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局势
送走信使,钱隽心情十分不爽,他没想到文瑾的谶语竟然成真,他钱家的男人,年纪大了,都会糊涂,现在皇帝果然宠信郑妃,任由她和董进才联手兴风作浪。
有了运河,回京的速度比陆路快了许多,不几日便弃舟登陆,到了京城二百里外,两日后的傍晚便走到了城门前,钱隽下令在客栈休息,明日进城,同时派人给王府送信,谁想竟然没有回音,他派人打听,说是王爷已经昏迷不醒有五天时间,王妃心中悲痛,茶饭不思,也病倒了,现在王府群龙无首,没人管事,因而没有回音。
“这是不可能的,打听一下这个谣言是谁撒播的?仁亲王府或许缺别的,不缺想要揽权的人,王府事务肯定是有人打点着,去看看是谁。”
负责探听消息的人走了之后,文瑾和钱隽面面相觑,没想到董侧妃竟然能从那样艰难的境地中翻过身来,竟然笼络了娜仁王妃,再次把手伸向了王府中匮,不,确切的说,因为王爷病危,娜仁的儿子太小,钱轩又极不成器,王府外院可能已经让钱浩掌握,内院则是董侧妃,他们母子联手,很可能想要架空娜仁王妃。
果然,第二天大早王府派了个管事,带了一群家丁,来接人:“海南王现在贵为王爷,已经另外开府建牙,不适合再在府里居住,王妃特别安排了宜兰别院,供王爷在京期间歇息,王爷请随小人过来。”
“暂时不用,我先回府。”
“王爷当年居住的陶然居,已经给了世子居住,回府,多有不便。”那管事眼神躲躲闪闪的,但主子吩咐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未经我的允许,如何把陶然居派给了别人?陶然居院子里的人和物,王妃都放到哪里去了?”
管事答不上来,钱隽一鞭子就抽了上去:“滚,让钱璋和钱浩来见我。”
钱隽虽然不是世子,但却是王爷,比钱璋这个世子的身份要高半级,再说,他是长兄,钱璋钱浩来迎接,乃是正理。
管事吃疼,不敢有一句反驳之言,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钱璋和钱浩才姗姗来迟。
“见过南海王。”钱璋和钱隽就没见过面,再加上有人刻意说钱隽坏话,因此,两人之间,没有丁点儿兄弟之情,钱浩本来就恨钱隽,自然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假惺惺模样,让钱隽一看心中就不舒服。
“昨个可收到我的人报信?”
“禀王爷,昨天父王病情忽然加重,愚弟和世子床前侍疾,一夜未眠,不曾前来迎接,还请赎罪。”
“哦?昨夜你俩侍疾了吗?我怎么听说的不是这样的?世子昨晚可是和几个武士玩博克之戏了?”
钱璋才十岁,闻听不由得一怔,钱浩还想狡辩,钱隽的鞭子已经抽下来:“世子练武,还有为国为家的打算,你昨晚都做了些什么,不要以为可以瞒过我的眼睛,滚回去告诉董侧妃,我在不在府里,你们都别妄想瞒着我。”
钱隽这一鞭子抽得极其巧妙,钱浩衣服依然好好的,但肩头却疼痛难忍,他呲牙咧嘴地吸溜了一声,想要辩解,却被钱隽抛出的物事盖在脸上,钱浩伸手抓下来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昨晚陪着他胡天胡地那个爱妾的内衣,早上起来,怎么也找不到了,没想到竟然……
钱璋看着粉红的女人内衣,竟然肆无忌惮地大笑了几声:“三哥这下可遇到对手了。”然后转头看向钱隽,“大哥离京十年,鼎鼎大名依然没有丝毫衰减,原来果然名副其实,是真英雄,请受小弟一拜。”说完,双膝跪倒,对钱隽磕头。
“起来啦。”钱隽忽然对这个小弟心生好感,他虚扶了一下,让钱璋起来,命人叫来金金和子夜,给钱璋行礼,“见过你四叔!”
金金和子夜是听话的孩子,遵照父亲的指示,对钱璋行礼,他俩虽然年纪大,但辈分在这里摆着呢,当然得按礼行事。
钱璋看了看金金,这位侄子大他十岁余,他还不敢造次,但子夜才大他三岁多,虽然身材比他高大,却没他壮实,钱璋便想挑衅一下,他虽然在京城长大,但身边的护卫都是鞑子勇士,自记事起便舞枪弄棒,崇尚武力,他肯对钱隽低头,是因为其大名鼎鼎,但对两个侄儿,他则有了试探之心。
钱隽看出钱璋的心思,但他也想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每天练武,到底学到那种程度,便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任由钱璋忽然发难,对子夜进行袭击。
事变猝然,子夜第一下便只是自卫,而后两招,防中有攻,到了第五招,已经占了上风,一招兔子搏鹰,把钱璋踢倒在地。
钱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再战,却被子夜先下手为强,掐住了脖子。
“哎,子夜,子夜,小叔是和你玩呢,快放了我,放了我。”
子夜孩子心性还未减退,他不能打钱璋,便伸手咯吱了他两下,没想到钱璋的弱点,便是腰上长了痒痒肉,最怕人碰,被子夜弄得躺地上哈哈直笑,爬不起来。
钱隽见这个小弟完全一副小孩儿模样,根本不知人心险恶,也不装神弄鬼,一番表现完全是真性情,便伸手把子夜和钱璋拉了起来,还帮他们拍身上的土。
仁亲王年纪太大,和钱璋的感情就不像父子,而像祖孙,钱隽的年龄才好做父亲,他帮着两个收拾干净,却严肃着面孔,先指出子夜反应不够灵敏:“你四叔手下留情,若是敌人,一击便取性命,你危矣。”
子夜讷讷,一脸羞愧。
“四弟这怕痒的毛病,可是致命的弱点,回家之后,每天让人咯吱一刻钟,直到百挠不笑,才算过关。”
钱璋没想到大哥对他这么严厉,立刻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低头抱拳,躬声答道:“是!”
钱浩在一边看着,肚子里全是怒火,他带钱璋过来,就是看钱璋是个愣头青,并且,见人没有第二件事,只知道逞勇斗狠,比武争雄,他以为这样的人肯定会被钱隽不喜,不管他们谁打了谁,这关系就没法好好相处了,最好两方打成仇敌,他和侧妃就可以挑拨离间、浑水摸鱼,没想到钱隽和钱璋竟然缘分深厚,两人一见便惺惺相惜、握手言欢。
“王爷,我带你回府,他们让我住陶然居,我没去,我一直住在鹤轩院,那里去校场近。”
“好,走,回到家,你再和侄儿好好切磋。”
“王爷可要在一旁观战,对小弟多多指点,不许偏心。”
钱隽被逗得大笑起来,金金年纪大,没说什么,子夜却不高兴地瞪了钱璋一眼:“你以为我爹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人吗?”
钱璋下意识地看了钱浩一眼,赶紧转开眼珠,钱隽和两个儿子心中了然,钱璋虽然性子直率,但他并不笨,对钱浩是什么人,心里很清楚。
钱隽见小弟才十岁,竟然能够人情人心,十分欣慰,对他不由好了几分:“走,咱们一起回家。”
钱浩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拉着钱璋,非但没有阻止钱隽,反而使自己短短的时间,便失去同盟,十分恼火,就算有钱璋合作,他都挡不住钱隽返回仁亲王府的脚步,何况现在钱璋还热情相邀?不管董侧妃如何重新获得权势,他都是一个庶子,仁亲王府真正的嫡长子钱隽回府,他是挡不住的。
钱浩一肚子窝囊气,还不得不跟着钱隽和钱璋,骑马走在前面,南海王妃萧文瑾,带着两个小女儿,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一路浩浩荡荡威风八面地进了京城。
十年过去,百姓已经不像是当年钱隽从北疆返回那么狂热,但经过最繁华的长安街时,还是有人认出他来,然后惊讶道:“这不是仁亲王世子吗?”说完便跪下行礼,周围的百姓有人听见了,扭头往这边看了看,“呀,真的,听说现在皇上已经封他为郡王了。”说完,也跪下磕头,他们的举动带来很多人好奇,等打听清楚,多数都跪了下来表示迎接,还有人大声喊道:“南海王回来了——”语气里充满喜悦。
钱隽感动地热泪盈眶,这么多年,他吃苦受累、出生入死,被皇帝压制抹杀,心中憋屈异常,此刻全都烟消云散,是啊,公道自在人心,只要百姓记得他,那一切都值了。
钱璋催马和钱隽并驾齐驱,敬佩地对钱隽道:“大哥,我以有你而自豪。”
钱隽一笑:“璋弟将来,也一定英雄盖世。”
钱璋忍不住挺起腰杆,四下睥睨:“大哥,等我长大,我也要跟你一样,把冒顿那厮杀个片甲不留。”
钱隽笑:“璋弟,你眼里的仇人,不是冒顿一个,要胸怀天下,所有和巨荣为敌的人,都是咱们的敌人,所有使百姓安居乐业的战争,我们都要努力取胜。”
第三百四十六章 捣乱
“是,是,大哥!”他挺起胸脯,走在钱隽侧后,享受着路人崇敬地朝拜和欢呼,内心里的英雄气概,顿时达到了最高峰。
钱浩带来的人,看到事态对主子不利,便有人回去报信,董侧妃气得双手哆嗦,她就知道钱隽夫妇回来,没有她好日子过,但她也清楚自己的斤两,是决对不能够阻止得了的。她的伎俩有限,只能去娜仁王妃跟前挑拨离间:“王妃,妹妹已经让璋儿住到陶然居去了,现在南海王非要回府居住,这可如何是好?”
“璋儿才刚刚满十岁,虽然说搬到外院了,多数时间还在鹤轩院,暂时让他继续住那儿就好了。”
见娜仁不以为意,董侧妃急得转圈:“这怎么行?陶然居乃是世子居所,就是暂时让出也有失礼仪。”
娜仁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王爷说了,世子所住的院子,原本是麒麟阁的,谁说是陶然居?”
麒麟阁原来让钱轩占了,后来钱轩瘫痪,现在刘王妃又瞎又痴呆,董侧妃便逼着钱轩夫妇搬了出来,粉刷修整一番,让钱浩搬了进去,她以为娜仁不知道,谁知仁亲王却给爱妃说了,董侧妃暗恨男人嘴太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娜仁的话,低着头讷讷无语。
丈夫这两年身体极度不稳,娜仁心力交瘁,不得不把部分中匮让出来,但并不等于她就是傻子,董侧妃想把她当枪使,能耐还差那么点儿。
“前两天让你安排人把陶然居收拾出来,给南海王和王妃居住,南海王的两位公子,安排到外院东侧的书香阁和武英院,你准备如何了?”娜仁王妃问道。
董侧妃低着头假装没听见,就那么匆匆走了,娜仁王妃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然后叫道:“陈妈!”
陈妈是内院大管事,虽然是娜仁王妃给的职位,却被董侧妃买通,她在一边站着,见实在没法避开,赶紧低头小步过来:“王妃,小的这就安排。”
就在这时,景烟身边的小太监一溜小跑过来:“王妃,王妃,王爷上不来气儿了。”
娜仁王妃站起来匆匆去了内院,董侧妃走出不远,听见这边声音,阴测测地一笑,给陈妈使了个眼色,拿着帕子揉着眼睛也跟着娜仁王妃走了。
陈妈不明白董侧妃那一眼什么意思,但董侧妃刚才不愿意让南海王住进陶然居,她可是清楚地知道,她不得不执行王妃的指派,但可以按董侧妃的意思,磨蹭拖延,等南海王进府,陶然居还一片乌烟瘴气,扫得烟尘弥漫,根本没法进去。
钱隽带着妻子儿女,第一件事,自然是探望仁亲王,他们进了主院,仁亲王刚刚缓过气,正需要歇息,娜仁王妃从内室出来,站在房间门口,身后是董侧妃,两个老太医正提着药箱准备离开。
“见过王妃!”钱隽行礼。
文瑾带着儿子在后面跟着:“妾身给王妃请安!”
娜仁王妃此刻心绪还难以平静,便抬了抬手:“起来吧,你父王刚刚睡下,就先不要进去打扰了,我已命人打扫陶然居,你们一路风尘,去歇息歇息!”
“谢王妃!儿子不累,还是王妃去歇息,这里就由儿子伺候吧。”
娜仁王妃这几个月亲自守候,已经疲累至极,但她也知道钱隽和仁亲王不睦,因而根本放心不下,便挥手道:“还是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先去歇息。”
钱隽也不犟,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王妃,那我就暂时去一两个时辰,回头,你再去歇息。”
娜仁王妃强打精神,点点头:“去吧。”
钱隽和文瑾离开王府,陶然居留了下人的,春明和夏阳因为有孕,都没有跟着去南方,他很奇怪为何王妃还要说什么打扫的话。
文瑾却是心如明镜,春明和夏阳生孩子的时候,董侧妃以此为借口把她俩送到了庄子上,还说要把陶然居给钱璋居住,春明和夏阳只能将放东西的库房锁了,退了出去。以她俩的武艺,和董侧妃叫板也不是不可以,但文瑾不愿意自己人被王妃或者董侧妃折辱,走时是这样安排的。
听说主子回来,春明和夏阳都赶了回来,她俩已经让人把陶然居打扫了,但陈妈有意捣乱,趁她俩收拾屋子的时候,指挥下人把院子扫得尘土飞扬。
文瑾他们到的时候,这俩正一面和陈妈对抗,一面让人紧张地用喷壶洒水压尘。
钱隽走到院子门口,还听到夏阳愤怒地声音:“陈妈,不要以为攀了个高枝,就敢在这里撒野,你再敢让人把灰扫起来,看我不揍扁你。”
“南海王马上就要进家门,这院子还没扫干净,我这是心急,哪里故意把灰尘扫起来了?”
“少狡辩!王府规定如何扫地的,你心里门儿清——,哎哎,你干嘛呢!”
钱隽走进去,刚好看到一个粗使婆子故意把尘土扫到说话的春明身上,她们这是看春明脾气好些,欺负人呢。
夏阳早就忍无可忍,飞起一脚,将那婆子踢得在地上滚了一圈,直接晕过去了。
陈妈背对着院门,没看到钱隽,她尖声斥骂夏阳:“作死的贱坯子,敢动手打人了,来人,把她捆了!”
院子里的下人,好些都是近年才进的,并不认识钱隽,有人心眼多些,还装着打扫的样子没动,几个不长眼的婆子蜂拥而上,分别对付夏阳春明。
看到她们手里早就准备好的绳子,钱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有人要给他们的人一个下马威呀。
文瑾看着院子里乌烟瘴气,忍不住冷笑连连:“董侧妃也董侧妃,十年不见,你还是没长进,你以为这样就能嫁祸娜仁王妃?她本来性烈如火,若有心不让我们进家门,早就自己拦在门口,根本不需要来这些阴的。”跟在后面的钱璋实在忍不住了,冲出来怒喝:“住手!都给我住手!”然后指着陈妈,“你这老货,地都不会扫,怎么配做内院管家!滚,到清明院领罚,二十大板。”“老奴冤枉!”陈妈一听傻眼了,钱璋可是世子的,他说出的话,那是一颗唾沫一颗钉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觐见
院子里的人这才发现院门外站着一群人,春明和夏阳扑过来磕头:“王妃——”一句话出口,已经是泪水涟涟,十年了,她们等得花儿都落了。
钱隽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竟然有人敢把自己居住的院子下人赶走,让它败落如斯,昨晚他就送了信过来,今天还没洒扫出来,虽说这只是女人的小伎俩,但也说明了一个大问题,他离开朝堂时间太久,久到有人忘了他的威风。
洒扫的人刚开始还有些发愣,见进来两个太监把陈妈拖出去,都吓得跪倒在地,战战兢兢浑身哆嗦。
“春明,你带人把这里清扫干净,我和王爷要去宫里走走。”
“是!”
钱隽派人知会了娜仁王妃一声,一家人出门,去了皇宫。
钱璋内心钦佩钱隽,心都偏到了这个大哥身上,他气鼓鼓地跑到娜仁王妃那里,把陶然居发生的事情诉说了一遍。
“贱人,大胆!”娜仁王妃气得捏紧拳头,一边站着的董侧妃吓得心肝乱跳,那一声贱人,表面是骂陈妈的,实际,是在骂她啊,董侧妃以为娜仁肯定和她一样讨厌钱隽夫妇,没想到她判断出了大问题,娜仁王妃竟然会向着钱隽。
“王妃息怒,不要让那些个没眼力的下人气伤了身子,来,喝口茶润润。”董侧妃急忙敬上茶来。
娜仁王妃伸手接了,董侧妃心思略略安定了些,她眼珠子连连转动,小心试探道:“南海王已经不是世子了,为何还非要回府啊?我让他住宜兰别院,也不知道是不是璋儿和浩儿年龄小,没说清楚呀。”她把年纪小几个字咬得很清楚,意思是提醒娜仁王妃,你的儿子太小,还指靠不住呢,这个南海王,很可能有想法。
娜仁其实心里也很担忧,儿子才十岁,男人要是死了,这个王爷的爵位,能不能顺利承袭,还两可着呢。她很清楚董侧妃和董进才绝不会老老实实,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张大馅饼,落在自己娘儿俩的手心里,而钱隽,他会不会恨仁亲王,挑唆皇帝去了他的世子之位,还把他丢到那鸟不拉屎的南海呢?
男人病危,她已经疲累至极,这些烦心事,更让她心力交瘁。
董侧妃见娜仁王妃不说话,知道猜中了,心里暗暗得意,她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让娜仁和钱隽站到一边去,最好,让娜仁把钱隽赶出去。
钱璋见董侧妃和母亲嘀咕,便无聊地站起来走了出去,他信步到了清明院,陈妈已经挨完了板子往外走,见到钱璋,吓得变了脸色,急忙用帕子捂在脸上装哭,钱璋气得想进去教训行刑的下人,却被钱浩走来一把拉住了:“世子,且慢!”
“什么事?”钱璋一脸不高兴。
“世子爷,我刚才没有听错吧,南海王一直叫你璋弟,而不是世子?”他说着,还拼命眨眼,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样。
钱璋立刻就沉默了,最近几天,府里谣言纷纷,都说他这个世子的位置,原本是钱隽的,是王妃蛊惑王爷,去求了万岁改过来的,钱璋原本不信,悄悄问了母亲,谁知娜仁王妃却沉下脸:“是谁说这些话的?你应该立刻命人把他叉到清明院打板子,而不是跑来问我是真是假,你的世子之位,是皇上亲口御封,谁敢说一句不是?至于原来是怎么回事,那不是你的错,你只管放心。”
钱璋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马上就虚了,他一想也明白了,大哥钱隽,乃是嫡支长子,凭什么他这个小弟继承爵位?而大哥那个南海王,和仁亲王这个爵位比起来,差别可太大了,仁亲王府美轮美奂,流金漂银,富贵万千,而南海王只是一顶空帽子,并且,还得居住在炎热如蒸笼的荒岛上,与野人为伍。
钱璋相信府里的流言都是真的,大哥和父王关系不好,而他又功高盖主,皇上对他也十分忌惮,父王去求皇上,正中了皇上的下怀,便撤了大哥的世子之位,让他去了南海做什么草头王去了。
不要说钱璋和娜仁王妃在家里纠结万分,皇宫里,永昌帝也纠结不已,他当时气哼哼给钱隽一个南海王,原本有惩罚的意思,他以为钱隽会吃不了那苦,向他求饶,至少抱怨几句,他就可以趁机训斥钱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谁知道钱隽真的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南海,还在那里过得有声有色,让一片荒岛,变成了一个聚宝盆。
钱隽虽然现在活得好,刚开始几年也很吃苦,据说他和王妃曾经亲力亲为,统帅、指导百姓修桥建路、耕种栽植,他皇上心中的闷气也算吐出来了,现在,永昌帝难受的是,他不该前些天听从董进才的蛊惑,给南海派了总督和巡抚,让他们去摘钱隽的桃子。
不管有多为难,永昌帝还得让太监传话,召见南海王。
钱隽进了上书房,看到熟悉的人和物,想到自己多年的辛劳,他忍不住哽咽了,已经四十多岁的他,早就被几十年的风霜雨雪,磨去了一身的峥嵘和棱角,此刻,他自然知道如何说话,才能更好地遮掩情绪,取得最好的效果:“皇上,微臣给你行礼了,呃——”
永昌帝一听钱隽哭了,还有些别扭的心立刻就软了,十年了,生活在荒岛,这不是罪臣,而是为自己这片美丽江山,立下赫赫战功的功臣啊,他不由得十分内疚。
“起来,起来坐!”不说平身而说起来,永昌帝连架子都不端了,他想要以此笼络钱隽的心,遮掩自己的内疚。
“皇上,微臣千里迢迢,不容易回来看您,这些年,你还好吗?微臣给宫里送的礼物,你可满意?你喜欢什么,为何不给微臣说呢?微臣也好多给你送些……”
钱隽的话说得情真意切,眼泪也流得很是时候,永昌帝心软如水,他走下龙椅,双手拉着钱隽:“南海王,你吃苦了。”
“不不,为了祖宗留下的这片江山,微臣不苦,微臣就是担心皇上,微臣不能守在身边,万一有人心怀不轨,微臣出不上力啊,呜呜——”
永昌帝还没有这么感动的,他只觉得眼圈发热,鼻子一酸,眼泪也吧嗒吧嗒掉下来,心里说,这才是忠臣本色,我这个堂弟,虽然脾气有些不好,但对我还真是最忠心的。皇帝环顾四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伺候的太监做了个吃饭的动作,皇上赶紧说道:
“通知御膳房排宴,朕要给南海王接风!”
“皇上,这使不得——”钱隽说着又往下跪,被永昌帝拉了起来:“使得,使得!”
董进才这几年,就是利用永昌帝有些糊涂,激动起来脑子不够使,做了不少坏事儿,钱隽这一手,比董进才高明多了,他越是推辞,皇帝越是不忍,只见永昌帝携着钱隽的手,对一边伺候的翰林待诏说道:“传朕旨意,南海王晋封为亲王,为一等爵,赐怡心苑为王府别院,今后,南海王就在那里居住。”怡心院就是以前给刘雪娇住的别院,后来刘雪娇被皇帝送到皇家寺庙出家,这里就成了永昌帝消夏的所在。怡心院经过两次扩建,占地三十五亩,里面小桥流水、亭台阁楼、奇花异草、绿树婆娑,是个非常美丽的人造园林。
“万岁,千万别这样,臣这些年没有尺寸之功,如何获此殊荣?这不合祖宗规矩。”
“谁说不合?在朕的手里,哪个敢说比你的功劳大?你就安心居住到怡心苑去,那里离皇宫近,朕有时闷了,叫你来也快一些。”
金金和子夜跟在父亲身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震惊不已,父王这能耐,几句话就把皇上都说哭了,苦干十年,不及几滴眼泪,就这样晋升了?
钱隽见推辞不掉,只好委委屈屈跪下来:“微臣叩谢万岁大恩!万岁待微臣的恩情,天高海深,微臣粉身难报!”
“起来,起来,别动不动就跪的。”
“十年了啊,万岁,微臣在南海给你行礼,你也看不见呀——”钱隽成了哭刘备,永昌帝心里却十分受用,没多会儿,小太监跑来报告,御膳房准备好了。
“送上来吧,给梅贵妃那里也送一份,代朕宴请南海王妃!”
那边梅雨荷正和文瑾聊得热闹,忽然有太监通知,皇上赐膳,贵妃便笑嘻嘻拉着文瑾的手:“南海王这功夫,越发老道了。”
“贵妃过奖,我们两人都只会吃亏,这个功夫最老道。”
“呿,在我面前耍大刀呢,谁不知道你最爱自由?去南疆去南海,你也没吃多少苦,倒是天高皇帝远,没人管了,你看看你,现在行礼都没样子了,十年没做过这个动作吧。”
“谁说的?贵妃娘娘可是错怪臣妾了,臣妾每个节日,都和王爷对北叩拜,心中无时不惦念皇上和娘娘……”
梅贵妃无奈地笑:“编吧,编吧,你就编吧,就咱俩在这,你说给谁听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打乱的布局
“哪里只有咱俩?还有梅县主和我这两个闺女呢。”
雨荷在文瑾手背上敲了一下,她的小侄孙女才三岁,娘难产死了,她让人抱进宫里养着,文瑾的一对闺女,也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三个小女孩挤在一堆,玩得不亦乐乎,哪有听她俩在说什么?
“好了,王妃,你这几年,到底怎么过来的?听说南海日子挺苦的。”
“是挺苦的。”文瑾点头,“最可怜的是那些农人,辛苦种下一季粮食,一场大风,有时颗粒无收。”
“啊?”梅贵妃是南疆人,自然见识过大风有多大。
“南海大风太多了,从立夏到立冬,半年时间里,最少五六场,有一年多达十二场,害得我和王爷不得不拿出银子买粮分发给百姓,不然他们可就过不下去了。”
“好姐姐,你吃苦了。”梅贵妃动了真情,眼圈都红了:“我只看你大冬天给宫里送来新鲜菜蔬,还当你过得好呢。”
“唉,南海也就是冬天好过,庄稼照样长,还没有大风,那里就全凭冬天这一季菜了,农人卖了菜买粮,夏秋若是能收上,一年能混个肚子圆,若是收不上,冬季这一茬菜卖了,买来粮食,掺上瓜菜,勉强过活。”
“唔!”虽然知道再苦,文瑾这个王妃也不会饿着,但梅贵妃的心还是又酸又软,“王妃吃苦了。”说完,有宫女示意宴席已经摆上了,她便伸手牵着文瑾,“来来,我请你吃饭。”
文瑾的两个闺女和梅县主另外设有小孩桌,有奶娘和宫女照顾,她俩坐下开始吃饭。
宫里规矩大,雨荷经过二十多年的磨练,已经形成习惯了,整个吃饭时间,一点声音也没有,文瑾也默默品尝,御厨的手艺还是很好的,她都好些年,没有吃过口味浓郁的北方菜了。
皇宫可不是好混的,多说多错,文瑾吃过饭告辞出来,在皇宫外,遇到正等着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一家人上了马车往回走。
钱隽放弃骑马,让两个闺女和奶娘坐一车,他上了文瑾的马车:“皇上赐了一个园子,咱们是现在住呢,还是——”
“由你安排。”文瑾笑了笑。
“不然你带孩子住别院,我一个人住王府。”
“不好,现在王爷病危,我们还是都住王府,对外也好说一些。”
“那就委屈你了啊。”
“这点委屈算什么?有人在背后暗算咱,不趁此出了这口气,将来咱俩离开京城,还不便宜了那些坏蛋?再说,不给点教训,后面还会有动作。”
“嗯,你说得对,不打得让他们觉得疼,心里怕,还有人敢动咱。”
“你的底线是什么?”文瑾问。
钱隽抬眼:“哪有什么底线?当然是他们怎么痛,咱们怎么来了。”
“好,我知道了,在内院也有个度。”
钱隽和文瑾没到家,圣旨先到了,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接受了娜仁王妃的赏银,小太监就提前把圣旨的意思泄露出来,娜仁王妃闻听暗暗长出一口气,老大已是亲王,那就不会和儿子争这降一等的郡王爵位了吧?还有,皇家园林给他做王府,这仁亲王府是不是也看不上了?若是老大还不服气,大不了让他带走些金银财宝,娜仁王妃也想过了,仁亲王府的这些宝贝,虽然价值连城,可多数都是皇家赏赐的,绝对不能变现,那么,也就是只能摆设,不能当吃也不能当穿,给老大就给老大好了,她娘俩若能以此换来平和安宁的日子,那也值了。
老大重新开府,这二爷和三爷,就得依附自己和儿子,娜仁王妃不是小气的人,但她讨厌董侧妃的贪婪,钱浩的伪君子,还有傻愣愣的刘王妃,以及瘫痪在床的钱轩,这位都成那样了,还整天寻事儿。
有得就有失,娜仁王妃倒是个心大的,盘算着等王爷去世,儿子袭爵,这中匮的权利她就全部收到自己手里,董侧妃嘛,给钱浩分家,让他们娘俩搬出去住得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董侧妃听完太监的话,愣了半天,脑子都不够用了,心说,兄长在皇帝面前,下了十年功夫,没想到钱隽一回京,那些眼药都失效了,皇帝怎么就给他了亲王的爵位?怎么就赐了别院让他住京城?不是说好在仁亲王逝世后,让他们一家再滚回南海吗?
如今这可怎么办?只要钱隽在京城,沈明熙就有了心劲,他们甥舅呼应,再加上太子太傅张澜的推波助澜,哥哥那边的压力,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啊。
最主要的,自己的如意算盘,还能不能成功哪?
娜仁王妃看到董侧妃捏着拳头,眼珠子乱转,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老大袭爵,乃是好事,她为何这个表情?她会不会背着自己,打什么如意算盘了?不会是算计自己了吧?
钱隽到家,摆了香案接旨,给了红包打发传旨的太监,然后借口要给父王报喜,不顾娜仁王妃的阻拦,坚持见了仁亲王,他回来带了一个善于治疗心疾的苗医,虽然明知不见得有用,但他还是抱了一线希望,他山之石,或可攻玉,仁亲王让太医看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换个大夫,能好些?
钱隽可不希望父王这么快离世,金金已经错过了订婚的最佳年龄,实在等不起了,而且,他还有一些其他事情要处理,父王怎么的也得再给他一个月时间。
还好,苗医说,他配的续命丹,就是针对仁亲王这个症状的,不能治病,但能活命,钱隽大着胆子,服侍着父亲吃了药。
娜仁王妃不放心,硬是闯进来,见丈夫吃了药,呼吸平顺了些,心下略宽,虽然知道丈夫时日无多,但她还是希望能拖则拖,她真怕仁亲王去世后的暴风骤雨,一个不好,会要了她和儿子的命。
钱隽摆手示意,让留守的太医给父王把脉,看到太医眉头一动,他的心都跟着一跳,太医退出,他和娜仁王妃也跟到了外屋。
第三百四十九章 相亲
“此药应该对王爷有好处,脉搏有力了些,呼吸也平顺许多,只是,还需再观察观察。”
“有劳了。”娜仁王妃示意手下的妈妈给太医打赏。
钱隽等太医走出去,才和娜仁王妃商量:“府里这段时间事儿肯定很多,我们夫妇还算闲,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妨让南海王妃帮着干干。”
“有心了!”
“这不算什么,虽然皇上升了我的爵位,按辈分,我依然是您的儿子,依然是爹爹的长子,该我干的,绝不会推辞。”
娜仁王妃心里一紧,“该我的,绝不会……”几个字在她耳边萦绕不去,暗暗思忖:没想到,他俩还是不服气啊。
钱隽说完,行礼告辞走了,他已经约好了钱文翰,两人还有要事商量。
文翰现在已经是户部的四品主事,二十多年的官场经历,让他变得沉静稳重。老话说得好,人贵有自知之明,文翰能在官场安安稳稳,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就是因为他对自己认识很清楚,他知道自己远远没有钱隽的敏捷和聪慧,也没有别人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他的优势,就是稳,能吃苦,也能吃亏,因而,遇到问题,他并不急于求成,而是量力而行,充分准备,务必一击而中,因而这些年,他不像某些官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尸位素餐,也不像有些人,哗众取宠,更不交结权贵,最明显的例子,那就是他是钱隽的好朋友,十年前,钱隽可以说高歌猛进,在朝堂上风头无两,那时候,若是帮钱文翰说一声,皇上怎么也会给几分薄面,但钱隽没有那样做,文翰也不让他那样做。
事实证明,他俩的选择是正确的,不然,钱隽离开,钱文翰没有那么坚实的基础,还不让人当靶子打下来?
整整十年,文翰和钱隽见面时,都难掩心中激动,他俩拉着手,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上面,写满了思念和担忧,也写着沧桑和成熟。
两人坐下,文翰先问:“这回,不走了吧?”
“估计还会走,树大招风,再说,你妹子喜欢自由,那个性子,那里能在京城待得住?宗族的女人衣食无忧,闲了便只有东家长西家短,比吃比穿比男人比儿子,然后比门第比财富,有钱的处处得瑟,没钱四处打秋风,吃了你喝了你背后还骂着你,她哪怕处处占上风也高兴不起来,还不如去南海,耳根子清净。”
文翰松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不愿意去南海,是被迫的。”
“确实是被迫的,我们最喜欢南疆,那里有吃有喝有亲人,气候也好。”
“哦。”文翰想说,皇上如何能放心你和老丈人在一起?两个战神啊,你俩联手,天下无敌,,但他不敢说出来,只能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想起把南海的菜运到京城的?一个多月都不坏,也太神奇了。”
“还不是你妹子弄出来的?光试验用的草药,都花了上千两银子,没想到还真让她给做成了。”
文翰感慨:“瑾儿自小聪慧,那时候我读书,只知死记硬背,不求甚解,她当时也很好学,没事便求我教她,你不知道,一问两问的,就把我问住了,我只好带着那些问题求教先生,竟然有先生都回答不出来的,还是我后来跟了王举人读书,才算解了疑惑,为了能回答上瑾儿的问题,我读书时,也开始思考,不会了,便请教先生,后来即使她不问我,我依然习惯自己给自己提问,然后再解答,有疑惑便和同窗请教,学业因此才得以突飞猛进。”
想起年轻的时候,钱隽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知道我为何接近你吗?呵呵,就是你这个妹子,又聪明又漂亮。”
钱文翰捶了对方一拳:“你还说呢,登徒子一个,亏我那时候竟然认为你是个好人,差点让你把瑾儿骗了。”
“我没有骗她。”
“幸好三叔回来,不然,哼,你老实说,是不是准备让瑾儿做妾的?”
“没有,没有,你家门第不够,我也想过办法的,准备让她假托是个郡主的女儿呢。”
“哼!”
回想起过去的日子,两人似乎都变得年轻起来,忍不住抬了半天杠,这才说起正题。
“文翰,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推荐几个有女儿的人家,我的老大该娶媳妇了,二十多岁了呢。”
“哦,对,瑾儿给郡主娘娘写信提起此事,郡主娘娘和我夫人一直有留意呢,她俩一共选出了四个女孩,你看看。”说着,他拿出四张纸,每一张上面写一个名字,然后是家世、亲戚关系、以及女孩的容貌、品行、特长还有缺点。
“我要你说,不是要她们的意思,你也知道,女人和咱们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文翰点头,指着最后一页纸:“这个,户部右侍郎周大人的长女,非常能干,周大人的长子成亲前,妻子忽然中风晕倒,便是这个长女代替周夫人为其兄娶亲的,当时还未及笄呢。”
钱隽可知道,儿子大婚,家里的事儿有多少,主持多年中匮的主妇,常常都应付不下来,更别说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了,他听了文翰的话,禁不住也感慨了一句:“这么能干?”
“可不是。”
“为何还没定亲呢?”
“还不是因为周姑娘名声太好,求亲的踏破门槛,周大人想好好挑一挑,谁知那一年没有及时定下来,周夫人便去世了,女孩只好给母亲守孝,三年未满,其祖父又去世,还有几天才除服呢。”
“哦,哈哈哈,这是老天让她等着我儿子回京的。”
“别高兴太早,董大人的长孙,已经在等了,京城里还有两家有意求娶。”
“不是多数人都希望娶妻娶贤,怎么忽然变了风俗,成了娶才女了?”
“董进才精明过了头,他的大孙子有些木讷,指望媳妇进门撑门户呢,还有太长公主的小孙子,就一纨绔,希望周家姑娘能把她孙子镇住,喏,还有个成郡王,为他的次子求娶,二公子虽然是庶出,但书读得很好,长得也玉树临风,卓尔不群。才刚刚二十岁,皇上已经让他跟着成郡王编书了,我三叔说,文采那是一等一的好,这么年轻,都能全部心思用到读书上,十分难得。”
“呵呵”钱隽笑了一声。“你言下之意,其他本事就不行了,就一书呆子?”
文翰不好意思了,辩解道:“说实话,若不是你给我说出这话,我觉得周大人的闺女嫁给成郡王的小公子,倒是一桩美满姻缘。”
钱隽冷笑:“哼,确实是一桩美满姻缘,一个书呆子男人,除了会编书,什么都不懂,女人家里家外一把罩,累也累死了。”
“王爷,我就是担心这女子太能干了,会不会把男人压住了呀。”
钱隽一摆手:“我儿子不会,能干的女子才能配上他呢。”说完,才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问,“周家闺女品行怎么样?”
“没的说,周夫人去世,周大姑娘又操持着帮父亲娶老婆,现在,和后娘的关系十分融洽,新周夫人有个小妹,跟着姐姐生活,跟周大小姐关系都处得很好呢,不知道的,还当她们是姐妹俩。”
钱隽想起文瑾,她可是经历了三回帮着给长辈续弦呢,而且,也和继母关系不错,想起老婆,他心里涌出柔情,对这个周大姑娘更看好了。
回到家,钱隽把文翰给的四页纸交给文瑾,还把文翰的话都说了一遍:“难怪有消息说,董进才推荐周大人去吏部当尚书呢,他以为周家肯定会跟他结亲呢。”
文瑾眨眨眼睛:“你安排一下,让金金和周大小姐来个偶遇,看看两个孩子有没缘分。”
“一面之缘,不一定能感觉到的。”钱隽心说,见你第一次,我也只是好奇,根本没想到娶你,谁想好奇害死猫,让你把我牢牢地套住了。
文瑾不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她很认真地解释:“好歹两个孩子见一面,盲婚哑嫁的,太不好。”
“好吧,你等着。”
钱隽本来就有撮合几家权贵结亲的计划,现在加上自己儿子,觉得并没有增加什么负担,他仔细斟酌了一番,很快就安排好了。
周侍郎的女儿周明芳当年为了母亲身体健康,曾经在庙里许下宏愿,虽然娘亲还是撒手西归,但她依然如约还愿,每年都要在珠林庙住一个月,每天吃素、抄经、学习佛法,前面几年都很顺利,但今年,珠林庙忽然热闹起来。
珠林庙前后只有两进庙堂,后面一溜上房,共三间,是住持和两个徒弟住的,三间西厢,则是香客休息的所在,现在,由周明芳和奶娘、丫鬟住着,东厢,则是周家派来的几个粗壮的女仆,负责保护小姐安全的。
珠林庙小,平日里也非常安静,很少有香客到来,这个月,更是不许人从前堂进入后院,前几年,都是这么要求的,偶尔有个香客,也很遵守规定,可就在周明芳住满一个月,准备回去的这天,却出现了意外,一个贵妇来上香,她怀里抱了个纯白的京巴小狗,那狗忽然从锁着的二门门缝里挤进去了。
第三百五十章 救美
负责接待的小尼姑很着急,匆匆跑到师傅那里取来钥匙,打开二门,带着贵客的仆人进入内院找狗,就在这时,又来了一群香客,却都是男的,他们不顾尼姑师傅的阻拦,也跑到后院去了。
周明芳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堆在院子里,仆人一看来了一大群人,唯恐东西丢了,最主要的,约好的肩舆也到了,周姑娘本来坐了肩舆到山下,换成自家的马车回家,现在,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呢?
周明芳倒是很有主见,一面命仆人看好行礼,一面关了房门,和丫鬟在屋里等着。
抬肩舆的人很着急,他们在这里等着,耽误了挣钱啊。
周姑娘的丫鬟隔着窗户吩咐:“给抬轿子的师傅双份儿的钱,让他们等会儿。”
轿夫立刻就不吵吵了,不出力就能拿钱,这样的好事儿哪儿找去?
贵妇的狗抓住了,尼姑们打发她们走了,然后又把那帮子闯进来的男子赶了出去,看着他们下了山,这才回头给周姑娘报信:“他们都走了。”
周姑娘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派人到山下查看一番,确定没有人了,这才坐肩舆下去,然后顺利地上了自己的马车,往京城方向走。
以往,周姑娘从没觉得这个珠林庙有什么不好,清净,人少,尼姑师傅又是精通佛法的高人,她抄抄佛经,吃吃素斋,有时候和师傅谈论一下佛法,日子过得十分宁静,但今天,她猛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珠林庙距离京城有些远,远到自己怎么走了半天,还没进城。
不进城,路上就没有多少人,没有巡城的差役和兵丁,往常,她最讨厌他们狐假虎威,欺负弱小,但今天,她不停地祈祷,希望那些人快点出现——,看到他们的身影,自己就安全了,周大姑娘有些后悔,后悔刚才她没有按自己的第二套方案执行——派人回家,让父亲多派几个府里的护院来接自己。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拐上官道的那个路口,道路却断开了,谁这么缺德,在路上挖了一个水渠,挖了水渠还不好好看着,让水流四处漫溢,足足有一丈多长的路没法走了,怎么办?
“大姑娘,要么调回头,走另外一条路,要么,马车卸开,一匹一匹马牵过去,把马车抬过去,让张大娘把你背过去,我们再走。”
周姑娘隔着窗帘看着管事,心说你简直蠢到家了。
“去到林子里砍点树枝,铺到路上,马车就可以通行了。”
“哦,是!”管事非常无奈,只好点头答应,心里埋怨着,姑娘你难道就不能笨一点吗?闺阁女子,怎么连这个都懂啊。
他们正在忙乎,迎面来了一辆马车。村野道路狭窄,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你们什么人?怎么挡住去路!”跟车的妇人大嗓门地叫嚷,她觉得自己的主子,虽然在京城不是很大的官儿,也很不小了,绝大多数的人,都得给她们让路。她敢这么叫嚷,就是看到对方是个很普通的马车,马车上,还没有世家大族的徽记。
“咋呼什么呀?没看到马车坏了吗?”对方的人口气非常不好,马车坏了,他心情也不好。
“哪有坏了,我看你明明故意在这里刹车的。”
对面的人翻了个白眼,不搭理她,但却不肯将马车赶开,这边的人正准备报上自家老爷的名号,给对方点颜色瞧瞧,背后又来了一辆马车。
周小姐在车窗的帘幕边上的缝隙里,看到后面马车上,挂着个“董”字,心里不由得叹气。
果然董家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器宇轩昂的公子,他十分义气地指挥家仆,砍来树枝铺在路上,又踩着树枝走过去,大义凛然地斥责那个挡路的马车,让他们退后,给周姑娘的马车让出道儿。
周姑娘的马车终于上了官道,她命跟车的管事娘子去给董公子道谢,董公子很亲切、很随和地连声说没什么,他甚至走到周姑娘的马车边,十分谦虚地给周姑娘说没什么。
谁也没有注意被撵开的那辆黑色马车边上,站着一个穿戴很普通的年轻人,但他不俗的仪容还是落在了从缝隙里观察外面的周姑娘的眼里。
“没想到今天会有不止一家的人过来。”周姑娘心想,虽然母亲和祖父去世,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但周姑娘从来都没有焦躁烦恼过,日子该怎么过,她的心里,是有章程的,这个社会,女人总是要依附男人而活,可一个好女人,也能通过男人,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终于看到了城门,路上的行人也多起来,周姑娘以为今天的磨难,就已经过去,没想到在城门前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她们遇到了大事情。——一辆疯跑的马车,车上的人在尖叫哭泣,车夫被摔到了地上,四周的行人纷纷躲避:“马惊了!”“马惊了!”
惊马带着马车,在路上横冲直闯,忽然,直直向着周姑娘坐的马车冲过来,只因为这是一辆女孩子坐的车,车头挂着颜色绚烂的彩线缠绕的八角香包,彩色尤其是红色最容易引起动物恐惧暴躁了。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周姑娘看着保护自己的仆妇尖叫着四散逃命,禁不住露出苦涩的笑容,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吗?一向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周姑娘,都忍不住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啪!”就在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惊叫连天时,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棉布衣衫的年轻人忽然捡起车夫的鞭子,飞速而来,一声脆响,鞭子抽在了马脖子上,同时,他也拼死拉住了惊马的缰绳。
惊马嘶鸣着,蹄子在地上不安地刨动,最后喘着粗气老实下来,路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好些人对着年轻人伸出大拇指,马车里的周姑娘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甚至认出,他就是刚才那个看似普通,但却卓尔不群的年轻男子。
第三百五十一章 求亲
救人的年轻人拦住一位过路的大娘,让她去看看马车里的人是不是受伤了。周姑娘忍不住对他的行为又多了一份欣赏,刚才她也听见了,马车里尖叫的是个女子声音。
外面太吵,周姑娘听不见检查的大娘说些什么,只看到那个救人的男子仔细检查了马车和马匹,又仔细修整了一番,然后把车夫扶上马车副座,自己坐在车夫的位置,帮着把马车赶进了城。
那个年轻人,坐在车夫的位置,别提多么违和,他的样子,根本不像个车夫,反而像是坐在车前,指挥千军万马作战的将军。
周姑娘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她在心里一再确定,那个年轻人,绝不是普通人,那一身贵气,绝对是天长日子的富贵日子滋养成的。
董公子的马车,一直跟在周姑娘的身后,这时,他急急走来,站在车窗外对周姑娘作揖:“请问,姑娘没事了吧?”
这不马后炮吗?可是周姑娘的品行十分好,她很耐心地说了一声:“谢谢,我很好!”然后,就吩咐回了魂儿的车夫:“走吧!”
董公子目送周姑娘的马车走远,恨恨地跺跺脚,他今天可是白辛苦了,周姑娘被惊吓一场,估计对他的殷勤,一点儿也记不住。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有一双嫉恨的眼睛,看着周姑娘的马车进了城,恨恨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她怎么总是那么好命?自己为何总是最悲催的那个?
文瑾拿着钱隽给的四页纸,粗粗地浏览了一遍,对丈夫绽开一个笑容:“玉洁郡主果然知道我心里所想,这四家人官儿不大不小,既不会让皇上对你更忌讳,也不因为门第不够辱没了咱们金金,而且,都是书香门第官声清明的好人家,姑娘也敦厚朴实,并且容貌也中上之姿,各方面都说得过去。”
“嗯,我最看好这个周家姑娘,今天已经安排金金去相亲了。”
“怎么相亲?”文瑾有些发愣,女孩子相亲,都是由当娘的带着,然后去作为中间人的家里走一走,和男孩子来个巧遇,或者在自己家的屏风后面藏着,偷看一下来访的男孩,男孩子相亲,怎么相?
“你儿子快回来了,让他自己说。”钱隽说完,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这个时候,儿子应该已经回来了呀。
结果金金天黑才到家,连钱隽都淡定不下去了,和文瑾一起“审问”儿子:“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在城门口遇到惊马,当时差点出人命,没办法,父王,你让我低调些,不要引人瞩目,我没做到。”
“你拦马救人?”
“嗯,爹,你常常教我,低调是小艺,人命关天,乃是大义,大义和小艺之间,我必须得选择大义。”
“你做得对,儿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因此被人关注,带来麻烦也在所不惜,有麻烦,父王和你一起解决。”钱隽慷慨激昂。
文瑾却追问道:“谁家马车惊了?出事了没有?”
“周姑娘没事,惊马的这家,受伤了,因为是内眷,我把她们送到了六福堂,六福堂的大奶奶,是个女大夫,比较方便些。”
“谁家的女眷?”
“我没问,说是姓张,她家的管事来了,我看丫鬟对着行礼,便走了。”
京城姓张的官儿大大小小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这是个大姓,不好猜,钱隽和文瑾都没在意。
过了几天,周家除服,周侍郎请了一天假,在家里做了一场法事,祭祀父亲的在天之灵。
文瑾这几天,也在家闲不住,没法子闲下来啊,她先是拜访玉洁郡主,然后又拜访了太长公主,再就是长公主,然后还有宗族里的其它走得较近的亲戚,同时,不忘给大家散出消息,她要为儿子找媳妇儿。
给金金提亲的媒人,简直要踏破仁亲王府的门槛了,一天下来最少有三拨,最多一天,竟然有十个,这边的媒婆还在大堂坐着,外面就有人在等着了。
有些父母也太心切了,金金都二十了,对方竟然才十二,还根本不能出嫁呢,都托了媒人上门,办文为难的,而偏偏这个还不好拒绝——大长公主的小女儿,文瑾不可能给儿子选个近亲媳妇,不管对方的门第多么高。
媒人来提亲,倒是很正常,文瑾和钱隽来个置之不理,对方再麻缠,也没有办法强迫,只有一个人,作为家长亲自来,把钱隽给难住了。
来人是太子太傅张澜,眼下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一个大人物。
巨荣的皇帝已经换了五个,只有张澜,把太子太傅的影响扩展到了极致,竟然跟内阁大学士平起平坐,甚至敢和人们眼里实际上的首辅董进才叫板,以前巨荣朝的三公,只是地位高,没什么实权的。
两人寒暄已毕,分主宾落座,小厮上了茶退出去,张澜便开口了:“王爷大人,我张澜不是喜欢攀附权贵的人,你要是换成一个侍郎或者是个主事、哪怕京兆尹,我才更高兴,没办法,我厚着脸皮过来,那是实在没有办法。”
“张大人何出此言?”钱隽十分诧异。
张澜一挥手:“王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世孙救了下官的孙女儿,我孙女无以为报,立誓以身相许,若是令郎看不上我孙女,她只好去出家了。”
“胡闹!”钱隽怒了,“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给自己定亲的?还立誓呢,张大人你也是熟读诗书的大儒,张家也是诗礼传家的大户,如何能纵容孩子这样?”
张澜脸上讪讪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南海亲王请容下官禀告,我大儿夫妻早丧,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都是我纵容的,我,我求你了,我孙女很好的,就只这么出格过一次,你不管怎么说,先别拒绝好不好?”
“不行,张大人你也是老臣了,你我,是不可以结亲家的。”
张澜立刻便萎顿下来,满脸祈求地看着钱隽:“大儿子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实在不忍心看她难过。”
“张大人,难道我儿子救你孙女,还救错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如何也不懂事?这事儿再也不要提起。”
钱隽虽然狠关注朝堂大事,也知道张澜只有一个嫡子,才华横溢,二十多岁就中了进士,在任上过于耿直,被当地的恶吏买凶暗杀,虽然最后案子破了,皇上还给了个“忠贞勇士”的封号,但这些,只能让张澜对小孙女溺爱非常,并不能令钱隽心软。
张澜不得不告辞离开,就差老泪纵横了,送走客人,钱隽回了内宅。
“怎么不高兴?谁来了?”
钱隽把张澜的事儿说了一遍。
“张澜的孙女儿?”文瑾有些惊讶。
“怎么了?”
“听钱夫人提过一次,说她乃是京城第一才女,诗词文章,无一不好,若是男儿,必定能中状元。”
“啊?”钱隽愣了一下,他以为张澜那么溺爱孩子,此女定然一无是处,却不想还有这么大的出息。
“张姑娘也十七了,听说眼睛长在头顶上,以前求亲的也多得很,到现在还有两家盯着呢,她就是不答应,张大人爱孙女,由着她的性子,她不肯答应,这个当爷爷的也不强迫,就这么拖下来了。”
“才女?”钱隽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若是她爷爷不是张澜,金金又能看上她,也不是不可以。”语气里多少有些遗憾。
文瑾能听出,自己的丈夫欣赏能干的女子,但他现在身上背负太重,已经没法由着心意选择想要的生活,再欣赏也没用。
其实文瑾不喜欢张家姑娘,觉得她太任性,若是放到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有背景,又有才华的女子,任性些也未尝不可,但眼下这个世界,对人性如此严苛,活着已经是不容易了,何况其它?
钱隽,亲王世子,又为朝廷立下不世大功,他想要自主婚事,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差点死于非命,何况张家姑娘,一个弱不禁风对社会毫无建树、对自己人生根本无法掌控的弱质女流?
文瑾想这些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当年,也曾为了追求爱情,苦苦挣扎的日子,张家姑娘,为何就不能像她一样拼一把呢?
不过,文瑾比张家姑娘有优势,那就是钱隽对他矢志不移,而金金对张家姑娘,根本就没什么印象,更别提有什么感情。
见派往南海王那边的媒人受挫,大长公主还不死心,没过几天,她便派人送来请帖,让文瑾带着儿子去她家赴宴。
“大长公主办了个荷花宴,邀请了好些京城名媛和贵介公子,你说,我去也不去?”文瑾问钱隽。
“她要干什么?”
“办个变相的相亲会。我怕给金金带了麻烦,可又觉得,金金上次根本没看到周大姑娘,只觉得她很沉稳,我看他根本就没动心,所以,还想让他再去相一相。”
第三百五十二章 相遇1
钱隽本来是个爱情至上的,听了文瑾的话,也没有反对,这事儿就定了下来。金金在外十年,回到京城,当年在宗学的同窗几乎都做了父亲,只有他还形单影只,正值青春年少,对异性的渴望是自然而然的,因此,对母亲和父亲安排的相亲节目,总是微微有些害羞但还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文瑾见儿子从善如流,每次出门,都要提点几句:“见了女孩子大大方方的,容貌固然重要,但品行也得注意,不然几年后,她颜色淡了,你们夫妻便同床异梦,说不到一块儿去。”
“知道了,母亲,我会注意的。”金金总是这么说。
文瑾叹气,儿子不优秀,挑选的余地小,当娘的为难,她儿子可是真正的高帅富,要什么有什么,可供选择太多,容易挑花眼,她竟然会为此而做难。
真是进亦忧退亦忧,然而何时才乐呢?媳妇还没娶,文瑾就开始体验当婆婆的心情了。
巨荣朝的男女关防,说严也不严,只要在大人的视线中,孩子不至于出格就可以了,因而,大长公主府的荷花宴,说是宴席,但其中给了年轻人很多见面说话和表达感情的机会,而且,还给他们展示自己才艺的平台,这里有比武台、赛诗会、围棋赛、论画园,听琴坛,总而言之琴、棋、书、画、武术等全都包括了。
金金在大长公主府的小厮带领下,把这几个地方全走了一遍,就坐在荷花潭边上,专心赏荷,或许是坐得久了点儿,引起了别人的主意,先是一个杏眼桃腮十分美丽的女孩子过来,对他盈盈一礼:“这位公子,为何不去那边呢?我看你才气横溢,绝不会是一无是处的人,何况那边参加比试的也良莠不齐,不必怕丢人的。”
金金摇头:“还是算了吧。”
女孩子大大方方坐在离金金不远的石凳上:“你不喜欢诗词吗?”
金金摇头:“嗯,琴棋书画这些虽有涉猎,但都是为了陶冶性情的,我都不怎么专长。”
“这么说,你比较擅长武术了?那你何不去比比武呢?”
金金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刚才去看了一下,不能说他们都是花拳绣腿,反正所来的人,没几个人有真功夫,我一个人对付他们七八个不在话下,这样的比试,也太无聊了。”
金金说话的时候,不防背后过来几个女孩,其中有个很不服气地过来:“喂,吹得有些大了吧?常言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群狼’,就算他们的功夫没有那么好,也不会让你一个对付七八个的吧?”
金金见这个女孩娇怯怯细柔柔,风一吹都会倒了,偏偏还柳眉倒竖,一副和他激辩的架势,苦笑了一下:“你又不懂武,怎知道我不行?何况常言所说,也只是指平常人,我从六岁开始练武,天天起五更睡半夜,若是还敌不过七八个普通男子,那些汗水岂不白流?”
“你是谁?我没听说京城有哪个谁,下这么大功夫练武的。”
金金对她这么夹缠不清十分反感,闭嘴没有接声,而是做了个罗圈揖:“本公子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哎,哎,你等等。”那个搭话的女孩过来,对金金福了福,“云姑娘心直口快,并无恶意,或许你真有经天纬地之才,是我们想左了,请你不要生气。”
金金摇头:“我没有生气。”
“怎么可能!你明明不高兴了。”云姑娘紧走几步,挡在金金面前,“你若是真有本事,就去那边比一比。”
金金摇摇头:“你不懂武术,就别瞎搅和,那边连个像样掠阵的人都没有,让我如何比试?万一劲道拿捏不准,伤了人怎么办?”
云姑娘愣了愣,没词了。
金金继续解释:“子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咱们哪个不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我若连这点气度也没有,还有什么面目站立于人前?所以,我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想在这里走走,长公主府荷塘的风光,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我好容易来一次,错过实在可惜了。”说完,他重新对一圈女孩行礼,然后迈开步子走了。
这些女孩就是看到他外貌俊逸,却不摸他的底细,唯恐是个绣花枕头,这才想让他去比试,看看他的实力,谁想还是被拒绝,云姑娘气愤地跺跺脚:“你们知道他是谁?口气如此托大?”
刚才和钱隽说话的那个女孩,却不动声色地站起来,随着钱隽离去,离那群人远了些,她才紧走进步:“这位公子请慢些走,你很久不在京师,在这里的人脉几乎断绝,现在正是重新续接的机会,为何要这么断然拒绝呢?要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就算你英雄盖世,也不可能离开大众一个人活着。”
金金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我看不惯那些人拿腔捏调、自抬身价,还看不惯他们在一起互相吹捧,明明画得根本就不堪入目,还说什么差一步就是国师圣手,写就的诗词空洞无物、无病呻吟,言词矫揉造作毫无新意,听他们吟诵,简直是浪费时间。”
“公子,你走慢一些。”那女孩跟不上金金的大步流星,微微娇喘着请求了一句,然后又耐心地劝他:“交朋友嘛,就是沙子里淘金子,这里的人虽然多数没有什么才华,偶尔还会有那么一两个优秀的,你得耐心些,并且,不喜欢他们,也不用这么特立独行、令人侧目呀。”
金金在南海自由惯了,还是不肯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女孩劝说了半天,最后见没有结果,十分失望:“你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特立独行,是要吃亏的。”
金金也被她唠叨烦了,客气地说道:“谢谢!”
她们说着话,在花园的林荫路上前行,旁边小路上,走来几个女孩,从服饰到神情,能看出是一个主子带了几个丫鬟。
“柳姑娘,你让我在花厅等着,你却在这里玩儿。”
第三百五十三章 相遇2
柳姑娘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微微一笑:“花厅人那么多,你也不用非得和我玩儿吧?”
金金见来了一群女孩,便对柳姑娘一抱拳,然后阔步离去,柳姑娘十分不高兴地瞪了对面女孩一眼。
金金刚刚拐到另外一条路上,就又被一群女孩挡住了。这里乃是长公主办的相亲会,女孩子见到这么英俊潇洒卓尔不群的男孩子,自然会想办法和他说话,只见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孩十分惊奇地睁圆了眼睛:“世孙?这不是仁亲王世孙吗?”
现在,父亲已经不是世子,金金还以为自己的世孙之位早就自行作废了,见还有人记得,还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先一愣,但对面的女孩眼神中的崇拜十分自然,令金金放下心防。
“世孙大人这是准备去哪儿?”
“我随便走走。”
“我能与你同行吗?”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金金跟着父母在南海,很少和女孩子打交道,他内心是羞涩和拘谨的,本意想要拒绝,但女孩眼中的期盼,又让他没法说出来,只好点点头。
她身后的几个女孩互相对视,交换着惊讶的目光,还有人小心嘀咕了一句:“我还没见过她这样的,以前,不是对男孩子根本就不理睬吗?”
“嘻嘻,张老夫人一度愁得夜不成寐,还以为她此生都要和诗词为伍,终生不嫁了呢。”
“南海王的儿子耶,将来还是要回封地的,远离京城,见一面难如登天,她娘亲肯定不答应的。”
“你不知道皇上给南海王赐了新宅,允许他常住京城?”
“此一时彼一时也,封地总得去的吧?”
金金听到背后乱七八糟的议论,微微不悦地转身离开,张姑娘小跑着追上来:“你别走那么快呀,我都跟不上了。”
同样的话,金金却独独此刻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不忍,他停下等着,然后温和地对女孩子说:“你也听见了,我将来是要去南海居住的。”
“那里比京城还好吗?”
“各有优劣。”金金回答。
“给我讲讲南海,好吗?每年冬天,京城冰天雪地的,南海那边竟然还能长黄瓜青菜,那得多热啊。”
“是很热,那里的冬天跟这里的晚春一般。”
“哦,难怪你被晒黑了。”
金金很奇怪,他不记得自己以前认识这位张姑娘。
“我父亲曾经在宗学做先生,他让我穿了男装,也在那里读书,我叫张钰。”
金金眼睛登时放光:“你就是张钰?就是张老先生带来那个小嘎嘣豆,坐在教室第一排的那个?”
张钰不高兴地撅了一下嘴:“怎么说话的?”
金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比我要小好几岁呢,当时就这么矮一点,胖墩墩的,大家都这么叫,不是我起的外号。”
金金窘态逗笑了张钰:“扑哧——”
觉得自己失态,张钰转移了话题:“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到现在,才认出我来。”
金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俏皮话:“女大十八变嘛,我要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你还不哭鼻子啦?我是男孩子,你自然容易辨认了。”
张钰两颊飞红,金金的称赞令她又羞又喜,顿了一下,她岔开话题:“你那时候读书也是顶呱呱的,难道是去了南疆,耽误了?”
“没有啊,父亲给我和弟弟请了先生的。”
“我看你在比试现场转了一圈,连笔都没拿,转眼就不见了。”
“受不了那些人。”金金实话实说。
“我也受不了他们,明明不怎么样,还有脸自吹自擂。哦,对了,你若是想交有真才实学的朋友,我家过几天有个文会,你来不?那是真正的以文会友,而不是这里的以身份会友、以门第会友。”
“以身份会友?”
“是的,今天来的人,没有三品以下官员的子女,多数家庭是勋贵高官。”
金金点头,长公主办的相亲会,参加的人肯定是身份门第相当的,不然万一两个人看对眼了,家长还得想办法去拆开他们。
不过,钱隽还是很奇怪:“怎么京城高官的子弟都这样不学无术?”
“嗨,一言难尽,只因为有那么三五个是草包,偏偏还爱显摆,有本事的人只好沉默了。”
“为什么?”
“哎呀,你好笨,怎么说呢?”张姑娘觉得和金金一见如故,说起话来就有些直爽,当她意识到时,心里别提多懊悔了,十年未见,他是不是变了,自己一概不知,就这样冒冒失失的什么都说,肯定惹他不喜欢了。
见张姑娘有些不自在,金金对自己反应迟钝有些抱歉,其实他只是下意识地随口一句,为什么他还是清楚的,不就是那几个纨绔门第高又霸道,没人敢惹呗。
他低下头轻声问:“你家的文会哪天办?回头,让人给我送个请柬,好不?”
张姑娘惊喜地抬起头,连连点头:“好,好的,我家的文会,保证你不会失望。”
文瑾在玉洁郡主和嫣然嫂子的帮助下,偷偷相了好几个女孩子。这两个人的品味,都喜欢端庄大气贞静娴雅的,文瑾以为她们推荐的,必然是这个类型的,但周家的女孩却漂亮得让她有些意外。周明芳个子不高,身材玲珑,一双大大的杏眼,一张小巧的心形脸,粉嫩白皙,吹弹可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周姑娘贤名在外,文瑾一看就动心了,再说,自己的儿子也高大英俊,什么样的女孩都配得上。
文瑾还想办法和周姑娘说了几句话,这个女孩交际能力很强,在她这样身份的人面前,也一边不怯场,大大方方对答如流,并且说话很有分寸,简直十全十美。在周姑娘的比对下,其余的女孩,或多或少,都有瑕疵。
文翰还特地去看了张澜的孙女,个子倒是挺高,身材健美,最出色的是她的蜜色皮肤,非常细嫩,竟然可以跟周姑娘的白皮肤媲美。张姑娘鹅蛋脸,丹凤眼,一双弯眉毛斜斜飞起,虽然不算顶顶漂亮,但却非常有特色,很招人眼球,也很耐看。只是一点也不像个才女,倒是像武将家出来的,行动很爽利,没有小姑娘那股子忸怩劲儿,和文瑾说话,虽然也很害羞,脖子通红,但却能撑得住,言语行动,一旦也不怯场。
文瑾在心里排队,周姑娘第一,张姑娘第二,她给玉洁郡主说起张姑娘,玉洁郡主笑了一下:“这个女娃娃,我刚开始也很看好,但听说她眼光不是一般的高,而且,性子也比较直,按她祖父的话来说,就是嫉恶如仇,我怕万一和你合不来,这婆媳关系可麻烦了。”
文瑾笑:“说起嫉恶如仇,张家家风如此,当年张家大爷若不是对那些贪官污吏太痛恨,一点余地不留,也不会逼得对手狗急跳墙,把他害死。”
“是啊,我就是怕她一个没娘的孩子,不懂规矩,又是这样直撅撅的,才没敢给你推荐,其实这孩子,也是个不错的。”
“错不错,和我们金金也没缘分,南海王说,张大人势力大,和我们家结亲不好。”
玉洁郡主听了,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钱先聪再迟钝,这么些年浸淫官场,也知道皇上对南海王的态度,那是又爱又防备,当然不想让他和权贵结亲,尤其是张澜这样的太?子?党领袖。
钱隽带回的苗医,还真是有两下子的,太医认为仁亲王最多不过三个月,皇上才给钱隽下旨的,谁想他们路上一个月,回家两个月,仁亲王依然活着,这给了文瑾和钱隽时间,可以让他们给金金定下婚事。
这天,钱隽和文瑾商量了,把金金叫到花厅:“金金,你也不小了,好容易回一趟京城,你的亲事就定下来吧,南海那边,实在没有和你般配的。”
金金羞得耳朵通红,但却沉静地点点头。
文瑾问:“你这段时间又是文会又是出游的,有没见过周侍郎的女儿周明芳?她外貌漂亮,为人也好,娘觉得很配你。”
金金迟疑了一下,低下头。
“怎么,你不喜欢吗?”
“嗯,娘,我觉得我和周姑娘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
“为什么?”连钱隽都惊讶了,因为他相信文瑾的眼光。
金金斟酌了一下才道:“周姑娘的夫君,将来肯定出将入相,不是凡人。”
文瑾和钱隽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儿子为何会这么说,文瑾试探道:“金金你到时候承袭父亲的爵位,最起码是个郡王,不比那出将入相的平民官员强?”
“母妃,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周姑娘是个上进心很强的女子,我哪怕承袭了父亲的爵位,也不能做个闲散王爷,必须跟父亲前些年那样,为国建功立业,在朝堂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是不可能的,若是真出现在朝廷里呼风唤雨的人物,必然是皇帝羸弱,这巨荣朝,还没到那样的时候,国运正盛,而且,太子聪明敏感,也容不下那样的权臣存在。”
第三百五十四章 决定
“是啊,母妃,这样的话,孩儿岂不很痛苦?为国立功,然后被皇帝忌讳,就跟父王一样,幸好父王知进退,母妃懂得避风头,可若是换成周姑娘,一个劲儿让我逆流而上,将来,我就和皇帝势不两立了。”
文瑾没想到儿子竟然会这么说,一时傻眼,她坐下细细想了一遍,儿子所说,和她听来的也不矛盾,周姑娘是个十分上进的女孩,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
“母妃,听说周家和翰林院掌院的幼子在议亲,我觉得周姑娘和他更般配。他起点不高,力争上游的空间大,等他们四五十的时候,刚好到内阁,周姑娘一辈子都在进步,她也活得开心,若是嫁给我,差不多就得原地踏步,有时候明明可以进步,还得想办法把脖子缩着,让自己别出头。”
“哈哈——”文瑾听着儿子的话,忍不住笑起来,她拿起床头的团扇,在儿子肩头敲了一下,“你还这么年轻,说话老气横秋,都是谁教你的?”说完,心里忍不住酸楚不已,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丈夫,钱隽若不是受了那么多的不公平待遇,儿子哪里会在二十岁,就跟五十岁老头一样,只想着自保?
花厅里三个人一时无语,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外面传来风吹树叶哗啦啦地响。
“金金,你参加那么些的聚会,有没觉得那个女孩和你说得来?”文瑾这也是随口一问,才一个多月时间,她并不认为儿子就会有了心上人。
金金就等这句话呢,他拿出十二分的勇气,用很清晰但比较小的声音道:“张姑娘。”
“谁?”文瑾和钱隽面面相觑,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文瑾还抱着一丝希望,追问,“哪个张姑娘?”
“太子太傅张大人的长孙女。”金金的回答让文瑾和钱隽很是泄气。
见父母都不说话,金金心情特别紧张,虽然有各种相亲会,但婚姻还是以父母之命为首选,孩子可以相亲,那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母妃,张姑娘很好的,她祖父张澜,也是一心为国的忠臣,并且,张老夫人听说也很好打交道,是个明礼睿智的老太君。”金金实在想不通,父母为何会不看好这门亲事。
“金金你莫急,我和你父王商量商量。”文瑾十分苦恼,但她又是个明理的人,儿子能说出这些话,自然是和张姑娘有感情了,她知道做父母的,不能棒打鸳鸯,只好给儿子这么说。
“好吧!”金金回答的语气里难掩担忧的情绪。
金金退出,文瑾和钱隽返回住室。
“张家姑娘怎么样?”钱隽问。
“长相虽然不及周家姑娘,可也算是个大美人的,很耐看,并且个子高,和咱儿子走一起,更般配。”
“其他方面?”
“听说是京城第一才女,诗词书画都拿得出手,人也利落大方。”
钱隽点头:“也能想得通,她祖父和外祖父都是进士,父亲是状元,那样家庭的孩子,光从小的耳濡目染,都比别的孩子高一阶层。”
“哦,这么厉害!”文瑾倒是不知道张家文风如此浓郁,她感慨了一句。
“是啊,不然张澜能做太子太傅?”
“张姑娘就是有些直爽,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可就麻烦了,最怕她惹事儿。”
“呵呵,倒是和张澜那个又倔又直的臭脾气有些像。”钱隽道,“这也不算什么,听金金的意思,想当个守成的闲散王爷,张姑娘就惹不了多少麻烦,再说她有才气,和金金一起过日子,倒也不怕憋闷了。”
“皇上绝对不会答应的。”文瑾也觉得张家姑娘不错,但钱隽当时拒绝张澜的理由,她狠清楚,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事儿由不得他不答应,我有办法。”
“你不反对?”文瑾很惊奇。
钱隽笑了一下:“咱们帮儿子选媳妇,麻烦自然越少越好,可儿子都选好了,我怎能看着他伤心?那自然宁可我负他人,不可他人负我。”
“你有办法了?”文瑾满怀希望地问。
“这不和你商量的嘛,凭咱俩,没什么事儿能难住的。”
“也不能这么说。”文瑾想起当年,仁亲王不同意他俩的婚事,若不是钱隽失忆,他们在南疆来个先斩后奏,现在说不定真被逼得劳燕双飞了呢。
“不急,我们好好想就行。”
金金第二天见父母一句不说,立刻就蔫了下来,吃饭竟然都没有子夜多,把文瑾心疼的,钱隽却把他训了一顿:“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这么点儿小事情,不想办法解决,只知道给我和你母妃使脸子,没出息。”
金金脸涨得通红,却咧嘴笑了,他听出来父母的意思了,他和张姑娘的事儿,父母不是不答应,阻力来自外面。谁能让父王为难呢?金金不用想都知道,这么多年,皇帝对父亲严防死守,联想到张澜的官职,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皇家无父子,皇位虽然是要交给太子的,但皇帝绝不会允许这个交接是被太子逼迫,不得不为之,张澜和自己家结亲,皇帝肯定特别担心,他随时都会变个身份——太上皇。
暂且不说文瑾一家,为了儿子的爱情终成正果,殚精竭虑地谋划着,董进才这两天,心里也是又兴奋又担忧,原来周家拒绝了他为儿子的求亲,但却有另外更让他高兴的亲事送上门——有人给他儿子介绍北疆元帅石宗汉的长女。
石宗汉十年前当上了北疆元帅,他为朝廷屡立新功,乃是皇上眼里的忠臣和能臣。八年前石宗汉妻子难产而死,留下一儿一女,四年前他续弦王氏,乃是前兵部右侍郎王佐的庶女,石宗汉的家,也从梁中省迁到了京城,住在皇上赐的大宅子里。
王佐已经暴病而亡,对石宗汉没什么帮助,但这位新石夫人却长袖善舞,在京城十分活跃,为石宗汉挡了不少兵部和户部大小官吏造成的麻烦,因而,石宗汉对这个续弦妻子很尊重,将一对儿女,也给了后妻抚养。
第三百五十五章 赐婚
石母还在,石宗汉的两个孩子也有武艺傍身,他不怕后妻会虐待孩子,但长女的婚事,却让他颇伤脑筋,石榴花在乡下长到十二岁才进京,一身土气一时半会儿怎么也去不掉,尤其是自小练武,让她比一般女孩子身材结实,说话声音也粗,门当户对的人家,王氏看上的,对方看不上榴花,而能看上榴花的,王氏又不满意,石宗汉远在北疆,对京城大户又不摸底,王氏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他爱女之心拳拳,静下来时,也少不了忧郁几分。
王佐本来就是董进才的尾巴,一向以董进才为首尾,王氏从小耳濡目染,董进才在她家如神佛一般的存在,她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媒婆撮合着,让她家和京城第一权臣的董家成亲戚,王氏高兴地一宿都没睡着,连夜写信给丈夫报告此事,同时,也把榴花的庚帖,给了媒人,让董家拿去合八字。
为何董进才忽然想起这么一出?那是他身边一个幕僚,给推荐了一个大仙——陈道士,陈道士须发皆白,自称已经活了三百岁,前朝的先祖打天下时出生的,巨荣朝的先祖打天下时,他正在闭关,不然肯定出山,护佑高祖皇帝。
“我这次下山是历劫来了,只能在民间待十年。”
董进才也不是傻子,别人吹什么他就信什么,但陈道士一句话就把他镇住了:“知道皇上为何贵为天子?面相先不说,他的脚心,有颗红痣,那是他的前身在天上帮太上老君炼丹时,不小心踩到天火上烫的,他本是东海龙王的第三子,受不了太上老君把他当下人使唤,被太上老君奏明天帝,罚下人间历劫的。”
“历劫?那还是皇帝啊。”
“他是龙子,不当皇帝,当什么?普通人?呿!”
董进才让人去找郑德妃查证此事,果然皇帝脚心有一颗红痣,就像烫伤一样,鼓出一个包,摸起来却硬硬的,和皮肤相平。董进才随即又考了陈道士几个问题,都被对方给说中了,他这下对陈道士十分信任,陈道士说他的儿子,应该找个武将的女儿,他在京城搜了一遍,有待嫁女儿的武官中,只有石宗汉的官儿最大。
董进才的大孙子很不满意,但他是个笨蛋,在强势的祖父面前一筹莫展,董进才在家一手遮天惯了,只有老婆的话能听几句,董夫人也很不满意石家女孩,但她相信陈道士,这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永昌帝对文臣和武将结亲十分敏感,以前有郭公公,现在有林长山,董进才和石家刚刚定亲,皇上就知道了。
“真是岂有此理,这董进才越来越不懂事了。”永昌帝气得砸了茶杯,他防钱隽如防烈火,防沈家就像防贼,却独独对董进才这个蠢货不怎么设防,这两年董进才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在朝廷中势力越来越大,永昌帝一天天看着,心里也没什么危机。——因为董进才笨,永昌帝觉得自己有把握控制他,但董进才若是和石宗汉结亲,他可就不放心了。
就在永昌帝想办法对付此事之际,这天早朝,张澜顶着一头白发进了朝堂。
张澜的头发,早就有白发,但前一天还是黑白相间,呈现暗淡的深灰色,一夜之间,官帽下露出的部分成了银白色,这如何不引起满朝文武的关注?
早朝结束,永昌帝留下了张澜,他和太子在前,张澜低头哈腰在后面跟着,三人进了上书房,皇上落座,摆出十分关切的模样:“张爱卿,你身体可是抱恙?要不要朕传太医来?”
“多谢皇上恩典。唉,微臣,微臣的家事,让皇上费心了。”
“什么家事?”太子年轻,禁不住好奇,追问。
“小孙女的婚姻事,皇上,当年犬子被害,太后怜惜小孙女,还给了她一个乡君的封号,微臣也怜惜她自小没了父母,骄纵太过,才至于有今天之难。”张澜黯然地低下头,猛然想起自己面对的是皇帝,赶紧磕头请罪。
永昌帝乃是仁君,怎么能眼睁睁看一个忠臣,为了这点小事,愁白了头发?他大手一挥,不仅原谅张澜,还好心地道:“谁家的公子?敢不答应,我给你赐婚。”
张澜还没站起来,听闻这话,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谢万岁,万万岁。”
“谁家公子?”太子追问,“张先生乃是我的师父,这事儿如何瞒着我呢?”
“皇上,微臣的孙女偶遇南海王的长子钱朝阳,现在,非卿不嫁,南海王却不答应此事,微臣的孙女昨夜要剪了头发出家,微臣愁了一夜,不知如何解决。”
永昌帝听张澜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但他金口玉言,要给张澜的孙女赐婚,现在想反悔也不成了——太子在那里看着呢,现在,太子天天跟着他,是学着如何处理国事的,他哪有脸让儿子看到自己说话不算数呢?
再说,皇帝怀疑太子和张澜故意演戏,给他下套的,他现在已经上当了,只能用别的方法挽回,绝不可能食言而肥。
“传朕旨意——”永昌帝咬着牙,给金金和张姑娘赐下了婚姻,然后,便借口自己很累,把太子和张澜赶走了。
吃过午饭,永昌帝休息了一下,一个时辰,便起来处理国事,每天无数的奏折送到宫里,多数交给内阁处理,少部分,得他亲自决定。
第一份便是沈明昭,他真的病了,请求辞去内阁大学士职务,回乡休养。
“准了!”永昌帝把对钱隽的气,发泄到了沈明昭身上。
第二个奏折,是沈家兄弟中的老二沈明昀的,江南两省防潮汛的堤坝要重修,沈明昀不愿意让国库负担太重,提出改人头税为地亩税,缩减贵族士子的免税特权,他给皇上算了一笔账,若是能推行下去,三年不给国家交税,就可以把海堤全部修好,不用户部一分钱。
这个提议永昌帝十分动心,但他却知道实施起来非常困难,和平日久,土地兼并厉害,而有功名和爵位的人家,因为免税,更是如虎添翼,一家拥有数千倾的土地十分平常,穷苦百姓不得不租赁这些大户的土地耕种,辛苦一年,多半交租,少半交税,常常只剩下秕谷糠皮,他们一年到头,只好靠这些加点野菜度日,元神门教之所以短短几年就迅速拥有数十万的教徒,都跟这些穷苦百姓活在绝望中有关。
但巨荣朝的统治基础,却是有钱的士绅,现在若是拿他们开刀,无异于自毁长城,肯定会引起动乱。但任由穷苦百姓那样衣食无着,这巨荣的国运,也不长久。
“传南海王钱隽。”永昌帝对内侍道,关键时候,他知道董进才出的主意都不靠谱,沈明昭病了,那就只能靠钱隽了,在这一时刻,永昌帝还暗自庆幸多亏让钱隽回京了呢。
钱隽刚刚接旨给儿子指婚,正带着儿子来宫里谢恩呢,所以,给永昌帝传口谕的太监刚出门就碰上了,他立刻掉头给皇上传讯:“南海王带着公子来谢恩。”
“传!”永昌帝赶紧道。
钱隽和儿子给皇帝磕头,竭力把永昌帝赞美了一番,让皇帝的心情略好了些,他让钱隽和金金坐下,随便拉了几句家常,便开始考金金的学问。
这十年在南海,金金无论练武还是读书,一样也没落下,期间钱隽还让他跟着商队,去了不少地方,可以说书本上的知识、和阅历都不欠缺,永昌帝考了一会儿,自己觉得很满意,便笑着道:“你也是咱钱家子弟,这巨荣朝安危,也有你的一份,给你派个差事吧。”
“谢圣上赏识,钱朝阳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皇上厚恩。”
“嗯,不错,你去兵部如何?”
“臣遵旨!”
皇上让人写了旨意,他用了玺,交给金金,让他退下,这才把沈明昀的奏折给了钱隽。
钱隽粗略看了一遍,心里暗自揣测皇帝的心意,他给自己看这个,肯定是对二舅的提议动心了,但也知道此事难做,大概想把自己派去,辅佐二舅了。
“南海王认为,此事可不可实施?”
“难度很大,但不能说不可实施,若能推行开来,对朝廷补益甚大。”
“嗯,朕也有此意,可,沈大人在江南时日太久,朋友旧僚,这一下就要得罪个遍呀,朕怕他撑不下来。”
“是,陌生人好说,关键是家人、亲戚和朋友。”
“朕有意把沈大人调到内阁,接替其兄的大学士之职,你看如何?”
钱隽惊讶:“这个,两个都是我的舅父,我自然看他们都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也觉得皇上的安排十分妥当,可我的意见不作数啊,我得回避呢,皇上,这个问题,你不能问我。”
“没事,我知道你,总是把国事放在亲情的前面,举贤不避亲嘛。”
钱隽立刻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永昌帝见了,心里特别舒服,他继续问道:“可你说说,这江南两省谁去主持好?”
第三百五十六章 去世
钱隽凝神沉思,他不想去,估计皇上也不会让他去,但皇帝是想让自己推荐一个,还是已经有打算了呢?
钱隽半天想不出来,永昌帝有些着急,自问自答道:“你看让太子去历练两年,如何?”
“太子,太子聪慧明理,做事没问题,微臣只怕他年轻气盛,被人暗算了。”
“这个不难,让张大人去辅佐就行了。”
钱隽低着头,唯恐自己目瞪口呆的样子让皇上看见,顿了顿,他才抬头言道:“太子肯定不可授官,而张大人已经位列三公,也不可以给个两江总督,他俩去,只能是监督,皇上还得派个人才行。”
“嗯,此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实施,你回头再想想,想好了给朕上个折子。”
“是!”钱隽答应之后,行礼退下,一路眉头紧锁,江南两省,乃是巨荣朝的钱袋子,但近几年因为土地兼并厉害,连商业也被世族大家垄断,免税的额度太大、面积宽广,税收竟然一路下滑,这两年比南海还少,他知道二舅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给皇上上这个折子,修海堤乃是借口,推行新政,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皇上把沈明昀调到内阁,就是怕他的改革,被来自朝廷的压力破坏,可执行变革的人,到底该选谁?既要有威望,又要立志革新,还必须有雷霆手段,敢做担当,钱隽把巨荣朝的几十个封疆大吏从头想到尾,又从尾想到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不是太滑头,就是太迂腐,要么就是有贪腐的疑点……
一连几天,钱隽都拿不定主意,他要给皇上些奏折,自然除了人选,还要根据此人的性格和能力,给皇上一个可行的改革步骤和推行方法,这是关乎巨荣国运的大事,他不得不郑重其事。
这天,他正在书房苦思冥想,主院那边的一个太监飞跑过来,钱隽赶紧放下手头的事务,让亲随帮着锁了门,便往内院而去——仁亲王不行了。
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仁亲王拉着钱隽的手,虚弱无力地捏了捏:“府里今后,就靠你了。”说着,示意伺候的景烟过来,给了钱隽一个小匣子。
“这是我一生的积蓄,你取一半,留一半给他们,钱璋太小,帮我照看一二。”说完,满怀希望地看着儿子。
“是,父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璋弟。”
仁亲王露出一丝笑容,随即眼神就暗淡下来,没了呼吸。
守在一边的娜仁王妃忍不住大哭起来,屋外的董侧妃听到了,带着钱浩也大哭起来,她辛苦算计这么多年,到现在什么也没有捞着,而男人刚才,竟然对她儿子钱浩,连一句交代的话语都没有,想到仁亲王竟然只关心钱璋,董侧妃就恨得牙痒痒。
钱浩也很清楚地听见了父王的话,自从有了钱璋,他和仁亲王的关系越来越远,不管他们母子如何在仁亲王面前献殷勤,也没法改变老头儿的心思,他虽然早就明白这些,可真的听见父王嘴里只说出钱璋的名字,对他毫无交代,心里还是非常失望和难过的。
“父王——”
“王爷——”
刘王妃、钱轩夫妇、董侧妃、钱浩夫妇们的哭声,最大最响,若是不知道的外人看见了,还以为他们是最亲的呢。仁亲王活着,和自己的女人、儿子们貌合神离,没想到死了只后,却是他们哭得最凶。而真正和他相亲相爱的娜仁王妃,却得忙着布置安排家里的事务。
董侧妃闹腾了一阵儿,便开始盘算起来,有哥哥帮着,她的儿子,能不能如愿以偿继承爵位了。
仁亲王是一等王,他的葬礼十分复杂,不仅宗室小辈和级别低的勋贵来祭拜,京城文武官员也都来了,仁亲王府每天人来人往,钱隽的眼睛熬红了,嗓子都哑了。
娜仁王妃更是辛苦,虽然分了很多事务给文瑾,依然在繁重的事务中,病倒在床。
董侧妃趁机出头,跟娥儿扑火一般,屋里屋外都是她,其实她并不具体管什么事儿,只是显摆,或者竭力结交几个用得着的贵妇。
七七四十九天过去,仁亲王入土为安,府的主子和仆人都累倒了,这几天在府里走动,到处都十分安静,别说是累断了腰的仆人在偷懒睡觉,就是主子们也都躺着不想起来。
总有人是例外的,那就是董侧妃,她在接待娘家嫂子董夫人派来的婆子。
“夫人有没说,老爷把事情定下了没有?”
何妈摇头:“没说。”
董侧妃两手绞着帕子:“娜仁王妃可能下决心要分家了,她以为爵位肯定由钱璋继承呢,何妈,让老爷赶紧给皇上说说,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老爷这些日子,可没少为了表少爷费口舌,皇上对他都有些不满了呢。”
董侧妃强装出的笑脸再也维持不住了,那笑容变得跟苦瓜似的。
与此同时,礼部侍郎刘成和宗人府右宗正钱宽正在皇上跟前,说着仁亲王府袭爵的事情,这俩都是董进才的人,自然也向着这边说话。
“皇上,仁亲王世子年纪太小,府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人呢,是不是该先让年纪大点的兄长代袭爵位,等世子成人,再把爵位还回去?”
永昌帝没说话,但脸上的不高兴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钱璋十岁了,又不是两三岁的小童,为何要让别人代袭爵位呢?
礼部尚书张刚是个比较正直的人,他给皇上行了一礼:“仁亲王世子虽然不是成人,可也已经十岁了,不用代袭了吧?”
钱宽十分严肃地反驳:“祖宗家法,难道可以不遵从了?”
这顶帽子大,屋里的人都没话了,连皇上都不得不问:“那,由谁代袭?”
钱宽装模作样地道:“自然先紧着嫡支子弟,仁亲王长子已经是亲王了,不可以自降身价再代袭一个郡王爵位,仁亲王府的次子瘫痪,三子还未成年,那就只有庶子来代袭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亲封的世孙
刘成出班奏对:“正是,仁亲王三公子聪明伶俐、学识渊博、举止稳重,由他代袭,也不辱没王府门楣。”
张刚看着这两个一唱一和,心里很憋屈,却没法反驳,仁亲王府的确没有别人可以代袭了。
董进才听了刘成报来的信息,心里特别高兴,只要仁亲王府落到妹妹手里,六年时间,他还不把那金山银山搬过来一半儿?别说一半,就是只有一成两成,也够他给孙子娶媳妇的了。
董侧妃是第二天听到董府传来消息的,当时她就实在忍不住地咯咯笑了出来,听到自家姑奶奶笑得跟鸡叫似的,何妈实在不敢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她那是嘲笑,嘲笑董侧妃没见过大天,不过,尽管是董夫人身边得力的,她也不敢惹了董侧妃,只好用手捂着嘴巴,低头强压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关乎仁亲王府的事儿,皇上还是把钱隽叫了来,先行通知一声。
“代袭?”钱隽愣了一下,“不用了吧?钱璋世子很聪明,完全可以撑起王府。”
“可是祖宗家法,必须得十六岁才行,除非家里实在没人了。”
钱隽如何能让董侧妃得了好处?他想了想道:“皇上,娜仁王妃若是知道儿子的爵位被代袭,后果很不妙,现在,大黑山马场每年给巨荣贡献大批的良马,那可是娜仁王妃的陪嫁,而且,现在驻守大黑山马场的,还有一少半是她的人,你不能特事特办吗?”
皇上摇头:“这不是什么大事,朕不想坏了规矩。”
钱隽见实在说不过去,便继续在自己家里挖掘潜力,希望把钱浩跳过去,很快,他真有看主意:“皇上,这该让谁代袭?”
“你家还有谁呢?”
“皇上,我应该给朝阳请封世子的,现在他得代袭父王爵位,只好暂时搁下了。”
“你儿子代袭?”永昌帝非常惊讶。
“是啊,皇上,我本来不愿意的,无奈得按祖宗家法来,我也没办法,朝阳是你亲封的世孙,由他代袭也理所当然。”
永昌帝没有任何道理反驳钱隽。
“皇上,这事儿得特别谨慎,你先派个人通知一下娜仁王妃,忽然降旨,容易引起她逆反。”
永昌帝点点头:“你说得对,娜仁王妃毕竟不是咱中土汉人,不懂礼仪,性子也暴躁。”
钱隽见皇上没有生气,还很理解自己的建议,心里暗暗松口气。
“南海亲王,这是你的家务事,不如你去告诉娜仁王妃如何?”
钱隽摇摇头:“皇上,还是先让礼部的官员上个折子,并让人把消息散出去,让娜仁王妃有点心理准备。”
“也好!”永昌帝从善如流。
关于仁亲王的爵位由谁来代袭,皇上在早朝的时候提了一句,礼部、宗人府好几个官员,甚至连御史都有人掺和进来,钱宽、刘成他们自然提议让钱浩代袭,张刚等几个却建议皇上特事特办,应该就由钱璋自己袭爵,没有任何人想起金金这个世孙来。
其实,张澜很清楚,但现在金金是他的孙女婿,他和南海亲王竭力消除两家联姻带来的风波,自然不敢再出什么风头,引起朝廷大臣们的注意。
还好有董进才和石宗汉两家联姻,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不然,张澜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儿。
张澜以前在宗学教书,还曾担任翰林院掌院,他的弟子门人何其多,他想低调,但弟子们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宗人府一个主事,他儿子曾经和金金是同学,两人关系还不错,他们父子对金金的世孙记忆深刻,老爹还去宗人府确认了一番,这才写了折子交给宗正:“钱朝阳乃是仁亲王世孙,由他袭爵都是应该的,更别提什么代袭了。”
宗正是个聪明人,他从巨荣朝一代一代皇权交替中,已经看出来,像董进才这样的人,没有好下场,此刻,自然支持金金代袭,他不仅把下属的奏折转交上去,还加了自己的推荐奏报。
董进才听说还有人提议让钱隽的儿子代袭,当时便怒火万丈:“钱隽这厮,也太可恶了,他已经是亲王了,儿子还想把老祖宗的爵位代袭了,这一门双王,也不怕老天都看不过眼去。”
诅咒归诅咒,董进才还是赶紧进宫,打算说服皇上,不让钱朝阳袭爵。
娜仁王妃听说儿子不能袭爵,必须先由钱浩代袭,当时就急了,可她一个女子,孤立无援,一肚子委屈,根本无处诉,怎么办?
钱璋毕竟是个小孩子,一蹦三尺高地要进宫找皇上,让娜仁王妃挡住了,儿子这炮仗脾气,进宫不但成不了事儿,还会起反作用。
“母妃,我去求南海亲王吧,我觉得他很好的,指导我练武时,毫无保留,并且,还把自己作战时如何排兵布阵的心得教给我。”
娜仁王妃虽然也觉得钱隽不错,可利益面前,她也不敢说钱隽就是个好样的。
“母妃,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差不到哪里了。”
娜仁王妃点头,她最担心的还是钱浩代袭,董侧妃母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还有个董进才在一边虎视眈眈呢。
钱隽正在书房,钱璋一脸气恼和沮丧地走进来:“见过南海亲王!”
“哟,璋弟,你怎么这个表情?天塌下来了?”
钱璋见他这样,还当对方真有意这王府的财产,心里更加难过,但他不是个怕事的,虽然只有十岁,依然鼓起勇气,严肃地问:“南海亲王,我真的不能袭爵吗?”
“有人提醒皇帝,咱们祖宗也立了这样的规矩,现在事情已成定局。”
“可是,若是代袭的人把府里的资产偷送出去,我怎么办?”
钱隽点头:“虽然咱府上都有记录,可他若是以次代好、滥竽充数,你还真没办法。”
钱璋沮丧地耷拉下肩膀:“南海亲王,你是我大哥,又以睿智闻名天下,你不会没有办法的。”
钱隽点头:“我是有个办法,就怕璋弟还是不满意。”
“什么办法?”
“让金金代你袭爵,你是世子,他是世孙,代袭爵位理所当然,还有,我们也不稀罕府里的一针一线,金金袭爵,外院庶务,由王妃指定可靠的人打理,你可以定期查账,内院中匮,依然交给王妃打理,我只能做到这些,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钱璋愣了一下,他对钱隽和金金印象都很好的,觉得这比钱浩代袭,还是会好些,但钱璋虽小,心眼并不少,他还是没有把话说死:“南海亲王,我去禀告母妃一声,再给你回话好不好?”
“去吧。”
娜仁王妃听了儿子的述说,也忍不住沉吟了,她真的不很了解钱隽,唯恐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母妃,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孩儿认为,南海亲王比钱浩好多了,听闻他当年为了北疆的事务,自己拿出好几万两银子,皇上后来赏赐了一个庄子给咱家,父王本该把地契给他,父王听了刘王妃蛊惑,到现在那庄子的收益还算在公中,光这一项,十几年下来,就是十万多两的银子,人家也没说要回去。”
“这倒是,南海亲王很宽容的,不然,你父王的身体,也撑不了这么些年。”
“母妃,你认为,南海亲王提议让世孙代袭,能成不?”
“板上钉钉子的事儿,他是世孙,名正言顺,再说,这继承权,首先就是嫡支的,没有嫡子,还有嫡孙,没有嫡孙,才是庶子庶孙的。”
娜仁王妃和儿子在家盘算,董进才却在皇上跟前吹风:“皇上,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出现一门两王爷呀,这也太出风头了。”
张澜很不高兴地提醒董进才:“董大人此言差矣,仁亲王和南海亲王还是一门俩亲王呢。”
董进才嘴巴蠕动了半天,一句话也翻不上来。
张澜的嘴巴,也毒着呢,他觉得还不够解气,又进一步说道:“皇上,仁亲王有嫡子嫡孙,不可以让庶子代袭的,不然有悖于伦理纲常。”
董进才知道今天,已经没法取胜了,只是还想赖皮一下:“皇上,钱浩在京城素有贤名,文采斐然,本该给他些荣誉的。”
高廷峰不屑地撇嘴:“南海亲王当年还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呢,钱浩的名气那么大,也不过十六岁才中的秀才,又过了三年才中举人,比南海亲王差远了。”
董进才瞪了高廷峰一眼,高廷峰怒了:“皇上,董大人也太举亲不避嫌了,不仅举荐外甥,前几天还为北疆元帅石大人请功,微臣很怀疑他心里,每天惦记的是不是全是亲戚。”
皇上本来就忌讳董进才和石宗汉联姻,这时更是忍不住满腔的怒意弥漫,看董进才都是用眼角。
董进才一看皇上的样子,立刻背后一阵阵发冷,他竭力拉帮结派,没想到这一回犯了皇上的大忌:“皇上,微臣是一心为了朝廷,并不是只有亲戚,石元帅立了大功,那是千真万确的,跟微臣为他请功没关系。”
第三百五十八章 分家(1)
高廷峰继续奏道:“皇上,董大人既然一心为国,何不和沈明昀沈大人换个位置,让他去海边修堤去。”
张澜急忙反对:“皇上,张大人的提议不可以,哪有让内阁大学士去当工部尚书的。”
他和太子要去江南,若是董进才跟着去捣乱,张澜怕太子什么也干不成,所有的心力都对付这个赖货了。
皇上知道董进才和沈家兄弟不睦,哪里敢答应这个,他挥挥手:“这事儿以后再议。”便摆手,“你们道乏吧。”
众人行礼,退了出去,董进才下台阶时,不知怎么脚下一软,踉跄了一下,就那么摔了下去,门口伺候的太监急忙跑过去,把他扶到隔壁的耳房躺下,并飞跑而去请太医。
皇上在屋里听到传报,也走了出来查看,董进才已经晕了过去。
钱隽借口有事,不理董进才是死是活,就那么走了,张澜和高廷峰不敢学钱隽,便装着关切,其实心里巴不得他就这样再也没醒来。
人一生中不如意事常八九,张澜和高廷峰在心里祈祷半天,也没有起作用,太医一针下去,董进才就醒了,他只是崴了脚,皇上给了假,让他可以不上朝,在家休息几天,便命人抬着送了回去。
皇帝派人把娜仁王妃和钱璋叫道宫里,亲自解释代袭的原因,娜仁王妃和钱璋在祖宗规矩四个字前面,也是一句怨言也不敢有,只问了皇上一句话:“那,不管由谁代袭,王府能分家不?”
“行,王爷已经去世了,世子的兄弟都可以分家单过。”
得了皇帝亲口许诺,娜仁王妃回到家就拿出账簿,和儿子商量起来。
第二天,皇上下旨,让钱朝阳代袭仁亲王的爵位。
董进才崴了脚,回家疼了一夜,还没来得及通知妹子,董侧妃和钱浩高高兴兴听着公公念圣旨,当听到钱朝阳的名字时,两人都愣住了,董侧妃当时瘫坐在地上,不知该怎么办,钱浩年轻气盛,一时忍耐不住,他跳起来:“这不可能,这肯定是假的。”
来传旨的乃是皇上跟前的大太监刘公公,他当时就沉下脸:“钱公子慎言,洒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你若不信,可以过来验看。”
董侧妃被刘公公阴冷的眼神吓得一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急忙跑上前给刘公公塞了个荷包:“刘总管大人大量,不和他小孩子一般见识。”
扭过头,董侧妃拉着儿子给刘公公磕头:“快给刘总管道歉。”
钱浩此刻也挺害怕的,他舅舅见刘公公都还怯三分呢,便乖乖给刘公公磕头道:“刘总管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快起来,快起来,我怎么当得起钱公子这样的大礼。”刘公公避开了,然后扶了钱浩起来,不过,他心里更恨钱浩母子,连带把董进才都恨上了,当这么多人的面,钱浩给他磕头,这事儿传出去,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刘公公谨小慎微,才爬到这样的高位,可不想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毁了自己的美好生活。
送走刘公公,娜仁王妃,从今以后,她就要被称为仁郡王府的老太妃了,她强忍着悲愤,和钱璋请了南海亲王夫妇去家里的议事厅。
“南海亲王,你虽然另外开府建牙,可也还是你父亲的长子,是咱府里的主心骨,我和璋儿今后,还得靠你们庇护。”
钱隽毫不犹豫地道:“应该的,父王去时,也有遗言。”
娜仁太王妃用帕子沾了沾眼睛,继续道:“王爷已经去了,不管是朝阳,还是璋儿,年纪都不大,府里人多事多,我怕他们应付不下来,想和你们商量商量,咱们是不是可以分家?”
“分家?”钱隽很惊讶,其实,他心里早就想这么办。
“是,分家!”娜仁太王妃很坚定地回答道。
文瑾看到钱隽的表情虽然没有表现出情绪,但她还是看到,男人眼角的皱纹是笑意,她便表示支持道:“不管谁袭爵,娜仁太王妃都是家里的长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敢不依从?”
娜仁太王妃松口气,她知道南海亲王夫妻一体,这王妃既然答应了,王爷肯定不会表示反对的,果然,钱隽用沉默表示赞同。
娜仁太王妃使眼色让身边的老妈子把账簿和她草拟的分家清单拿出来:“南海亲王你看看,这样可不可以?”
钱隽接过清单,很认真地看了起来,娜仁太王妃为了获得他的支持,把一半的家产,给了他这个长子。
“娜仁太王妃,我已经开府建牙,就不从家里分家产了。”
娜仁还需要钱隽为她撑腰,帮她对付董太侧妃呢,闻言急忙解释道:“这怎么行?这个家本来都是你的,南海亲王靠自己的能耐,另外建府,这才有璋儿的世子之位,做人要厚道啊,璋儿怎敢还要贪恋财物?这一半家产给你,已经是少的了。”
若是钱隽还是世子,府里百分之七十的资产都是他的,娜仁太王妃这话,说得十分中肯。
仁亲王那天,就把自己手头的银票,全都给了钱隽,也言明有一半给他,钱隽此刻,以为这分家清单,也是父亲的意思,心里还略略安慰了些,这么多年,仁亲王第一回维护了他的利益。
“娜仁太王妃,璋弟还小,读书练武都是很花钱的,我用不着这些家产,都留给你吧。”
“不,不,南海亲王,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千万别说留下来的话,璋儿还小,留下偌大家产给他,不是福,而是祸啊,还请你深思。”
“那好吧,既然娜仁太王妃说到这里,我再推辞就显得假了,这样吧,府里收益最好的这两个庄子,虽然归在我的名下,但收益还留在家里,娜仁太王妃一年有不少应酬,就从这里支出吧。”
等于钱隽又归还了两成家产,娜仁太王妃心里特别感动,暗自庆幸自己和儿子赌对了,钱隽果然是君子。为了表达她的谢意,娜仁太王妃捧出一个雕刻十分精致华丽的小木匣子给了文瑾:“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将来两个小姑娘出嫁,给她们做点首饰吧。”
第三百五十九章 分家(2)
文瑾见娜仁太王妃是诚心诚意表达谢意,便没有多推辞,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接在手里,没想到打开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满满一匣子宝石,猫眼、祖母绿、钻石、红蓝宝石,都是极其名贵的,已经雕琢切割成了各种形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差点闪了她的眼。
文瑾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她手头的这些,也不止一匣子,但多数已经嵌在首饰上,这么多零散的,还真少见。
“娜仁太王妃这个太贵重了,媳妇不敢接受,你拿回去吧。”
“不不,还是给你把,这里面有一部分是我本人的,但多数是王爷的,府里知道的不止我一个,我不给你,也守不住。
“那就给大家分了吧。”文瑾可不想当靶子,院子里的女人拿钱隽没办法,但若是成天想着法子暗算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娜仁太王妃听懂了文瑾的意思,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点头道:“听你的,分了啦。”
钱隽把分家清单拿回去,好好琢磨了一番,略加改动,还给娜仁太王妃。
看到手里的分家清单更合理,更有说服力,娜仁太王妃很感动,她很后悔没有早点了解南海亲王一家,不然,让钱璋和这位大哥关系亲近,她现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过了几天,便是一个黄道吉日,钱隽帮娜仁太王妃请了宗族中的几位老者,主持王府分家事宜。
宗正还好,拿着清单看了看,什么也没说,钱宽知道董太侧妃肯定会跟着儿子搬出去,看到所得产业相对微薄,立刻就开始攻击钱隽:“南海亲王,你已经分府另过,如何还要来分家?”
娜仁太王妃立刻挺身而出,为钱隽挡枪:“这是王爷的意思,南海亲王本是王爷嫡长子,这王府都是他的,现在,只分一半家产,已经委屈他了。”
钱宽没办法,只好赤膊上阵,为钱浩争取:“三爷连一分家产都没拿到,这不会也是王爷的意思吧?”
娜仁太王妃冷冷一笑:“钱大人觉得,该从谁的名下减除些给三爷呢?这府里的其他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尊贵的。”
钱宽听出来娜仁暗讽只有钱浩是庶子,其余全都是嫡出的,顿时也接不上茬儿,庶子本来就在分家的时候最吃亏,说实话,娜仁太王妃给他也有几万两银子的家产,不算刻薄,可给钱浩的都是金银珠宝,没有产业,这样容易坐吃山空。
“好歹给三爷一两个产业吧。”钱宽道。
“王爷在世,已经给过了。”娜仁太王妃冷静地回答。
董太侧妃是没资格到这里的,她后来听说娜仁太王妃的话,气得差点吐血,她手头,的确有两个小铺子,其中一个还是个盐铺,虽然门面小,但收入可观又稳定,为了这个,她可是在仁亲王跟前下了血本的,她没想到,娜仁太王妃看着大大咧咧,却如此记仇,竟然在这个时候反攻倒算,把钱宽的嘴巴堵住。
宗族的人,除了钱宽,没人和娜仁太王妃过不去,钱宽无话可说之后,仁亲王府,不,今后变成了仁郡王府,分家的方案就这样定了下来。
钱宽前几年在花楼喝大了,发酒疯时打死了人,董进才出手帮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对董进才是真心感激,从仁郡王府出来,他立刻就去了董府,把那里分家的消息透露过去。
“什么?娜仁太王妃要分家?”
“是,仁亲王弥留时,留话了,是真是假没法考证,宗族里有几个老辈儿给她作证了。”
“三爷所得家产,都是什么?”
“主要是现金和古董,有几万两银子,没有产业。”
“几万两?几万?”
“现银有七八千两,古董有那么几件,价值不好估计,再就是有一个五进的院子,占地约有三亩多,价值一万多两银子。“
见钱宽不说话了,董进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着钱宽:“就这些?”
“就这些。”
“这,这,这还没有仁亲王府家产的十分之一。”
“娜仁太王妃说,侧妃娘娘手头,起码有五六万两银子,并且还有两间铺子,因而,不能说不到十分之一。”
“侧妃手头的东西,那是她的私房。”董进才气愤地强调。
“娜仁太王妃说,侧妃娘娘是净人进的府,没有嫁妆,她的私房,也是王府财产。”
“放屁!”董进才暴跳起来,脏话都出来了,钱宽十分尬尴。
董太侧妃此刻,正坐在仁郡王府二进院子的正厅里,面对分家清单,她的心情,和其兄董进才一摸一样,若是分家把她的私房也算上,那她这些年,辛辛苦苦雁过拔毛,都白干了。看到娜仁太王妃一本正经的模样,董太侧妃手里的拳头松了又攥紧,往复好几次,才勉强冷静了些:“姐姐这么分家,是谁提议的?你莫要被南海亲王蒙蔽了,他另有封地和庄子,如何还要从家里分家产?”
“这是王爷的意思,再说,南海亲王乃是王爷长子,王府本来就是他的,现在就是因为他另有府邸,才只分一半,不然可要分七成的。”
董太侧妃肺都快气炸了,若是钱隽拿走五成,钱轩两成,钱璋两成就不算多,出嫁的几个姑娘留半成,算是王府每年招待几个姑娘的费用,那钱浩的确只有资格拿半成,谁要他是庶子呢?想起哥哥一再保证可以让钱浩代袭爵位,到了眼下却鸡飞蛋打,董太侧妃便忍不住悲从心来,她的眼泪刚流下来,心里就有了主意:“呜呜,太妃呀,王爷在世,喜欢谁,不喜欢谁,你清清楚楚,现在,你只给三爷这么些家产,让他过得窘迫难堪,你不觉得有负王爷的托付?明明有的人,王爷看一眼都嫌烦,现在,爵位是他的,家产也是他的,呜呜,王爷呀,你睁眼看一看啊,看看你的儿子,被人欺负了啊——”
娜仁太王妃愣住了,她真没想到董太侧妃还有这么一手,会撒泼,平日里装的那么端庄、那么贤淑,原来都是假的啊,她不由十分尴尬地望着坐在一边的宗正大人。
皇家已经历五代皇帝,一代一代的繁衍,宗室已经多达上百家,宗正大人哪一年不主持分家啊,董太侧妃这泼辣的档次,还不够看,宗正大人的心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就那么眼观鼻鼻观心的,脸色平静如常。
董太侧妃哭闹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搭理,连劝说的话也没有一句,难堪到了极点,就这么停下,她不甘心,可是不停下,只能丢人更甚,最后还是钱浩走过去安慰了几句,把她搀扶起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宗正大人看看多数的人都没有异议,便拿着清单,让大家按了手印存档,分家的第一步顺利完成,就等钱浩和董太侧妃搬出去了。
刘太妃又瞎又傻,钱轩瘫痪,仁亲王留话,家产中收益最好的庄子是他的,娜仁太王妃曾承诺代为管理,钱轩的妻子——二太太霍氏没答应,她打算托付给娘家打点,娜仁太王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巴不得这样呢,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董太侧妃最初,就是想要引出二太太和她一起闹,这才是王府里最泼辣的主儿,但她这块砖抛出来,人家却丝毫不为所动,董太侧妃便明白了,娜仁太王妃这份分家清单之外,肯定给钱轩另外有承诺,也就是说,这个清单,就是给她看的,分得少,也就钱浩一个,董太侧妃想通这个,眼泪便让怒火烧干了,她站起来,擦干眼泪,面对娜仁太王妃道:“皇上在京城给南海亲王赏了别院,是不是说,他可以不回封地了?”
这是提醒娜仁太王妃,不要太把钱隽这个靠山当回事,靠山山倒,靠谁水流的事儿,每天都有发生。
娜仁太王妃哪里不明白董太侧妃的意思,她装糊涂道:“南海亲王不是要在京城守孝三年吗?他走了,大少爷这个代郡王也得留下的,他要等四爷长大,把爵位还回来,才能去南海。”
“哦,大少爷从小就老实,肯定会好好照顾四爷的。”
娜仁太王妃的嘴角几乎察觉不到地抽搐了一下,她虽然觉得钱隽人好,但六年后会发生些什么,谁又能预测得到?钱璋能不能顺利拿回爵位,她还真没把握。
董太侧妃眼神一闪,她就是要让娜仁太王妃不淡定,再说,她一辈子做小人,哪里能理解钱隽一家的心思?她料定,金金代袭王爵,肯定会为自己谋算些什么的,别说家产,爵位带来的收益,一年也相当可观的,而王府里的应酬,则是谁掌中匮谁掏钱,金金不拿钱回来,娜仁太王妃难道就不走亲戚了?那么,钱隽可就赚定了。
董太侧妃又瞟了一眼娜仁太王妃,在心里说:“哼,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别得意,你从我这里抠去的钱财,转手又会给了别人,好过了那一家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