好好训练士卒,一边心里还是嘀咕着:领兵打仗,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李智云其实有点借题发挥。

    他敲打秦叔宝和程咬金是真的。其实,自损两百,杀敌两万,已经非常不错了。要知道,垣曲冲出来的乌云铁骑——瓦岗旧部,没有重甲骑兵,好多还没有李智云这边士卒的甲胄和兵器。

    因为张鸦六对冷兵器渐渐的打造得少了,甲胄更是几乎没有再打造过。

    因为打造这些东西太费时,一副明光铠的耗时,可能张鸦六现在已经可以造出五枝步枪了。

    张鸦六现在全力的在打造云六步枪。李智云上次离开垣曲时给了他一个期限,就是尽可能在一个月之内,造出壹仟枝云六步枪,二十万发米尼弹。

    李智云这一次就正好来验收这些东西。

    而张鸦六也真的日夜赶造,把云六步枪和尼米弹全都造了出来,很令李智云惊喜。

    李智云让自己的步枪手,全都装备上了新式的后膛枪——云六步枪。将手里的这壹仟枝前膛枪——云步枪,全都给了秦叔宝和程咬金。

    李智云扫除了垣曲的突厥人后,并没有急着撤会洛阳。

    因为突厥人这次的进攻,可以说是大举来犯。极可能是他们在中土如此大规模的入侵中,首次遭到如此惨烈的重创。

    颉利可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极可能还会反扑而来。

    李智云让乌云铁骑的士卒尽可能快速的掌握云六步枪的射击要领,并操演改进后的小霹雳炮……

    而他自己则亲自调制了略又十余升的硝化甘油,并用硅土作为稳定剂,将硝化甘油全都制成了相对稳定的炸药。

    在制作硝化甘油的过程里,归一原本想要参与进来,李智云拒绝了他的请求。他的理由是,自己相对熟练。而归一还很生疏,配制药料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将会湮灭肉身。

    虽然归一也摆脱了对清平的依赖,变得成熟了一些,但他的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忧郁。只是他脸上的青春痘也格外的醒目起来。

    清平道人被马三宝弄到道观去静养起来了,而归一在空闲时也会去道观看望自己的师父。

    归一那副忧郁的神情总是让李智云不太放心,也总是提醒李智云,这少年人会不会像硝化甘油一样,要是震荡起来,也有点后果严重。

    因为归一跟他师父不一样,他变成闷葫芦后,几乎不与人开怀畅谈。被他视为父亲的清平,又不能如愿以偿的在自己的身边。平时,人们都是看他一张苦哈哈的脸,也不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跟清平和张鸦六都不一样。

    清平和张鸦六当年是心甘情愿的跟着李智云,从不太认可到认可李智云,再到死心塌地的追随李智云。

    归一缺少这种归属感,这是李智云的认为。

    他问马三宝:“胡云生是不是最近都没来垣曲了?”

    “前段时间一直隔三差五的送矿石来,最近因为突厥人占了临汾郡和周边,胡云生才没再送矿石了。估计,过一段时间我就联系他,让他继续把矿石送过来。”

    李智云点点头,“胡云生下次来的时候,让他把他闺女也一起带来。如果本王不再垣曲,你就给胡云生下聘礼……”马三宝瞪着眼:“汉王准备娶他的姑娘?”

    李智云没好气的道:“长史是不是已经好久没被本王修理了,有些想念本王耳提面命的日子。”

    马三宝瞟了一眼旁边的高惠通,“汉王你说下聘礼,可不是我说的……”

    “本王让你替归一下聘礼。”

    “归一?”马三宝诧异皱眉,“他师父不在了,他也是个榆木疙瘩。他要还俗,恐怕他都得他师父点头才行。”

    马三宝说的也的确是这样,李智云之前也没想到这一点。

    “那长史就想办法,反正,你得给归一娶个老婆。就算不是胡金枝,也得找个他喜欢的。我不信,他也长成男人样子了,会对女人不动心。”

    高惠通一边说道:“胡金枝当然最合适,长史就给归一说,胡金枝心里已经许他,只要他点头就行。”

    李智云眼神略复杂的看了一眼高惠通,“我原本也想的是让归一娶胡金枝。胡云生我总是要给他些好处的,也顺便把归一的终身大事一并解决了。只是,现在归一若是不动心,长史一定要找个令他动心的女人。男人嘛,就算不是登徒子,也绝对不是柳下惠。”

    高惠通噘嘴道:“我才说了,胡金枝她愿意,长史你去给归一说,若不行我帮你一起去说。”

    李智云心想,胡金枝也不是我李智云的女人,你在着急干啥。

    “随便,你们两人给我搞定这事。”

    马三宝左右看看两人脸色,嘴里只好答应。

    “还有,胡云生的黄铁矿石要持续的送货。最近突厥人进犯临汾郡,暂时停了倒不妨。只是长史也该派人去翼城看看胡云生他一家如何,若是翼城不安全,把他一家先接到垣曲来也可以。”

    “突厥人此次大兵压境垣曲,有点突然。属下还没来得及顾及其他。我这就派人去翼城。”

    看着马三宝离去的背影,李智云心里在默算着。归一若是炼制的硫酸和硝酸足够多的话,以后自己是不是要尝试无烟火药。

    当然,这是后话、

    而眼目下,李智云还在想突厥人此次突袭垣曲的事。

    他又召集马三宝、秦叔宝和程咬金来商议此事。

    “突厥人突袭垣曲,诸位如何看啊?”

    秦叔宝直言:“末将觉突厥人已知道垣曲有黑火药,所以他们是冲着黑火药而来的。所以,突厥人没有强攻,而是想要挖掘地道。”

    程咬金也点头,“突厥人不会平白无故派重兵来此,若只是想要取垣曲,他们也不会攻城时如此谨慎。”

    ‘如此说来,垣曲有黑火药的事,看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连突厥人都知道了。我估计,可能是神通叔兵败后,他手底下的士卒透露给了突厥人。’

    马三宝附和点头:“汉王说得是。垣曲这个地方,只有李神通来呆过。”

    “此事先不管他,但是突厥人吃了大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极可能还会纠集人马再次进犯垣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突厥人要来也无妨,让他们有来无回就是。”程咬金豪爽的笑道。

    李智云摇摇头:“突厥人若是再来垣曲,一定不是几万人马,恐怕垣曲的动静就闹得太大了。所以,本王想把战场摆在垣曲之外,另外找个地方剿杀突厥人。”

    李智云站起身,走到沙盘跟前,众人都一起凝神静静聆听。

    “突厥人占据着临汾郡,如果它们从临汾郡而来,必然要经过临汾郡城南面的东陉山。而在东陉山有个太平关,此处关隘应该已经落入突厥人之手。只是此处关隘并无甚险可守,只不过关隘的地形应该有利于伏击。太平关是突厥人从临汾往垣曲而来的一条必经之路,所以,我准备在太平关附近伺机歼灭突厥人。”

    秦叔宝点着头:“汉王对三晋之地比较熟悉,我跟咬金都不太熟,不好斟酌地形是否有利。只是,突厥人若是来个三五万人倒还罢了,若是十多万人马从此处经过,肯定无法伏击,打起来还多有不利。”

    秦叔宝的建言很重要,因为的确是这样。数万人你尚可伏击,战术上包围扎口袋,包饺子。

    而十几万人马,行进起来都连绵二十余里。你打头就会被身子和尾巴缠住,打身子被头尾反包围,打尾巴被头反咬。

    你就算手里的火器再厉害,也没有办法一次伏击十几万人马。

    蛇吞象的事,在现实中是非常困难的事,最后象总是好好的,而蛇倒是被踩得稀烂。

    李智云点点头,“秦将军是假定临汾郡城有突厥人十多万人马,但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多。他们占据了临汾以北的七八个郡,唐军这一路都没有投降。突厥人必须留人马驻守这些郡城,所以应该分散了数万人。而在贾胡堡和围困霍邑城的人马,他们不会少于十万人,否则根本无法围困霍邑城。所以,在临汾郡城的人马,我猜,应该只有七八万人左右。就算他们倾巢而出,放弃霍邑城唐军的退路,全都来取垣曲,七八万之众,本王还是有把握全歼了他。”

    程咬金笑道:“老秦跟我一样,一向是谨慎惯了,一听说七八万人马,或是十几万人马,总觉得真刀真枪的干十分费力。可汉王不一样,汉王出手,就两万人马一个多时辰就解决了。”

    他又涎着脸对李智云道:“说实话,我跟老秦都觉着洛阳来的乌云铁骑,那马槊和陌刀,简直太利索了。一刀一个,一枪一个,还不带卷刃的。要是我们也有那玩意,说不定真的也能干个七万八万人马的。”

    “两位将军放心,本王以后自有安排。目前乌云铁骑的配属是最合理的,重甲骑兵一千人,不多不少。过多了就会行动迟缓,太少又难以冲击开数万人的战阵。而有了重甲骑兵的冲击,后续两当甲的轻骑兵则可以厮杀那些被分割的敌军。垣曲的乌云铁骑,新配了壹仟枝云步枪,有三段击的威力,也就少一些两当甲的配置。此次,两位将军一位留守垣曲,一位跟本王一起剿杀突厥人,二位看如何?”

    听说两人只能有一个可以跟李智云去太平关,秦叔宝就急道:“咬金兄弟留个几千人在垣曲,我领以前步枪手随汉王去太平关。”

    程咬金一听,“秦兄都不谦让的?你这么建言可不对。你比兄弟我稳重沉得住气,垣曲肯定你留下来更妥当,太平关由兄弟我去。”

    李智云心里暗笑,原本,这种事怎么可能征求属下的意见,他也是故意逗乐一下。

246、拜托长史

    秦叔宝和程咬金两人还差点当着李智云的面闹了起来,李智云按捺住内心的好笑,不仅没有出面制止,一锤定音,反而是推波助澜,嫌事情不够大。

    “留守垣曲的将军,当然是跟马三宝很合得来的将军。你们一文一武,守着垣曲,我就不担心了。不知两位谁跟马长史更合得来啊?”

    秦叔宝和程咬金看着一本正经的李智云,当时争得面红耳赤的,也没发现汉王在戏耍他们。只是被李智云问话的题面迷住了,不知道自己该说是跟马长史关系好呢,还是更好?

    程咬金说:“若是论合得来,我们都合得来,但是……但是秦兄他更喜欢马长史。马长史……我没别的意思……秦兄喜欢你是个事实。”

    马三宝憋住笑,摆手示意,自己一点不介意。

    秦叔宝听这话,面上一热,但不能反驳说自己不喜欢马三宝,也抢着说:“长史你不知道,咬金兄弟曾经对你是说不出口的喜爱,他喜爱你到……就连你的走路的姿势……他都要模仿……”

    “秦兄更甚,他还时常希望长史能跟他多说说话……”

    ……

    李智云心肝脾肺肾都快要吐了。

    他咳咳两声,强制镇定下来。

    “好了!本王是看出来了。两位跟马长史都合得来,既然如此,那两位也不要争了,直接猜拳,赢者就跟本王去打仗。”

    秦叔宝和程咬金相看一眼,秦叔宝大叫一声:“咬金兄弟对不住了!”

    程咬金眼一瞪,“放马过来!”

    两人一拳就定出了胜负。程咬金狂笑几声,拍怕秦叔宝算是安慰了。

    “秦兄承让了。我就跟汉王一起杀突厥狗去了,你就好好的守好我们的家。哈哈哈!”

    秦叔宝沮丧低头,只恨自己手气太差。

    李智云说道:“秦将军也别气馁,以后有机会跟本王出去作战。你在守在垣曲也是大功一件……”

    正说着,有侍卫来报。

    “唐长史到!”

    “谁?”

    李智云急问。但他人已经起身,走到门口廊庑下,就见唐俭已经急匆匆的进来了,他身后还跟做持白鉞的侍从。

    圣旨来了。

    唐俭看到李智云面色严肃,朝李智云直招手。

    “早知你在垣曲,我就不去兜那么大一个圈子了。我可是从洛阳赶过来的……这一路,真是!”

    “长史辛苦了,赶快请进。”

    李智云热情招呼着,让开路,请唐俭到大堂内。

    唐俭对李智云身边的几位晃了几眼,觉得秦叔宝和程咬金面生。但看两人又都穿着明光铠,知道两人身份不低。

    他随口就指了指两位,“这两位是汉王新近得的勇士?”

    李智云不想欺瞒他,笑道:“他们是以前瓦岗的将领,这位是秦叔宝,这位是程咬金……两位也来见过唐长史。”

    秦叔宝和程咬金忙客套施礼。

    他们也分得清,这个长史可不是汉王府的长史,持白鉞的可是长安来的长史。

    唐俭对此二人自然是耳熟能详,瓦岗军中的骁将,居然会在这里。

    “这二位,二位……以前在王世充手下呆过?”

    秦叔宝和程咬金点点头,郑重回复道:“瓦岗兵败,我二人和其他瓦岗弟兄被王世充所俘。而汉王取洛阳时,我二人就早想好要降汉王了,所以,就……”

    唐俭点着头,嘴里哦哦的应着。

    李智云知道唐俭对洛阳战况的事后战报,他应该是最仔细的一个人。洛阳攻克后,李世民和李智云都分别写了战报给长安,而此二人没有下落,则必然令唐俭好奇。

    “两位将军原本要解甲归田,后来被我留下了。就在垣曲这地方,替本王看护好这食邑之地。”

    李智云解释两句,算是暗示唐俭,要唐俭不要过分追究。此二人现在是自己的家臣,身家也早已经清白了。

    唐俭盯了李智云一眼,清清嗓子,招手让侍卫取出圣旨。

    “陛下有旨,汉王接旨听诏。”

    于是唐俭一板一眼的就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这一次,李渊不得不启用李智云北上去阻击突厥人了。只是,李渊没有封李智云什么大总管,只是封了一个骠骑将军的虚衔。令他号令洛阳和显州兵马,北上驰援。

    唐俭把圣旨递给李智云,眼眉间才放松下来。

    李智云请唐俭上座,示意人上茶。他还想跟唐俭这儿聊几句,打听下长安的近况。

    “汉王着即发令吧,我在洛阳兜这么一圈,已经耽搁了些时日了。”

    唐俭还是一屁股坐下来,他略显肥胖的身躯,已经被汗濡湿了一大片衣袍。他喘着气,接过茶盏就慢条斯理的喝起来。

    “辛苦长史了,我也是听说突厥人打到了垣曲,所以才从洛阳赶过来的。”

    唐俭点点头,“我还没进城,才到黄河边就听说了。难怪,我一到垣曲,就闻到这城外浓浓的血腥气,还看到百姓们家里还有不少的战马。看那架势,突厥人来了不少吧。”

    “也不多,一万多人。突厥人发狠了,我也想不到大哥和二哥他们都顶不住,连垣曲这么小的地方都冲来了。”

    “一万多人来攻打垣曲?颉利可汗也是疯了。他为啥要打垣曲?”

    “谁知道,长史不是说他疯了吗!”

    “对了,你父皇这次对你……怎么说呢,很是期待。突厥人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辜负了陛下。”

    “我听说,我母亲最近在长安日子不好过啊?长史是否知道此事啊?”

    唐俭如实说道:“万贵妃也不是日子不好过,只是受你一点牵连,陛下对她有些冷落而已。日子还是在过,陛下的嫔妃们日子也都好着呢。”

    言外之意,万贵妃也没什么事。

    “这事,老臣自然已经替你想到。这次来宣旨,临行前臣就给陛下建言了。既然要智云这孩子心无旁骛,无后顾之虞的杀突厥人,陛下就不该冷落万贵妃。”

    李智云心里一热,忙施礼答谢:“有劳长史了。总算是在长安,有个替我说话的人,十分感谢长史。”

    “陛下说了,若是此次你平了突厥人,他一定记下你的功劳,回头陛下重赏你……”

    李智云嘿嘿一笑,“我已经领旨,重不重赏都不重要。”

    “皇上赏你,你可不要错失了机会。赏你总是好事嘛,你还推脱了!”

    “长史是朝中最公道的老臣,本王愿意听你的一些开导和劝解。”

    “看来汉王是早已经意识到了,陛下对汉王前阵子颇有微词。就是汉王取洛阳时,该取不取,致使后来太子兵败,引起了陛下和太子的不快。”

    李智云点点头。

    而他心里清楚,李渊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还因为李渊有意要压高踩低。自己只要让他和李建成感觉到了威胁,李渊过一阵一样会继续打压他,让他远离长安的政治中心。

    现在李渊是不得已,才想到用自己这个“夜壶”。不急的时候,依旧还是现在这样。

    最让他不满的就是,李渊甚至没有给自己一个河东诸郡的职衔,自己仅仅只是救火的。

    而李智云不想再跟以前一样,他需要的不是偏安一隅,他也不愿意被李渊像过去一样打发来打发去。

    “幸好这次是长史来宣旨。”

    唐俭看着笑盈盈的李智云,察觉汉王的目光里有别样的锋芒。

    “汉王这话……”

    “我的意思,长史来了最好。其他人来,我想带话给父皇,还怕他们中途吞了我的话,把意思表达不清楚。”

    “汉王又什么话?”唐俭皱眉,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他预感到李智云的话可能很不一般。

    “长史回长安后,请代我回复父皇……”李智云边整理着自己襟带,边郑重其事的说着。

    “我会即刻起兵北上。虽然父皇没有给我更多的职衔,河东道诸郡的官兵也不听我调度,会使我北上还有诸多的不便。但突厥人总是要赶出去的。若是顺利,河东道诸郡都会尽数被我收复。到时,让我回不回长安都无所谓了。只是,河东道诸郡,请父皇交由我和三公主来主事就行。”

    唐俭默然张嘴,一时瞠目结舌。李智云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要跟李秀林一起把河东道的数郡,都划为他能节制的地盘了。

    他这个王,就从名不副实、只是爵位的王变成了真正的诸侯王。

    如果依照当时的府兵制,这些地盘的府卫、镇戍都归了他,军民也给他。河东道诸郡跟中央政府之间,虽是隶属关系,但是诸侯王的权利在方国内则是最高的……

    唐俭不敢往下想,他脸色骤变,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

    “臣……没太明白汉王话里的意思。”

    李智云笑道:“长史不要紧张,你也别想多了。我意思很简单,若是本王平定了河东的突厥人,这些地盘以后就由本王替父皇守着。突厥人赶跑后要是再来,父皇就不用担心了。”

    唐俭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汉王刚才说的是……是河东道诸郡都归你和三公主节制,是这意思吗?”

    “不管是个啥,你是长史,专门研究朝廷的这些个官制什么的。你可以说叫都护府,也可以叫都督府,长史尽可能发挥你的想象力,反正大体意思如此……”

    “汉王!”唐俭双眉紧蹙,可以说叫愁眉苦脸的发自肺腑的喊了一声。

    “你……你这可是跟陛下,要……要陛下给你封个诸侯王出来啊。你知不知道这在陛下听来,叫什么?”

    “叫什么?大逆不道?”

    “既然汉王知道这说法如此惊骇,为何又有此想法呢?你要知道,自汉代设立的三公九卿后,数百年来,已经没有诸侯王了。晋朝的“八王之乱”,更是连同姓王的分封都少之又少了。汉王这么开口,不合大唐的体统,也不合数朝以来的变革。陛下若是开了此口,那是不是晋王、秦王、齐王他们也得重新分一块地盘?”

    “他们现在都在霍邑城里,分不分得到这些地盘,谁都不好说。”

    唐俭看着李智云冷漠的样子,直摇头。

    “汉王,臣恐怕不会向皇上禀告你说的这些话。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汉王跟皇上有何……”唐俭说不下去了,痛心疾首的样子,显见内心是真的痛苦。

    “长史现在回长安,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记着我的话。瞅准时机,你就告诉父皇,我想这种时机会有的。”

    唐俭摇摇头,李智云的话已经让他如芒在背,半响都做不出声。说出来,保不准就是惊天动地的事;不说出来,自己就有欺君之罪。

    李智云拍了拍唐俭,“有劳长史了。此事长史斟酌一二,不必苦恼。本王军情紧急,也不留你,就此别过后,长史一路慢行。”

    唐俭回过神来,知道多说无用,就起身告辞。

    本来急匆匆而来,一身热汗,现在是悻悻然而归,一身冷汗。

    李智云把唐俭送到府邸外后,就留步了。

    看着唐俭远去,李智云回身扫了一眼自己周围的几位。几位刚才也听到了李智云的一席话,但是,此刻面色都有些肃然。

    大家都明白李智云这话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暴,不过,在刚开始那一霎的惊诧后,他们几位都很快的镇定下来了。

    不外乎,大不了,就是要跟朝廷分开干而已。

    大家都是造反起家的,心理上不会有任何的恐惧和害怕。

    “诸位都很淡定嘛。”

    李智云戏谑一笑,往回走。

    马三宝急忙小心谨慎的趋前,问道:“汉王刚才跟唐长史说的话,莫不是真的要准备要……要起事了?”

    “起什么事?我若是起事,还会提前跟父皇打招呼?你脑瓜子聪明一世的人,怎么也糊涂一时了。”

    马三宝诺诺的应着,还是不明白的看着李智云。

    “我是是正儿八经的跟父皇讨封赏,我起什么事。大汉朝不就有西域都护府嘛,我要是解救出大哥二哥他们,你们说说,给我一个都护府又怎地?”

    秦叔宝和程咬金异口同声:“就是,汉王多弄几个郡来,又能守住北方突厥人,皇上应该会允诺的。”

    马三宝急眉愁眼的:“可汉王刚才跟长史说的,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跟长史是这么说,他不一定会原话照搬着告诉父皇。他会替我想办法把这些话圆过来的。”

    “可汉王的话太惊骇了,长史能理解得到?”

    “长史当然理解得到。长安就这么一个还能帮我说话的人,不说重一点,长史还以为我是闹着玩的。”

    “汉王就不怕皇上误解。”

    “误解了……就更好。”

247、风雨之噩兆

    翌日。李智云率领八千乌云铁骑离开了垣曲,向太平关进发。

    八千士卒中,重甲骑兵一千人,轻骑兵四千人,一千云六步枪手,一千云步枪手,神臂弓营一千人拖拽了新式的霹雳跑一百门。

    这种新式霹雳跑长近八尺,口径五寸,有防护钢板,和铁轱辘,机动性和对炮手的防护都大大增强。依然是母子铳结构,黑火药快速发射。可以发射攻城用弹丸,也可以发射一种类似飞雷的破片弹。

    杀伤力比小霹雳炮更强,射程更远,整个威力上了一个档次。

    李智云称其为“云炮”。

    乌云铁骑浩浩荡荡就向太平关进发。而这一路,沿途经过的几个府县都没有发现突厥人,甚至都没有突厥人占领这些地方。

    非常的奇怪。

    显见,李智云他们的猜测是对的,突厥人只是盯上了垣曲,他们攻打垣曲别有用心。

    沿途的唐军也早溃逃向南去了,只有一些官吏和老百姓躲在附近,并未走远。

    这些人见又是大队的唐军向北,而且听说是汉王李智云,纷纷从藏身之处出来迎候。

    因为李智云在河东道一带,打杀过刘武周,还讨伐过王世充等人,他们都知道李智云的军队很厉害。

    唐军已经连续在前方战了好几拨,老百姓都认为,这一下终于来了个顶事管用的。

    李智云也没急着离开,而是每个府县都逗留一阵。安抚地方的官吏和百姓,让他们都尽管回到家园。并告诫老百姓,尽可放心的回家过日子,前方的突厥人交给乌云铁骑。不日,这些突厥人就会被赶出关外。

    老百姓们听李智云这么说,又见乌云铁骑整肃非常,那些神兵利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心里顿时敞亮了。

    如拨云见日,终于盼来了救星一般,这消息传得比乌云铁骑行军还快。沿途的百姓纷纷守在官道,箪食壶浆,在路边迎送乌云铁骑。

    没走两日,大军在经过翼城附近时,意外的碰上了胡云生一家人。

    胡云生带着老婆儿女都在路边等候,一看李智云到了,都俯身下拜。

    李智云翻身下马。胡云生虽然只是个平头百姓,但是李智云跟他做生意,人家也帮了李智云的大忙。

    李智云看这一家人都喜气洋洋的,胡云生更是满面红光。他老婆也十分高兴,口中一直叫着恩人汉王。他的连个儿子,都比较憨厚,跟自己的老爹差不多。

    而胡金枝见李智云走过来,还略微羞涩,低头只是偶尔瞄上一眼。

    “胡老汉一家人看来没受到什么惊扰啊。”

    李智云下马准备闲聊两句,也安慰两句,然后就要继续动身赶路。

    “托汉王的福,前几日马长史派了人来,本来说要接我们去垣曲。可我想到既然突厥人走了,就再挖些矿,一起送过去。而且……”胡云生说道这儿,嘿嘿一乐。

    “马长史派人来给金枝下了聘礼,说是汉王的大药师,嘿嘿,看上了我们金枝。”

    他老婆在一边也高兴的说道:“我们金枝真是好福气,还要汉王亲自做媒。这桩喜事,是我们胡家几辈子人修来的善德,才有这么好的姻缘……”

    李智云怕他们一直叨叨这些事,忙扶住她。

    “此事既然是大好事,你们一家就准备准备,准备好就尽快去垣曲成亲。若是有需要王府方面提供啥帮助或是财物,尽管给马长史提,不用见外,本王也吩咐过马长史。你们的夫婿,大药师这个人脸皮薄,你们有事最好先找马长史。”

    胡云生感动得又要往下跪。

    李智云让他先起身。他走到胡金枝面前,胡金枝下意识的往后躲,目光羞涩得不敢抬头,脸上也一片绯红。

    “金枝妹子看来还算满意?”

    胡金枝没说话,只是红脸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嫁给本王的大药师,本王是当作妹子出嫁来看待的。所以,这场婚事,虽说我有兵事在身,不能参加。但是嫁妆是由我王府替你置办……”

    胡云生一听,哎哟一声就扑倒在地,他老婆和两个儿子也都忙跪下。还没说话,就已经泪水涟涟。

    李智云也是真心感谢胡云生,因为早一日发现黄铁矿石,就早一日多给了李智云一份胆气。李智云把这场交集看成是一种缘分。

    他愿意抬高胡云生一家,自然对他女儿的婚事规格就给得很高。他也不希望此事能两全其美,把归一留在身边,让归一真心的觉出他李智云的好。

    李智云让这一家人起身,然后告辞就继续北上。

    大军于是继续前行。

    “汉王回头看看这家人……”

    高惠通在一边语带醋意的说着。

    李智云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胡云生一家人的确还眼巴巴的站在路边眺望目送。

    “看出什么了?”

    李智云摇摇头,“看出什么?”

    “胡老汉一家是眼巴巴的看着你,希望你一生菩萨天神都保佑你,巴不得你长生不老,永世为王,福寿绵长……但是,有个人的眼神却不一样。”

    “瞎说!”

    “你都没问我是谁,就反驳我瞎说,说明汉王心里明镜似的。怪不得你要在人面前,当面点醒她,你是把她当成妹子嫁出去了。”

    “就你聪明,是吧?”

    “不是我聪明,傻瓜都能看出来。这姑娘眼里就只有汉王这个人,你把她的心给勾走了。”

    “你说点正经的话。什么小姑娘勾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汉王你别看这小姑娘,小模样有时挺文弱不堪的,还有点小性子。但我看这种小姑娘贼准。”

    “你从她那个年纪过来的,当然贼准。”

    “信不信由你,这小姑娘你以后可得留心,不要让她伤到了。”

    李智云白了高惠通一眼,“你说话不光酸溜溜的,还老气横秋的。好像你已经超凡脱俗,懂得了不少男女之情。”

    高惠通一眼白回去。

    “我反正提醒你了,你是王,你说了算。我也不是拦着她不准她嫁人,我只是觉出她比表面看起来,心思多得多。”

    “你们古代女人……你们女人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我不相信还有叛逆的女子。那我倒要开开眼。”

    “汉王喜欢叛逆的女子?”高惠通幽幽的口气,令李智云想笑。

    “本王喜欢的女子太多了,什么风格都喜欢。谁叫我是王呢?”

    李智云挥鞭抽在青骢马背上,青骢马轻嘶两声,像是在嘲笑高惠通。

    ……

    大军快到太平关时,李智云让探马前探一百里,然后把周边的情形侦查清楚后再回报。他则带领大军远离官道,然后找一个背靠山地的地方扎营。

    李智云对太平关是熟悉的,周边的地形和地理状况他都清楚。他之所以派探马前探,因为,李智云这一路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突厥人好像在折了两万人后,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他们是打算就此作罢?还是在重新等什么时机再次对垣曲发起攻击?甚或,突厥人是不是已经意识到李智云到了垣曲,原有的战法必须要改变。

    这些因素都可能影响到这次伏击成功。

    突厥人能一路打到临汾郡,不只是兵强马壮,锐不可当。还不能小视突厥人,他们在用兵上也是很讲究的。

    李智云就地扎营,然后就重新把太平关的地形地貌,重塑了一个战役模型。自己与程咬金一起,不断的推演。

    到了黄昏时分,李智云将手里的石子投掷在模型里,站起身往四周观察。

    派出去的十个探马,一个都没有回来。

    “这不正常……”

    李智云看着暮色开始降临,静谧的山峦间,似乎更加的阒无人迹。又似乎,有什么东西集结在周围,在等待暗夜的来临。

    程咬金浓眉紧皱,他是很警醒的将军。

    “汉王觉探马出了岔子。”

    “这个时辰,我派的十个探马,至少应该回来一半了,而现在一个都没回来。若没有天气变化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要不,我再派几十人出去找找看,等他们把周围的情形再侦查一遍。”

    “嗯,你派些精干的人出去找找。另外,要大军全体警戒,在探马们没有回来之前,谁都不可卸甲卸鞍。惠通让神臂弓营的云炮,全都给我摆好防御阵型,防止有人夜里偷营……”

    看着两人离开,李智云抬头看着天空暗沉下来,似乎还有大团大团的云团压下来了。

    “要是李淳风在就好了……”

    他自语着,看着草皮刮起的风,一种从未在战场出现过的担忧浮然而出。

    如果碰上了一个坏天气,乌云铁骑的战力会下降至少四成。如果现在就已经悄无声息的被突厥人包围了,那又会怎样?

    李智云脑子里开始了最坏情形一旦出现后的打算。

    他是主帅,不能不考虑这么多。

    而且,这差不多就是突发事件。按他的估计,这个时候派出后备的探马后,自己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来应对下一步这么对付最坏的情形。

    乌云铁骑是一支火器为主要战力的军队。如果一旦遇上大雨,所有火器将都不可能使用。乌云铁骑就只有伍仟人的轻重骑兵为主力。

    再如果,乌云铁骑将面对黑夜里的厮杀,在无照明的情形下,重甲骑兵又会大打折扣,其战力几乎发挥不出来。

    整个乌云铁骑在黑夜里,如果遇上数万突厥人来偷营,并用火攻你,那情形将惨不忍睹。

    因为乌云铁骑是临时离开官道扎营,没有寨墙,没有营垒,经不起大队骑兵的冲击……

    李智云变得有些焦灼起来,他对身边的侍卫说道:“跟高统领说,让所有的云炮和枪手们都在防御阵型上加上帐篷,注意防雨防风……”

    侍卫赶紧应声跑开了。

    李智云又看了看天色,因为如果突厥人要来,也多半就是在等天色暗下来后才行动,现在,自己还有时间,可以做点更能保全队伍的事。

    现在开拔撤走肯定不是办法,乌云铁骑会在风雨里被突厥人杀得找不到北的。

    他瞄了一下四周整个地形,还好,自己没有选择进入密林躲藏起来,如果是那样,极可能被火围攻。到时也是一塌糊涂,会被围得逃无可逃。

    而现在乌云铁骑是背山扎营,面前三个方向则是平地和小的丘陵地带。

    如果突厥人要偷袭,一定是从这些土丘背后冒出来。

    此时,突厥人的探子,说不定就在附近什么地方窥视着眼前的一切。

    “如果风雨不大,所有的枪炮和飞雷,一定可以让突厥人够受的。但是……若是风雨很大呢?”

    李智云不容再想,他挥手让亲随把他随身携带的“硅土炸药”拿出来。

    “只有赌一把了……”

    这些硝化甘油已经用硅土稳定后,不再那么的危险,但是现在引爆它们又是一个问题。如果有风雨来临,把它们埋在外面是无法引爆的。

    你不能希冀与突厥人的马蹄踩爆它们。如果是在风雨天里,引爆它们最可靠的只能是燃烧的火。而燃烧的火,在风雨中是不可能的事。

    李智云有点沮丧,可惜没有雷汞,如果有雷汞就好了。雷汞不怕水,它可以引爆硅土炸药。

    李智云的蹙眉沉思的样子,让他身后的亲随已经感受到了主帅,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他们也是久经战阵的士卒,知道主帅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担忧的是什么。

    看着李智云拿出“硅土炸药”后,双眉不展的样子。几个亲随都互看一眼,然后,几人走到李智云的跟前。

    几人突然同时跪下,叫了一声:“汉王!”

    李智云茫然回转身,看着几名亲随。此时,风也刮了起来,甚至能够感受到丝丝的凉意。这预示着附近有的地方,已经开始下起了雨。

    “汉王,把这些东西交给我们即可,不用发愁。”

    李智云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几人,错愕不已。

    “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我等追随汉王两年多了,当然知道汉王想的是什么。这东西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汉王的。”

    “交给你们?”李智云明白了几名亲随的意思,他们要自己来引爆这些炸药。

    “你们知道这么一块硅土炸药的威力吗?就算你扔出去再远,都能把你炸得连渣都不剩。”

248、惊惧

    李智云最后不得不向几名亲随侍卫妥协。

    因为这可能是最有效的方式,由他们现在就在埋伏点埋伏下来,发现势头不对就引爆炸药。这样可以避免,风雨夜里无法引爆的问题。

    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李智云如果不妥协,就没有时间来挽救整支乌云铁骑。

    现在夜幕低垂,风声更紧,焦灼的程咬金在向自己张望着。

    他挨个拍了拍几名亲随侍卫的肩膀,目光凝重难视。

    “我李智云还从未像今日一样,必须要靠死士来打仗……”

    “汉王,我们一直都是您的死士!”

    “对!我们就是死士!”

    ……

    李智云感激的点点头,“如果这一场仗真的要死士,也不一定就该你们上。本王手下的死士众多……”

    一名侍卫道:“汉王,我们追随你两年多来,出生入死了数十次之多,亲眼所见汉王是如何面对生死的。也许其他士卒也可以做这个死士,但是他们不一定能够成功的点燃炸药。这次担纲死士非我们几人莫属。”

    “对!非我等莫属!”

    李智云频频的点头,“有劳几位弟兄们了。本王有你们在身边甚感欣慰。诸位弟兄也清楚,只要炸药炸响,你们就可能回不来了……但愿,今晚老天爷开恩,没有风雨。”

    说到此,他坚定的抬起下颏,后退一步,身躯一振,双手一抱拳:“拜托诸位弟兄了,尔等尽可放心的去了!保重!”

    侍卫们齐刷刷的跪下,稽首拜过。

    “属下领命!”

    眼瞅着,几名侍卫,一人拿了两份硅土炸药,披着大氅就往暮色里钻了进去。须臾间,几人就不见了身影。

    程咬金一手提着横刀走了过来。

    看他耷拉着一张脸,难看的脸色,就知道情形不是太妙。

    “怎么样?”

    “刚派出去的二十多名探马,全都没有回来。哎!汉王派的也没有回来,照此看,外面周围全都是他们的人。”

    “既然该来的都来了,拼死一搏好了。”

    李智云回头问高惠通:“怎么样?云炮和步枪手们?”

    高惠通有些低沉的点点头,“全都拉了防雨的低矮帐篷,炮的防御阵型也摆好了。步枪手们也都就位了……”

    她阴郁的看了看黑咕隆咚的暗夜里,远山处闪动的闪电。

    “最担心的就是……如果有人偷袭过来,先用火箭烧了帐篷。”

    程咬金摆摆头,“不可能,我已经派了哨马,在各处五百步外警戒。有任何人靠近都不可能悄无声息。”

    李智云对高惠通说道:“你稍显消沉了。若是没有风雨,敌人不是我们的对手;若是都在风雨里,他们也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狭路相逢勇者胜,乌云铁骑放下火器跟人拼杀也不是一两次了。都振作起来,静待敌人送上门来送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此一役……本王觉得责任在我。我太大意了。”

    李智云叹了口气,他没有一开始对自己内心就涌现的不好预感,以足够的重视。

    任何突厥人大不了也如以往一样,手到擒来尔。

    从垣曲到太平关,这一路都太平静,不寻常也不应该。突厥人一定是在酝酿什么行动。

    而李智云疏忽了突厥人也有狡诈的一面。行军布营,不够谨慎,使大军进入险境而不自知。

    李智云提起马槊,牵着自己的青骢马退到防御阵型里。

    初夏时节,酝酿了许久的暴风雨终于来了。

    大雨一下来,则如瓢泼一般,倾泻如注。

    一时间,暮色苍茫里风雨大作。

    天地间,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这种鬼天气,别说是防御艰难,就是攻击方也很困难。

    风雨声里,乌云铁骑严阵以待,寒甲铁衣,枪刺幽刀,跃动着不动如山动如惊雷的气势。

    而在离此两里地之外,六万黑压压的突厥人早已集结多时。

    他们呈扇形排列,除了骑兵外,还有不少的步卒。

    在暴风雨里,这些突厥狼兵眼中闪动着凶光,手提突厥刀。

    雨水浇透了他们的皮袍子,大多数士卒都裸露出强健的肌肉,杀气腾腾的凝视着黑夜。

    大军正中间的狼头纛大旗下,是颉利可汗的儿子叠罗子。

    他二十出头,头戴狼头毡帽,眼神阴郁。

    叠罗子是个外表温和,而内心坚定的狼部落少主。

    此刻,他能镇定自若的围剿李智云,将乌云铁骑在这个坏天气里包围起来,已显见出他用兵的老道。

    突厥人在垣曲吃了大亏,叠罗子不得不重新审视垣曲的对手,也不得不改变了战法。

    他相信,任何一支军队都有其薄弱的地方,叠罗子很清楚乌云铁骑战力超强,但是他们也不是神兵天降。

    只是这种暗夜和风雨大作里作战,对突厥人来说其实也很生疏。尤其是人多嘈杂里,号令难以统一,只能依靠士卒彪悍的战力。

    箭已在弦,不能不发。

    叠罗子冷静低声道:“传令,进攻!”

    狼头给士卒们下达了进攻命令。

    早已按耐不住的狼头兵们,合着风雨声,则纵马奔出。

    在风雨声的掩护下,马队的声音虽然不是惊天动地的响,但是群马奔腾,还是将那种大地被敲击的声音传得很远。

    ……

    “突厥人来了!”

    “突厥人来了!”

    ……

    四面八方的哨马开始往回奔驰,大叫警示。

    由于风雨太大,乌云铁骑防御阵型的帐篷里,有差不多一半的步枪手们,都只能先让炮在前方,而步枪手们则拥挤在一起。

    他们都在等待中军的第一炮,第一炮一旦炸响,则可以伺机射出火箭,借助火光,或许只能听马蹄声音,借助旁边攻击的火光来判断敌军的远近,自行进行攻击。

    因为暗夜里,无法清楚敌军多寡,攻击也有一定的盲目性。

    轰隆!

    中军的第一炮炸响。

    火光中,就见在哨马的身后,两百步左右的距离,如排山倒海一样的骑兵冲击而来。在火光闪过后,最前面的骑兵应声而倒,带破片的飞雷弹,一下子就轰掉了数人数马……

    一时间,数十炮轰鸣炸响。

    黑夜被火光撕开,泛红的光,一闪一闪,映照得可以看清楚突厥人那狰狞的面孔。

    借着火光,步枪手们砰砰砰,齐射而出。

    躲过了火炮的突厥骑兵,还未冲到防御阵地前就被射杀栽倒在地。那些突厥马,从未听过如此惊天动地的火炮齐鸣,惊慌失措下,四处狂奔。

    突厥人也试图在短距离里用弓箭射杀,只可惜,风雨中,雕翎箭也失去了准头。

    一拨又一拨的突厥人涌出,枪炮声响彻天地间。

    但是,一些侥幸冲过火器血洗地带的突厥士卒,冲入了乌云铁骑的防御阵营后,他们在被陌刀砍杀之前,挥刀劈开了那些帐篷,风雨声一下子淹没了帐篷内的火器,直接就将一个帐篷的一门火炮和十多名步枪手手里的步枪全报销了。

    这些云炮和步枪遇水即哑火。

    士卒们只能拔刀相向。

    其他防御位置则要不时的增援这种防御缺口。

    而突厥人似乎没有任何后退或是怯战之举,一如既往的往前扑。

    他们也发现了什么是有效的攻击,就如狼群一直在寻机围猎猎物。反应奇快,专挑枪炮声少的地方冲击。

    一时间,乌云铁骑的防御阵营里,枪炮声开始低落了一些。

    李智云攥紧了手里的马槊,他身后的青骢马一个劲的刨地嘶鸣。

    所有人都预感到,白刃厮杀是避免不了的。

    就在这时,在不断冲击的突厥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轰隆隆!轰隆隆!

    那种爆炸的冲击波,直接盖过了乌云铁骑防御阵地发出的枪炮声。一阵风雨被冲击波冲击得横刮而过,啸声惊人。

    在两响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歇,突厥人的阵营里,再次响起巨响。

    整整十余声巨响之后,天地都几乎被炸得声息全无。

    几乎所有人都被炸懵了。乌云铁骑的士卒,虽然知道那是汉王新式炸药的威力,但也是第一次如此近的体验。

    而突厥人,则在黑夜里被炸得完全找不到北,只觉得血雨纷纷而下,自己置身于地狱一样。

    四周似乎还有恐怖的巨响,随时会再次爆发。

    突厥人第一次胆怯了,惊慌失措,惶然四顾。

    叠罗子抹去脸上沾满鲜血的雨水,牙关紧咬。

    他没想到,垣曲的乌云铁骑再次令他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上一次,两万人马被灭,这一次,难道自己的六万人马也要遭此厄运。

    此时,进不能进,退不可退,突厥人陷入了两难之中。

    此时,风雨声也意外的小了一些,天空中乌云渐散,有微弱的月光。

    叠罗子看了看自己的周围,手下人告诉他,他手上还有三四万人马。

    近前的狼兵们虽然脸上惊惧不宁,但都没有被完全瓦解掉战力。士气受挫只是一时,突厥狼兵的凶悍本性,只要激发起来,仍可一战。

    “杀!给我杀!”

    叠罗子下令,突厥狼兵继续冲击乌云铁骑。

    他是在孤注一掷,不论胜败。此刻,进无所进退无所退时,唯有与敌同归于尽,是最好的方式。

    叠罗子并不清楚前面的战况,他只是凭枪炮声来判断,乌云铁骑受到冲击后,枪炮声减弱,他是知道的。

    这原本是好兆头。只是后来巨响声起,一下子浇灭了他满腔的热望。现在,巨响声响过了俄顷,好像又喘息了过来。

    突厥骑兵继续前冲,只是,前方炸出的巨大的弹坑,和四处都是人马尸身,也阻碍了冲击的速度。

    突厥人的士气并不如之前那么昂扬,他们只是在机械的往前,迈过尸身冲向死亡。

    枪炮声再次响起。

    而枪炮声也再次激起了突厥人的嗜血之性。

    人马翻滚、栽倒,冲入防御阵营,砍劈之下,枪炮声减少。

    乌云铁骑的防御被突破的口子越来越多。

    突厥人又开始蜂拥而上,冲入防御阵营的突厥人也越来越多。

    形势一下子又重新逆转。

    李智云眼看着这情形,重甲骑兵必须要出击清理战场了。

    既使是幽光下,重甲骑兵的优势也是明显的。

    他提起马槊,翻身上马,高惠通和程咬金见状,也提枪上马。

    “擂鼓!”

    中军内,一时鼓声擂动。

    李智云率领身后的一千重甲骑兵冲入雨幕之中。

    “杀啊!”

    “杀啊!”

    士卒的喊杀声冲天而起,雨水溅落,铁蹄如风。乌云铁骑的杀戮之气也势不可挡。

    一场风雨血战真正才拉开了序幕。

    这是一场真正的冷兵器较量,都没有怯战的一方。而乌云铁骑在数量上虽然占据弱势,但是重甲、马槊、陌刀对阵突厥人的突厥刀,则有明显的优势。

    突厥人没有了骑射的优势,也只能硬着头皮的与乌云铁骑比试兵器。

    而顷刻间,突厥人就一触即亡,在翻飞的马槊和陌刀之下,纷纷倒毙。

    ……

    约经过数个时辰的鏖战,几番进退。直到天际发白,风停雨住,人马均已疲惫不堪之时。

    整个战场才在战马偶尔发出的悲鸣声里静谧下来。

    李智云和高惠通、程咬金都如血人一般伫立在高处,眼看着整个战场里尸横遍野,满目都是疮痍。

    “报汉王,士卒们俘获了突厥可汗的将帅。”

    “先留他一条狗命吧。”李智云有些疲倦的挥挥手。这是一个厉害的对手,超出了以往自己遇到的任何一个。

    李智云不想就这么结果了他。

    “真过瘾啊!”程咬金感慨道,他的眼眸里还有兴奋的余情。

    “士卒们伤亡多少?”

    李智云声音有些伤感,他知道此战的惨烈,士卒死伤的数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

    因为他已经隐约看到了战场上的情形。

    有人回禀道:“士卒战死的约五百人……”

    李智云脸色阴沉,“给我数清楚,我要准确的数字。还有,记得把本王身边是的那几个找不到尸身的也算上。还有,死亡将士一律厚葬一处,除甲胄外,兵器一律不得下葬。”

249、你不会斩我

    李智云看着被摁住肩膀,双膝跪地的叠罗子。

    叠罗子身材并不高大,略显瘦弱。高鼻凹眼,下颌线条分明,蓝灰的眼珠子,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桀骜不驯神色。

    李智云抬手,让侍卫不要摁住他,侍卫们这才放开了大手。

    叠罗子本来也没有作什么无谓的反抗,在周围都是高大甲士面前,他还显得有些弱鸡。

    被放开后,他揉捏着自己的肩膀,对李智云投来感激的一瞥。

    李智云心里一丝好奇闪过,叠罗子跟他想象的突厥人完全不一样。暴戾、凶悍又粗鲁,嗜血、不知廉耻等等。

    叠罗子外表不强悍,身上还有一点儒雅的气质。

    “叠罗子在突厥语里面是什么意思?”

    “暴雨。”

    叠罗子回答很爽快,没有缄默不语矜持的做一个俘虏,而他看上去倒是一个喜欢沉默不爱说话的人。

    “你的中土语言说得不错。”

    “以前,我跟父亲到马邑、太原呆过一阵子,后来还请了一个先生教授我中土的经史。”

    “嗯”李智云点点头,“难怪用兵讲究,还挺善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叠罗子有点沮丧,摇摇头,“汉王胜在手里有新黑火药,新的火器,若是我们两方在一块平原上对决,汉王不一定能赢得了这场战事。”

    李智云轻嗤一声,“历史没有假如。如果非要说假如,我乌云铁骑只凭手里的冷兵器跟谁打仗,恐怕我也不会只有不足一万人马。我一定会有至少十万精锐。”

    “不过,你很有见识。还知道什么黑火药、火器这些名称,还知道黑火药和火器的弱点,这些你是从唐军俘虏那里听说的吗?”

    “这我不能告诉你。”

    “这么说的话,你还不是从唐军俘虏那儿知道的?”

    “我知道黑火药和火器的许多特征,但是,这一次汉王好像又有了新的黑火药。”

    李智云知道他说的是硅土炸药,他理解成了新式黑火药。

    “超出了你的预期?”

    “是的,若果不是这样,胜负难料。”

    李智云看着叠罗子自信满满的样子,“你好像对这次偷袭很有把握,结果如此,还非常的不服气。”

    “胜负已分……服不服气都如此。”

    叠罗子虽然有点城府,但终究还是年轻,并不会随时都能掩饰自己的内心于无形。他一想到,几万人吗俱灭,情绪又低落下来。

    “但你们大唐,终究会败的。”

    李智云一直注视着他,对他这句话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说说看。”

    叠罗子这一次保持了沉默,没有说话。

    “突厥人中,像你这么打仗懂得分寸的不多,要是唐军内部没有人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也不懂怎么跟乌云铁骑打交道。是不是?”

    叠罗子听到这话,眼里有一丝不宁闪过。

    李智云轻笑,道:“你是阶下囚,本王也不是闲得无聊跟你聊天。你如果对我没什么价值,我不管你是不是颉利可汗的儿子,一样会斩了你。所以,你要跟本王聊天,得知道你想聊什么。”

    “你不会斩我的。”

    “呵!这么肯定!你是认为自己值你老爹手里的几千匹战马?还是什么?本王可不稀罕那些东西,我要的是突厥人退出中土,永不来犯。还有,是谁在跟突厥人通风报信,私下联络。”

    叠罗子轻摇头:“我要是说出是谁跟汗王私下联络,你也不会相信,更不会放了我,所以,我为什么要说。而且,你既然都问到这个问题了,你就不会斩我。因为我已经对你来讲,就是有用的。”

    李智云心里倒吸一口冷气,他的预感看来是对的。

    “你很聪明,学会了故弄玄虚来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不是故弄玄虚,”叠罗子略显真诚的样子看着李智云。

    “我们突厥人,绝大多数都不知中土礼仪。但是都喜欢直来直去,好恶直接了当。故弄玄虚,往往是你们中土人最爱的把戏。”

    “好一个直接了当,那说说看,你认为我不会相信的那个人会是谁?”

    “他是你二哥秦王李世民。”

    咳咳咳!

    李智云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一下,爆咳起来。

    大帐内的高惠通和程咬金等人,都瞪大了眼,惊得外焦里嫩。

    “你说谁?算了,不用说了,一派胡言……”

    李智云挥挥手,让侍卫把叠罗子押解下去。

    大帐内的李智云、高惠通、程咬金三人,一下子沉默下来,大家能互相看一眼的样子都做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

    李智云开口:“你们都当他是胡说的,谁也别在外面去重复这句话。知道吗?”

    程咬金点点头:“那是自然,这厮就是在挑拨离间……”

    李智云抬手示意他不用往下讲。

    “本王自有斟酌,不用讲了。”

    “那好,末将先告退了。”

    “令大军三个时辰后,休整完毕就开拔。”

    ……

    乌云铁骑埋葬了士卒,休整一番后就往临汾郡城开拔。

    而临汾郡城现在就是一座空城,因为,叠罗子此次围歼乌云铁骑,也是孤注一掷,根本没有想过一座城池的得失。

    乌云铁骑进入城内,就见城内到处都是帐篷,突厥人还真的是住不惯青砖碧瓦的地方。

    李智云下令现在临汾郡城内继续休整,毕竟还有许多的伤病士卒。

    而且,他需要一点时间给自己好好整理一下,后面的仗还打不打?该怎么打?这些问题。

    这一路上,他也一直在思索叠罗子爆出的惊人大秘密。那简直不是一句话,是一个惊天的大雷。

    叠罗子轻描淡写的样子,还有那句“你不会砍我”的话,一直萦绕不散。

    秦王李世民!私通突厥人!

    李智云在问讯叠罗子之前,他原本心内就存有疑问。

    他也预感到了,突厥人此次奇袭垣曲,目的如此明确,应该是别有玄机。

    叠罗子在太平关外差点围歼了乌云铁骑,好像背后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

    叠罗子、突厥人针对李智云的事,招招都是在破黑火药和火器这两大优势。

    李智云一开始只是预感,没有明确的想法。但是叠罗子这么一说,就彻底的证实了李智云心内的疑问,甚至包括之前,对李世民的疑惑。

    李世民真的会私底下与突厥人勾结吗?

    为什么又不可能呢!

    李渊当年为了应付隋炀帝杨广,不也在太原、马邑跟始毕可汗暗通款曲。一会打,一会和,甚至自己起事的时候还能得到始毕可汗的良马资助。

    但这样做,李世民是要彻底的跟大唐决裂,跟李渊和李建成摊牌了吗?

    这没法说得清楚。

    历史上,凭借手里的实力,割据一方,分庭抗礼的事太多了。李世民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是个雄心勃勃的人,怎么又不可能!

    但,李智云觉得李世民更大的可能性是,他首先是在利用突厥人来针对自己。他想要消灭自己,或者说让乌云铁骑被消灭掉。

    乌云铁骑会成为他将来,称霸的最大障碍。

    不止如此,他有很多理由这样做。

    “汉王真的信那个突厥王子的话?”

    高惠通看到李智云沉吟不语,当然知道他在思考的是什么。

    “你认为呢?”

    李智云希望有个人能说点什么不一样的看法,交谈总是能避免自己进入一个思考死角。

    “我说不好,只能凭感觉说。”

    “说你的感觉。”

    “我认为叠罗子说的不是真话,他是故意欲擒故纵,离间汉王和秦王之间的关系。”

    “他可不止是在离间某个关系,他这番话,能直接搅乱大唐。”

    “所以啊,就跟不可信了。秦王为何要反了自己的父皇呢?大唐不也是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吗?”

    “的确,按你的想法,叠罗子的话是不会有人信的。但他就是要这么说。会不会又万一呢?”

    “除非汉王能够让叠罗子,证明他的话是真实可信的。所以,答案还是在叠罗子身上。”

    “这家伙其实蛮坦然的……好,我就再会会他。”

    “汉王,你这才落脚,不用那么急吧?你这么急,叠罗子反而会认为你急于想知道这件事。他就有更大的把握来掌控你了。”

    呃,高惠通跟李智云这么久,果然见识涨了不少。

    “那好听你的,我冷落他两天。反正,大军在临汾也需要休整一段时间。”

    “另外,我还得给长安发一封信函……”

    高惠通惊问道:“汉王是准备把这事禀明皇上吗?”

    “连你都不信的事,我怎么可能直接向父皇禀报。这种事,不明不白,说不清道不明,如捕风捉影一般,我说出来只能是自找没趣。说不定还落一个什么罪名。我是想给唐长史写一封信,再给父皇呈上一份今时的战况。”

    “皇上会答应吗?”高惠通知道李智云是想提示唐俭,要为其讨功的事。

    “我早说过,他不答应也好……可以让我死心。”

    乌云铁骑在临汾驻扎下来,李智云也没有立即再次审问叠罗子。

    而这接下来的两日,李智云都还一直没缓过劲来。

    他仍然在质疑和肯定中摇摆,他也难以接受叠罗子的说法了,但又极容易在思虑一番后,又接受其说法。

    “只有当面质问,不能折磨自己……”

    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决定。他决定跟叠罗子来一次正面交谈。

    一日的清晨,阳光正好,和风晓畅。

    叠罗子被请到了临汾郡府官邸的后花园内。

    李智云给了叠罗子必要的尊严,没有让他如丧家之犬一般,享尽败军之将的侮辱。但是,李智云也没有待他如上宾一般,给他体面。而仍然让他像个囚徒一样,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住在囚牢里。

    他不想让叠罗子觉得,自己多么的需要他。

    到了后花园,李智云已经坐在一个凉亭内,身后侍立着那位美艳的女将。

    李智云的面前,摆了一张茶案上,摆了一些瓜果和茶水。

    凉亭在一池碧水上,周围茂草繁花。就差一张琴,一弯月,一袭风,就足见气氛的风雅。

    但看上去,气氛是闲适和轻松的。

    “给王子搬凳子,你们就退下吧。”

    侍卫们恭敬的给叠罗子搬来一张凳子,然后就退到了花园水池的边上。

    叠罗子落座,看上去他略显苍白,两只眼睛周围有些暗沉,眉宇间有些晦暗。

    “睡得不好?”

    “嗯,进了中土,就没怎么睡好觉。”

    两人都先开始聊点轻松的话题,又都似乎心知肚明,接下来可能会聊到什么。

    “你们突厥人很难适应中土的生活吧?”

    “也不光是我们突厥人,靠水而居,纵马草原戈壁的游牧者,其实没多少人适应在中土长久的生活。”

    “那你们为何会想到进犯中土。做个劫掠的小偷不就得了,还大动干戈,试图鲸吞中土广袤的土地。”

    “中土太软弱,又太富庶,有大漠草原没有的东西。人都是贪婪的,更何况你们李家,不也是鲜卑人。八柱国之后,几乎都有鲜卑的血统。你们只是因为塞北荒寒,跟中土打交道时间更久,北魏时孝文帝推行了汉化,才在中土扎下了根。我们突厥人,是柔然的炼铁奴隶,在北方部族中兴起的时间,不能跟你们比……”

    “王子知道得不少,只是其中有些说法有失偏颇。”

    “比如呢?”

    “突厥人自称柔然的炼铁奴隶,其实你们的血统里,又何尝不是有柔然人的血统。而柔然人就是鲜卑的一个部族,鲜卑是北匈奴演变而来的,而匈奴在周朝时就已经以其名开始在北方活动。若干年来,称谓上大家都可以追溯,而血统上,其实都早已跟黄河两岸的中土人士融合。胡汉融合,说的就是这上千年来的事,而不止是这几百年的事。这几百年,应该叫胡汉大融合。”

    “当然,你们突厥人的确是不习惯中土。以后也最好连小偷都不要做,不然,你们部族都会被灭。”

    “中土人只要有礼制在,就会成为北方部族觊觎的羔羊。就算没有了我们突厥人,还有其他人会想要欺凌你们。”

    “你认为礼制是一种桎梏?”

    “是的,你们讲究天圆地方,敬天道灭人欲;讲究顺应自然,道法自然。跟信奉弯弓射雕的大漠部族比较,你们的仁慈就是懦弱。”

    李智云没想到,叠罗子还跟他探讨起了一个生存竞争的话题。

250、一场交易

    两人一席话,虽说不上相谈甚欢,但是足以改变一些李智云对叠罗子的印象。

    叠罗子受中土文化影响比较深,而且,此人谦逊有礼,有点中土士人风骨。他还能站在外夷的角度来看大唐,常常还能提供些新颖的见解。

    “汉王是我认为自秦汉以来,最神奇的人物。败在你手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多不堪之事。”

    这种彩虹屁一样的话,在李智云听来一点都不肉麻。

    叠罗子他是很真诚的察觉到了,李智云有着中土历代先贤诸圣都不具备的一种特殊禀赋。

    他无法解释自己这种感受,因为这种禀赋跟儒释道法,甚至兵法家等等,这些可以传承的文化都不一样。李智云在军事上具有能碾压任何军队的能力,就像是一种天赋。

    “近几日,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是非常想从汉王这里得到答案……当然这是一种奢望。对一个败军之将而言,说出这种话,不过是在汉王面前徒增笑料而已。”

    “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李智云很轻松的应承道。

    “这是件神奇的事。本王遇到了一位神仙,他叫宋应星,他给了我一本天书,叫《天工开物》……”

    叠罗子摇摇头,眼眸里含笑否认着李智云的说法。

    “不可能,汉王这是戏言。”

    李智云有点奇怪,自己每次这么说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会半信半疑,甚至李渊都一样。还没有人当面跟他说不可能,而且是一开口就说不可能的。

    “你认为我在说谎。”

    “是的。”

    “何以见得。”

    “这世上说自己遇到神仙的人太多了,可没一个能真正改变世间万物的,都是假托说教,以诓世人。奉天承运、受命于天,只是皇帝们的无稽之谈,史官的慧生牙后。”

    “你不信奉神灵。”

    “神灵不可信,只可敬。”

    “不信又怎么言敬?”

    “敬神灵,其实就是敬自己。若自己不存,神灵又何往!”

    “你的说法有意思,有点道家的味。”

    “但汉王打破了我以往的许多识见……”

    “你很苦恼?没办法,你这苦恼本王也没法跟你消解。”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个交易?”叠罗子的直率真是令人惊讶,他是一点不怕被拒绝。

    “什么交易?”

    “汉王告诉我,你为何有这种禀赋;那我就告诉你,秦王与我父亲之间的默契有什么可以证明。”

    李智云瞪着叠罗子,俄顷间,一时无语。

    这小子绕了一圈,甚至兜了一大圈,最终还是抖出来了一个不做赔本买卖的小计谋。

    他清楚自己为何召见他。不过,也不难猜。

    毕竟那么大的事,自己能不好奇吗?

    关键是,兜这么一圈后,自己好像还不好对他下手使点凶狠的手段了。

    条件诱人,交易者又不令人生厌,这笔交易看来是要达成了。

    “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李智云手指指点着叠罗子,“你说还是我先说。”

    “我先说吧,反正,我是阶下囚,也不存在什么欺瞒的本钱。”

    李智云提醒着自己,这小子的话看来得小心一些了。

    “秦王是攻陷洛阳之后,与我父亲秘密联络的。他送了很多王世充的金银珠宝给我父亲。秦王的意思,他希望我父亲出兵伐唐,先占三郡……”

    “你父亲就真的愿意听他的话?”

    “刘黑闼本已起兵,我父亲也是顺水推舟。更何况,突厥各部族对我父亲登基后还不是那么畏服,父亲需要立威之战。”

    “也就说,你父亲一开始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是的,占据马邑、楼烦诸郡后,秦王又派密使联络我父亲。他希望大军继续南下,再占三郡。”

    李智云想起来,好像确有其事。颉利可汗中途突然增兵,看来不是无缘无故,也不是早有准备,而是临时之举。

    “我父亲虽然不知道秦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秦王答应给好处,大军南下是顺势而为,秦王之前并未有异动。所以我父亲即挥师南下。”

    “然后呢?”

    “秦王虽然开始一直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在占据临汾后,他的密使第三次跑来见我父亲和我之后,终于让我们明白了,秦王其实是要汉王的命。”

    “他让你们攻取垣曲,还提供了我乌云铁骑的诸多密事,诸如火器怕水等等,是这样吗?”

    “是的。只是我并不是太相信他,并没有贸然以重兵去攻打垣曲。若是……”

    “若是你八万人马都围攻垣曲,也许会是另一番作为了?你挺会想啊。”

    “现在,我不敢这么想了。我觉得汉王在兵事上可称无敌天下。也明白了,秦王为何如此忌惮汉王。”

    叠罗子简短说完,李智云重重的吁了一口气,似有满腔的淤积之气,此时得到了纾解。

    叠罗子这番话的整个逻辑是成立的,跟之前自己的疑惑,跟突厥人整个行动的路线,不寻常之处等等都吻合。

    如此来看,李世民一开始让突厥人南下,是逼着想要自己出来与突厥人对决,他认为他了解乌云铁骑火器弱点,要灭乌云铁骑是完全可能的。而自己没有驰援霍邑,突厥人也是围而不攻霍邑,那是双方有某种默契。而后来,他仍想要借突厥人之手灭了整个乌云铁骑,于是又让叠罗子来攻打垣曲。

    本章尚未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世民不是为了现在就跟谁摊牌,他是想要除掉自己这个对他而言最大的障碍。

    他难道就不怕跟突厥人合作,引狼入室?

    李世民一定不会那么傻的。他一定认为自己可以取代乌云铁骑,他的玄甲军能够成为天下第一的军队。

    就算突厥人占了整个河东道,他也无所谓,只要突厥人灭了自己,他依然可以称霸天下,最终赶走突厥人。

    李世民的自信,来源就是一个。

    他应该已经知道了黑火药的配方。至于火炮,他手里已经有了,他可以让自己的工匠照猫画虎的试制出来,这并不算难。

    李世民这是已经等不急了。

    他攻下洛阳,起心动念之时,其实李智云已经正被边缘化。他并不是多么的跟自己这个庶子过不去,他只是要铲除障碍而已。

    李渊立李建成为太子,看来真的刺激到了雄心勃勃的李世民。

    李智云对帝王家这些毫无人性的操作,本来有一点思想准备。但真的遇到自己头上时,还是令他很震惊,三观碎了一地。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愿身不复生王家。”

    ……

    这都不是说说,而是真实的苦难。

    “可王子如何证明你说的都是真话?”在一边的高惠通看李智云默然不语,就问叠罗子。

    “这证据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看着高惠通的茫然,叠罗子多少显得有点小得意。

    “其实,这东西一直在这府邸内。这府邸内还有一封秦王让密使送来的密函。”

    “这府邸?”

    “嗯,前一阵我在临汾城内时,秦王派了密使来,送了一封信函。我应该是把它放在了……放在了书房内一个匣子里。”

    高惠通详细的询问了叠罗子后,然后自己就往府邸内书房找书信去了。

    李智云的内心有点黯然,但是在叠罗子看来,李智云却很强大。

    “汉王似乎还不太相信我的话?”

    李智云不置可否,“一会看了书信就知道了。”

    “嗯,书信是骗不了人的。”

    过了一会,叠罗子内心还是有点奇怪,不禁问道:“汉王好像对听到此事,并不是那么惊异。秦王毕竟是你二哥,他如此对你,你却好像无动于衷一样。”

    “你也是帝王家的孩子,有啥不可理喻的?”

    叠罗子怔了一下,他点点头,“倒真是如此。”

    这时候,高惠通从亭外回来了。

    看她两手空空,李智云和叠罗子都有点诧异。

    “回禀汉王,在书房没有找到那份信函。”

    “额,不可能啊。我去太平关走得急,但这点还是记得很清楚。难不成……难不成是这府邸的管家仆从们私底下把信函取走了。”

    叠罗子有点急了。

    高惠通道:“我们入城时,这府邸早就没人了,宅子里什么东西还都好好的,不可能它自己凭空消失。如果不是王子记错了,就是王子的话……”

    “好了!”李智云抬手让高惠通不必再追问了。

    “这封信函你就当是被人拿走了,马上派人再查查。查得到就查,查不到就算了。”

    李智云内心对这封信函的存在是不怀疑的。

    至于信函丢失,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如果是捏在自己手里,李智云也没打算怎么着。

    他要对付李世民,并不一定依赖那份信函。

    “可……可,怎么会找不到呢?”叠罗子很沮丧。

    “你还有其他的证据吗?如果能证明你说的是真话,本王一样跟你做这个交易。若是没有,那本王也没法跟你往下说了。”

    叠罗子一看交易也做不成了,这下自己亏大发了。

    “看来是没有,那就不好意思。本王就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无偿的告诉你了。”

    李智云耸耸肩,叠罗子此时也无话可说。

    “本王就当是一出戏了。也多谢你一大早来陪本王聊天……请吧。”

    李智云一摆头,有侍卫匆匆过来,就把叠罗子押解了下去。

    看叠罗子走后,李智云盯着高惠通看。

    “怎么啦?”高惠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花了吗?”

    “真没有信函?”

    高惠通反应过来,哎一声,“真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

    “没找到就算了。不过,叠罗子的话我相信了。”

    “汉王……”高惠通犹疑道:“若是你上了叠罗子的当呢?”

    “我还是相信自己有这个辨识人的能力的。”李智云很自信的说道。

    “那,接下来汉王准备怎么办?”

    “接下来,我们就等长安的消息吧。我总不能因为二哥想要灭我,就跟长安反了吧。”

    “但我感觉,汉王心里面好像反了长安也无所谓。”

    “嗯,是的。反了也无所谓,只是,我若是反了,必会大动干戈,会苦了战祸连年的老百姓。除非他们逼我。”

    高惠通轻叹一声。

    ……

    李智云在临汾全歼突厥的事,很快传到了长安。

    唐俭也收到了李智云的信函。

    看了信,唐俭一拍大腿,“这小子,原来说的时机就是这时机。看来,我得马上进宫去见皇上了。”

    唐俭心里一直悬着李智云拜托他的事。

    因为开不开口,那些话灌进了他的耳朵眼,就成了他的累赘和烦恼。

    他总不能一了百了的,直接了当把李智云的话一股脑的给李渊讲。真要是讲了,大唐的天下必乱。

    李智云什么人?就是李氏父子加在一起,再加上李孝恭他们,双方打一仗,都不一定占得到便宜。那还不天下大乱,四分五裂。

    唐俭心想,但愿这小子就真的只是想要称个诸侯王,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唐俭急匆匆赶到武德殿,在殿外就遇上了准备出宫宣他的黄门侍郎。

    唐俭进了武德殿,就见李渊和裴寂都在,李渊的脸上洋溢着喜庆之色。

    看到唐俭,李渊急道:“长史快来,朕准备去叫你呢。智云在临汾传来了捷报,大捷啊。一举拿下颉利可汗的八万人马,还俘获了他的儿子。”

    “给陛下道贺了。”

    “这次不仅智云有功,你这个长史也有大功劳。”

    唐俭装糊涂假谦虚,躬身问道:“陛下的话,臣一时反应不过来……”

    “当日,你就奏请让智云的乌云铁骑北上抗击突厥人,还愿意亲自去洛阳宣旨,这难道不也算是一功劳。”

    裴寂一旁也说道:“长史对汉王颇为相知,关键时刻,让汉王出马一举扭转了战局。”

    唐俭觉得裴寂这话怎么有点别扭呢,但他也懒得去计较。他这个人就是如此,不拘于这些细微之处的练达。

    但唐俭对李渊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得意之处。

    当时,自己不过是替李渊说出了想说而未说的话而已。唐军沦陷霍邑,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和李秀林、李神通、李孝基等人,几乎大唐李氏大半能打仗的,都被突厥人所困了。那个时候还讲什么曲里拐弯的事。

    不是李智云去霍邑就是李孝恭去。

    无疑,李智云是当时最合适的人选。

251、安北都护府

    “微臣进言些微。全靠陛下圣明,汉王神勇。汉王渡过黄河,不动如山动若雷霆,一杀就是数万人马。突厥人这次应该被打老实了。臣估计,汉王会很快将颉利可汗赶出马邑去……”

    “朕有点想法想听听两位的。”

    李渊打断唐俭的话,唐俭只得停住话头,讶异的看着他。

    “朕准备让智云解围霍邑后,让大郎领兵驱逐颉利可汗。此是为了重塑太子的威信,减轻智云的辛劳。”

    唐俭呆了呆,他没想到李渊现在这么不讲究了,开始如此露骨的偏袒太子。

    “汉王锋芒正盛,恐怕这样不是很合适吧?”

    唐俭先委婉的提示了一句,他想知道李渊在这事上,是不是已经心里有了决定。

    裴寂道:“此次大郎二郎都兵败霍邑,的确是令太子声威受损。其他人倒还罢了,而太子若是兵败后不能在突厥人面前重新树威,将有损大唐的国威。臣认为陛下深谋远虑。此举只是……咳咳咳,此举还需汉王有胸怀才是。”

    唐俭心里骂一句,裴老儿真会说话,我就是太直了。

    唐俭不知道,裴寂并不是跟他站在一起的。

    裴寂知道李渊对李智云心有所忧,不信任李智云。他只是提醒李渊,这么做别逼急了李智云。

    “看来,两位都觉在智云势头上,朕不该临时换帅。”

    “不能。”唐俭口风利落。

    “换,还是不……换啊?”裴寂墙头草飞。

    李渊想要李建成领军,虽说是临时起意的念头,但是他内心还是想要压李智云一头,不想让他冒出来。

    因为太平关一役后,凭李智云的实力,他完全可能直接把颉利可汗打发回大漠。

    那有点可惜了,可惜了自己的大郎,又一次屈居庶子之下。

    大郎的储君之位若是有动摇,不是小事。甚至还可能直接动摇他这个帝位。所以说,储君之位也是国之根本。

    而现状就是这个太子有点弱。其实原本也不是多弱,但是一跟自己那个强悍的庶子比较,就弱得有点狠。

    “那两位……两位觉得,大郎这威信还要不要了!他还是河东道大总管啊。”

    “要!”

    “当然得要!”

    唐俭和裴寂急声附合。

    “那两位有何高见?”

    裴寂和唐俭互看一眼,心想,我俩还是太天真了。既然陛下非得要我们答应,又何必假惺惺的问我们呢。

    稍顷。

    “臣认为,太子若是领军,陛下得重赏汉王才行。”

    李渊看着准备洋洋洒洒说话的唐俭,脸上不动声色,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此次河东道告急,全靠汉王力挽狂澜,虽说现在军情还在瞬息万变,但陛下心里也明白。颉利可汗数日即折了八万人马,已经元气大伤,与汉王无法一战。汉王旌旗刀锋所指,必出关塞,颉利可汗大败之势已定“。

    “此时若是树太子重威,倒也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太子领军,汉王冲阵,自然是声威大震。但陛下不得不考虑,事将为,赏罚之数必先明之。虽都是皇子,效命于陛下,若是缺失了公平,必然留下遗患。陛下临阵换帅,若是罔顾汉王的一番努力,必然令汉王心中不悦。”

    “所以,臣认为,陛下应当先封赏汉王,以仁心厚德宽慰他。使汉王不至于因此事,而心生龌龊。”

    李渊看着唐俭,他的眼眸里有些浑浊,但又有内敛的光稍纵即逝。

    “长史的话似乎还没说完,汉王打胜仗,朕难道会不封赏他吗?”

    唐俭知道自己心太急,在李渊面前没有掩饰得住急切的心情。

    “臣是认为应该重赏。”

    “如何个重赏法呢?”

    “臣认为,其实封赏对几位皇子来讲,不过食邑爵位,已不是最重要的。让皇子担重责,守护一方疆土,重用其才即是重赏。”

    “说说看。”

    “西汉时期,为统辖外族,守境守土,在西域之地设立了西域都护府。臣建议,我大唐也应借鉴这一制夷的手段,在河东道一带设立安北都护府。”

    “如何设立法?”

    “从河东道抵御外侮的长远来看,设立安北都护府,让汉王任安北都护府的大都护,总督河东道的马邑郡、楼烦郡、雁门郡、榆林郡等地。既是封赏汉王,又是重用汉王让其守土担责。若是有汉王在北方,自然关外就是铜壁铁墙,可保中土不受突厥、室韦等外夷的侵犯。””

    李渊听了这番话,双眉微蹙,沉默了下来。

    裴寂看了唐俭一眼,一副惊骇的表情被自己生生又给压了下去。

    而唐俭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这话出口总算没有让李渊暴怒到不可接受。

    李渊坐下后,脸色微僵,良久过后才说道:“长史的意思是把河东诸郡都给汉王,才能安抚得住他。”

    “微臣认为,这不止是安抚他,也是鞭策他。毕竟,他……他麾下士卒如此神勇,不用到该用的地方,恐怕也不合适。”

    唐俭的暗示,不外乎也是在戳李渊的担忧。李渊的确也担忧李智云过于强大,一旦超出自己的控制,就会成为心病。

    但是李渊另外还有一层担忧,他并不十分的放心李智云。

    他看向裴寂,裴寂眨巴着眼睛,忙向前一步道:“臣认为,长史的这番建言有合适的地方。汉王与太子合力驱逐了突厥人,太子重塑声威,汉王留守关塞,这可成顺理成章的事。长史说要设立安北都护府,总督若干郡,专心对付北方诸夷,倒也无大碍。主要是秦王和齐王,又如何想这件事呢?”

    唐俭继续解释道:“设立都护府,不外乎便于让几个郡的军政能够统一调度,边塞防御更加有力。而并不是设立诸侯方国。都护府除了总督军政外,其下设的各郡守、都尉、都护府官吏等,都还由长安来任命。大都护府,也不是不可控制。”

    裴寂追问:“那秦王和齐王呢?”

    “大唐东有高句丽,西又室韦等外夷,若有必要,秦王和齐王也可为大唐开疆拓土,攻城掠地,再设两大都护府,也不是不可。”

    李渊听了唐俭的解释,他却突然开窍了一样。

    他禁不住频频点点头,赞赏道:“长史的想法听起来倒是不错,也想得周到。如此,让皇子们多在外夷身上使劲,不要只把眼光盯着彼此,倒是一个好策略。大唐边塞,兵祸连绵,皇子们守境守土,重用即是重赏。朕看长史的建言好,丞相下来照此弄个详细的规划出来。”

    裴寂和唐俭看李渊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言,大家都暗自吁了口气。

    “总算,把这小子的话给他兑现了。”

    唐俭心里在暗想。

    李渊指点着裴寂道:“给朕拟旨,仍命大郎这个河东道大总管领军,收服河东诸郡失地。另外,将楼烦郡、雁门郡、马邑郡、榆林郡四地,划为安北都护府,由智云担任大都护……”

    李渊的一番说辞,唐俭听了又心塞了。

    李智云要的是河东道诸郡,而李渊只给他苦寒之地的四郡,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四个郡,说白了就是边塞上跟突厥人犬牙交错的地方,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安宁的,也不富庶,不知道李智云听到后会怎么想。

    陛下真是狡黠如狐。

    他是不是已经看出了,我跟汉王有什么交涉呢?

    唐俭正遐想,李渊又指着他道:“长史又得劳你跑一趟去宣旨了。朕看,你每次去汉王那儿,汉王都挺听话的。”

    “汉王是忠君言,臣不过始终是臣。”

    “朕放心你去,你去了跟汉王多聊聊。让他明白朕的一番苦心。以后突厥人交给了他,安北都护府那可就是大唐的北方大门了,他这个王,要为父皇守好北大门。跟突厥人打交道,其实除了朕以外,就数秦王最熟络。不过,朕过去是跟突厥人明里暗里都有交道。你是老臣,要替朕敲打汉王,可不能护着他。要他不要跟当年朕一样。朕当年是对付不了突厥人,才跟他们玩两面手法。”

    “突厥人此次太平关损失惨重,恐怕汉王已被突厥人视为大敌。”

    李渊点点头,“辛苦长史了,你此去也安抚一下二郎和元吉他俩。替朕在他们面前,多说些暖心的话。皇子们也不容易,劳师远征,守土有责。”

    一番话后,唐俭就退了出来。

    看着唐俭离开,李渊对裴寂道:“丞相今日话不多啊。”

    裴寂略微有些尴尬,一笑道:“长史思虑深沉,为臣一时真没反应过来。”

    “唐长史好像是早有此想法了。”

    “什么想法?”裴寂的确有些恍惚,他现在没跟上李渊的思路。

    李渊白了他一眼,“安北都护府。”

    “哦,对对对!陛下这么一提醒,为臣倒是想起来了。长史一番话,经过思虑,直接了当。若不是事前想过,还真不太可能说得出来。”

    “长史跟智云走得很近?”

    李渊的声音低沉,犹有不满。

    裴寂宽慰李渊道:“唐长史为人宽厚,他跟皇子们少有亲疏之别。”

    李渊点点头,算是认可他的这个说法。

    因为李渊还是知道唐俭为人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常常要跟唐俭商议一些机要之事。

    甚至某种程度上,李渊觉得唐俭比裴寂还有用。

    裴寂代表的是李渊的过去,而唐俭可能才是未来。

    翌日,唐俭即刻奉旨出京,往河东道而去。

    数日之后,唐俭一行快马紧赶到了临汾郡城。

    李智云听说唐俭到了,心知有些事是有了结果。

    两人一见面,李智云一看唐俭的脸色,心里就好笑。

    唐俭一面的肃然看着自己,几乎不带一丝的笑意。他严肃起来,李智云就觉得他是在惺惺作态。

    “长史……”

    话还未说完。

    “汉王领旨!”唐俭板着脸,不搭话,直接就拉开腔调要宣旨。

    李智云即跪下接旨。

    唐俭把圣旨宣读完毕,然后交给李智云。

    李智云起身,他还在琢磨李渊的新颁旨意。

    唐俭看了看他的脸色,开口道:“接了旨,就即刻挥师北上。我还以为,你都早已经进了霍邑城了。这都过去近一个月了,你不会是在临汾等皇上的旨意吧?”

    李智云淡笑道:“长史猜对了,我正是在等父皇的旨意。安北都护府?如果我没猜错,长史在父皇面前,那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差点把老臣的头都想秃了。”

    “长史辛苦了。”

    “实话说,汉王满意与否,对臣来讲都不重要。”

    “长史也觉出我不满意了。”

    “安北都护府下辖四个郡,已经是破天荒的例子,虽然不是诸侯国,也是一方大员。皇上还得考虑秦王和齐王,还得顾虑汉王会不会借此跟突厥人走得近与否,你说,汉王你就算不满意,老臣还能为你做到哪一步?”

    “父皇对我戒心如此之重,又要满足你的提议,他老人家一定也是深谋远虑了一番。”

    “当然,陛下得顾及江山社稷,还要顾及汉王的感受,你说他难不难?”

    李智云点点头,“总之,这事我不怨长史。你也尽心了。安北都护府的四个郡,虽说都是些边塞之地,如被发配边疆一般,但还算是给我一个体面的地方了。”

    唐俭没听懂李智云说的发配边疆什么意思。发配一般是宋代以后才有的事,以前都叫流、徒几千里。

    “老臣还是要说汉王几句。”唐俭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李智云回应他尽管说。

    “霍邑城为何不攻打了?是突厥人太厉害了?”

    “突厥人在贾胡堡一带究竟多少人,我得弄清楚。毕竟太平关一战,乌云铁骑也减员不少。而且最近天气不好,我也心绪不宁,就没有发兵。”

    “你这最后一个理由是什么道理?”

    “以后,唐长史就明白了。”

    唐俭见李智云不想多言,就不再提。

    “只是,臣还得到霍邑城去给太子宣旨,你准备什么时候给霍邑解围啊?”

    “既然如此,你就先放心的在这呆几天。”

    “呆几天也好,陛下还有事要臣跟你交代。”

    “父皇您还有何话对大哥讲的?”

    唐俭也不想隐瞒,这事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就直言道:“封你安北都护府大都护,你就得让太子来领军……”

252、饿死的节奏

    “眼目下还在打仗,太子是河东道大总管。收复河东道的失地,乌云铁骑得统归太子麾下……”

    “难怪!”李智云感叹一声,颔首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拍了怕唐俭的肩膀:“长史真是辛苦,我也不为难你……”

    “你进了霍邑城,给大哥宣完旨,也麻烦你告诉他一声。乌云铁骑虽然受他节制,大突厥人可以,没一点问题。但是乌云铁骑这支队伍的伤亡评估必须本王自己来做,超过了乌云铁骑承受的范围,本王是不会听任何人的。明白吗?”

    这话很直白,几个词略微不是那么好懂,但唐俭已经囫囵听了个明白。他顿时在脸上就露出了你怎么能这么无耻的讶异神情。

    “汉王,这种话我要怎么给太子讲?你不是把老臣往墙角逼吗?”

    “长史没问题。”李智云像是在给自己打包票一样。

    “凭借长史老臣的身份,狐假虎威……嗯,老谋深算的脑瓜子,你可以唬得住任何人。太子怎么啦?父皇那儿,你不是也替本王摆平了嘛。”

    “可汉王不能这么坑老臣啊……”

    “我可没坑你。当初我们说好的,河东道诸郡归我和我三姐李秀林。现在你只兑现了四个郡给我,我三姐的呢?长史好人做到底,不能半途而废。就算我三姐没啥想法,但长史总是欠我的啊。”

    唐俭摇摇头,“好吧,老臣给太子说。不过……要老臣说这些话也可以。汉王能不能给老臣说句实话,究竟你心里是咋想的?怎么突然间……汉王又是要封地,又不愿意跟大郎之间有交集了呢?”

    李智云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你在长安应该比我清楚啊,你在父皇身边,也知道他是有意冷落我。冷落了我,还不能允许我使点小性子?”

    “冷落你?这个倒是事实。可太子呢,你跟太子之间不会又什么间隙吧?”

    “我怀疑我盯上他的太子之位啦?”

    “不!老臣就是问问,我是不希望你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事发生。那对大唐可就是重创啊,我唐俭忠心为谁?还不是为了大唐,为了陛下。”

    “你想当和事佬?”

    “我不当和事佬,”唐俭把脖子一梗,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也少见。

    “老臣就是不想看到兄弟阋墙。多少朝代以来,父子反目,兄弟阋墙,臣僚谋逆,把中土弄得是四分五裂。吃亏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大臣和老百姓。我看不得这些个。”

    “好了,本王也不是无事生非之人。长史的信任还在,你放心,您老先去歇息。”

    李智云把唐俭请了出去,让人先把唐俭安排在府邸里住下。

    他走后,李智云感叹道:“长史做人真是难啊。”

    高惠通一边道:“汉王把长史都逼得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

    “不管啦,本王只有逼他。”

    李智云之所以要逼迫唐俭,因为唐俭是唯一在长安和他之间,以及他与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能起到桥梁作用的一个人。

    这种人是必不可能少的。就算是大家分道扬镳,在某些时候也是需要这种人来调和或者缓冲。

    过了两日,乌云铁骑休整和补给得差不多了,李智云就与程咬金等将校商议,准备着即往霍邑城。

    就他所知,突厥人在霍邑城外兵马不少,但是突厥人并没有把霍邑城围得很死。

    主要是因为临汾方向被李智云突破后,突厥人震动太大,气焰被灭,再不敢冒进,也不敢攻城。

    霍邑城内也是奇怪,也不与临汾方向联系,只是干等着。

    “看来霍邑城内粮草充足啊……”

    唐俭在马背上,远远的看到霍邑城的城郭,发出了这么一句感慨。

    乌云铁骑这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突厥人,李智云也很奇怪。

    因为天气大好,乌云铁骑休整后士气高昂,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也来了。这一路,士卒们待机而动,也做好了打遭遇战的准备。

    只是探马往复,都没有发现突厥人。

    偶有发现一些突厥人留下的驻扎痕迹,看情形,突厥人走得匆忙,可以说是闻风而逃。

    “长史知道城内多少人吗?”

    唐俭侧目看着李智云冷漠远眺的目光,“不好说,要是我猜……应该还有数万人吧?”

    “应该有近二十万人。”

    “二十万?”

    “他们不是粮草充足,他们懒得动,就等着乌云铁骑来救他们。一个个都是嫡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命。”

    李智云没好气的口吻,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气。

    在他看来,要不是因为霍邑城内有李秀林、李神通和李孝基他们在,他真没打算现在来给霍邑城解围。

    唐俭没有说话,心里也在嘀咕:二十万唐军?就这么缩在一个小城里,也真不像是大唐皇子们该有的作风。

    “走吧,我们进去会会,你就知道城里多少人了。”

    李智云一夹马背,纵马就往霍邑城而去。

    霍邑城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股浓郁的臭味扑面而来,什么人畜的屎尿味,还有死尸味道一股脑的充斥到城门口,熏得人都快站不住了。

    唐俭看着搓了两个纸团塞进鼻孔的李智云,板正身子挺立马背的样子也是哭笑不得。

    他掩着口鼻,皱眉道:“看来……还真是人不少……”

    “长史,你看看,都没人来迎候你这个钦命使臣。”

    往里走,就见城墙上下都是李神通和李孝基的士卒,到处也堆满了防御用的物料。

    士卒们看上去也是无精打采的,面呈菜色。马匹也瘦得两眼贼大,还紧张兮兮的,一副警惕着被人吃了的样子。

    城里看来粮草也是差不多了,人马都饿得不行了。

    街道到处都是污秽物横流,士卒随处躺卧。

    “还真是……都没有来迎候我们。”

    唐俭也奇怪,他看着街道四处,了无生气的样子。

    连李智云都奇怪起来,禁不住嘀咕:“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唐俭紧张起来,“不会吧?”

    “谁知道呢?不给我面子,还能不给长史你面子。是不是?”

    两人迟疑着,正不知该往什么地方走。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翻身,有人在喊长史、汉王,才把唐俭和李智云从懵逼状态里唤醒过来。

    他俩循声看去,才看到从城墙上走下来两人。

    两人都身着甲胄,前面的是李孝基,后面跟着的是尉迟恭。

    到了近前,两人又施礼。

    唐俭和李智云翻身下马还礼。

    李孝基面色有些憔悴,一看就是操劳过度。

    “总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李孝基一副盼到了星星月亮太阳的样子,眼眸里流露出真诚。

    唐俭安慰道:“霍邑城被围困,圣上心里很担忧你们。此次,也全靠汉王驱逐了突厥人,才给霍邑城解了围。”

    “我们也早发现突厥人开始撤离,就想到可能是汉王来了。”李孝基对李智云感激的一笑。

    李智云也就不必谦虚的解释,为什么乌云铁骑以来,突厥人就要跑。而唐俭说是他解围霍邑城这里面的关系了。

    他指着城墙和街道,问道:“我怎么没看见有炮?”

    李孝基和尉迟恭都尴尬的相视一眼,“炮都丢了,只有秦王还有几门炮,但也没有药。”

    “我看突厥人并不多,你们为何不突围呢?”

    李孝基脸色微红,伸手作恭请的手势。

    “此时说来话长,要不……我们先到我的大营去?”

    唐俭没看到一个皇子,心里有点担心,忙问道:“太子和二郎他们呢?”

    “他们都在……长史和汉王先去我大营,我一会叫人去通知他们。”

    听说皇子们都在,唐俭才点点头,“那好,我们就先去将军那儿落脚。”

    李智云回头对程咬金说道:“乌云铁骑就在城外扎营好了,城内呆不住人。我们也不要添乱了。”

    程咬金应声而去。

    一行人就往城内走,李孝基一直领着到了一座寺庙里。找了一处赶紧的大殿,把唐俭和李智云安顿好。他唤侍卫来去请李建成他们。

    这一路走来,在城里也没有看到一个老百姓的身影,进了寺庙也没看到出家人的影子。

    “人都跑了吧?”

    李孝基点点头:“老百姓早躲得远远的了。”

    “城里粮草不行了吧?”

    “早不行了,为了那点粮草,几路人马还差点互相争了起来。”

    唐俭和李智云都露出讶异的表情,其实李智云心里并没那么惊讶,他是故意的。

    李孝基忙说道:“长史和汉王来了,是不是我先派人马去运点粮草来……”

    唐俭摇摇头道:“那倒不急,永丰仓应该已经有人马出来了,大家再撑两天就到了。”

    他想了想,趁李建成和李世民他们还没来,就先问李孝基道:“太子他们……在城里是因何事闹得不愉快了。”

    李孝基是个老实人,说道:“这城里,太子一来后就乱套了。”

    “三公主和神通兄,我们败退到霍邑城后,没多久秦王的兵马就撤下来了。突厥人厉害,没了霹雳炮我们也不敢动……”

    “是秦王让你们固守霍邑城的吧?”李智云冷不丁提示道。

    李孝基点点头:“嗯,三公主本来说要突围,秦王说给汉王写信让汉王来解围即可,几番争执,结果汉王那时……汉王……”李孝基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李智云没有出兵的事,他略显难为情的嗫嚅不清。

    “本王那时镇守洛阳,皇命不可违。”

    李孝基很理解的点点头,“是的,汉王也有重任。只是时间耽搁后,三公主也不想往外突围了,大家就准备死守霍邑。反正,再没脸把霍邑也给丢了,都想的是与霍邑共存亡。”

    “不到一个月,结果太子和齐王兵败的消息传来,他们也退到了霍邑城……”

    “他们都来挤这一个地方?”

    “这个我说不好,太子也许是觉得霍邑城还有救,大家可以齐心协力的反击。”

    “最后还是没有反击?”

    李孝基脸又红了。

    “没有,一次都没有。太子和齐王的人马一来,都为了粮草的事闹起来了。皇子们都互不相让,就差没有在城里打起来。”

    李智云点点头:“孝基叔不容易啊,他们吵闹也连累到你了。”

    “粮草不够,突围无望,都作壁上观。”李孝基说起来,他语气变得都有点激动。

    “城里谁都不听谁的,太子和齐王的人是一拨,秦王是一拨,神通叔和三公主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局面……真是没想到啊。”

    这种局面史无记载,也难以想象。

    在一个困局里,互相掣肘,兄弟反目,内耗严重。幸亏唐军人多,突厥人没有大胆攻城。

    但是突厥人围困至死的策略也是有效的,要是没有李智云解围,霍邑城的唐军可能在未来十天内减员一半以上。

    “城里现在还有多少人马?”唐俭脸色难看至极。

    “约二十万人马。”

    唐俭冷笑一声,“都在等着饿死也不出去?”

    “饿死肯定也是太子和齐王、我们的人马先饿死,秦王的玄甲军还能支撑不少时候。”

    “……”

    唐俭无语的看着李孝基。

    “秦王的人马是不愿意把粮草拿出来的……没办法!”李孝基深叹一声,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正说到此,侍卫来报,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来了。

    唐俭和李孝基忙起身走到殿门口去相迎,李智云没有动,他就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

    李建成和李元吉看到唐俭,还是非常的高兴,寒暄时明显是有点喜不自胜。

    因为,终于是扒开了乌云见日头,好歹这场危机是化解了。

    李建成迈步进殿,看到李智云鲜衣亮甲、略显倨傲的坐着没动。他脸上略抽搐一下,强装出笑脸说道:“果然是五弟来了。”

    “嗯……”李智云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对唐俭说道:“长史你们先聊着,我去门口看看三公主……”

    说着,他与李建成和李元吉目光没有交集的就走出了大殿。

253、凛然李世民

    走出寺庙殿堂的门,穿过几处院落,李智云站到离大门最近的空旷地方。

    眼见几缕阳光穿过高大的树木,撒在地上,斑驳跳跃。

    周围是静谧的寺院环境,而李智云的心绪并不平静。

    他不与李建成和李元吉交集,不是为了躲开李建成和李元吉,他是为了出门来拦另一个人,就是李世民。

    在临汾时,李智云觉得自己要是到了霍邑,一旦看见李世民可能会失控。

    李世民企图借突厥颉利可汗之手,灭掉自己一手创立的乌云铁骑,此一计谋恶毒而阴险。

    于人伦情理,李世民都太不可理喻。

    只能说李世民已经疯掉了。

    撕下脸皮的人是李世民,李智云笃定会奉陪到底,并不留余力的与他硬碰硬。

    李世民玩了几手阴招,招招都不留情。而李智云就想给他来一招明的。

    以李智云对自己的了解,他无法做到静水流深的跟李世民智斗,或是隐忍不发。起码,现在他做不到。

    毕竟李世民这几乎就是彻底决裂的做法。

    以李智云对李世民的认知,李世民除了是历史上贞观之治的一代明君之外,此人有勇有谋,果决善断,堪称一个实力和魅力都超凡之人。

    李渊起事时,众人拥护者里,李世民对其影响最深,太原起事他起了关键性作用;大唐的建立,他也是居功至伟。半壁江山都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在大唐的军队中,他的威信最高、势力最强,大唐的将领中拥趸众多。

    李渊除了封他秦王、天策府上将、十二卫大将军外,李世民还历任过太尉、司徒、尚书令等职。到最后,李渊已经封无可封,李世民已经拥有除了皇帝和太子外最高的爵位和职位。

    但李世民此人的心机颇重。按新旧《唐书》和《资治通鉴》的史料来看,他与李建成、李元吉的争斗几乎从未停歇过。

    这其中,皆因为李世民太强悍,而李建成作为嫡长子稍显弱势。有心和无意之间,两人中又多了一个李元吉,自然会使强弱兄弟间,储君和权臣间,难以和为贵。

    这场长达数年的争斗,最后渐渐演变成互相在李渊面前口头攻击和暗地里的陷害,直至置之死地的血腥杀戮,斩草除根的决绝。

    兄弟阋墙,李世民的心路历程从一开始的不忍到不得已,再到释怀,最后在老年阶段又陷入深深的自责……

    所有这一切,也暴露出李世民其实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他不愿意屈从于任何力量,包括亲情的羁绊,他只忠于自己的勃勃野心。

    “趋利避害本是人性,无可厚非。”李智云曾经开解过自己,重新审视李世民。

    李智云脑子里李世民的形象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来自史料的片段记载,不完整、又面具化的一个人。

    但现实中李世民身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狡诈和凶残。

    李智云此刻仍是相信叠罗子所说的话。

    他认定了,李世民就是第一个站出来跟自己要决裂的人。

    历史上,李世民就是“目为挟突厥以自重之人”,他与突厥人走得非常的近,极为熟悉突厥大可汗和小可汗们之间的关系。这甚至要追溯到还未太原起兵之时,李世民就在与突厥人打交道了。

    李智云在艳阳里站了一会,略显焦躁。不光李世民没出现,连李秀林也没有出现。

    他踩着落叶,聆听着落叶破碎的声音,

    忽然,就看见大门口出现了李世民的身影。

    李世民身着玄甲军的甲胄,带着佩刀,身后跟着李靖和房玄龄两人,带着十几名侍卫,雄赳赳的样子就来了。

    单单只是看这阵仗,李世民显然是有所防备的。

    他一进门后,也看到了站在大殿台阶下伫立不动的李智云。他脸上泛起一个热切的微笑,像是看到了久违的兄弟,自己是那个极有胸怀的二哥。

    “五弟!五弟!”

    在他的高声呼叫里,李智云却是一副嗔目按剑的姿势,眉宇间杀气凝结。

    房玄龄看这架势,他急朝身后的十多名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们就停下了脚步,像是提前已经有过交代,侍卫们直接就站在了门口,没有跟上李世民他们三人。

    房玄龄是怕李智云误会?

    李世民对李智云的姿势不予解读,视而不见,笑容不改,老远就双手一揖,说道:“还是我五弟厉害啊!能救霍邑城的人,也就只有我五弟了。”

    他大步流星,话音一落,人也走到了李智云的跟前。

    李智云的冷漠也不是装的,但是愤懑的情绪在这一刻却出现了犹疑。在一张热情的笑脸面前,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不能拔剑相向。

    自己不是很忿恨此人吗?

    没有由头?无从提及?

    反正,反应迟滞的李智云让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对李世民不止是冷漠,是极度的不满。那张脸把情绪表现得清清楚楚。

    李靖和房玄龄也从后面跟上,一揖后,称呼汉王。

    李智云未理睬两人,他盯着李世民略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口道:“有个人你一定认识,他叫叠罗子。他在太平关就被我俘获了,此人说是跟你交情不浅。”

    李世民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的惊讶表情出来,他接话答道:“我听说了,太平关一役就是此人的主帅。他可是颉利可汗的儿子,突厥王朝的大王子。五弟俘获了他,可喜可贺啊!”

    听李世民这口气,叠罗子除了身份特殊,跟他也没啥关系。

    “你不认识他?”

    “我认识他啊,很早以前我就认识他。我们不止战场相见过,私底下也相识多年。”

    李世民的一口承认,让李智云心里还诧异了一下。

    “叠罗子在太原逗留时,还是我常陪他,以尽地主之谊。此人对中土的经史子集,风物人情非常感兴趣,人又谦逊好学,他在突厥人中可以说是个中土通……”

    李世民说起叠罗子,侃侃而谈起来,还提了几句叠罗子的往日趣事。

    “不知五弟给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还真想再会会叠罗子。”

    李世民的一番说辞,其实让李智云堆积起的愤懑已经要爆发了。

    “你想见他?”

    李世民对李智云隐忍而透着狠劲的口气,杀意毕现的眼神,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五弟这是……”

    “我看你不止是想见他,你可能还想杀了他灭口吧。”

    “此话怎么讲……”

    李世民话音刚落,李智云锵一声就拔出了横刀,只见寒光一闪,刀锋自上而下,他一刀就斜劈在李世民的脖颈。

    刀锋在离李世民脖颈细微的距离停住了。

    院落里,一股小旋风吹起,几多落叶翻飞起来,旋即而落下。

    所有人,心里忽悠一下。

    在李世民和李智云跟前的高惠通、李靖和房玄龄,甚至包括寺庙门口站的唐军士卒,李世民的侍卫全都被这一刀给惊住了。

    李智云和李世民却都没有动。

    眼波转动,李世民嘴角微翘,仍挂着笑意。

    “五弟这是干啥?”

    一边的李靖和房玄龄急了眼,连声叫道:“汉王!汉王!”

    “都别动!”

    李智云朝握紧横刀的李靖和那些准备冲上来的侍卫们低喝一声。他现在只要手腕一抖,就可让李世民立即毙命。

    他这一声直接就震慑住了李靖和侍卫们。汉王的功夫,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世民抬手示意大家都听李智云的,先别动。

    “你为何要害我?”李智云看着被刀胁迫的李世民,他脸上面不改色,还极为镇定。

    “我害你?”李世民蹙眉露出讶异之色。

    “五弟只怕……只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我还没学会误会,都是人家在误会我。”

    “五弟,你先别激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我估摸是你中了奸人之计……二哥敢给你保证,二哥绝无害你之心。你可以想想,二哥几时不是把五弟重情重义挂在嘴上的。”

    房玄龄也一边急道:“汉王一定是中了什么奸计。切莫一时冲动,令人悔之晚也。”

    李靖也大急,道:“是啊!汉王千万别冲动。”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灭乌云铁骑,这其中肯定也有你们一份功劳。”

    李世民示意两位先别说话,他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这样子其实很迷惑人,好像他跟此事毫不相关,并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人。

    不过,李智云他自认已经看清了李世民,他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

    刀架脖子上,不改颜色,李家的几兄弟中李世民绝对是个第一个。

    李世民一生,数次处于危险境地,都能化险为夷。除了被人搭救外,还归因为他有极强的心理素质。

    “五弟定是有什么误会,”李世民言辞很恳切,“二哥因何想要灭乌云铁骑?太莫名其妙了。五弟如只是执意一言,不听劝解,只怕真的是中了奸计,还落得亲者痛仇者快。”

    “对了……是不是叠罗子故意说了些什么离间之言?”

    “你终于提起他了。”

    “五弟你中了他的计谋了。”

    房玄龄一边也道:“汉王可知,交战中惯常用的就是离间计……”

    李智云断喝一声:“闭嘴!”

    正在此时,从李智云身后传来一声:“汉王使不得!”

    是唐俭出来了。

    李智云不用回头就知道,寺庙内的所有人:李建成、李元吉和李孝基、尉迟恭等都出来了。

    唐俭看到这场景,比任何人都激动,他疾步走到李智云跟前,伸手就去夺刀,嘴里还叫道:“汉王!汉王!万事皆可商量。”

    他是又急又恼,毕竟是两个皇子之间拔刀相向。

    而此两人,任何一个都足以令整个大唐抖三抖。

    李智云把刀背一抬,刀背将李世民的下颌抬起,他低声喝道:“长史别动!”

    唐俭在手抓住李智云胳膊的那一刻,他盯着李智云的眼睛时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吓得停下了手。

    “汉王……”他低语一声。

    “五弟因何事与二弟如此啊?”李建成站在大殿廊庑的台阶上问道。

    听起来,他的声音里也是有几分担忧和着急。

    “定是五弟向二哥讨说法……”旁边的李元吉冷言了一句。

    “五弟若是为霍邑城粮草的事,大可先把刀放下……”

    李智云一手拿刀,一手抓着李世民的肩膀,将李世民转了半圈,他们两人转到向西的位置,这样就可以面对众人了。

    “诸位来了也好,此人可下诏狱。”

    唐俭和李建成等人不明究里,只是吃惊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李世民该下诏狱。

    “五弟慢慢说,不着急,二哥也不会跑。”

    李世民面对众人后,反而一副犯而不校的样子,语气轻松。

    “秦王为灭我乌云铁骑,勾结突厥人,令突厥人派重兵围剿垣曲,又在太平关一带设伏,致使乌云铁骑死伤惨重。所有这一切,皆是此人所为。”

    李智云简短的把这两件事一提,众人面面相觑,露出一副惊骇的表情。

    李世民冷面说道:“五弟如此说我,二哥姑且不论真假,也不追究是否诬陷于我。现在我在你手里,你但可以一刀劈了我。如何!”

    李世民的凛然之说,无形中让李智云看起来成了荒唐的那一个。

    “我知道,大家一定是觉得这令人难以置信,包括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自己的二哥会害自己。但诸位回想一下,从刘黑闼起兵到突厥人南下,这一时期里,一向勇猛无敌的玄甲军,到底干什么去了?霍邑城内,二十万唐军,为何会不愿意突围?”

    李智云的质问,没有人回应,因为没一个人在认可他。

    他们眼神里都在等李智云拿出那个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李智云知道自己此刻的举动是非常冲动和被动的。因为他不可能真的一刀斩了李世民。

    这一番较量,表面上李世民在吃亏,而李世民却又很轻松的化解掉了李智云的攻击。甚至,可能在某一刻李智云都可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叠罗子的奸计。

    但李智云内心并不摇摆,他根本不相信李世民的话。

    “诸位要的证据就在我的手里。颉利可汗的儿子,突厥世子叠罗子就是我的证人。趁唐长史在此,此事,应交由父皇来定夺。但此人必须现在就拿下押往长安。否则,大唐驱逐突厥人收复失地之举,可能将被此人所破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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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逆天庶子夺嫡介绍:
男主穿越成为隋末李渊的庶子——李智云。
他摆脱“质子”被杀的命运,开启庶子的逆袭之路。(无系统文)
好歹自己是个古兵器、古战场研究爱好者。
打造削铁如泥的兵器、打造坚固的铠甲、研究黑火药……
凭借一本《武备志》企图颠覆天下!
李渊在晋阳起事。
我就在关中拉一支重甲骑兵、陌刀队、神臂弓手、霹雳炮……特混的五千精锐。
笼络平阳公主、李孝恭、李神通、李靖和房玄龄等这些老炮,开启扫平隋末各战场的“神助攻”。
李渊眼看着庶子出尽了风头。
李建成和李世民只能等着他收拾残局。
朝臣们劝李渊,废太子立庶子。
李世民感叹:既生民,何生云!
……大唐:逆天庶子夺嫡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逆天庶子夺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逆天庶子夺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