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救援
他现在最后悔的还是把包大头给放了出去!
这家伙是个惹事精啊,没事就不能让他出门。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自己还是得去给捞回来。
自从秋名山一役后,床上躺上两年,什么雄心壮志都没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最紧着的就是自己这条小命了。
绝对不想再重蹈覆辙!
眼前他是真心不想去的,但是保安队所有人都朝着他看过来,他一下子成了主心骨,成了主角。
人要脸树要皮,被这么多人盯着,他还没修炼到无敌的地步。
不去也得去。
再说,不就是去趟警察局吗?
应该没什么风险吧?
麻三低声道,“镇长,这次就带了三万北岭币,还有几十块北岭的大洋,其他的不多。”
纪墨道,“够吗,你觉得?”
麻三道,“不知道,镇长,没办过这事。”
纪墨看向其他人,各个摇头,一问三不知。
他很理解,保安队里除了臧二、齐备这几个当过兵的稍微有点见识,剩下的在逃难之前,大部分都没出过乡镇,最远的顶多也就是县城。
许多人这辈子见识过的最大官,可能就是自己这个副镇长和梁启师这个镇长。
“用不了那么多,”简忠从门外移步进来,“如果不是大问题,几十块钱就可以了,不要太高看他们了。”
麻三惊悚的看着简忠。
简忠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抱歉,不是故意听的,自小耳朵就比别人好使一些,我也不能随时捂着耳朵。”
纪墨早就习惯了贾海利这货,所以突然冒出来的简忠,他也没多大意外,只是问道,“不能这么少吧?不准备个千儿八百?”
简忠道,“如果你是大富大贵之家,他们可能会多要几个。”
纪墨道,“我们就是普通人,绝对不存在什么大富大贵。”
简忠道,“那便是了,如果能帮到你,我也是义不容辞的。”
纪墨笑着道,“那就多谢了。”
既然简忠愿意帮忙,他没有推脱的道理。
带着瘸子、麻三、马东、简忠往警察局去。
路上没有黄包车,没有汽车,只有仓皇和哭泣的人。
纪墨只能靠马东带路,步行过去。
越往城里去的,他步伐便越迟疑,因为没有人救,大火和滚烟还在漫延,没来得及跑出来的人,被烧焦了,保持着挣扎时的姿势。
空气中弥漫着的肉香,只往他鼻孔里窜。
这种惨重,他越是不想看,越是往他的眼睛里钻。
“阿弥陀佛,”简忠低声道,“造孽,造孽。”
纪墨停下脚步,是孩子的哭声。
路过的行人,不少人都听见了,却是都无暇顾及。
纪墨对着一处塌了的房子道,“进去看看吧。”
麻三犹豫道,“镇长,太多了,救不过来的。”
“能救一个算一个。”纪墨嫌他磨叽,自己钻进了将将要坍塌了房子中。
“镇长,镇长.....”麻三吓坏了,把纪墨拉出来后,自己进去了。
马东和简忠也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麻三抱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纪墨接过来全身给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骨折和受伤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
麻三道,“这孩子运气,被塞到桌子底下了,其他人都在边上被砸死了。”
“救命!”
大概是有人听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开始扯着嗓门喊。
这一次麻三没需要纪墨多说,和马东等人再次钻入另一栋房子,拖出来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妇女。
年轻人脸上已经看不出来本来颜色,腿上血肉模糊,不过却一个劲的喊道,“大哥,不用管我,求你帮我看看我娘怎么样了!”
简忠手指在女人的鼻孔底下探了下后道,“不用慌张,没事,只是暂时憋过气了,外面透透气,回头就能醒过来。”
纪墨往年轻人手里放了两块大洋,安慰道,“我们有急事,暂时没法顾着你,你能不能拿着这钱,让别人帮衬一下?”
又把边上早就吓得神志不清,只会一个劲哭的小姑娘放到年轻人跟前道,“让她先跟着你,你照应一下,回头我们从这里过来,再来找你们好不好?”
“恩人!”年轻人道,“你救我出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你放心,我这里能照顾好的,小姑娘是我的邻居,我自我关照。”
纪墨转过头对麻三道,“回去跟柯守义他们说,让他们全部出来救人,能救多少算多少吧。”
这一次,他就不顾及什么了。
本以为西北军攻占这里以后会做点什么,结果他娘的什么都不做!
全是一帮子王八蛋!
“那我走了。”麻三把口袋里的钱全部给了马东后,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再往前面走的时候,纪墨终于松了一口气,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像刚才那条路那么严重的,许多地方还是完好无损,只有一些震碎的玻璃落满地。
受灾的只是局部地区。
一路直接往警察局去,路上遇到了三波西北军和警察设置的关卡,三个人都老老实实地接受检查,遇到刁难的,纪墨都塞钱过去。
总算是有惊无险。
东方港警察局的招牌已经摘下,旗帜已经更换。
但是,里面的人员并没有撤换,警察的着装也没更换。
人进进出出,纪墨带着马东和简忠进到里面并没有人拦着。
里面乱糟糟的,有被刚抓来的人,正在接受警察的审问。
纪墨张望一圈后,并没有看到包大头等人,等了一会后,对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警察询问道,“你好,我是来保人的,不知道这里是哪位负责?”
“保谁啊?”年轻小警察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包大头。”纪墨道。
“袭警的那光头佬,”小警察翻开了文件,查询了一遍后道,“早上进来的?”
“警官,你也能感觉到的,那家伙脑子不好使,”纪墨悄无声息的把十块钱塞进了小警察桌面上的文件里,“你多通融。”
“袭警可是重罪。”
“长官你贵姓?”纪墨陪笑道。
“别跟我套近乎,老子不吃这一套。”
“是,是,”纪墨再次笑嘻嘻的塞过去五十块钱,“跟这种脑子不好使的家伙计较,你大可不必。”
他倒是想把自己跟西北军的关系说出来,毕竟他们是西北省大东岭公署旗下的保安队!
但是,就怕这些警察不认!
才刚被西北收编,肚子里有没有怨言?
万一发泄在他们头上,哭都没地方。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给钱最好。
小警察道,“还有两个人呢,脑子也好使?”
纪墨叹口气道,“长官,我们就是普通人,你高抬贵手!”
小警察斜着眼睛道,“这可难办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做不了主。”
纪墨装作肉疼的样子,又塞过去十块钱后道,“长官,你行行好,都是家里劳动力,有老婆有孩子,这人要是不回去,一家子都得饿死。”
“你这是怪我?”小警察不乐意了。
“没有,没有,”纪墨当着小警察的面把口袋底翻了出来,里面是零碎的纸钞全部掏出来,陪笑道,“长官,麻烦了。”
“行了,行了,”小警察不耐烦道,“瞧瞧你们这怂样,别在这站着,全部给我到门口等着。”
说着就拿着文件走了。
纪墨蹲在警察局门口,第一根烟抽完,包大头等人还没有出来,又烦躁的点起来第二根烟。
第二根烟要烧完的时候,鼻青脸肿的包大头出来了,而他身后的崔更人和田汉民却是完好无损,甚至还非常高兴地样子。
崔更人躬身道,“镇长,给你添麻烦了。”
“你们没事就好。”纪墨丢过去一根烟给他,然后对田汉民点点头,“走吧。”
包大头扯着嗓子喊道,“镇长,我要....”
“闭嘴!”纪墨赶忙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包大头这才不吭声。
回去的路上,纪墨问田汉民道,“他怎么被打成这样?”
“镇长,你是不知道他这嘴有多当害。”田汉民只有十六岁,是保安队年龄最小的一个,但是个子很高,而且,还有可能继续长。
保庆预测,田汉民的身高最终有可能超过他。
“怎么了?”纪墨问。
“他嘴巴没个好,人家设卡拦着咱们,崔大哥都给人家两块钱了,啥事都没有。
他非嘴巴没完没了的骂人,人家才不乐意的,要关着咱。”
田汉民性子跳脱,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进去了,他还不老实,人家烦什么,他骂什么,祖宗八代的爷爷奶奶,孙子孙女开始,他一个没少骂。
不打他才怪了呢。”
“那是你俩拦着我!”包大头气愤的道,“要不然我不可能揍不了他们!你俩以后就不是我朋友了!”
纪墨没好气的道,“你能快得过枪?
几十杆子枪,你能躲得过去?
人家救你命你还没念好,丧良心不丧良心。
行了,别再说了,回去我再收拾你。”
到货栈的时候,包大头反而不敢进,摸摸肿胀的眼睛在门口徘徊。
纪墨道,“又怎么了?”
包大头努力的睁着怎么也睁不大的眼睛,为难的道,“镇长,这不好看了吧?”
“给谁看?”纪墨哭笑不得。
“我媳妇。”包大头大声的道。
“人家要是在乎你这张脸,就不会准备要跟你回去。”纪墨道,“别磨蹭了,赶紧走。”
“对哦。”包大头最终还是进了客栈。
黄半安开始看到包大头这样子没敢认,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从麻三手里接过来鸡蛋,哭笑不得帮着包大头敷眼睛。
麻三对纪墨道,“镇长,他们都去救人了,我留这等你的。”
纪墨点点头道,“有医院吗?”
麻三道,“有的,我回来的时候,有两白大褂开着卡车到处收人,车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纪墨道,“那情况还不算太糟。”
他最怕的便是救出来无人救治。
咕噜咕噜的喝完两杯水后,把朱家和何家的用来运行李的板车给腾了出来,然后拉着板车到受损最严重的一部分区域开始救人。
以纪墨为首的保安队的众人,一栋一栋的开始搜索幸存者。
许多已经烧毁的房子,他们是不寄予任何希望,重点是在那些在炮弹中被震塌了的房子。
没有任何工具,没有任何仪器,全靠眼睛看,耳朵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漫无目的搜索。
而且因为没有机械,许多沉重的横梁、碎石全靠人搬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搜寻的这个区域以木质结构的房子居多。
不过效率依然非常的低,救完人后,腿脚麻利的麻三和壮实的田汉民、马东等人负责拉车,把病人送到医院。
纪墨去医院看过,到处是伤员,有昨晚参战的双方,北岭兵和西北兵,更多的是本地的无辜居民。
三层楼的医院的床位不够,人手也不够,等待治疗的病人一直从门口排到马路上,不少人躺在那里,在等待救治的过程中,直接没了命。
因此有的伤者越发焦躁,越来越不讲道理。
医生被病人骂的没脾气,小护士被人拿着枪顶着脑袋战战兢兢地施药。
纪墨实在看不过眼,骂道,“该死的不死啊。”
麻三也没和他商量,和崔更人偷了两件白大褂穿上,装作医生,把那些威胁过医生、打过护士的伤者,一个个哄骗进房间。
然后从窗口扔到了外面的河里。
直到有人发现河面上飘了一层浮尸的时候。
他俩才停了动作。
纪墨不明所以,带着大家伙准备去救人,发现好几个都是眼熟的,而且都是他恨得牙痒痒的。
他狐疑的看向麻三等人,麻三当然是不知道的。
一直忙到下晚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本地居民加入了这场行动中。
有的救起的是自己的朋友,有的救起的是自己的亲戚,更多的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而有的伤者被救出来,简单休息后,也参与了这场搜救行动,拖着疲惫的身体,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他们记得那个叫纪墨的年轻人说过,如果自己不自救,别人也爱莫能助。
太阳渐渐落山,原东方港的救火队在经过整顿之后,终于出动,刺耳的铃声响彻整个城市。
纪墨在河里洗个澡后,坐在炕上,麻三给他端过来饭菜,他一口也没吃下去,直到现在鼻子里还有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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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和尚
肚子饿,但是筷子只在碗里撅了两下,最后还是放弃了,实在是放不进嘴里,也咽不下去。
再次起身,披一件衣服出了门。
顺着河道往前面走,随着奔腾的河水往海边去。
狂风掀起的巨浪发出的咆哮声,遮盖了这座匍匐在山脚的小城悲惨的叫声。
站在高高的崖石之上,飞溅的浪花,让他浑身冰凉。
但是他没有退后一步,依然傲然的站在这里。
“镇长,”麻三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道,“这次咱们都长脸了,很多人知道咱们溯古镇保安队,都传咱好呢,刚刚还有人给咱们送东西吃。”
纪墨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但是真回想起来,下午救了那么多人,还是挺骄傲的。
麻三嘿嘿笑道,“现在提起来纪老疙瘩,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纪墨没好气的道,“整这些虚的做什么,盯紧一点,一旦西北省撤关卡,没那么严,咱们差不多就回去。”
东方港不是别的地方,是北岭省大型港口之一,北岭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放手的,与西北省势必有一场大决战。
他们这些普通人,为了不受牵连,最好的办法便是跑的远远的,而且有多远跑多远,坚决不做那被殃及的池鱼。
“你放心吧,我一定盯得紧紧的,”麻三又接着道,“朱家老太太爷,还有梁镇长他们都来货栈住了。”
纪墨问,“酒店不是好好地吗,又没被炸塌,跑这来干嘛?”
麻三嘿嘿笑道,“我也是听岑久生说的,他说那个酒店的什么梯子坏了,专门用电的那种。
昨晚上那些财主们一口气从七八层楼下来,太急了,人推人,何家那老头子直接被人压在地上,半晌都喘不过气,额头都肿的。
今天说什么,都不在那住,出点什么事,跑不急。
这一窝蜂全挤这,搞的很多伙计都没地睡,干脆就在后面马棚里搭铺了。”
纪墨道,“管他们呢,别占咱们地方就行。”
麻三道,“那不能。”
纪墨回到货栈的时候,碰到了在门口咬烧饼的简忠。
纪墨等他吃完把手上的碎屑舔干净后,才走过去笑着道,“要酒吗,我这里有酒。”
简忠笑着道,“那就太好了,昨晚这一仗打的,什么都供应不上,想买吃的都没地方。”
纪墨道,“跟我进屋,我那里多着呢。”
纪墨没拆穿他,作为一个大港,虽然发生了战事,但是物质供应上并没有出现短缺,很多米铺、饭店依然正常营业。
进了屋,纪墨让麻三把自己晚上未动的翻饭菜去后厨热一热后重新端了上来。
纪墨递上筷子,又给斟满一杯酒,笑着道,“吃吧,别客气。”
简忠道,“那就不好意思了。”
快速的端上碗,没费工夫就把一碗饭扒拉干净,然后又迫不及待的把杯子里的酒灌进了嘴巴里,喝完后还砸吧下嘴,意犹未尽。
“来,我给你倒上。”这一次倒酒的是麻三。
简忠笑道,“多谢,多谢。”
说着又多看了一眼麻三。
麻三道,“我们镇长说了,你今个帮了不少忙,理应要谢你的。
还说你有真本事,大家都得向你学习。
我还说呢,十个我这样的,也打不过你这样的一个,学不来。”
“应当的,”简忠又对麻三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脚下无根,我是佩服的,按理说,是我学不来。”
“师傅领入门,后面全自己瞎琢磨的。”麻三嘴上谦虚,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得意。
他这腿上功夫,在同行圈子里是非常出名的。
他认第一,谁敢认第二?
“了不起。”简忠说完又把杯子里的白酒喝完了。
纪墨从口袋里摸出来五块大洋,放到简忠面前道,“兄弟,你千万别多心,没别的意思,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萍水相逢,相识不易。”
简忠由着麻三给他倒酒,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大洋,最后忍不住道,“今个一整天,我看很多人喊你镇长,你是溯古镇的镇长?”
纪墨笑着道,“副镇长,而且大东岭这种地方你是知道的,偏僻荒野之地,什么官都只是摆设。”
简忠摇头道,“我看你出手很大方的,你们这个保安队也不少赚钱吧?”
纪墨诧异的道,“保安队怎么赚钱,全是赔钱。”
黑吃黑的事情他能说?
那也太傻了些。
简忠道,“你们是护送财主们来的,这一趟不能白跑。”
纪墨道,“这倒是实话,我们确实是拿了钱的。”
简忠道,“就是人少了些。”
纪墨肚子空空,看简忠吃的香,也忍不住咬了口桌子上的饼子,呷口酒,接着道,“不少了,人多了养不起,一个月要给一块钱大洋呢。”
简忠又疑惑道,“那个叫大头的,买媳妇就花了十块大洋呢,攒钱也不容易啊。”
纪墨听清了这话的意思,工资这么低,但是包大头怎么来的钱?
他笑着道,“是这样的,比如我们这一趟回去,保安队的人是有钱分的。”
“那是极好的。”简忠先是点点头,接着又伸着脖子道,“那你们还招人吗?”
“招人?”纪墨感觉有点突然,但是想了想还是要拒绝,“不怕你笑话,咱们保安队都是镇里的人,家里都有地,是靠种地过日子的。
大家来入保安队,只是出于自保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三瓜两枣。”
底细还不清楚,纪墨不敢贸然招进去,更何况这人还有点能耐,不是一般人能约束的住的。
简忠道,“那好办,我家里离这里不远,往南去,五十里地,明日我去接老婆孩子,把家迁过去。”
纪墨诧异的道,“你不是和尚吗?”
简忠更是诧异的道,“和尚怎么了?”
纪墨被问的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是忍俊不禁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你吃肉喝酒娶老婆,但是你依然是个好和尚。
可惜啊,我这地小,怕你施展不开。
别耽误了你的远大前途。”
简忠又重复问道,“你是副镇长?”
纪墨道,“是,是副镇长,但是没什么权利。”
简忠道,“在山上建庙,你做不做得了主?”
纪墨道,“大东岭就是山头多,随便你选,但是有一点,我是不能出钱的。”
简忠道,“那就好了,那等我攒够了钱,就重新建个庙。”
“你不是还俗了吗?”纪墨问。
简忠道,“那只是暂时做不了和尚,早晚还是要做回和尚的。”
“兄弟,从一而终,善始善终,佩服佩服。”
纪墨昨个夜里和他聊天,觉得这人逻辑思维清楚,眼界也宽,但是现在再跟他一聊,感觉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啊!
简忠笑着拱手道,“彼此,彼此。”
纪墨拒绝不了,只能让他先暂时入了保安队。
简忠抄起桌上的五块大洋,连夜走了,说是要回家接老小。
麻三道,“这不能不回来了吧?”
纪墨道,“不回来更好。”
在门口点着一根烟后,靠在门柱上,刚好看到了殷悦,边上跟着的是一个抱着木盆洗衣服的小丫头,纪墨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纪墨问,“要帮忙吗?”
殷悦从小丫头手里夺过木盆,然后气呼呼的道,“别,你是副镇长,我哪用得起啊。”
纪墨跟着她后面到了河边,在一边蹲着道,“昨个晚上,你们都还好吧?”
殷悦一边搓衣服一边道,“当然不好!我差点脚崴了。”
又转过头看着纪墨道,“你在笑?笑的很开心啊?”
纪墨道,“没有,没有,我是那么没同情心的人吗?
即使我要笑,也偷偷躲被窝里笑,当着你面笑,那多不好意思。”
“你混蛋。”殷悦毫不客气的朝着纪墨泼了一把水过去。
“哟,开玩笑的,你还来真的啊。”纪墨不在意的抹了抹脸上的水道,“看到你们没事,我才这么开心的。”
“算你还有良心。”殷悦冷哼一声道,“听说你今天救了不少人?”
纪墨道,“那是,多的数不过来,我这也算是拯救苍生了吧?”
殷悦低声道,“你别和他们抢风头。”
纪墨不解的道,“和谁?”
殷悦道,“就是他们!你们差不多就赶紧走吧,不要留这里了。”
“你放心吧,多留一天我多受罪一天,鬼才想留这里呢。”纪墨好奇的道,“这海面上停了那么多舰船,也不安全了,你们还要去安山吗?”
殷悦道,“要去的,还要等几天吧。”
纪墨道,“那我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转身回屋睡觉,一夜无话。
第二日,已经归于西北省的东方港政府开始发挥正常功能,而东方港的商会也协助维持市面。
坍塌的、烧毁的房子被彻底拆除,无人认领的尸体和垃圾被一起铲走。
西北军设立的关卡在一步步撤销。
马路上重新出现拥挤的人潮,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得。
一辆辆军车,一排排大兵整齐的穿街而过,大家都慌忙的靠立在两边。
当头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坐着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一手拿着雪茄,一手不停的朝着人群挥手致意。
站在纪墨边上的田汉民用羡慕的语气道,“我要是能这样,这一辈子就不算白活了。”
纪墨斜着眼看了他一下,就当做没听见。
保庆和邱陵等人从山上下来了,只留下贾海利、杨老实和杨八指三个人留守。
保庆道,“我就是不放心你们,下来看看,顺便买点东西,山上连酒都没有。”
纪墨点点头道,“等外面的关卡彻底撤掉,我们就能回去。”
中午,大家吃饭没跑远,就在货栈门口的面馆里吃的,除了面,还让老板加了不少的肉。
饭刚吃到一半,崔更人便跑过来道,“不好了,不好了!”
纪墨道,“什么不好了?”
崔更人上气不接气的道,“田汉民和邱陵去参加征兵了!”
“一口气说完,什么征兵?”
纪墨一头雾水,邱陵下山后,客栈待不住,要出去溜达,纪墨也就同意了。
不会又闹什么事情吧?
崔更人道,“西北军在海滩那边设征兵处,田汉民和邱陵在那排队报名呢。
我一个人拦也拦不住,镇长,你快去吧,再晚点就上了登记名册,反悔都没用!”
纪墨气的跳脚,饭碗一撂,丢下一块钱大洋,跟着跑出了饭店!
“腿脚快的先去。”
纪墨对保庆和麻三等人喊道,“包大头,你在家呆着,你哪里.....”
保安队众人已经绝尘而去,他喊什么都没人听得见了。
大街上空荡荡的就剩下一个崔更人陪着他了。
崔更人跟着纪墨的步伐,边走边道,“镇长,这次也不怪我,他们俩都是小孩子心性,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大杀四方呢。”
纪墨刚跑了一里地,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看到黄包车扬手,也没有一个停下来,不得又加快步伐。
不管是田汉民还是邱陵,要是在这里丢了,他回去后怎么向他们家里的父母交代?
怎么有脸面对他们的父母?
特别是邱陵,家里就他这一根独苗苗,要是有什么闪失,邱文肯定跟他没完!
越想越是气急。
“就在那里!”崔更人指着沙滩边上一列长长的队伍道,“报名就给三块大洋,都是一些球不懂的半蹶子,想发财想疯啦。”
纪墨跑过去的时候,保庆等人已经找到邱陵和田汉民,不过这俩人没有乖乖的从排队的人群走出来,而是与保庆等人对峙。
“田汉民,你信不信老子能揍死你!”保庆这边七八个人生怕引起维持次序的军警的注意,没敢靠的太近,装作看热闹的人群,离着田汉民和邱陵有点距离,保庆低吼道,“快点出来。”
在保安队里,田汉民是年龄最小的,保庆待他几乎亲如子侄,经常传他手头会的一些东西,几近是师徒关系。
此刻,田汉民如此行事,让保庆恨铁不成钢。
“邱陵,你是队长,你怎么也这么不懂事。”对于邱陵,保庆更多的是怨恨。
123、请向我开炮
保庆看到纪墨走过来,退后一步,跟纪墨站在一起,直摇头叹气。
纪墨看了看缓缓往前推进的队列,对邱陵道,“你俩现在什么都别说,赶紧给我出来,是不是我说话不好使了?”
田汉民看着邱陵,不吭声,脚步也未动。
邱陵道,“老疙瘩,我知道你为我好,你向来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我就拗你这一次,你说过的,人这一辈子,得自己替自己做主,自己给自己拿主意。
不能永远做个长不大的孩子。
老疙瘩,这一次,你什么都别说了,男儿功名只向马上取,聂小竹可以的,我也可以。”
纪墨急道,“你跟聂小竹比什么比?
当兵这不是小事,你不得跟你老子商量一下?”
二道山解救朱家老三,邱陵没参与上,之后一直耿耿于怀。
纪墨还特意开解过他,让他放宽心,以后有的是时间证明自己。
后来,他也就没再特意关注过邱陵,哪里能想到这小子心里现在还有事堵着?
邱陵道,“老疙瘩,我没必要找他商量,反正他还是拿我当孩子,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的。
你呢,代我向他们说一声,等我混好了,就带她们去过好日子。
你说过的,乱世出英雄,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你现在日子也不差,镇公所里还有不少钱没分呢,回去一分,你就是个土财主。”纪墨见那边军警找这边张望,就没敢上去拉,只低骂道,“你不想你老子,得想你妈妈吧,你这么一走了之,你妈不得把眼睛哭瞎!”
田汉民见纪墨望向自己,没心没肺的道,“镇长,你说过的龙傲天故事里面的话我都能背下来。
要么我就要么毁灭,要么我就铸就辉煌,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向平庸低头,那么请向我开炮。”
“兄弟,这话牛.....”
“说的不错,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甘于平庸!”
“......”
纪墨还没说话,排在田汉民左右的人,听见这话纷纷附和,大概因为都是年轻人,特别容易感同身受。
纪墨叹口气道,“田汉民,你也是有父母的人,你就这么一走了之,让我如何和他们交代?
快点出来!
如果真想参军,咱们回去好好商量,明天再来。”
田汉民道,“镇长,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回去的,回去了你们就不会让我出来。
保庆哥,我知道你想对我动手,如果你三招不能制服我,我就能招呼来军警,到时候,把大家拖累了都不好。”
保庆冷声道,“小子,你那点不入流的东西都是我教的,你跟我耍狠?”
田汉民笑嘻嘻的道,“保庆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混出个样子回来,不然没脸见你们。
我跟邱陵一起,会相互照应的,我俩人一起谁都欺侮不了我们。”
他说话的同时,脚步还未忘记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田汉民,我告诉你,你现在要是不回去,你的那份钱就没了,说什么都不会再分你了,你老娘老爹我也不会管的。”纪墨也不得不跟着往前走,这要不是怕闹大,他直接让保庆等人把他们俩绑着了。
田汉民道,“镇长,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信的着你。”
“我......”纪墨被气个半死,果真是好人做不得啊。
眼看他们离着征兵登记处越来越近了,不远处的麻三已经与人起了冲突,军警的口哨响起来,一声比一声尖锐,一队队军警冲过去,纪墨赶忙冲着保庆、臧二等人果断的道,“动手!”
这俩小子要去作死他管不着,但是不能从他手里丢了,先拉回去,交爹妈手里,最后要怎么样,跟他就不相干了!
保庆和臧二、齐备好像商量好似得,三个人一起朝着田汉民扑过去,臧二和齐备一人拉一边胳膊,保庆在身后捂嘴箍脖子。
臧二对着同样已经把邱陵拿下的包大头、马东和崔更人道,“快走。”
然后在路人疑惑的目光中拖着邱陵和田汉民离开了海滩。
纪墨背着手,慢慢悠悠的走在最后面。
小样,还收拾不了你!
走到半道,麻三突然从一条岔路口窜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镇长,”麻三递上烟,熟练的给点着火后笑着道,“镇长,太危险了,差点没跑出来,想不到军警里面居然也有那么厉害的人。”
纪墨道,“所以呢,这就是告诉你莫小瞧天下英雄,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大意。”
总之,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就是人均武松。
他是拖后腿的那个。
麻三赔笑道,“镇长,你说的是。”
纪墨问,“今天有什么消息啊?”
麻三犹豫了一下道,“镇长,我又见着那个女的了。”
纪墨问,“哪个女的?”
麻三停住脚,低声道,“就是前个晚上跟你坐一个桌子吃饭,还带了男的,就那女的。”
纪墨心想,那不是很正常吗?
接着问,“在哪看见的?还是那句话,这种母老虎,傻大个,咱们惹不起,以后见着了,躲远点。”
麻三道,“躲不及了镇长。”
“什么意思?眼睛怎么了,要是不好使,赶紧去医院看看,昨个不是把医生都认识了个全嘛,反正不用排队了。”
“镇长....”麻三眼睛眨疼的了,纪墨也没反应,只能手朝着前面指。
纪墨抬头,愕然。
他不想看见的人出现在了他面前,穿着黑色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居然对着他笑的很诡异。
大白天的,阴风阵阵。
毫不犹豫,赶忙掉转身!
惹不起躲得起!
但是,一抬起头,又看到了两个男人,同样站在不远处。
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回转身硬着头皮道,“你好啊,今天的太阳不错....”
“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说我母老虎,还是傻大个?”方静宜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背在身后,慢慢的朝着纪墨踱步过去。
“我有说吗?”纪墨诧异的道,“你可能听岔了,我说的是我住的货栈里的俩娘们,昨个晚上从楼上倒水,差点浇我头上。”
方静宜站在他跟前,笑吟吟的道,“你觉得我是谁吗?”
“当然不是。”纪墨回答的毫不犹豫。
“我刚才还在好奇呢,谁这么大胆子,敢闹事,”方静宜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麻三,又看了看缩着脑袋纪墨,“原来是你们,把军警给糊弄过去,是不是很得意?
你要知道,蓄意破坏征兵可是重罪。”
纪墨急忙解释道,“真不是故意的,那俩孩子,你也看到了,什么都不懂,傻大胆。
人是我带出来的,要是就这么丢了,回去我也没法跟他们父母交代,你多体谅。”
“要么我就毁灭,要么我就铸就辉煌,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向平庸低头,那么请向我开炮,这话也是你教的?”
方静宜一边说一边看着纪墨的表情。
纪墨讪笑道,“那是以前哄孩子玩,给孩子讲的,非常老套的故事。”
“如果是前天,我不相信这话是从你这种胆小怕事,贪财好色之人的嘴里出来的,”方静宜玩味的笑道,“现在我信了。”
“是故事,这故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纪墨脸上的肌肉都僵了。
卖笑不是人干的活。
方静宜突然道,“昨天的你确实很勇敢。”
“什么?”纪墨不解。
“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方静宜问。
“嗯?”纪墨的脑子总是跟不上方静宜绕的弯。
“你是大东岭公署溯古镇副镇长。”方静宜提醒道,“也就是说......”
“生是西北省的人,死是西北省的鬼!”纪墨终于反应过来,表忠心的话不要钱,当然也是送上一箩筐,“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很好,”方静宜拍手道,“刚才那两个人也是你们保安队的吧?”
“是,”纪墨道,“是我们保安队的中流砥柱,所以,实在舍不得让他们去当兵。”
方静宜笑着道,“我理解,留在保安队一样是为西北省和大东岭效力。”
“是,你说的对。”纪墨正高兴地合不拢嘴的时候,却又听见方静宜继续道,“从现在开始,溯古镇保安队正式为西北军第三军部所征用,协破来犯之敌。
通告文件会在晚点送发与你,早做准备吧,望你尽心竭力。”
说完后,便在纪墨不可置信的神色中飘然而去。
“镇长.....”麻三拿着手在纪墨的眼前晃了晃,生怕他真给吓死了。
“我这是什么命啊......”纪墨真的要哭了,“给我一根烟。”
点烟烟后,一边抽,一边叹气。
田汉民与邱陵被吊在房梁上,绑着手脚,身上的衣服都被剥光了。
保庆把手里的马鞭甩的噼里啪啦的响,不管不顾的先朝着田汉民抽了两鞭子。
“刚会爬,就想学跑是吧?”气不过的保庆又对着他寄予厚望的田汉民抽了一鞭子。
“哥,我知道错了!”田汉民的身后道道血痕,痛的他实在受不了,他了解保庆,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所以赶紧求饶,“你别打了,真想打死我啊!”
“你他娘的不是要当英雄好汉嘛,怎么了,这点痛都受不了,你当个狗屁好汉!”气愤不过的马东也接过来鞭子,狠狠的朝着田汉民甩了一鞭子。
他同保庆一样,也是拿田汉民当子侄一样照顾,结果这小子不上道,也令他很生气。
“你们纯心不让我活啊。”田汉民疼的狼哭鬼嚎,“是邱陵起的主意,我也是冤枉的啊!”
为什么不打邱陵,专逮着他一个人揍?
不公平啊!
“出卖兄弟,不讲义气!”
保庆又是狠狠的一鞭子。
田汉民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货栈。
有好事的凑脑袋过来围观,臧二不耐烦的驱赶道,“执行家法,没见过啊,要不要来试试?”
众人慌忙摆手,忙不迭的走人。
只有同样从溯古镇的过来的各家伙计和护院不怕,一个年轻人还起哄道,“保庆,是不是没吃饭,不行就我来!”
“郭启生,”田汉民从屋里大骂道,“老子听见你声音了,等老子好了,非揍死你不可!”
“老子可不怕你,有种你尽管放马过来。”叫郭启生的年轻人回骂道。
“哎呀,疼死了.....”田汉民的惨叫声越发大了。
“气还疼足啊,”保庆满头大汗,干脆脱了外衫,露出,满身的横肉,又是狠狠的一鞭子甩过去,“你今天什么时候不叫唤了,我什么时候停鞭子,叫的越大,老子打的越狠。”
“真不是我的主意.....”田汉民撇过头,分明看到了邱陵脸上的笑意,更是不服气的道,“别光打我一个人啊。”
“我是队长,谁敢打我?”邱陵笑嘻嘻的,丝毫不为田汉民担心。
“我敢!”纪墨板着脸进了屋,对着保庆道,“给我狠狠揍,抽到他服为止。”
“好咯!”保庆高兴地道。
“哎呦....老疙瘩,我服了,服了还不行嘛!”邱陵小时候跟着他小叔邱武学站桩,一个不对,他叔就是一个鞭子过来。
偶尔犯错误了,面对的又是他老子和他叔的婚后双打,所以对他来说,挨打是家常便饭。
但是,从来没有人用过像保庆这么大的力气。
这一鞭子真疼啊。
“现在知道服了,晚了!”纪墨越想越气!
要不是这俩家伙,他能那么倒霉让方静宜这娘们抓现行吗?
而且还得去跟西北军协同抗敌?
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嘛!
“疼啊,老疙瘩!”邱陵的惨叫声越来越大。
纪墨点着一根烟,吐个大烟圈道,“今天就让你俩见识下什么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给我抽,一人再抽五下。”
打出一身伤,回去也没法跟人家爹妈、叔叔什么的交代。
有靠山果然了不起啊!
麻三把保安队被征用的消息告诉众人后,一时间保安队阴云笼罩,连邱陵和田汉民都不再叫唤了,两人都很清楚,这是自己惹出的祸事。
而别人都跟着受了牵连。
邱陵低声道,“老疙瘩,我们不是故意的。”
纪墨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了,看看能不能跑得了吧。”
麻三苦着脸道,“镇长,跑不了,我总感觉有人盯着咱们。”
这是他身为一名专业人士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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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进战壕
虽然比不上贾海利这奇葩,但是通常情况下也准确的吓人。
保庆拧着眉毛道,“镇长,这事可能真的躲不过,既然人家说要发通告,还没问你地,说明早把这边打听的清清楚楚。
现在每条路口都是重兵把手,层层设卡,想出去难比登天。”
纪墨道,“能不能跟本地人打听一下,看看有什么羊肠小道,咱从小路,绕圈子出去,实在不行,咱们人少,雇两条渔船,偷跑出去,不是也可以?”
齐备提醒道,“镇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纪墨气的拍拍脑袋道,“是哦!”
溯古镇属于大东岭,大东岭归西北省,他们即使能跑回溯古镇又能怎么样?
一个秋后算账肯定是跑不了的!
所以,跑或者不跑,其实没有区别。
不管是伸头还是缩头,都是一刀。
臧二道,“镇长,如果北岭军来了,其实咱也不用怕,这不是打海战嘛,北岭军从海面上来,交接不上,再说咱又不是正规军,只是配合罢了。”
齐备咧嘴道,“傻蛋,我要是北岭军肯定不会从海面上过来,从南边直接派兵,怎么都比船方便。
再说,你指望正规军当前锋,留着咱们这些炮灰干嘛使?”
“他娘的。”臧二发现齐备说的是对的。
纪墨叹口气道,“是我带你们出来的,你说你们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跟你们家里人交代。
哎,这趟活就不该接的,闹的现在都回不去了。”
众人听见这话,并没有纪墨想象中的感激涕零,而是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
“干嘛,都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纪墨不解。
崔更人笑呵呵的道,“镇长,你这话说反了,咱好歹手脚快,没什么事,大家担心的是你。”
“啥,担心我?”
纪墨一想,真是这样,保安队的这帮人好像真没一个善茬,就自己一个是弱鸡,叹口气道,“那到时候你们行你们上?”
保庆笑着道,“镇长,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就行,坐镇后方指挥。”
崔更人道,“外面的长官们都有轿子做,我们也可以给你抬轿子。”
纪墨道,“打仗还坐轿子?”
他是看出来了,这帮人嫌弃他拖后腿。
崔更人道,“越是大官越是得坐轿子,有的还带着姨太太一起呢。”
“我就给抬过轿子,一炮轰过来,我们就先跑了,我们那大人没跑出来,脑袋都炸稀碎,我帮着缝了才入的土。”
包大头拍着胸脯,特别仗义的道,“镇长,你要是跑不过,到时候我背着你!”
纪墨的脸都黑了。
众人也没憋住笑。
货栈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纪墨道,“咱们的枪都带出来了吧?赶紧找出来擦一擦,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保庆道,“这你就放心吧,都是箱子里放的好好的,取出来就能用,就是要能弄到头盔就好了,也多个保命的机会。”
纪墨问,“哪里能买得到?”
臧二笑呵呵的道,“这世道,只要有钱,就没买不到的东西,回头我去西北军那边看看,肯定有倒卖物质的,找三十多个钢盔跟玩似得。”
纪墨道,“花钱能让咱们不去打仗?”
“不让咱们去打仗,这有点难,”齐备笑着道,“但是给上官钱,可以不用去当炮灰,如果战事不紧,咱们该怎么逍遥都没人管。
但是战事吃紧,谁都保不准了。”
“真的?”纪墨双眼放光,对麻三道,“把身上的钱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麻三道,“镇长,你放心,都装着呢。”
“把贾海利换回来,他耳朵和眼睛都好使,用处大。”
纪墨抿了一口茶后,又看向了在那哼唧哼唧的田汉民和邱陵。
邱陵不等纪墨说话便赶紧道,“老疙瘩,我不走,我要跟大家同甘共苦。”
田汉民道,“我也是要跟大家一起,绝对不当逃兵。”
纪墨没好气的道,“别跟我倔,让你们去就去。”
在这帮中二少年眼里,眼前的世界还是二维的,方向上还是只有前后左右,纪墨和他们解释再多也是白搭,只有将来多接受社会的毒打,才能明白广阔世界的复杂。
保庆把指关节捏的嘎嘎响道,“山里有牛羊马三百多头牲口,金银首饰合计有两万大洋,要是弄丢了,你俩仔细皮。”
邱陵摆手道,“这样的重任我们可担不起,要不让马东他们去?”
“别废话了,”纪墨不耐烦的道,“你俩收拾收拾就上山,到时候不用等我们,也不用打听我们。
一旦路通了,你们就找岑久生、郭小白,你们一起回去。
他们也能帮你们驮东西,赶牲口。”
邱陵见纪墨神色严肃,就戳戳田汉民让他也别再说话,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应着了。
如果把牲口和财务弄丢了,这些人真的会扒了他们俩的皮。
两个人一人提着一个包袱,老老实实地上了山。
贾海利、杨老实和杨八指是在太阳的光芒逐渐暗淡的时候回来的。
纪墨看到杨八指,很是头晕,对杨八指道,“兄弟,想必你也知道了,西北军要征用我们去打仗,还不得不去。
不能带着你去跟着送命,所以啊,你看,你要不再另觅他处?”
杨八指问,“去打仗有枪吗?”
纪墨摇摇头道,“没有,敌人手里肯定有。”
“那我也不走。”
杨八指挠挠头后道,“我说过的,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枪,我就什么时候走。”
保庆沉吟了一下道,“给你长枪你要不要?”
“长枪能算枪吗?”
杨八指坚定的摇摇头道,“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没有枪我是不会走的。”
“那我就实在没办法了。”纪墨摊手,他也很无奈啊。
斜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柜角两只老鼠打架,麻三过来说西北军的正式通知文书到了。
送文书的小兵拿了一块大洋后,朝着地上吐了个唾沫转身就走了。
纪墨把黄色纸封的文书拿在手里,简单看了看,拿给大家传阅。
保庆道,“镇长,这也太急了吧,明天就让我们报到?”
纪墨道,“晚上好好吃,好好喝,然后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过去。”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晚上,保安队选了一个饭馆子,三十多号人在里面混吃海喝一顿后,便都早早的睡去。
一夜无话。
一大早,起床,刷牙吃好饭后,保安队的人在货栈住客的围观下排成了两个队列,长枪扛在肩上后,整个队伍的气势就变了。
纪墨的安全感大增。
雄赳赳气昂昂的往西北军的军营去。
到了门口,掏出文书,有小兵给他们引路。
军营建在沙滩上,一顶顶帆布帐篷,望不到边际。
西北军的着装并不统一,什么样式的都有,许多兵面带菜色,行为散漫,还有不少是双枪兵,一手烟枪,一手步枪。
让纪墨对传说中的“方静江”的期待少了很多。
令人刮目相看的是海军,各个精瘦,士气饱满。
臧二看出来保庆的狐疑之色,低声道,“不抽烟土的是极少数,当官的也乐意他们抽,抽足了后精神头足,仗打起来也猛。
不过也不用高看他们,真打起来,也就是看着凶,成千上万发子弹出去,两方顶多也就死几十个人。
真正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纪墨道,“那是挺虚的。”
在一处宽大的帐篷处停下,等了半天也没见人传唤他进去,干脆拉了条板凳,点着一根烟,冒着大太阳,在门口等着。
麻三抱怨道,“镇长,这也太拿咱不当回事了。”
纪墨笑着道,“小点声,多大个事,我让你给兄弟口袋里都揣钱,给了吗?”
万一走散了,口袋有钱都能顾得住自己。
麻三道,“给了,每人五十块北岭钞。”
纪墨点点头,眼睛微闭,坐在条凳上,不知不觉中就要睡着了。
麻三拍醒他的时候,他睁开眼便看到了一个小兵站在他的面前。
小兵骂骂咧咧的道,“快点,磨蹭个什么劲,别让旅长等急了。”
“是,是。”纪墨跟着小兵进了帐篷。
帐篷里摆设很简单,一个桌子,桌腿还陷进了沙地里,当中坐着一个光着膀子,拿着雪茄的中年男人。
五短身材,方方正正国字脸,但是偏偏是小鼻子,小眼睛,拼在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上,怎么看都不会比麻三好多少。
两边是条凳,坐着五六个人,另外还有七八个人,卷着裤脚,光着脚丫子,或蹲或站,不过并没有一个关注走进来的纪墨。
“你就是那个什么......”坐在当中的中年人指着纪墨。
“纪墨。”
“对,溯古镇保安队,”中年人翻开面前的文件,骂道,“才三十二个人,够干嘛的,去挖沟去吧。”
就这样,纪墨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边上的小兵连推带搡撵了出来。
“哎,镇长。”麻三眼疾手快,扶住纪墨,对着小兵道,“慢点。”
小兵要骂人,突然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高大人影,比他高出整整一大截,气势迫人,他梗着脖子仰着头道,“干嘛,要造反啊。”
“嘿,哪敢,”保庆咧嘴笑道,“兄弟,以后在一个壕里的兄弟,谁背后都没长眼睛,不得靠兄弟从后面帮着盯着点?”
小兵举枪扬声道,“你威胁老子?”
臧二拨开小兵的枪,往他手里一块大洋,笑着道,“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弄得人憎鬼嫌,何必呢。”
小兵收了枪,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保庆道,“这帮小崽子是最容易对付的,最怕是老兵油子,面上什么都是好好,背地里就给你一梭子,防不胜防。”
纪墨道,“哎,等着吧。”
众人坐在路边的树荫底下,一个钟头之后,便有人开始招呼他们走人,浩浩荡荡的四五千人,全靠双脚在后面走。
保安队的人以纪墨为中心,混迹在其中。
一直走到太阳正盛的时候,连中午饭都没吃上。
纪墨正要埋怨,才想起来,这年头吃三顿饭才是不正常的!
包大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饼子,递给纪墨道,“镇长你吃。”
“不吃,你们吃吧。”
纪墨口干舌燥,什么都吃不下去,站在一处杉树底下,望着前面蜿蜒盘旋的道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路继续南下,再次见到了广阔无垠的大海,曲曲折折的海岸线,到处是嶙峋怪石,遇到不好的路全靠双手爬。
大海,蓝天,风景旖旎。
纪墨的心情好了许多。
麻三从前面跑过来道,“镇长,打听了,这是往海参崴港方向的路,据说要在前面的山头上修阵地,防止北岭军过来。
太阳落山的时候,千人的队伍终于到了目的地。
保安队的人独寻了一处山脊上的平坦地,埋锅做饭,纪墨就坐在一块怪石上,看着杨八指攀着悬崖峭壁往石缝里找贝类。
“你可慢着点。”巨浪拍到杨八指刚刚站立的地方,把纪墨吓了一跳。
“没事。”杨八指把手里的麻布袋子装的差不多后,看也不看就往岸上扔,纪墨想躲,想不到已经被杨老实双手接住了。
“悠着点。”纪墨吓坏了,要不是杨老实接着,非砸到自己不可。
不远处传来了枪声,麻三寻声过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麻三道,“西北军杀了几个索契人。”
纪墨问,“从哪来的索契人?”
麻三道,“就是山上的住户,大鼻子蓝眼睛,皮肤白的那种人。”
纪墨叹口气道,“哎,过了。”
溯古镇也有少量的索契人居住区,不过大多居于山上,过着原始人一般的生活,很少下山,即使是下山,也是成群结队,只是为了来镇上采买东西。
纪墨的记忆中,自己也只是见过几次。
据朱大富说,在武帝时期,一个索契人可以换五斤米。
麻三低声道,“只留下一个姑娘,蓝眼睛,神仙似的,真好看,只是便宜了那王八蛋。”
纪墨他说的是率领他们来此的旅长丁百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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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与西北军的冲突
“那女人现在哪呢?”
纪墨心里暗暗地有点可惜。
“就在山上呢,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麻三指着一处郁郁葱葱的山头道,“百十米的悬崖,想爬都爬不上去,我来回转了好几圈才找到进山入口的,他们真有能耐。
不但找进去了,还把人家住家的祸害的不轻。
丁百顺那帮人正杀鸡宰羊,一个个高兴地不得了。”
纪墨道,“山上住了很多户人家?”
麻三道,“我就看到有十几栋木屋,死掉的索契人尸体有五个,再往前去就不知道有没有住家的了。
不过我看那车轱辘印,马蹄坑,都在石头上磨出来了,人应该住的不少。”
话音刚落,一声枪声突然响起来,在群山中回荡,经久不息。
接着又是不断的枪声,越发的密集。
在山脊下驻扎的西北军停止了埋锅做饭,纷纷拿枪,逐着枪声进入了茂密的山林。
麻三道,“镇长,我再去看看?”
纪墨摇摇头道,“别去了,枪子不长眼睛,小心点好。”
“镇长,你这是看不起人。”麻三丝毫不领情,没有一点感动的意思,“伤不了我!”
纪墨道,“你再快也躲不过枪子,老老实实地在这待着,等会再去看看什么情况,不着急这么一时半会。”
齐备从不远处拎着一个空麻袋回来,对着纪墨道,“镇长,他们说咱们是保安队,不归他们管,吃喝全让咱们自己想办法。”
纪墨骂道,“奶奶个腿,都是些什么玩意!”
心里再次把方静宜全家女性给问候了一遍。
简直存心不让他活啊!
臧二道,“要不我来去吧?给后勤的人塞点钱,想要什么都有。”
齐备没好气的道,“老子比你傻?
就不知道给钱?
主要是狮子大开口,不划算,有那钱,做什么不好,非便宜他们?
咱们自己带的粮食要是省着点吃,撑个一个星期没问题。”
纪墨道,“省?怎么省,一天两顿饭?”
这些人现在已经被他惯坏了,一天三顿饭,一顿都不少,突然改成两顿,估计没有几个能撑得住。
保庆道,“回头我去山里打点野物,傻狍子,兔子,野猪总是少不了的。杨八指也会找海鲜,搭配着吃饿不死。”
“对,这就是咱大东岭的好处,只要一开春,到处是宝,什么都不会缺,”齐备笑着道,“再怎么样,也不会饿死人。”
纪墨道,“只有你们是聪明人?别人就不知道这么干了?
今天这只是先头部队,听说过几天还有很多人要从西北过来。
大部队开进来就是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到时候别说找野物,就是想挖棵野菜,摘个果子都得抢。”
臧二咧嘴笑道,“还真是这样。”
纪墨对齐备道,“花点钱就花点钱吧,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总不能饿着肚子。”
吃不饱,从哪里来力气跑路?
齐备叹口气道,“那我就再去。”
起伏连绵的群山中的枪声依然在继续,不但没有停止的意思,而且进山的西北军越来越多,枪声越来越大。
“杀了索契狗.....”
“不要让索契狗跑了.....”
“........”
杀声,喊叫声彼此起伏。
这些事与纪墨不相干,索性就枕在一块石头上睡觉,夕阳最后一点光芒全倾斜在他身上。
一个囫囵觉睡醒,饭也做好了,没有饭碗,只能捧着巨大的贝壳盛米饭,用树杈子当筷子使,条件困难,他也没有计较。
“扇贝没烧熟。”纪墨一边吃一边道。
麻三指了指杨八指道,“镇长,他是生吃的。”
纪墨忍着恶心道,“各人有各人口味。”
他顶多也就能接受三文鱼生吃,其他的都入不了口,哪怕是鲜嫩的生蚝。
西北军对山上索契人的围剿以丁百顺伤了一只耳朵为代价草草结束。
麻三心灾乐祸道,“镇长,你都没想到,丁百顺也太没本事了,带着百十个西北军居然还被几十个索契人压着打。
而且手里的姑娘被放跑不说,耳朵还没了一只。”
纪墨笑着道,“怎么可以这么说,不是我丁百顺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
保安队的人听了哈哈大笑。
臧二笑着道,“这丁百顺这名字还真好,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讨口彩上来的。”
纪墨疑惑的道,“什么意思?”
臧二道,“我以前在部队上的时候,大将军有两个左右副官,一个叫常胜,一个叫毕赢。
每到出征的时候,大将军必须得带着这两个人,主要是图吉利。
你瞧瞧这丁百顺,有百事顺的意思,多吉利啊。”
“对,”保庆一拍大腿,笑着道,“确实就是这样子,我们镇上有个人叫洪树,有人说叫逢赌必输。
但凡赌钱的人,从来是不敢靠近他,也不敢和他说话的。
甚至有红白喜事的,从来不让他进门。
虽然朋友少了许多,可一年份子钱能省了许多。”
纪墨听得目瞪口呆,再次刷新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太阳从群山中消失后,海风渐起,巨大的海浪从遥远的天际涌过来,不知疲倦的拍打着悬崖峭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纪墨抱着胳膊,又往身上加了件衣服,跟着许多西北军一样,跑下山脊,越过低洼的山坳,跑进了茂密的山林里。
彻底远离海岸。
天黑后,山上山下都是西北军搭的火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接触和纠纷,保安队没跟他们扎堆,特意选了一处泉眼处,水流潺潺,大家用水都很方便。
保庆不知道从哪抓来的一只野山羊,正在溪边扒皮,纪墨只看那山羊角就知道又是一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心里不好受。
唯有多吃两口才能弥补内心的伤痛和负罪感。
吃饱喝足,本以为这一夜会平静渡过的时候,四五十个西北军在一个壮实的年轻人朝他们过来。
他们的眼睛直接瞄在了围着两棵大树搭着的长枪。
壮实的年轻人用手把帽檐往脑袋后面放了放后,越过在地上盘坐着啃羊腿的包大头,伸手就要拿长枪。
“兄弟,手太长了吧。”
保庆的大手箍着年轻人的手腕,使他一动不得动。
“你们是保安队吧?”
年轻人脸涨的通红也没挣脱开,冷声道,“这么好的长枪放在你们手里也太可惜了,老子帮你们拿着擦擦锈,不是挺好吗,怎么你有意见?”
“兄弟,谢谢你的好意了,擦枪这活我们自己会,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纪墨懒洋洋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和泥土,然后给保庆递了个眼色。
年轻人刚感受到保庆要放手的意思,便迫不及待的收回了手,骂道,“话呢,我已经说到这了,今天呢,你们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告诉你们,别惹老子发火,不然你们这三十号人一个都别想好。”
说着他身后带过来的五十多号人,也都一起围了过来。
“要求打架啊!”两眼放光的包大头腾的站起来身,面前挡他路的两个西北军还被他推了一把。
西北军立马就把枪栓哗啦啦的拉了起来,对着包大头。
保安队的人跟着起身,也跟着拿起来靠在树上的枪,双方便这样对峙起来。
一时间气氛紧张。
中年人拿着手枪直接对着保庆,骂道,“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有胆子你再来啊!
老子现在就告诉你,老子是第三军第一连连长孙成飞!”
“手枪!”杨八指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年轻人的手,要不是旁边的杨老实和马东拉着就直接冲了过去。
“兄弟,你这是要故意闹了?”
纪墨一肚子火气,方静宜欺负他,他认了,丁百顺忽略他,他也不恼,丁百顺身边的勤卫兵推搡他,他也不气。
毕竟一个得罪不起。
但是眼前这个什么连长在他这个镇长面前蹦跶,他就不能乐意了!
他这都受了一天气了!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
今天要是妥协了,受气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年轻人眼睛的枪口继续对着保庆,眼睛瞟向纪墨道,“别以为老子跟你说两句话,就真把自己当什么玩意了?
识相点,不要再跟老子废话。”
纪墨脸色一变。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真没人这么骂过他。
“好的很,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纪墨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在齐备与包大头中间,两支手一挥,大喊道,“揍死这帮子龟孙!”
齐备飕飗一下,包大头一声大叫,就都从纪墨面前闪开了。
然后纪墨只听见一声枪响,他彻底暴露在西北军面前,刚才的豪气陡然不见,吓得立马窜进了一颗树冠遮天,枝干粗大的橡树后面。
“杨八指,日......你.....姥姥......”
保庆愣愣的站在原地,那声枪响后,子弹就是贴着他头皮飞出去的!
本来纪墨一声大吼之后,他已出手,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杨八指会突然冒出来,然后惊着了孙成飞。
孙成飞吓得直接扣动了扳机,差一点点就爆了他的脑门子!
吓人不吓人!
死在自己人手里,冤不冤啊!
“枪!”杨八指跪坐在孙成飞的身上,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拿着枪对着杨老实喊道,“我有枪了!”
“滚蛋!”保庆见杨八指做错了事情,脸上笑嘻嘻的不说,居然还不搭理自己,更来气了,忍着踹杨八指的冲动,把孙成飞提起来,上去就是两巴掌,骂道,“还不让你的人停手!”
保安队的人说动手就动手,西北军根本就没有开枪的机会,如同虎入羊群,四十多号西北军已经有一半倒在了地上。
孙成飞看见刚才那个啃羊腿的光头胖子居然一手提着一个,他的两个手下,居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老老实实地头碰头,瘫在地上成了烂泥。
这是必败的局势了。
他不得不喊道,“住手,住手,不打了,不打了!”
奈何,他说话不好使,他的人愿意停手,保安队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乐意停手。
这个时候,纪墨在麻三的陪同下,大摇大摆的走出来道,“停手吧。”
两方立马就成了泾渭分明之势。
保安队的人嘻嘻哈哈,西北军的人疼的直叫唤,唉声叹气。
不远处有人听见枪响,便大声的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索契人来了?”
保庆松开孙成飞,笑着道,“枪是你开的,你去解释吧。”
孙成飞无精打采的没入黑暗中,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道,“没事,看到一头野猪,没打着,让给跑了。”
他不是不能说实话,而是不敢说实话!
他带着五十多号人来找一个乡下来的保安队的麻烦,还挨了顿揍,谁能不笑话他?
丢人!
以后还怎么在队伍里立足?
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娘的,大半夜的,没事别乱开枪,吓死老子了。”声音渐渐不可闻。
孙成飞从黑暗里走出来,看看纪墨,又看看保庆,叹口气道,“老子认倒霉,就这吧,枪还回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纪墨朝着杨八指那边望过去,杨八指正依靠在一颗树上,与杨老实脑袋对脑袋的研究手里的手枪,他知道无论如何这把枪是还不回去了。
只得笑着道,“你想打就打,你想好就好,你这是拿我们当什么了,没你这么办事的。”
孙成飞道,“那你想怎么样?”
纪墨道,“你听过有把缴获还给敌人的道理吗?
我们大度,既往不咎,你们走人。
但是这枪就当你给老子的精神损失费,刚才你可把老子吓得不轻。”
孙成飞看看精神抖擞的保安队,再看看自己这边鼻青脸肿的手下,叹了口气,朝着手底下的人骂道,“走了,不够丢人啊,一群废物。”
看着逐渐远去的西北军队伍,保庆笑着道,“果然是将熊熊一窝,我们保安队在镇长的英明指挥下,各个英勇的不得了。”
纪墨笑着点点头,非常的欣慰。
“镇长,我刚才也干倒了一个人。”贾海利邀功道,“誓死为镇长效力!”
“是为溯古镇人民效力。”纪墨今天倒是对贾海利刮目相看,这家伙今天居然没有带头跑。
“这是哪来的?”麻三快速的掰开贾海利的手指。
“麻三,你干嘛....”贾海利猝不及防,一块手表从手里掉落到地上。
“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纪墨捡起来地市的银色手表,笑着道,“为了块手表,你挺拼的。”
“镇长,这是我特意抢回来孝敬你的。”贾海利气呼呼的瞪了眼麻三。
“那就谢谢了,不过,不占你便宜,咱们可以换一换。”
纪墨毫不客气的把手表戴在了自己的手上,而把自己原来的那块怀表给了贾海利。
126、工事
贾海利道,“镇长,这个手表有点重,你戴着的时候注意一点,别勒着手腕子。”
“谢谢你的关心,我觉得挺好的。”
纪墨撸了撸衣袖,即使有火光,他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还是把表盘在自己眼前亮了亮,满意的道,“给你的那个怀表装好了,万一我将来发达了,那就是不得了的东西,千金难买。”
“那我就好好留着,将来传给儿子。”
贾海利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不以为然,突然立马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大声道,“镇长,有马蹄声,来了好多人。
好像有不少骑马的。”
保庆不屑的道,“老子眼睛早就看见了,还要你说?”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处的山脊上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一条火龙正朝着这边过来。
西北军也发现了从北边方向过来的队伍,大概有了预料,并没有出现什么动静。
只等火光越来越近的时候,西北军这边才有人举着火把迎上去。
源源不断的人马从山脊上下来,看也不看纪墨这一对人马,把他们的这处地盘给占用了。
纪墨没地说理,根本就惹不起!
他们几十号人去跟几百人斗,简直是以卵击石!
再次带着保安队的人挪窝,往山头上去,再次回望山下,发现那条火龙望不到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没上来呢。
干脆一跺脚,带着保安队的人沿着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山路继续往山上走。
要是不走远点,回头好不容易找着的地,又得腾给别人。
路过一处平坦处的时候,麻三举着马灯,指着一处路口道,“镇长,往前面走就是索契人的居住的地方了,估计还被丁百顺他们占着呢。”
纪墨道,“咱们就继续往前面走。”
黑夜中,山路更是难行,要不是包大头扶着他,他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往前面大概又走了一里地后,从山下蔓延过来的火龙仍然没有缩小的趋势。
保庆道,“要不咱们再往前面林子里走走?”
“那不然能怎么办?”纪墨叹口气道,“这都被撵成丧家犬了!”
他自己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窝囊过呢!
山路十八弯,纪墨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终于在一处有水源的山涧停歇下来。
纪墨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点着一根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望着浩瀚的星空,不时的发呆。
跑前面打探的麻三回来道,“镇长,前面有两家住户,好像人都跑了,要不我们去那住?”
纪墨摆摆手道,“不去,折腾,明天一早还得下来。”
火堆再次升起来,保安队的人就这样围着火堆睡了一夜。
第二天刚擦亮,纪墨就醒了,浑身腰酸背痛,简直没有一处好地方。
重重青山,溪水顺着山缝里流出来,他当做水龙头,直接对着喝了两口后,真甜啊!
然后脑袋放山区,脑袋和脸一起洗了。
杨八指从山涧里捞出来不少鱼,一条一条往岸上扔,包大头、齐备等人也不破开,直接架在火堆上烤。
杨八指洗洗手,从水里上来后,把放在岸边石头缝里的手枪重新插入腰带上,见纪墨张望过来,便道,“这是我的。”
“我知道枪是你的。”
纪墨忽然间发现,自从这家伙身上有了枪后,整个人又突然变正常了。
因此他试探性的道,“兄弟,你现在枪也拿到了,我这边就不方便再留你。
你也知道兵荒马乱,我们也不能拖累你。”
虽然吃了他不少海鲜和鱼,但是纪墨看到他依然挺不舒服,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实在碍眼。
而且那么鲁莽,昨晚差点闹出乱子,保庆的那条小命等于是捡回来的。
不如赶紧走了的好!
谁知道杨八指摇摇头道,“朋友有难,我自当鼎力相助!”
“朋友?”纪墨糊涂了,谁他娘的要跟你这种精神病人做朋友!
有多远走多远好不好?
杨八指道,“我跟杨兄一见如故,已是知己,他有难,我自当与他同进退。”
杨老实见众人都望向他,急忙摆手道,“我没有,没有!”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杨八指的知己!
纪墨道,“兄弟,你毕竟是一个人在外面,一家老小也放不下吧,何不早早的回去呢?”
杨八指道,“我就一个人。”
纪墨挠头道,“情况你也看到了,留在这里实在很危险啊,而且,我们没有钱给你。”
杨八指正色道,“你太小瞧人了吧!
我杨八指行走江湖,靠的是侠义二字!
铜臭之物如何入的我的眼!”
纪墨皱眉,这是正常状态还是不正常状态?
叹口气道,“那就随便你吧,不过先说好,留在这里,得听我的,不能擅自行动。”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杨八指歪着脖子道。
纪墨挠头,这个问题深入本质,他又不给人家发钱发饷,人家为什么要他听他的?
他正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突然听见杨老实大声道,“他是镇长,只要是镇长的话,所有人都得听。”
“哦,多谢杨兄解惑!”
杨八指冲着杨老实拱手道,“以后只要是镇长的话,我就听!”
杨老实又低声的道,“只有纪镇长的话你才能听。”
“杨兄说的极是,天下镇长何其多!”杨八指感叹道,“只能听纪镇长的。”
杨老实又接着道,“咱们得跟着镇长。”
杨八指点点头,“杨兄,你是最懂我的,我是有本事的。
我跟着镇长,全天下人就明白了,咱们镇长不是那么好惹的。”
听着两人一问一答,纪墨有点怀疑人生。
是不是自己跟不上社会了?
左右看看保庆等人,见他们也是疑惑,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这不是自己的错。
麻三从远处飞奔而至,大声的道,“镇长,打听清楚了,昨个夜里来的是第一师师长蒋志宝,是个大胖子。”
纪墨道,“昨晚到底来了多少人?”
麻三道,“第一师五个旅全齐全了,现在这边我随便一估摸,怎么着都有两万来人吧?
而且,还有不少民夫,搬粮食,喂牲口的,大几千人应该有。”
纪墨道,“那先别管,吃饭吧。”
拿了条抹了盐的鱼,一口气吃了三条。
吃完后,没有茶喝,怎么都觉着不自在。
太阳起来后,他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贾海利走过来,拧着眉头道,“镇长,不对劲。”
纪墨正要问怎么不对劲的时候,贾海利的双手突然抓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自己从大石头上直接摔了下去,屁股落到碎石块上,疼的他嗷嗷直叫。
正要大骂之时,一根箭矢射向自己刚才蹲着的地方。
他吓得一身冷汗。
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箭矢朝着保安队的众人射过来。
众人躲在巨石之后,保庆挥手道,“搜!”
然后带头钻进了茂密的丛林之中。
纪墨身边只留下来了包大头和贾海利,他抖着手点着了一根烟,吐出烟圈后骂道,“太他娘的吓人了。”
要不是贾海利反应快,刚才那一箭就是对着自己脑袋的。
贾海利道,“镇长,你没磕着哪吧?”
“谢谢你了。”纪墨说的很真诚,“没事,辛亏你反应的快,你怎么知道有人射箭过来?”
跟着小命相比,屁股疼一下能算得了什么事?
贾海利道,“镇长,我看到好几只鸟从那里飞出来的,呱呱叫,明显是不情愿的,要不就是老巢给人占了。”
纪墨道,“奶奶个腿,招谁惹谁了,朝老子放冷箭,什么玩意。”
贾海利捡起来地上的箭矢,瞅了又瞅后道,“镇长,有可能是索契人,昨天西北军杀了他们不少人,估计这会正到处找机会报仇呢。
以为咱们是西北军呢。”
纪墨道,“他们不是有枪吗,放枪多好。”
贾海利道,“都是土枪,打不出多远距离。
而且,估计是怕惊着大部队。
咱们要是真着了他们道,他们拿了咱们枪,才真叫热闹呢。”
纪墨骂道,“回头见着了,也不用客气,尽管开枪,气死了。”
他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保庆等人从林子里出来,走过来道,“镇长,人都跑了,有可能是住在这里的索契人,路比咱们熟,随便一绕,就把咱们弄晕了。”
纪墨看向麻三,“你也没追上?”
麻三讪笑道,“到处是山洞,草丛,随便往地一躲,根本没法追,要说追人,还是得靠贾海利。”
他只是跑的比较快而已,并不擅长追踪。
“我哪里有那本事!”贾海利急忙否认道,“我也追不上!”
纪墨道,“行了,没人让你去追。大家都注意点就是。”
号角声在山中突兀的响起来。
臧二道,“镇长,这是军队里的起床号,咱们得走了。”
纪墨点头。
昨晚天黑路滑,众人左绕右拐,并没有几个人记得路,最后还是在贾海利的带领下出了山林,重新上了海岸线的山脊上。
今天的任务是挖壕沟。
但是挖开薄薄的一层土后,底下全部是坚硬的石头,没法深挖,所以只能垒石头当掩体,至少得要齐腰高。
保安队被分了一大截的山头。
麻三抱怨道,“镇长,这是欺负人呢,咱们就三十几个人,给咱们这么长,纯心要累死咱们。
还说要是完不成,就军法处置。
肯定是孙成飞那王八蛋捣的鬼。”
纪墨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干着吧,早点干完,早点结束。”
不管怎么样抱怨都是没用的,既然逃脱不了,那就只有承受了。
保庆把两块大石头堆上去后,骂道,“石头溜滑,一点儿不好堆,只能用凿子凿了。”
纪墨低头看了看光滑的接触面,这用101胶都不一定好使。
但是还是道,“用泥浆试试吧。”
这一次,他难得的没有偷懒,帮着保安队的人拌泥浆,找填塞的碎石。
但是只干了一会,便被大家撵到了一边。
仰躺在一块巨大的平坦的石头上,百无聊赖,想往远去,又没那个胆子。
就这样,一直到日落西山。
收工后,众人继续回到昨晚的地,不过经过早上的事情后,众人都留了心眼,都躲在石头块后、山体缝隙或者粗壮的树干后睡觉。
两个人一组,轮流守夜。
保安队再次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一个夜晚。
这一次,天一亮,吃完东西,他们没等号声便开始出发往阵地上继续垒掩体。
纪墨看众人筋疲力竭的样子,不好意思一个人再站在一边看着,不管他们怎么劝阻,还是帮着垒。
半天下来,他的手全部磨破了,一边干活,一边唉声叹气。
太阳收山之时,从北边来了汽车队,上面是黑黝黝的大炮。
汽车队的后面,是四五千人的骑兵队。
臧二道,“炮兵坐汽车,骑兵骑马,步兵只能在后面跑,可怜啊。”
纪墨问,“是不是前面的路重修了,不然汽车怎么过的来的?”
他们来的时候,许多路口最宽处也只能容一架马车过,而且不少路段是爬上来的,连马车都过不了。
保庆道,“镇长,他们有炮啊,放他一炮,什么样的路都能趟平了,要是嫌麻烦,埋两颗炸弹,都挺好的。”
到天渐黑的时候,从北面陆续又部队开进来。
麻三道,“我打听了,这是第三军第二师,师长叫陈劲松。”
纪墨道,“看来西北军早就在东方港附近屯兵了,不然怎么可能来的怎么快。”
麻三道,“那是肯定的。”
纪墨管不了这么多。
日子就这么过着,到第三日,他们的掩体终于修好,好在没有人为难他们,验收合格。
他们被归于第三连,受孙成飞管辖。
孙成飞背着手在保安队的队伍里走来走去,大声道,“我可是受丁旅长的嘱咐,好受管教你们。”
怎么样,犯了老子的手里了吧!
“别拿鸡毛当令箭,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纪墨累的瘫坐在旁边地上,看着不怀好意的孙成飞道,“想使唤我们,下辈子吧。”
他根本懒得搭理这货。
127、荒凉
而且,分到孙成飞的手里,他隐隐还是有点高兴地。
毕竟“打”过交代,已经把对方得罪死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更糟糕了。
孙成飞大声道,“你敢违抗旅长的命令!”
纪墨道,“行,我听你的,到时候我们反正在一起的,你的后背放心交给我们就是了,保证安排的明明白白。”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
孙成飞看看纪墨,又用眼睛瞥了一眼保庆,发现保庆正对着他笑,浑身打了个激灵后,骂道,“你们想怎么样!”
纪墨在麻三的搀扶下起身,搂着孙成飞的肩膀,笑呵呵的道,“孙连长,是你想怎么样,我这么说吧,除非你能把我们保安队三十多号人直接在这里摁死。
要不然你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我的意思你明白没有?”
“我们三连有一百四十多人!”
孙成飞咬牙切齿的掏出来手枪,恨声道,“真逼急了老子,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他堂堂一个连长让一个乡下来的保安队给威胁了,真是笑话!
无论如何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纪墨推开手枪,笑着道,“孙连长,说实话,咱们没深仇大恨,何必闹这么不开心呢。
要我说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保庆走过来,当着三连所有人的面对着孙连成躬身行礼,然后又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孙连长,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一次吧。
以后我一定为你鞍前马后,尽心尽力。”
“真的?”孙成飞高兴地问。
“嗯?”这话把保庆都问愣了。
老子就走个过场,给你个面子,你还敢当真?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是什么货色啊!
纪墨赶忙道,“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我们保安队一定为孙连长马首是瞻。”
“放你娘的屁!你当老子傻嘛!”孙连成推开纪墨道,“老子才不信你的鬼话?”
“我是实话实说。希望你以后多关照我们!”
纪墨糊涂了!
保庆的鬼话,你都能信,为什么他的话就不能信!
他明明说的很真诚的!
“一看你贼眉鼠眼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得多傻,才能信你的鬼话!”
孙成飞得意的道,“告诉你,老子早就看穿你的手段了,不会上你的当!
想骗我,没门!”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是不能侮辱我的长相!”
纪墨气的脸都歪了,他哪里长的贼眉鼠眼了!
只是最近风餐露宿,没有收拾而已!
孙成飞渍渍道,“说到你痛处了吧,我告诉你,别在老子面前耍这些小聪明。”
纪墨没好气的道,“那你要老子怎么样,是你让老子听你话的,老子现在答应你了,你还说这么多废话!”
“行,行。”孙成飞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到时候你们离着老子远远地,不会为难你们,但是千万别冲老子放黑枪。”
他早就领教过保安队的本事,说不怕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战场上,前面有敌人,后面再有人放黑枪,真是不用活了。
除非像纪墨说的,把保安队的人都解决了,别说他没这个能耐,就是有这个能耐,他也没这个胆量干。
毕竟现在跟前几天不一样。
这会汇聚着各方四五万大军,很多是互相不隶属,不熟悉。
他要是跟保安队的人弄出来点动静,极有可能惊营。
到时候,几万人自相残杀,那就乐呵大了。
这种事情,他可是亲自经历过得。
他还畅想过,如果他将来做了师长或者军长,像这种规模的作战,第一件事就是禁止下面的兵随意进山捕猎。
纪墨塞一根烟进他嘴里,然后帮着点着了,笑着道,“你想多了,你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孙成飞道,“虽然呢,我让你们离着我远点,但是不能跑的太远,我们要随时开拨,到时候找不到你们人很麻烦的。”
纪墨点头道,“我明白,就在你们边上,不会跑远的。到时候开拨到哪里?”
既然现在有了地方,他肯定也不乐意跑别处去了。
孙成飞道,“那谁知道,看师部的决定,分配到哪个山头,就在哪个山头驻防。”
纪墨点点头,算是应了好。
夜幕降临。
这一晚他睡在柔软的草皮上,倒是比往日睡得格外的香。
第二日一早,第三连正做饭的时候,接到了驻防命令。
第三连所在的第一旅,也就是丁百顺所率部,往前推进十里地,作为第一道防线。
除了第一旅的官兵怨声载道,作为旅长的丁百顺大概也是不高兴的。
大早上的就把手底下一个叫袁敬的团长给抽了三个大耳刮子。
孙成飞及时上前对自己的团长表示慰问,又被袁敬连扇十几个大耳刮子,就这还不解恨,又踹上几脚。
拍马屁拍到马脚上的孙连成愤恨不已,但是又没办法。
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挨打了,只能自认倒霉。
纪墨望着孙成飞红肿的脸,没忍住笑。
孙连成骂道,“奶奶个熊,你笑什么!”
纪墨道,“我没笑。”
“你就是笑了!”孙连成愤恨道。
“不是,你们第一旅是后娘养的吧,怎么让你们做第一道防线?”纪墨诧异的问道。
“那是因为师长换了。”孙成飞道,“我们上一任师长在于北岭的战役中以身殉职,现在这个师长就是原来三旅的旅长,跟我们丁旅长本来就不对付。”
“我说呢。”纪墨从边上挖了一棵草递给孙成飞道,“捣碎了,敷脸,有奇效。”
“这是什么玩意,你不是要故意毒死老子吧?”孙成飞面带狐疑。
“毒死你对老子有什么好处?”纪墨没好气的道,“没见识就是没见识,搁北方,这个叫海葱,根茎叶既能吃了,又能敷,反正是个宝贝。
要是吃多了,肯定有毒。”
再具体一点他就不知道了。
就这么点知识,他还是跟着朱大富学的。
孙成飞半信半疑的接过,然后道,“那我就试试吧。”
吃完早饭,刚刚露头的太阳,被一阵乌云压了下去,海风吹起,携着一阵暴雨,把第一旅这一支南下的队伍吹的东倒西歪。
纪墨冻得浑身打冷颤,躲在一块巨石后,骂道,“这是什么鬼日子!”
麻三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颤声道,“镇长,要不要在这歇一歇吧!”
纪墨摇头道,“别,这里也没躲雨的地方,呆着也不算事。”
四五千人,又是骡子,又是马,还有板车,长长的队伍,最终在下晚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
但是暴雨依然没有停歇,而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众人不得不分开,各自找崖壁底下、峡谷缝隙、山洞、密不透风的树冠底下躲雨。
保安队是落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停下后,干脆就在一处山坳的崖壁下躲了起来。
保庆和齐备等人冒雨出去砍树杈子、捡枯草,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升起来火堆。
纪墨同其他人一样,脱了裤子、外套,只留下一件裤衩子,挨着火堆,叹口气道,“真是流年不利啊。”
真是恨极了邱陵和田汉民这俩犊子!
当然也少不了多骂方静宜几句!
麻三道,“听说丁百顺从马上摔了下来,有可能要回去修养呢。”
“故意的吧?”纪墨问。
“又不是新鲜事。”臧二道,“靠这几千人来挡北岭大军,真是够呛的。”
纪墨冷静的道,“如果到时候真有什么事情,尽管先跑,不用管别的。”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趁着火堆旺,众人在砂锅里胡乱煮了米粥,喝完后,都早早地躺下了。
雨继续下,下了一夜。
第二日又是整整下了一天。
直到第三日,雨果天晴,太阳底下陡峭的崖壁,却更显得荒凉。
不少人都生病了。
凡是生病的人都被放在悬崖边上,各个面色苍白,迎着暖洋洋的太阳光,有气无力。
有的嘴里还在念叨,“救我,救我....”
“我不要死!”
有的甚至有点歇斯底里。
纪墨问孙成飞道,“没有军医治一治吗?”
孙成飞奚笑道,“要是有军医,咱们旅长就不会回去了,看他们的造化吧,要是挨不过,全扔海里去。”
到下晚的时候,悬崖边上躺了五六十个人。
太阳的余晖底下,大多数一动不动。
因为都生怕被传染,无人敢过问。
纪墨道,“咱们不是打了条鹿吗,鹿血放出来,鹿肉全部烤熟了,给他们喂点吃的。还有,再煮点米饭。”
“镇长,有些人还在咳嗽呢,保不准就是肺病,要是过给咱,就麻烦了。”
保庆虽然平常很听纪墨的,但是此刻看着在那咳嗽不止的士兵,他还是很犹豫。
“你们煮熟了,我去喂。”纪墨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些普通士兵吃不饱穿不暖,许多瘦骨嶙峋,营养不良,免疫力底下。
他不懂治病,但是他知道吃饱喝足了,人的抵抗力就会增加!
从短褂下摆割了一个三角形的布片,系在脸上,捂住口鼻,只要能防住飞沫和喷嚏,自己就是安全的。
然后端着一砂锅的鹿血就要过去。
麻三道,“镇长,要不我来吧。”
纪墨道,“不用,你们把鹿肉烤熟透,等我给他们喝完鹿血就来取。”
然后就端着砂锅,不顾别人异样的神色,用贝壳当勺子,挨个给生病的兵喂鹿血。
有的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意识不清醒,但是还是会用干裂的嘴唇,本能的吞咽。
鹿血弄得他们身上到处都是,纪墨也没功夫去给他们擦,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一边喂鹿血,一边点数,最后点下来是六十一个人。
鹿肉烤熟后,保庆他们要代替纪墨去,纪墨摆手道,“我一个人就我一个人了,你们就别冒险了。”
这年头,不管是感冒还是肺炎是真能要人命的。
他自己去心里有谱,生怕保庆他们大意了,被传染上病毒。
喂鹿肉更简单了,大部分都是有清醒意识的,纪墨只要把鹿肉塞到他们的手里就可以,由着他们自己吃。
至于部分不清醒的,他就没办法,只能继续灌两口鹿血。
做完这一切,他把衣服全部脱掉,站在山泉底下冲一个澡,浑身洗的干干净净。
等他上来后,孙成飞道,“你他娘的倒会多管闲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墨笑着道,“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入夜后,杨老实入山又用弩打了一条鹿。
纪墨再次给病人喂下鹿血,给了鹿肉。
风刮起来后,浪涛汹涌,巨大声响在悬崖下的海面上回荡。
纪墨隔着七八个人就给生了一个火堆,然后笑着道,“你们能动的就尽量来这凑凑,发汗就好了,明天就是一条好汉。”
“哥,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拉着纪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小脸圆嫩,大概还没有沾上大烟的习惯,牙齿也齐整。
但是依然脸色苍白,眼睛暗淡无光。
“你说呗。”纪墨难得的有了点耐心。
“我叫方小刀,我有个姐姐在家呢,万一我没了,她不知道,就白等了。”
说着说着眼泪水就下来了,“你帮我写封信吧,告诉她,我回不去了。”
“方小刀是吧。”纪墨忍不住泪水眼眶子打转,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不能认输,不就是个感冒嘛。
咱就好好地和他斗一斗,得让它明白,咱们是打不倒的。”
海风变得越来越大,吹。
但是不远处的人看到这一幕,觉得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方小刀凄然道,“你是个好人。”
纪墨骂道,“你知道老子最讨厌什么嘛!老子最讨厌别人给我发好人卡!不如给老子钱实在。”
方小刀咧嘴道,“我没钱。”
纪墨安慰道,“那就好好挣钱,早晚有一天你会有钱的。”
“好。”方小刀有气无力的道,“不过,我也先得给我姐姐后,她用不完了才能给你。”
“好。”纪墨干脆把自己的外套批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再次忍着冻,脱溜光跑到山泉底下冲了澡。
ps:各种求......
128、无愧于心
洗完后,就躲到崖壁底下,偎依着火堆。
“镇长,披件衣服吧。”
保庆把自己的短褂放在纪墨的肩膀上,自己毫不在意的光着膀子道,“你冻坏了可没人照顾你。”
纪墨道,“我包袱里还有一件换洗的衣服,麻三。”
“给你找出来了。”麻三把保庆的短褂还回去,笑着道,“镇长,那些人都有病,咱要不就别管了?
说不定明天还有生病的,管不过来。”
纪墨笑着道,“谁在外面没个三灾六病的,能互相帮衬就互相帮衬。
何况暂时没别的事情做,就做做实验,看看鹿血啊,鹿肉有没有效果。
万一有效果,后面咱们自己有病了,也就这么吃。”
包大头道,“我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娘说,天天你娘说,”齐备笑着道,“就没你自己想说的?”
包大头皱了下眉头,接着道,“我娘还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齐备哑然失笑道,“大头,这点我真佩服你,你老娘说啥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包大头举着拳头道,“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
齐备好奇问,“你是练说话,还是练功啊?”
“管你屁事。”包大头闻见崔更人烤的苞米香,不再搭理齐备,开始往崔更人跟前凑。
众人也就不再搭理包大头,本来就不是明白人,于是继续看向纪墨。
麻三苦着脸道,“镇长,你是没见识过疫病的厉害,这传起来可是凶的很呢,有一年我去一个庄子,全死绝了,剩下的全是牲口。
吓得我拔腿就跑。”
纪墨笑着道,“通常情况下呢,感冒只能靠自己硬抗,但也不是说什么都不做,最重要的是吃好。
只有吃得好,吃得饱才有力气把这病熬死。”
病毒什么的,他相信他说了也没人懂,干脆也就不说那么深了。
保庆道,“镇长,话是这么说,可总归是有风险的。
我们这里年龄大些的,都是经历过的,特别是肺病,很难有治好的。
只要一个人得了,其他人也难落着好。”
“严格来说,那不算肺炎,应该是呼吸道感染造成的。”
纪墨不是专业的医生,说不出什么东南西北,但是还是努力的说些自认为自己懂的,“感冒引起的咳嗽,不是绝症。
很多人治不好,还是因为医疗条件有限,还记得在东方港的医院吧,不少人伤口都很深,但是都活了下来,所以,有些病他是能治得好的。”
他在医院里是看见过抗生素的,本来想买一点的,只是当时医院的病人过多,药品短缺,他有钱都没地方买。
保庆道,“这倒是真的,我看好几个人腿都断成那个样子了,放乡下必死无疑的,那医生的水平就是高,还是给救喘气了。”
纪墨道,“行了,你们别管了,要是怕我得上,你们就距离我远点睡。”
“镇长,瞧你这会说的。”臧二嘿笑道,“你都不怕,我们怕个球。”
纪墨两人一摊,笑着道,“那就得了。”
然后摸摸光秃秃的脑袋,往石壁上一靠,就睡着了。
夜里迷迷糊糊地,听见有动静,睁开眼睛,发现睡着他边上的包大头正抱着腿脑袋左晃右晃。
纪墨小声问,“干嘛呢,三更半夜不睡觉,你娘又喊你了?”
包大头道,“跟着你,我娘就不会喊我的。”
纪墨点着一根烟,然后问,“那你怎么不睡觉?”
包大头道,“镇长,我有心事。”
“心事?”纪墨笑着道,“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能有什么心事?”
“你说她吃饭没有?”包大头问。
“你说的是黄半安吧?”纪墨没好气的道,“你看看都几点了,怎么会不吃饭?”
“哦。”包大头道,“我非揍死那俩王八蛋。”
“放心吧,他们俩机灵着呢,肯定饿不着那娘俩,你不用想东想西的。”
纪墨跟着包大头处的时间长了,便练就了一项本领,就是不需要包大头把话说话,就能明了他的意思。
比如现在,他就知道包大头骂的是田汉民和邱陵。
纪墨正等他回话呢,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纪墨无奈的摇头。
既然他已经醒了,再继续睡比较困难,因为地面硬,睡得浑身酸痛,就走出来活动下身子,回头再继续睡。
上了海岸上,病人们跟前的一堆堆篝火在风中摇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旺盛,有些已经几近熄灭。
他捡起来旁边堆着的木柈、树枝,往火堆上抛过去,火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让你费心了。”
纪墨听见声音,抬起头,发现是一个中年人。
“边耀德,你没睡觉?”
纪墨对他有印象且能叫的出他的名字,是因为这人癞痢头,在一众人中特别的突出。
边耀德祈求道,“可以给我烟杆子吗?”
纪墨摇摇头道,“不能,香烟可以。”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边耀德喘着粗气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求求你了,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爱抽不抽。”纪墨没敢靠近,只远远地丢过去火柴和香烟,一点也不怜惜有大烟瘾的人。
“哎,”边耀德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着了烟,叹口气道,“尝试戒过,要不然何至于弄到妻离子散,沦落到如今这个鬼样子。”
“那就好好反省吧。”纪墨满不在乎的道。
边耀德道,“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我一定戒了。你的恩情我也不会忘了的。”
纪墨点点头道,“那就加油吧。”
这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沾毒的嘴。
边耀德又继续道,“我就想最后一口,就一口,你行行好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太晚了,我去睡了。”纪墨打着哈欠,刚转过身就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保庆。
保庆道,“镇长,这么晚了,还是不要一个人出来的好。”
说着又看了一眼边耀德。
纪墨道,“没事,我就给他们添点柴,不耽误事,走吧,回去。”
保庆低声道,“这些人疯起来是六亲不认的,一定要多加小心。”
纪墨点点头道,“我知道。”
然后回去接着躺下。
早上醒来,吃点东西后,发现不少病人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了,不过他们依然得不到同袍信任,不能归队,只能傻站在原地。
纪墨把一大砂锅米粥放在边上,让他们自取的同时,还让他们帮子喂其他的病人。
丁百顺坠马回去治病修养,第一旅暂由上校副旅长何恒军代任旅长职务。
保安队的人开始跟着做高地工事,坚硬的地方垒掩体,遇到松软的地方就挖堑壕。
一整天忙碌下来,纪墨精疲力尽。
收工的时候,再次去看一眼生病的士兵。
能够站起来的越来越多了,但是他却发现地上的人怎么又多了?
孙成飞心灾乐祸的道,“怎么样,让你多管闲事,又病了一百多人,看你怎么管!
管得过来嘛,不自量力!”
旁边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其中大多都是和孙成飞一样的心态。
纪墨朝他翻个白眼后,没搭理他,用洗干净的布巾捂住口鼻后,走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浑身僵硬的边耀德,像条虫一样蜷缩着。
“他死了吗?”边上的方小刀问道。
“死喽。”纪墨叹了口气,朝着孙成飞喊道,“怎么办?”
孙成飞道,“能怎么办,往海里扔就是。”
纪墨接着问,“谁扔?”
孙成飞道,“那你去问何旅长,左右和老子不相干。”
保庆和齐备等人学着纪墨把口鼻捂住了,走过来道,“镇长,要不我们来吧。”
纪墨无奈的点点头道,“不用扔海里,前面不是有个山坳嘛,用柴烧了,留骨灰埋了吧。”
不管这人生前如何,死后也讲究个入土为安。
“我们来吧。”一个靠在石块上的大高个,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对着保庆等人道,“你们就别沾了,我们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再怎么样都不怕了。
只求到时候,你们来抬我们,老子才不要在海里泡烂了喂鱼。”
保庆等人止住步看向纪墨。
纪墨对走路都不稳当的大高个道,“刘秉章,你别逞能,就你一个人可不行。”
“还有我呢.....”方小刀扶着石块站起身,嘟哝道,“我也不要喂鱼。”
“我来吧......”说话的是一个瘦弱的中年人,蠕动着几近开裂的嘴唇道,“只要我田桂江还有一口气就可以抬。”
“你个小屁孩一边去吧....”站在方小刀边上的一个矮个子,一把推开了方小刀,“我也不是孬种,有力气.......”
纪墨记得他的名字,叫陈思贵。
更多的病人走出来。
纪墨一句话没说,看着五个老爷们托着边耀德僵硬的尸体,走一步歇三步,慢慢的往山脚下挪。
保安队的人帮着堆了火化的柴垛,然后撒上了一层硫磺。
“老子来,多简单的事情,让你们弄得这么麻烦!”
孙成飞夺过来纪墨手里的火把,一下子丢到了柴垛上面。
熊熊大火。
纪墨退开,他实在受不了这股味。
他让贾海利陪着杨老实钻老林子打鹿,继续给病人提供鹿血和鹿肉。
不过这一次更简单了,纪墨只要把打回来的鹿往那边一放,由恢复差不多的病人去照顾那些不能自理的病人,自己放血,自己烤。
接下来的几日,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了,每天都有几十人。
整个第一旅人心惶惶,已经有人提议直接把生病的扔到海里,省的过病给自己。
纪墨都有点怀疑,这不是普通的感冒了。
好在新增发病的增速在下降,渐渐地每天只有几例。
而且,恢复的人越来越多,短短的一周内,已经有一百多人康复,大家除了瘦一点,都是活蹦乱跳。
但是,又迎来了新的问题。
他们是得过病的人,许多人已经无法归队,只能吃保安队的,喝保安队,习惯成自然,不少人已经不再想着回原来连队的事情。
“不是,你们该回去就回去啊!”纪墨瞪着刘秉章等人道,“我这粮食都是花钱买的!”
自从南下后,他就没得过西北军一粒粮食的补给,全是齐备花钱从后勤买的。
方小刀委屈的道,“镇长,我们没地方去了,连长不让我们回去,怕我们传染病。”
他们现在跟着保庆等人一样喊纪墨镇长。
纪墨没好气的道,“那在我这算怎么回事,我们是保安队,不是西北军编制!
你们好意思在这里蹭吃蹭喝?
老子能有多少钱供得住你们吃?”
陈思贵讪笑道,“镇长,我们确实没地方去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吧。”
纪墨道,“我可怜你们,谁可怜我了?
实在不行,你们拿钱来吧!”
一下子养一百多号人,他很吃力!
“要钱没有,你要命,我给你!”田桂江大大咧咧的道,“反正这条命也是你给的,你要了,我眉头都不带皱的。”
“滚犊子,你们这群王八玩意,谁稀罕你这条烂命了!
恩将仇报!”纪墨气的直跺脚,“不行的话,你们就回家,别在这耗着了!图什么啊!”
田桂江道,“我答应我婆娘的,不混出个样子,我就不回去。”
“镇长。”陈思贵道,“走哪哪是我家。”
麻三跟着道,“镇长,人多咱们也热闹,你就留着他们吧。”
他现在与陈思贵已经处成了好朋友,他肯定不希望陈思贵走的。
纪墨白了他一眼后,去找孙成飞,直接抱怨道,“要不你跟旅长说说,让这些人归队?”
孙成飞冷哼道,“你还敢找旅长?”
“怎么?”纪墨诧异的问。
“告诉你,没人告你邀买人心,你就偷着乐吧。”孙成飞拍着纪墨的肩膀道,“兄弟,你还年轻,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纪墨摇头道,“我没想过那么多。”
孙成飞道,“你没这么想过,但是不耽误别人替你这么想,你啊,注意着点。
别拿老子的话不当回事,老子是好心提醒你。”
纪墨认真道,“我一生行事,但求无愧于心。”
说完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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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委以重任
每日接着修工事,收工后就往边上一趟,等着开饭。
至于生病的士兵,基本不需要他管,已经完全由陈思贵等人接手。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痊愈的人越来越多,而这些人仗着他好说话,继续在他这里蹭吃蹭喝。
“你们咋这样死皮不要脸呢!”
纪墨看着一百多人排着队吃饭,气不打一处来,“部队不留你们这不是更好嘛,回老家啊!”
方小刀一手拿着山羊蹄子,一手擦嘴道,“镇长,你是个好人。”
“你个王八羔子!”
纪墨气的哆嗦,吃他的喝他的还给他发好人卡,简直丧良心!
刘秉章道,“镇长,这不怪我们,咱们许多人都是一起跟着大部队,坐火车、汽车、轮船,兜了好一圈子才来这得。
有些人根本不识字,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辈子就出这一趟门,想找回老家去没那么容易。”
“就是,”陈思贵插嘴道,“镇长,回去的一路上得用花销吧。
哥几个一个比一个穷,总不能讨饭回去吧。”
“怪我咯?”纪墨听他们的话更来气,“你们为什么不能去旅长或者师长那边去问一问,光赖我这也不算事啊!”
田桂江道,“镇长,你当我们傻子啊,要是他们能管我们,咱还能在你这耗着?”
“那你们也不能拿老子当傻子吧?”
纪墨气呼呼的道,“瞧瞧,这才几天,粮食就去得这么快了!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全是自己花钱买的,比市面上贵了一半呢!”
而且,由于前些日子的暴雨,买回来的粮食都是发霉的!
陈思贵突然道,“镇长,听说入你们保安队,一个月一块大洋,还管三顿饭?”
听见他这句话,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放光。
“谁说的?”纪墨一下子就盯上了麻三。
他搞不明白,麻三怎么能和陈思贵臭味相投,成为朋友的!
这才几天?
麻三缩缩脖子,装作没看见。
陈思贵大声的道,“镇长,要不我就入保安队吧,以后跟着你混饭吃!”
“想得美!”
纪墨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你以为是个人我们保安队就收?”
陈思贵道,“不就是举石锁?
别说双手,单手也能举得起来的!
要不我找块比石锁还大的石头举给你看看?”
方小刀道,“镇长,我举不起来石锁,不要工资,给三顿饭就成。”
“我也是....”
“我们只要三顿饭.....”
“管饭就成......”
“........”
不少人开始七嘴八舌的附和。
纪墨冷哼一声,没答应。
保庆走到一边道,“镇长,这是好事啊!”
纪墨道,“怎么就是好事?养这么多顶什么用?”
“镇长,你自己都说过的,人多力量大!”
保庆着急的道,“北岭军指不定什么时候来呢,咱们身边人多,哪怕是到时候逃跑,胜算都大一成。”
这些日子,他着实尝到了手底下有人的甜头。
最简单的,旅部划给他们的工事任务,他们保安队的人都没怎么动手做,全部让陈思贵等人给做了。
就连原本担任厨师的驼子和瘸子都成了闲人,刚好有两个是炊事班出来的西北军,接替了他们的任务。
两人高兴地见天的跟着杨八指、贾海利等人往老林子钻。
纪墨想了想道,“还真是。”
包大头欢喜的道,“就是,就是。”
纪墨好奇的道,“你高兴个什么劲?”
包大头指着不远处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道,“那我朋友,好朋友!”
尽管他脑袋不清楚,但是知道现在有人围着他转的感觉有多好!
甚至衣服都不用自己洗了!
“你们就这么容易被攻陷?”纪墨道,“我都替你们臊的慌!”
齐备伸过来脑袋道,“镇长,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
纪墨突然又想起来孙成飞的话,谨慎的道,“不着急,谁都不要允诺。
他们留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没地方去,才暂时留在这里的。
可以慢慢观察,等战事结束,回了东方港,再谈这些也不迟。”
保庆笑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他们之前也是西北军的人,要是贸然全部招进来,肯定要落西北军话柄。
咱们之前怎么样,之后还是怎么样!”
纪墨严肃的道,“收留人归收留人,但是还是要甄别,第一,大烟鬼不要;第二,心思歹毒的不要。”
主要还是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这种人留在自己身边,就是定时炸弹。
保庆道,“这点你放心,兄弟们不是没谱的,肯定不会留乱七八糟的人给我们当祸害。”
纪墨满意的点头道,“你和齐备知道就行,其他人嘴巴没你们那么牢靠,特别是包大头这糊涂蛋子。”
保庆和齐备对望一眼,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天气越来越暖和,白昼越来越长。
那些得病的士兵,迎来了痊愈,而且,整个西北军再没有新增病例。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四百多个得病的士兵中,只有三例死亡。
活下来的人不但全腿全脚,甚至比以往还要精神不少!
第一旅的人不能接受这些得过病的昔日同袍回归,但是不妨碍他们追着同袍盘根究底,到底吃了什么神药!
一番打探下来,这里的鹿群便倒了血霉。
不管是梅花鹿、驯鹿,还是麂子、狍子,放进碗里就是菜!
甚至重达一两千斤的驼鹿,都没有逃脱毒手!
后来越传越邪乎,鹿血有壮阳的功效!
纪墨好奇,扎在男人堆里,没有女人,他们是怎么实验出来的?
心有戚戚,生怕自己的无心之过,让整个鹿群亡种灭族!
所有的工事都已经修建完毕,北岭军还没有来。
纪墨的日子也跟着清闲起来,整日就是吃吃海鲜,烤烤野物,晒晒太阳。
懒洋洋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眼前有几只蚂蚁都让他数的清清楚楚。
“镇长,人太多了,不好处理啊。”
麻三开始是欣喜保安队的壮大,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下子会多出来这么多人。
纪墨问,“不可能那么多连长、营长是蠢货吧。
病都好了,也没有新增的病人,就说明完全没事了,为什么还不让他们自己的人回去?”
四百多生病的士兵,居然只有二百七十多人被允许归队,剩下的一百五十多人现在还猫在他保安队里呢。
保庆道,“镇长,估摸着纯属是拿这个当借口。
他们得病的时候,这些连长、团长就盼着他们死呢,好赚笔丧葬费。
说不准连名单早就报给军部了,结果现在这些人没死.....”
臧二突然又阴恻恻的道,“镇长,你有没有发现,能归队的都是后来得病的一批人,像刘秉章、陈思贵、方小刀这些人都回不去了.....”
“你们的意思是老子挡着他们的财路了?”纪墨吓得一个激灵,怎么做好事还把人给得罪了呢!
“镇长,旅长不敢说,这些团长、连长啊什么的,肯定把咱们狠死了。”
臧二讪笑道,“不过,咱们也不用怕,他们不敢明面上针对咱们。”
“你们早就知道了?”纪墨问。
“不是,”保庆急忙否认道,“我也是今天才反应过来的。”
“奶奶个熊,真明面上针对老子不怕,就怕暗地里。”纪墨越想越心惊胆战,“他们想搞死咱们这几十个人比喝水还要简单啊!”
“镇长,咱们现在有一百八十多人呢。”臧二笑着道,“刘秉章、陈思贵他们肯定比咱们还怕,该死的没死,谁不惦记他们啊?
他们现在跟咱们是一条线上的。”
“他们既然怕,为什么不跑?”纪墨问。
保庆道,“镇长,有一点他们说的是真的,人生地不熟,口袋又没钱,不少人还不识字,他们没地跑。”
“这日子没法过了。”纪墨以手扶额。
脑壳子疼。
吃什么都不再香,看什么都不再顺眼。
第一旅的侦察连频繁出动,终于在此地以南三十公里处发现了北岭军的踪迹。
纪墨本来还想着这四五千人如何守住北岭大军的时候,当日下午,从北面又来了四五千人的队伍,其中还有两个炮兵连。
黑黝黝的大炮布置在防线上,让所有人的安全感大增。
孙成飞笑嘻嘻的走过来对纪墨道,“老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纪墨白了他一眼道,“你能告诉我什么好消息?”
孙成飞道,“各位袍泽兄弟非常看重你们保安队,一致向旅长推荐,希望对你们委以重任。
旅长同意了,让你们单独守一个高地,可惜啊,到时候我就不能陪着你们了!”
“什么?”纪墨跳脚道,“让我们三十几个人守一个高地?
我们死了都无所谓,万一到时候贻误战机,不是耽误大事吗?”
孙成飞笑着道,“你们现在一百八十多人呢,比我三连人还多,你有什么好紧张的,无非就是离炮火比较近而已。”
“不行,”纪墨越发不淡定了,“我得去找何旅长谈一谈。”
孙成飞奚笑道,“旅长是你相见就见的?”
纪墨道,“我不试试怎么知道?”
孙成飞道,“我建议你别去,旅长现在的心情很好,正在帐篷里请各团团长吃席呢,你最好别去扫他们的兴。”
纪墨问,“北岭军马上就要来了,他有什么高兴的?”
“不知道了吧?”孙成飞得意的道,“丁百顺那老王八蛋被枪毙了,何恒军直接就成了旅长,你说该高兴不该高兴?”
“怎么说枪毙就枪毙了?”纪墨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临阵斩将算是大忌吧?”
“按说吧,起码得去军事法庭走个过场,”
孙成飞笑着道,“可谁让咱们这位大小姐不是一般人呢,据说当时还是在会议室里,举手抬枪,直接崩了。”
“大小姐?”纪墨问,“哪个大小姐?”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孙成飞讥笑道,“咱们西北军除了方家大小姐还能有谁?”
“方静江的妹妹方静宜?”纪墨再次确认道。
“当然是她了。”孙成飞道,“也就只有她有这个胆量和权利,换别人早就炸窝了。”
纪墨好奇的道,“为什么她可以?”
孙成飞道,“就凭她是方静江的妹妹,还要怎么样?
纪墨嘟哝道,“丁百顺这名字看起来起的也不怎么样啊,好歹也是个旅长,死的也太随便了。”
孙成飞道,“那也是他倒霉,放平常他装个病什么的,真是无所谓,没人去深究。
可谁让这次督战的是方家大小姐,最是严已律人的,眼睛里不揉沙子。”
纪墨道,“听你这口气,你很欣赏方家大小姐啊,怎么你这是动了贼心了?”
“你可别乱胡说八道!”孙成飞被纪墨这句话吓得赶忙左右望望,然后道,“你他娘的要是害死老子啊!”
“瞧瞧你这德行,搞的好像方家大小姐就在边上似得,太夸张了吧,”纪墨鄙夷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什么错?”
“你他娘的赶紧给我闭嘴!”孙成飞喝道,“小心使得万年船,万一让调查科的人给听见,你我都吃不了兜子走!
你不想活,别拖累老子!”
“调查科?”纪墨问,“这是什么机构?”
“就是军务调查科,专门找茬打小报告的。”孙成飞懊恼的道,“老子就不该跟你说这么多的!”
再次左右张望后,扭身走人。
纪墨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三日后,保安队得到旅部通讯兵传过来的指令,被要求死守所谓的“173高地”。
“这果然是被委以重任了啊!”
纪墨再是军事白痴,也知道所谓的“173高地”意味着什么。
此地险峻笔直的悬崖鳞次栉比,平均海拔至少有200米。
让他们去死守海拔173米的高地是什么意思?
“这跟让咱们去送死没区别啊。”向来自负的保庆都有点发怵,“而且咱们连一挺重机枪都没有。”
臧二道,“四周的高地都比咱们高,咱什么动静,这帮人俯瞰的得清清楚楚,要是打咱们黑枪,就麻烦了。”
纪墨摊摊手,默默的坐到一边。
还是老规矩,他不懂的东西,他坚决不胡乱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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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溃散的队伍
躺在碧绿的草地上,叼着草穗,望着悠闲的白云,摇曳的树影,思绪万千。
突然听见一阵轰隆声,本来以为是涛声,结果越听越是不对劲。
这声音太尖锐了!
又是一阵轰隆声,寻声过去,一团黑烟腾空而起。
“炸弹!”
纪墨吓得一个骨碌翻起身来。
保庆等人一边往纪墨这边跑一边喊道,“镇长.....”
纪墨问,“什么情况!”
一颗颗炮弹跟不要钱似的从半空中撒下来。
西北军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四下逃散,乱套了。
“镇长,”保庆接连推开几个没头没脑的乱窜的西北军,对着纪墨大声的道,“快跟我们走吧,太危险了!”
纪墨道,“别聚在一起,大家分开,小心碎石、弹片给擦着了。”
望了望身后的崖壁,直接贴着石壁站着,说什么都不乱跑。
麻三指着上空层次分明的岩石层,着慌道,“镇长,要是炸塌了,不就被活埋了吗?咱们还是进林子里躲吧!”
纪墨从麻三口袋里掏出来烟,点着后,吐了两口烟圈后,居然没有刚才那么慌张了。
深吸一口气后道,“这么厚的岩层,他们要是能炸塌了,算他们本事。”
他的话刚说完,一颗炸弹在不远处炸开了,碎石乱飞,已经崩到了众人的跟前。
“哎,这是什么命。”纪墨的腿在打颤,现在想跑,也没有力气。
保安队的众人见纪墨不走,也都紧跟着站进了悬崖底下。
“那真不跑了啊?”陈思贵等原西北军的人马见纪墨这样,也没再坚持,一个个也站在保安队众人的周围。
他们刚进崖壁内站好,又是一阵轰隆声,炸弹在崖壁的上方炸开,一颗颗碎石从顶上掉下来。
麻三大着胆子把脖子伸到方面,朝着上面看看后,庆幸的道,“镇长,还好没塌。”
纪墨好奇的问,“这炮弹是哪里来的?”
陈思贵道,“镇长,这还用问,肯定是北岭军的啊,这侦察连是吃干饭的啊,北岭军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过来的,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啊!
而且还让人家把炮弹埋伏到门口了!”
纪墨骂道,“奶奶个熊,这叫什么事。”
纪墨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哭,北岭军来的这么及时,自己这边就不用去守所谓的高地了吧?
“镇长,好多炮弹。”贾海利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山头集中落下来一发发的炮弹,原本茂密的树林被炸没了,露出来光秃秃的石头。
没多大会,炮弹更密集了,众人刚才站立的地方,也落下来好几发。
保庆咬牙道,“这是要火力覆盖,无差别攻击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现在太危险了吧,”崔更人道,“要不等会?”
陈思贵道,“现在不跑,等会火炮布置完毕,炸弹会更多。”
崔更人道,“炮弹又不是不要钱,总会有打完的时候,我就不信一直不停。”
臧二冷哼道,“等炮弹停了,就是西北军攻上来的时候,咱们就更没机会跑了。”
纪墨一听这话,更是怕了。
现在跑,有可能死,但是要是不跑,就是肯定死!
二选一,无论怎么选都是送命题,无非是概率大小而已!
想了半晌后,一咬牙一跺脚,“跑吧!”
毫不犹豫地沿着崖壁,带头走在前面,勾着腰进入了一条山坳子,却遇到了躲在里面的孙成飞等人。
孙成飞被一块崩过来的碎石擦到了脑门上,此刻脸上都是血,看到纪墨等人便大声的问,“你们去哪?”
“当然是跑路啊!”纪墨亲眼看到一颗炮弹落到他不远处,心都跳出来了。
“往哪跑?”孙成飞拉住纪墨的衣袖道,“现在还搞不清楚北岭军是从哪过来的,说不准到处都很危险啊,要不咱们就原地呆着?”
“你想死,你就在这里等着。”纪墨甩开孙连成,回过头对贾海利喊道,“你带路,快点。”
趴在地上,耳朵贴地的贾海利,抬起脑袋,哭着脸道,“镇长,路不好走。”
纪墨道,“别废话了,逃命要紧,不好走也得走。”
贾海利点点头,带头跑在了前头。
北岭军来的太快,让西北军毫无防备,溃散起来自然也快。
孙成飞的身后,现在也只剩下三十多人了,无奈之下,他选择了跟在了纪墨的身后。
但是,让他欣喜的是,路上遇到了不少溃散的队伍,他毫不客气的一一收拢了。
到后来,加上保安队的众人,居然凑成了四百多人的队伍。
他们这一群人一下子就被放大,时不时的就有炸弹落在他们周围。
纪墨气的对着孙成飞大骂,孙成飞不以为意。
行了有千把米,左拐后,进入了一条窄窄的峡谷,只容一人通过。
孙成飞骂道,“这他娘的怎么走啊?”
“爱走不走。”纪墨推开他,自己先钻了进去。
“哎,你们怎么这样啊!”孙成飞无奈,也只得跟上了纪墨的保安队。
这是一处两崖之间的缝隙,仰望天际,如同一线。
越往里走,脚下的水越深,即将埋到众人膝盖的时候,眼前陡然开阔起来,连着攀上两块大石头后,终于登上了山。
灌木和杂草高且密实,把山林围了个密不透风,行进艰难,纪墨干脆瘫坐在地上,鞋子脱了,甩甩水后,又把裤脚的水挤了出来。
贾海利道,“镇长,不用跑也可以,这里安全。”
纪墨望了望身后长长的队伍,叹了口气道,“安全是安全,但是不下山的话,要么被饿死,要么被蚊虫给咬死。”
成团的不知名的虫子在眼前飞舞,伸手一抓就是十几只。
这么一会,他身上都是红肿的小包。
贾海利试探性的道,“那我们还继续走?”
纪墨站起身,伸了伸腰,再次点着一根烟,叹口气道,“休息一会,马上就走。”
如此,看了看手表,等了有十分钟左右,再次出发。
山路难行,保庆和陈思贵等壮实的拿着刀在前面开路,纪墨等人尾随其后。
走的越远,炮声越来越远。
131、索契人
这样走到日上三竿,他们根本看到过敌人长什么样,有多少人。
早已浑身酸臭,口干舌燥的队伍,突然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都不管不顾的冲出了林子。
但是,令人想不到的是,河边居然早已有一队人马。
两队人陡然碰在一起,都是惊呆了。
“索契人......”
“打死索契人......”
西北军和保安队的人都拉起了枪栓,而那边的四五十个索契人也放下手里的马匹缰绳,举起来枪口和弓箭。
纪墨站在人堆里,看着所谓的索契人,白皮肤,大鼻子。
其中的一个女孩子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修长的身材,金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虽然穿着半旧不新的麻布衫,但是依然难掩她的光芒。
“老子就看看你们还能往哪里跑!”
孙成飞得意非常,一路收拢溃兵,此刻手底下有近三百人!
他虽然只是个连长,但是却是这里职阶最高的,他大声道,“把他们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许给放跑了!”
“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有种就开枪!”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栗色头发,眼眶深陷,自己这边只有四十几人,但是对着对面四百多人的队伍,依然临危不惧。
“对,老子死了也要拉你们做垫背!”
“西北狗!”
“老子跟你们势不两立..........”
看到西北军,索契人更多是义愤填膺,而不是恐惧。
纪墨开始听见那个中年男人说汉语,并没有多大的惊诧,但是直到一群人都说汉语,还都带着一股大碴子味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他娘的哪里是索契人!
完全和中国人没区别啊!
“咳咳......”
纪墨手一挥,保安队和陈思贵等一百多号人立马上前,配合着孙成飞等人把索契人给围住了。
他背着手,慢慢走到索契人的跟前道,“前些日子,是你们放的弓箭吧,差点射死老子,记不记得了?”
这一箭之仇,他可是记在心里的。
索契人中那个中年男人恶狠狠的道,“老子恨不得扒你们的皮,喝你们的血!西北狗!”
索契人看着缓缓逼近的保安队,慢慢的都往后退步,背靠着背。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着,”纪墨骂道,“老子是大东岭人,是大东岭保安队的,不是西北军,本来和你们没仇,结果你们朝老子放冷箭,那就结大仇了。”
想到自己的小命差点就被这些莽汉给了解了,就气的牙痒痒!
他太珍惜自己的小命了!
“你是大东岭人?”中年人冷冷的道,“为何会和西北狗勾结在一起?”
纪墨笑着道,“你们在山里呆着有多少年没出去了?
现在大东岭归西北省了,大东岭公署的署长是应立飞!”
中年人道,“那又怎么样?东岭北岭本是一家,你们跟着西北省能有什么好处?”
纪墨笑着道,“这就不需要你多管了,你们现在紧要的是关心下自己,要不投降吧?
我看里面还有孩子,何必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白白送死呢?”
中年人傲然道,“我们放下武器,你们就能放过我们了?”
“我不要你们的命,不过惩罚是肯定少不了的。”
纪墨笑着道,“你们差点把老子吓出心脏病来,老子要是这么容易原谅你们,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那一箭是我射的!你要怎么样,你说吧,老子全认了!”
从索契人中间走出来一个二十多人的年轻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们没关系!”
纪墨看着这年轻人,总感觉长的像混血,皱着眉头道,“你得多不要脸才能这么理直气壮,别忘了,是你先射的老子!
老子本来跟你无仇无怨的!”
年轻人愣了愣神后,依然不服气的道,“反正你们就不是好人,你们毁了我们的村子,还杀了巴哈耶大叔一家!”
“不是我干的,跟我一毛钱关系没有!”
纪墨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对他进行污名化,何况还是杀人这么大的一顶帽子!
因此不耐烦的道,“想让我放过你们也简单,你怎么给我一箭的,就怎么给自己一箭!”
“好!”年轻人缓缓地从箭袋里抽出来一根箭,箭头对准了自己的脑门子,对着纪墨道,“我拿命向你赔罪,你放过他们!”
说完眼睛一闭!
“别......”最先喊出来的是纪墨。
他根本不想要人家的命!
“不要......”
“谢里夫....”
“.......”
边上的索契人发出尖叫声,纷纷出声阻止。
但是已经晚了。
正当所有人要绝望的时候,半空中突然出现一支箭,射向了谢里夫的手腕,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擦着谢里夫的耳朵过去了。
谢里夫手腕处被一根箭矢贯穿了,手里本来拿着的箭也没拿稳,直接掉落在地上。
在众人暗自惊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杨八指对着杨老实拱手道,“杨兄,终究是我的枪慢了你的箭一步。
当然,要不是你的箭打偏了他的手,我的枪肯定已经打到了他的箭。”
尽管他说的拗口,但是大家还是听明白了。
杨老实被索契人恶狠狠的盯着,立马低下来脑袋。
纪墨对索契人道,“你们看什么看,是真的不长脑子了,要不是他枪快,这小伙子等会就能下去陪阎王爷搓麻将了。
伤个胳膊算得了什么,比丢了命好吧?”
然后指着杨老实道,“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
被称作谢里夫的年轻人的手被几片破布包裹后依然在在冒血,额头全是汗,但是依然咬紧牙关对扶着他的有栗色头发的中年人道,“毕铎,你动手吧。杀了我,然后带大家走。”
“谢里夫,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毕铎摇摇头道,“西北军从来没有信用的,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跟你们说多少次了?老子不是西北军!”纪墨烦躁的很,气呼呼的摆摆手道,“你们赶紧滚蛋吧,以后别再让老子看到你们。”
他终究不忍心杀人,这些人只是普通的村民而已,何况这些人里面还有妇女,老人、襁褓中的孩子。
132、再次易主的东方港
“不是,姓纪的,这里什么事候有你说话的份了?”
孙成飞不乐意了,他指着索契人,大声的道,“今天一个人都别想走,现在这里老子说了算!”
纪墨看了看保庆,又看了看陈思贵等人,然后往嘴里塞了根烟,凑上崔更人的火柴,点着烟后,非常自信的道,“不好意思,现在这里真的是我说了算!”
保安队的人加上陈思贵、方小刀、刘秉章等原西北军人马,纪墨手底下现在有一百八十多号人!
这些人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心思他不清楚,他也不管,起码在面上都是肯听他的!
孙成飞原本的连队建制已经被打散,半路上收拢了不少溃兵,凑在一起有近三百号人,但是,相当一部分人只是因为一时没地方去,暂时跟在后面而已。
孙成飞想让这些人听他的话,相当的难,真正能指挥地动的,可能也就手底下原来三十几号人。
所以,纪墨真不怕孙成飞。
孙成飞跳脚骂道,“你今天纯属要跟我过不去是吧?”
纪墨站的累了,坐在边上的石头上,吐着烟圈道,“你看看吧,你这种人总是分不清前因后果,分明是你跟我唱反调的。”
“这是索契人!”孙成飞道,“你到底是跟谁一伙的!”
“我的爷爷,我的父亲的坟墓在这里,我的儿子在这里出生!我们世代居于此!”
毕铎大声的道,“生是大东岭的人,死是大东岭的鬼!
你这西北狗,如何有脸说!”
纪墨好奇的道,“这里不是北岭吗,怎么就成大东岭了?”
孙成飞得意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北岭才不稀罕这种鬼地方呢,人影都找不见几个,他们只要了东方港和海参崴!”
“西北狗!”毕铎恨声道,“你再敢多说一句,我今天非跟你拼命不可!”
“我大东岭好男儿多的是,绝不受你们西北狗的侮辱!”谢里夫面红耳赤,额头暴起青筋,好像随时要与孙成飞拼命似得。
“老子才不是西北人。”孙成飞朗声道,“老子是山西的!”
纪墨对着索契人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你们别在这里瞎扯,赶紧的走吧,下次机灵点,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不能走!”孙成飞朝着自己这一边的人喊道,“给我拦住了,不准放跑了一个人!
老子不发话,看谁敢走!”
“我看谁敢拦!”纪墨的脾气也上来了。
不需要他多说,保安队一百多条枪齐刷刷的举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对着索契人,而是对着孙成飞这边的近三百多号人。
孙成飞这边的人也仓皇掉转枪口,根本没闹明白什么情况,刚刚大伙还都是一拨人呢,怎么转眼就翻脸了呢?
刘秉章走出来,大声的道,“冯喇叭,让你的兄弟把枪放下,跟你们没有一毛钱关系。”
冯喇叭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瘦矮个,小圆脸,塌方鼻子,他摘了头上歪着的大檐帽,没好气的道,“本来就寻思和老子没关系。”
手一挥,带着二十多人跑上了河岸上,离着孙成飞等人远远地。
接着零零散散的,又有十几个人从孙成飞的队伍走了出来,不愿意与保安队为敌。
“哎,那个小伙子,长黑痣的那个,你们几个不是五连的吗?
你们连长是不是和孙成飞不对付啊?”陈思贵也跟着道,“回头让你们连长知道了......”
“对啊,老子跟着凑什么劲。”长黑痣的年轻人一拍大腿,对着左右的人道,“走吧,哥几个,别在这傻站着了。
老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这王八蛋。
给卖命不值当!”
“嘿,小王八蛋,你骂谁呢,”孙成飞跳脚道,“吴安华这老东西说不定被一炮炸死了呢,说不定将来你们还得落我手里!”
长黑痣的年轻人满不在乎的道,“我也盼着我们连长死呢,他死了,老子这排长说不定还能升一升呢。”
他这边说完,带走了二十多个人不说,又有受他影响的,也紧跟着走了。
孙成飞大骂道,“别以为老子少了你们就办不成事!”
扫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队伍,发现又走出来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走起路来松松垮垮,不像别人背着枪或者提着枪,他是手握着枪管,枪托直接搭在肩膀上,大大咧咧的对着纪墨道,“我记得你,奶奶个熊,别人都怕肺病,你不怕,是个爷们,老子不跟你为难。
今天就暂时饶你一命。”
“这话对,我也饶了你。”立马就有人附和,离开了队伍,踩着碎石上了河坡。
“老子也不跟你这小孩子一般见识.......”
“刘秉章,老子是看在你这王八蛋的面上!”
“陈思贵,咱俩都是济宁的,看在老乡的份上......”
“......”
三三两两,三五成群,陆续有人离开。
孙成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后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居然连四十人都不到了,一细看,只剩下自己原来连队的人了。
纪墨慢慢悠悠的道,“怎么样,是不是我说了算?”
孙成飞气鼓鼓的道,“算你狠!”
靠着自己这三十多人跟对面一百多杆枪硬干,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纪墨对着毕铎多和谢里夫道,“就这了,要走赶紧走吧,那手腕得赶紧看了,不然血流干净了,就真死翘翘了。”
谢里夫道,“你能这么好心?”
纪墨道,“不是我心好,是老子心不坏,我数五下,要是你们还在这里磨叽,那就彻底留下吧。
五....四.....”
当他喊到“3”的时候,索契人终于行动了起来,牵着牛、马、骡子,赶着羊群上了河岸。
纪墨的眼睛始终都在那个女孩子的身上,等她跟着索契人一起没入山林后,暗叹了一声可惜。
上辈子,他是个宅男,但并不是个土包子,他的电脑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是唯独没有这种空灵,纤尘不染的!
索契人走后,众人脱了衣衫,在水里嬉戏。
纪墨也跟着洗了澡,衣服在水里随便搓了搓,然后挤干净水后,重新穿上了。
看到孙成飞在那生闷气,便走过去道,“你这性子没这么小吧,不能大度一点?”
他带着保安队的人不能偷回溯古镇,回头还得去东方港,但是去了东方港,他怎么跟人说?
你们西北军战五渣,没一个跑出来的,瞧瞧我们保安队多厉害,一个不少的跑出来了!
不是找揍吗?
所以,无论如何,他得把孙成飞带着,他们这些人一定是在孙成飞的英明领导下逃出升天的!
“老子大度不起来!”
孙成飞摆摆手道,“等上前面的路口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这话真见外了。”
纪墨陪笑道,“其实我也发觉自己错了,挺后悔的,刚才不该和你那么顶着来的。
好在我经过反思之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你放心,从现在开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真当老子是愣七坎正?”孙成飞愈发大声道,“老子是不会听你胡嚼的!”
纪墨耳朵竖尖了,也没听懂一句话,但是想来都是抱怨的,因此接着安抚道,“其实吧,这都是误会!
你是老行伍,懂得多,咱们这支队伍,肯定不能离了你!
我左想右想,还是我年纪小,不懂事!
你大人有大量?”
孙成飞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纪墨看他这样子,终于放下了心。
队伍休整了一会后,再次出发。
还是不走大路,继续沿着坎坷的山路走。
行走到第七日,居然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溃兵,不过这次不是第一旅的,而是原本驻扎在第一旅身后的第一师和第二师队伍。
“那可是几万人啊!”孙成飞咋舌!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西北军会溃败的这么快!
经过前一次的教训,他这一次对收拢溃兵就没这么热心了,路上遇到,他顶多瞧上一眼,连招呼都不打。
但是找不到组织的溃兵,却是不能不跟着他们。
慢慢的,七天后又汇集成了一支近千人的队伍。
其中还有一个团长,耍官威,动辄打骂人,结果攀山的时候,头顶的石头松动,突然掉下来,把他砸进了山涧,尸骨无存。
春天里,野物多,果子多,填肚子并没有成为大家的障碍,唯一的问题是摄盐不足。
就这样,他们这支队伍居然赶了有二十天路,跟野人基本没有区别了。
绕路接近东方港的时候,通过山上猎户,他们打听到东方港再次归北岭所有,而西北军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一部分退到徐家堡,一部分退到海上。
孙成飞骂道,“都这么无能呢?”
无能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纪墨道,“你们不会进了假的西北军吧?”
他听说的西北军可是能与索契人对抗的。
孙成飞道,“西北军就一个,哪里有什么真假!”
“走吧,往徐家堡去看看,最后不行就回家。”
纪墨挠头叹气,他这艰难程度都快赶上长征了!
“镇长,我不走!”包大头突然出声反对。
“你又怎么了!”纪墨没好气的问。
“她还在呢!”包大头道,“我要去找她。”
“你是信不着我,还是信不过田汉民和邱陵那俩小崽子?”纪墨知道包大头担心黄半安,努力的安抚道,“他们没那么傻,看情况不对,肯定会先跑。
咱们先去徐家堡去看看,要是他们不在那,他们就回过头再回来找。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
包大头蹲在地上不言语,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保庆道,“镇长,要不我一个人进城打听下消息?”
纪墨摇摇头,而是看向了麻三。
麻三直接道,“那我去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
纪墨在水渠下洗了个澡,等他上岸后,陡然发现人又少了不少。
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有些人不愿意继续回西北军,就脱了军装假装老百姓,进了东方港准备舒服几天。
“这些人胆子是真大啊。”纪墨接过保庆手里的烤鱼,笑着道,“还剩下多少人?”
保庆道,“从昨天到现在,估计走掉有二百多人吧,现在还能剩下七百人就不错了。”
纪墨道,“哎,随便他们吧,告诉陈思贵他们,如果愿意,他们现在就能走。”
“镇长,我们可没这么傻,”说话的是刘秉章,他光着膀子,背着手走过来道,“许多人一张口全露馅了,你西北人再怎么学也装不了大东岭口音。”
纪墨点点头道,“这倒是。”
就好比一个中国人再怎么有语言天赋,再怎么努力,他最终的语言水平可能还是比不上纽约武警医院门口的流浪汉。
麻三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他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第一个迎接他的是包大头。
“你离我远点!”
看着包大头张开的双臂,麻三吓得直接窜到了树上。
包大头的手劲有多大,作为曾经的受害者,麻三是非常清楚的!
跟着大伙一样,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
“人呢?”包大头咧嘴笑问。
麻三在树杈上坐着点着了一根烟后,才跳下来慢慢悠悠的道,“田汉民和邱陵不机灵,不是还有岑久生嘛,那小子插根尾巴就是猴,多精啊。
听货栈掌柜的说,咱们走后的第五天,岑久生他们就走了。”
包大头急切的道,“我媳妇呢?”
麻三道,“那还能不带着?”
“那就没事了。”纪墨拍拍包大头的肩膀后,接着问,“何耀宗那些老东西呢?”
麻三摇头道,“这我问了货栈掌柜,他也不知道,不过他很肯定的说,这些老头子不是和岑久生他们一起走的。”
孙成飞问,“东方港真的被北岭军重新拿回去了?”
许多西北军也伸着耳朵听。
麻三道,“那是当然,东方港都被炸的不成样子了。”
孙成飞叹口气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纪墨无所谓的道,“那就没事了,咱们现在继续往徐家堡去。”
这一次,他学机灵了,开始找本地猎户做向导,少走冤枉路。
ps:还有一章,可能会晚点,大家不必等的。
133、回来了
五块大洋没有白花,在向导的带领下,他们走入隐蔽的小径,穿过重重山峦、小溪,终于在一周后,望见了山下徐家堡那一栋栋低矮的房子。
孙成飞先派人下山打听。
带回来的消息是这里的西北军跑了。
别说孙成飞不敢相信,连纪墨都不信,又接连派人下山去打听。
最终才确认了,这里的一万多西北兵在大前天就撤离了。
孙成飞失望的道,“老子这是什么运气啊,喝凉水都塞牙!”
纪墨道,“你们随便,我是不管了,我要回家。”
这些日子他是真遭罪的很,脚底磨的像粗砂纸一样粗,已经没有了开始那种钻心的疼。
全靠着一股“马上就到了”的信念在支撑。
但是现在,这个信念破了。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再去追西北军的大部队了。
以后方静宜找他算账,也说不出道理的。
他做的已经够多,没有对不起西北军的地方。
孙成飞瞪着眼睛道,“你不去追了?”
“我要回家。”纪墨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你别跟着我了,各自安好吧。”
“不是,你回去了,我们怎么办啊?”孙成飞不乐意了,“往哪里去?”
“这叫什么事哦.....”
“这可没办法喽.....”
“.......”
衣衫褴褛,犹如乞丐的西北军众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纪墨诧异的道,“你们怎么办,往哪里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西北军的大部队才出发两天,现在应该跑的不远,你们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那个脸上有黑痣的年轻人道,“追上了又怎么样,还不得跟着他们一样跑,老子也跑累了,不准备跑了。
反正是光棍,跟着你也没什么。”
“对啊,陈思贵去得溯古镇,为什么我们就去不得?”
“我去溯古镇也不是不行......”
“能有口饭吃,饿不死我就很满意。”
“老子之前是北岭军,后来才改成西北军的,哪里当兵不是当了.....”
“.......”
“那我也去?你们溯古镇大不大,老子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姑娘,”孙成飞迟疑的道,“到时候.....”
“想得美!”纪墨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老子都没姑娘!”
“那没姑娘也行,听说这趟回去你就是镇长了,我干个副镇长没问题吧?”孙成飞双眼放光的道,“我这资历在这放着呢!”
“喝多了吧?”保庆拱手冷笑道,“兄弟,咱们就此别过,最好是后会无期!”
孙成飞道,“怎么说话呢!我跟你们镇长说话呢,哪里有你插话的份了?”
纪墨道,“就是这么说话的,你爱听不听。”
说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完全没有在徐家堡歇歇脚,吃一顿大餐的想法。
他现在只想回家。
想念何然,想念学校的孩子,甚至想念他一直瞧不上的狗子、让他讨厌的驴子,想念那片土地上的一切。
他刚走没多远,西北军的队伍便稀稀拉拉的跟了上来。
麻三道,“镇长,怎么办?”
纪墨没好气的道,“腿长在他们身上,我能怎么办?随便他们吧,咱们走自己的。”
崔更人闲着无聊,一条道上来来回回跑了好几次,最后把人数点清楚了。
他问陈思贵,“你这边原本一百八十三个人,现在咋就剩下一百二十人了?”
他记得这些人病愈后,是一直跟在队伍里的,不曾掉过队。
陈思贵道,“他们又不受我管,我怎么知道,可能想留在这里或者去追西北军大部队了,想跟他们一起回家吧。”
刘秉章笑着道,“有些人是大烟鬼,这些日子生不如死,能熬着没进东方港,等到现在,就算出息了。”
崔更人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留这里就为了抽口大烟?”
刘秉章点点头道,“不是全部,有些人大概是这样。”
孙成飞拄着手里的枪,有气无力的道,“咱们这边还剩下多少人,数了没有?”
崔更人道,“算上你,还有一百五十七个人。”
孙成飞听见这话后,立马回过头,望着长长的队伍道,“咋也就这点人了?”
崔更人讥笑道,“你还是操心下你们三连吧,看看还有几个人。”
“老子的队伍.....”孙成飞突然停住脚,挨个看着走过去的人,最后大声的道,“人死哪里去了!李胖子、光头佬、小金.....”
他大声的喊了十几个人的名字。
半晌后,才从队伍的前面跑过来一个瘦高个。
瘦高个道,“连长,你喊我?”
孙成飞急忙问道,“葛栗子,其他人呢?”
葛栗子挠挠头道,“走了啊。”
“走了?”孙成飞惊讶道,“往哪里走了?”
葛栗子道,“就是往那走了。”
他指了指山脚下。
孙成飞骂道,“怎么就没一个人和老子说一声呢?”
葛栗子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孙成飞道,“你怎么不走?”
葛栗子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的方小刀道,“他说让我跟着一起,我就跟着一起了。”
“他让你去死,你去不去死啊!”孙成飞听见这话更是暴跳如雷,他刚才差点就感动了,哪怕是所有人都是白眼狼,可是最后还是有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葛栗子摇摇头道,“方小刀不会让我去死的,他救了我的命。”
“滚,滚的远远地。”孙成飞这才想起来,在半道上,一条极北蝰盘在树枝上,如果不是方小刀眼疾手快给掐住了,当时正对着大叔撒尿的葛栗子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事实上,方小刀不止救了葛栗子一个人,他救了很多人。
许多自称胆子大,什么都不怕的人,都不敢像方小刀那样从容不迫的面对毒蛇,抓着蛇后,笑嘻嘻的剥了蛇胆,然后把蛇身给扔到远处。
崔更人同情的看着失落的孙成飞道,“兄弟,你这怎么整,跟着咱一起?”
孙成飞傻愣愣的站在半道上,半晌后才哭丧着脸道,“老子还能往哪里去?”
崔更人笑着道,“我就说嘛。”
不再搭理孙成飞,追上了前头的纪墨,把这一消息及时的告诉了他。
纪墨笑着道,“活该啊。”
经过这些日子跋山涉水,回溯古镇的这条本来畏之如虎的山路,现在走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了,甚至觉得还挺轻松。
现在饥肠咕噜,没有多少力气,但是还是加快了脚步。
保庆笑着道,“哎呀,要是能早点到家就好了,我这都累死了。
臧二调侃道,“我们着急回家倒是情有可原,你一个老光棍着急个什么劲。”
保庆先是愣了愣,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笑了笑。
齐备道,“我给闺女买的吃的,让田汉民那小犊子给带了回去,耽搁那么长时间,不知道发霉没有。
田汉民那小子要是不长心给送过去,吃坏肚子,老子一定剥了他的皮。”
臧二道,“我买了两斤多的那个海鲜干,估计也是白瞎了。”
众人说话间,又是不禁加快了脚步,各个归心似箭。
但是,终究比不上第一次坐车时候来的快,回到溯古镇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二点钟。
镇上的狗叫的格外的欢,从北到南,一路此起彼伏,就没断过。
不少人打开门或者推开窗户,正准备朝外面看看,黑夜里,看见纪墨这一支长长的队伍,吓得立马就合上了。
凭着直觉这既不是难民或者流民,毕竟队伍的方向目的性太强了,一路向南,没有一个停歇的。
大概是过境的兵了,也许是西北军,也许是北岭军,都没有一个好惹的。
这一年中,他们确实被祸害的怕了。
“看看谁家的狗叫的最欢实,明天给他炖了去。”一进入镇子,纪墨陡然就没那么疲惫了,甚至听着狗吠声都觉着那么可爱,“也好打打牙祭了。”
自从粮食没了后,不是吃鱼,就是吃烤肉,或者果子,吃的早就想吐了。
边上的陈思贵道,“镇长,你要是乐意,我现在就给你抓一条去!”
“一边去!”纪墨气的踢了他一脚。
“镇长.....”陈思贵被踢的莫名其妙,他哪里错了?
“嘿嘿,咱们镇长不喜欢吃狗肉的。”麻三得意的道,“听不懂话啊,很正常,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
说完又紧追上了纪墨
到镇公所门口后,纪墨还没敲门,门就开了,开门的是朱大富。
他高兴地道,“老疙瘩,你可终于回来了!想死你了!”
纪墨长出一口气道,“是啊,回来了。驼子、瘸子,做饭了!老子要饿死了!”
朱大富把脑袋伸到门外,惊讶的道,“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啊!”
“捡的!”纪墨抬脚就进了院子。
“这么多大活人还能随便捡着了?”朱大富挠头。
“真是捡的。”保庆也紧跟着进了院子。
不过进院子后,先是走向了提着马灯的邱武,低声问,“人多眼杂,东西都放好了吧,不行把办公室的门锁上。”
邱武也惊讶的看了看院子里突然涌进来的这么多人,点点头道,“我在办公室睡着呢,从里面反锁着,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纪墨一进办公室,发现除了多了张板床,并没有别的办法,接过来田汉民送过来的早已硬邦邦的饼子,直接咬了一大口,笑着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田汉民道,“镇长,我们回来都有半个月了,你再不回来,我们都要去找你了。”
纪墨问,“回来这一路没出什么事吧?”
田汉民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事,都挺好的,就是咱们从东方港赶回来不少牲口,朱大富想借一匹马过去,我不借,我俩还差点打了起来。”
“嘿,王八犊子,告状挺及时啊。”朱大富骂骂咧咧的道,“就你还想跟老子打,也不看看自己斤两。”
田汉民瞪着眼道,“谁怕你啊!”
纪墨道,“行了,你们可让我安静会吧,我这脑子都要炸了。瘸子和驼子做饭了没有啊!做好饭,吃两口我得回去睡觉了。”
麻三从外面围了一层一层的人群中钻了进来,然后转过身挥手道,“都干嘛呢,该洗澡的洗澡,该换衣服的换衣服,等会就开饭了,别在这里围着啊。”
“麻三,”孙成飞也从人堆里挤过来,大声的道,“你得给老子找件换洗衣服吧,哎,睡觉的地在哪啊,老子先去躺一会,没有单间,双人间也可以凑合。”
臧二没好气的道,“说的好像你在西北军有双人间似得,官不大,谱不小,赶紧的,隔壁大通铺有的是地,自己找地方挤去。”
“嘿,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着点?”孙成飞恼的很。
“我啥都会,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臧二针锋相对。
“我这脑子啊,真的被你们吵的要炸了。”纪墨不耐烦的摆摆手道,“都出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保庆和齐备等人开始推搡赶人。
纪墨叹口气道,“从现在开始,凡是西北军出来的人,不能任由他们进出。
不少人都是祸害,在镇里要是做出什么出格事,到时候跟着挨骂的就是我。”
保庆点点头道,“镇长,你放心吧,我就在门口堵着,保证放不出一个人。”
纪墨接着道,“他们说要入保安队,谁知道是真是假。”
臧二道,“咱们保安队虽然门面小,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是能随便进出的,不敢说都比得上陈思贵这种,起码也不能太差吧。
从明个开始,我来一个个过手,不中的,我给赶出去?”
纪墨道,“关键是人太多了,陡然都赶出去是个麻烦,先养着一些日子,等他们先熟悉下镇长再说吧。
看着镇上谁家却做工的,也给介绍几个过去,不过也得紧着老实的介绍,那些不老实的,有坏心眼的,多堤防一些。”
经过这些日子,他总算学会了凡是多留心眼。
保庆等人都点头应了好。
瘸子煮了一大锅的米饭,刚开锅,就被抢了一空,碗不够,许多人甚至用手抓。
瘸子不得不又接着煮第二锅,第三锅。
直到第四锅的时候,纪墨也没捞的着一口吃的。
134、单方面殴打
纪墨一直趴着办公室的桌子上迷瞪着,迷迷糊糊地等到凌晨四点,天都快亮了,褴褛衣衫上面的稀泥也已经干了。
麻三偷偷摸摸的塞给纪墨俩鸡蛋,不好意思地道,“镇长,让你受委屈了,这帮王八羔子也太能吃了。
两个大锅全部用来煮饭,根本没工夫炒菜,就这还供不上吃。”
纪墨剥了蛋壳,没费工夫,就全进了肚子,然后抱起自己怀念已久的茶杯,深嗅一口后道,“明天看情况,再架几口灶吧。”
麻三道,“都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分班组,开始各吃各的。
就是住的地方不够,总共就五个睡觉屋,炕上躺不下这么多人。”
不过还没到夏天,先凑合着打地铺吧,前些日子,睡老林子不是也那么将就过来了嘛。
倒是无所谓的。”
纪墨道,“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没有的话,我就回家睡觉,这困得不行了,非睡个天荒地老不可。”
麻三道,“没别的事了,我送你吧。”
纪墨点点头,刚出镇公所,便看到了叼着烟锅子站在门口的吴友德。
纪墨问,“搁这干嘛呢?”
吴友德道,“你们进镇搞出这么大动静,我不得出来看看?
这趟出门时间也够长的,这一算都有快俩月了,现在才回来。”
“有这么长时间了?”纪墨自己掐指一算,也觉得惊诧,“哎,时间过得真快。
小丫头没闹腾吧?”
吴友德笑着道,“还好,就是哭过几次,没什么大事。”
纪墨拱手道,“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和婶子了。”
“呸!”吴友德没好气的道,“我是你哥,我老婆怎么就成你婶子了?
跟你说多少次了?不长记性?”
纪墨讪笑道,“得,下次一定记住了。”
其实也不怨他,这年头女人虽然都是有名有姓的,但是一旦出嫁,称呼上都会有所改变,比如吴友德老婆,刚过门那会,人家喊她吴家媳妇。
生吴亮以后,人家喊她吴家婶子。
估计再过些年,人家就得喊她吴家婆子了。
纪墨也是随大流喊的。
吴友德摆摆手道,“别说辛苦不辛苦的了,我看上一匹马了,咱俩谈谈什么价,到时候我拉走。
实话告诉你,这些日子,你们保安队的牲口都是我和朱大富在照顾的。
要是指望田汉民和邱陵这俩崽子,现在估计一头都不剩下。”
纪墨打着哈欠道,“急着回去睡觉,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吧。”
冲着吴友德摆摆手后,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去。
临到门口,习惯性的往口袋摸钥匙,却扑了空。
他的钥匙交给吴家婶子了,还没来得及拿回来。
他转身看向麻三,接过来他手里的马灯,对他道,“我没钥匙,你开门吧。”
麻三扭扭捏捏的道,“要不我去帮你取钥匙?”
纪墨骂道,“你要是再敢磨蹭下去,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自己干啥行的自己心里没个数?
在他面前装什么呢?
麻三陪笑道,“镇长,自从进了保安队,我洗心改面,手艺早就生疏了,我怕.....”
“快点,废话这么多。”纪墨一脚踢过去,“一点机灵精没有,我都快困死了。”
麻三忙不迭的道,“是,我这就开.....”
纪墨正准备再催促下,只听见叮咚一声响,锁落了下来,他根本就没瞧清楚麻三手上的动作,好像门根本就不曾锁过似得。
吱呀一声,纪墨一边推开门,一边赞叹道,“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麻三紧随在身后道,“镇长,你可不能怪我,我这也是为了你。”
“行了,行了,回去睡觉吧,”纪墨把马灯放在桌子上,又提醒麻三道,“以后没我允许,不能随便开我家门。”
“镇长,我肯定不会啊!”
他麻三想进人家屋,还用得着撬门溜锁吗?
那么大一个院子,腿一蹬不就直接跳进去了吗?
但是,这话他不敢说。
“那就好,赶紧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纪墨朝着麻三摆摆手后,就关上了门。
忍着困意,提着马灯在屋里屋外,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
还是自己家好啊!
用手在桌上抹了一下,没有一点灰尘,不用说,肯定是吴友德老婆替着自己打扫过。
听见房梁上的瓦片叮当响,便提着马灯站在院子里张望,一个黑影从从房顶上跳下来。
“是你啊。”纪墨早就有了预料。
小狐狸在他面前又蹦又跳,好像有说不尽的欢喜。
“嘿,瓦踩碎了回头找你算账。”
纪墨嘴上是这么说,还是高高兴兴地摸了下小狐狸的脑袋,“你这瘦了啊,放心,明天老子炖老母鸡,赏你个大鸡腿。”
跟着小狐狸闹了一会后,便往床上一趟,呼呼睡去。
不过这一觉,并不安稳,刚到十点钟便被饿醒了。
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刷生满锈的铁锅,然后做饭。
连续吃了两碗稀饭后,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坐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仰着头,抱着茶杯,一动不动,舒服的不得了。
足足的呆坐了半个小时之后,才开始洗澡,换了一身衣服。
接着晒被子,床单,一点儿不得闲。
门外传来狗叫声,他一抬头便看到了窜进院子的小黑。
纪墨朝着扑过来的小黑一脚踹过去,笑着道,“远一点,你现在的体重是我不能承受之重。”
小黑委屈的呜咽了好几声。
“舅舅......”何然的声音也传来了进来,伴随着的是一声高亢刺耳的驴叫声。
纪墨迎出去,把她从驴背上抱下来,笑着道,“怎么样,想舅舅没有?”
“你把你家的小公主弄丢了!”何然双手叉腰道。
“这不是好好的嘛。”纪墨刮了刮她的鼻子,“是不是没人管你,天天就疯玩了,瞧瞧你这又晒黑了。”
“舅舅,我要回家!”何然大声的道。
纪墨笑着道,“那就回来吧。”
又转过头问吴亮和邱栋,“今天不上学,你们乱窜什么?”
邱栋道,“今天是周日。”
“那就别闲着了,帮我放鸭子去。”别的地方有没有双休制度纪墨不清楚,但是在溯古镇中学里肯定是有的。
“舅舅,我每天都有放鸭子。”何然道。
“那你真乖。”纪墨带着三个孩子走到牲口棚,发现鸡鸭又肥了不少,吴家婶子照顾的比他还要周到。
三个孩子赶着鸭子出去后,纪墨又继续打扫卫生,这些日子不在家,院子里都长草了。
清理完家里卫生,又扛着锄头往菜园子里锄草,一直忙到太阳升高,汗流浃背。
午饭很丰盛。
老母鸡汤、莴苣炒腊肉、蘑菇炒鸡丝、红烧狍子肉,桌子上放的满满当当。
这些日子委屈了自己,必须得好好补一补了。
他把邱栋和吴亮也留下来了,加上何然,四个人一人霸着一个桌角,吃的不亦乐乎。
吃好饭后,又去睡了一觉。
醒来后,依然打着哈欠,感觉怎么睡都睡不够。
抱着茶杯坐在门口,看着门口的两只公鸡在那斗架。
麻三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道,“镇长.....”
“干嘛?”纪墨漫不经心的抬起来了眼皮子。
“保庆和杨成飞打起来了。”麻三道。
“为什么?”纪墨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些王八蛋要是不给他找点事出来才叫稀奇呢。
麻三道,“杨成飞要出门,保庆不让,这就打起来了。”
纪墨道,“那不叫打架,那叫单方面殴打。”
杨成飞与保庆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的,能撑过两分钟就算不错得了。
麻三点头道,“那你要不要去看看?杨成飞正坐门槛上骂呢。”
纪墨问,“一顿揍还解决不了问题?”
麻三讪笑道,“他不怕呢”
“既然一顿揍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再揍一顿。明显是揍的的轻了。”
纪墨跟杨成飞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算是很了解他,完全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镇长,关键不止他一个人,陈思贵这些人还跟着起哄。”麻三挠头道,“咱们就三十几个兄弟,根本堵不住这么多人。
就怕闹出乱子。”
“全是没良心的一帮玩意,难为老子那么辛辛苦苦的救他们。”
纪墨起身,锁上门后,跟着麻三去了镇公所。
还没到门口,离着老远,纪墨就听见了院子里的吵闹声。
“镇长来了......”麻三朝着院子里大喊了一嗓子。
“咳咳....”纪墨清了下嗓子,从麻三手里接过来烟,深吸一口气后,扫了一眼义愤填膺的西北军众人,“你们这是吃饱了撑的?
不要没事找事,要是闲得慌,就躺尸去,好好睡一觉。”
蹲坐在门槛上的杨成飞一看到纪墨,腾的站起来,大声的道,“姓纪的,咱们大老远跟着你过来,不说吃香的喝辣的,但你不能把咱们关着,门都不让出!
你分明是包藏祸心,想囚禁我们!”
‘’我囚禁你?”
纪墨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是大肥猪啊,到年底杀了就能上桌?
别这么抬举自己,浪费粮食,我图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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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屯田
孙成飞气哼哼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出门?”
麻三搬过来椅子,纪墨坐上去,慢慢悠悠的吐着烟圈,然后看向陈思贵道,“你们呢,也是这个意思?”
“没有,”陈思贵摆手表示自己和孙成飞绝对不是一伙的,“不让我们跑远,我们也理解,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怕跑丢了,也是为我们着想。
但是,兄弟们这些日子都憋屈坏了,门口就是河,几步路的事情,不能不让我们下去洗个澡吧?”
保庆骂道,“早上是让你们下河了,可谁让你们把邱三水家的鹅给抓了!”
“什么?”纪墨吓了一跳,拿烟的手都有点抖,“邱三水知道了?”
麻三道,“邱三水门口站在骂了一个早上,保庆赔了他一块大洋,他才消停的。”
“老子吃他一只鹅怎么了?”
孙成飞梗着脖子道,“你这镇长到底行不行,一点场面没有,一个刁民都能堵你门口骂?”
“我敬佩你是条汉子!”纪墨朝他竖起大拇指道,“邱三水家的鹅你都敢偷,真是了不起!”
邱三水是邱武和邱文的堂哥,纪墨学生邱庆州的老子,镇上唯一的一个屠户,梁启师、何耀宗这种老财主都不愿意沾惹的人物。
保庆这种自称硬汉、齐备这种自称能打的,见着了他都是头皮发麻,一定都是躲着走的。
“那怎么样?”
孙成飞不服气的道,“你自己没本事罢了,一个刁民都治不了!”
“我非常的崇拜你,你想出门是吧,现在就可以走,我保证不拦着。”
纪墨站起身,挪开了椅子,挥手让保安队的人让开路,指着大门对孙成飞道,“大门敞开着呢,请吧。
你要是真不怕死,你就沿着咱们这条街来回走这么一趟。”
“不是,你这又什么意思吧?”孙成飞见纪墨这态度反而有点吃不准了。
“你要出去,我就让你出去,没别的意思。”
纪墨接过麻三刚泡上的茶,吹拂下茶叶,笑着道,“既然你拿我们的好心当驴肝肺,我就不拦着你了。”
“你意思你拦着我是为我好?”孙成飞讥笑道。
纪墨指着保庆道,“那就是他傻了,人家都上门骂了,还给人家大洋?”
孙成飞愣了愣,发现纪墨说的好像道理。
保庆有多能打,有多硬气,孙成飞是亲身领教过得,而让保庆都妥协的人物,那指不定多吓人呢!
他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想呢?
保庆冷哼道,“所以说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是我误会你了,实际上你这是保护我?”
一时半会儿,孙成飞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行了,我真懒得搭理你。”
纪墨对着孙成飞说完后,又看向陈思贵等人道,“你们既然想留在我这里,就得守我这里的规矩。
如果做不到,麻烦你出门右拐,哪来哪去,行不行?
咱不要互相为难,这年头混口饭吃都不容易。”
陈思贵讪笑道,“咱就是这些日子在山上吃了太多苦,好不容易来个热闹地方,想出去见识一下。”
纪墨道,“想见识一下,很简单啊,等些日子吧。”
西北军的众人听见这话,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
纪墨一边啜茶一边来回踱步。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让麻三再次请陈思贵、杨成飞、刘秉章、方小刀等人请到了办公室。
刘秉章道,“纪镇长,你有什么话,你直接说,能做得到的,我们一定不推辞。”
纪墨再次点着一根烟,吐着烟圈道,“按说,有些话,我应该过几天再说的,起码让你们休息够了。
但是,现在想了又想,这么多人,不清不楚的聚在一起,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我就是找你们几个来问问,大家到底是什么想法?”
方小刀道,“我们就是想跟着你,不要跟着何恒军这样的王八蛋了,他从来不管我们的死活的。
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我怎么样,便怎么样,我跟我姐姐说,姐姐也是不会反对的。”
“别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
纪墨双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道,“我帮你,你帮我,总之是互相帮助。
你愿意留下来,我不反对,但是其他人呢?”
陈思贵道,“大家是都想留下来,不少都没家没业的,搁哪待都是待,只要有口饭吃就成。”
纪墨道,“我的想法是这样,愿意留下来的,下午全部在麻三那做登记。
登记完了,咱们做测试,符合条件的,咱们一律留着。”
刘秉章道,“那纪镇长,怎么样才算合格?”
保庆笑着指着窗外的大石锁道,“这就简单了,谁能双手举过顶,谁就算合格了。
举不过去,那自然就是不合格了。”
“啥?”孙成飞瞪着眼睛大喊道,“那你还不如直接赶大家走呢,你以为都是你啊,大家伙能提起来就算不错的了!”
保庆道,“我们队算上邱队长,三十三个人,各个都能做得到,甚至包括你们看不起的驼子和瘸子。”
孙成飞咬牙道,“你要是想赶老子走,就直接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纪墨笑着道,“不用你们举过顶,但是至少要能提起来。
不合格的人,愿意返乡的,每人我赞助一点路费。
想留下来的,就在这里屯田,我出本钱和种子,到时候收益分成,他们能在这里安家立业。
大东岭你们也是该听说过的,只要不偷懒,就是饿不死的。”
“屯田?”刘秉章眼前一亮,笑着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咱们许多人以前都是农民,不是天生就坏的,只是在军队里沾染了坏风气而已。”
纪墨道,“我是这里的镇长,肩负着维护本地治安的重任。”
转过头对保庆道,“回头把咱们镇上的规矩告诉他们,背熟溜了才能出这个院子。
谁要是作奸犯科,那就只有沉河了。”
他本来是不想管这些破事的,但是这些人他带回来的,他不管还真不行。
保庆笑着道,“镇长,你放心吧,我一定都会叮嘱的好好地。”
纪墨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摊摊手,示意大家伙散了吧。
下晚的时候,保安队队员的选拔大赛正式开始。
因为人数多,为了节省时间,邱陵从镇上有石锁的人家借了石锁。
镇公所的院子里一下子放了十个石锁。
意味着可以同时让十个人进行测试。
不需要谁特意去监督,一切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人单臂走石锁,赢得喝彩,有的用尽吃奶力气,也难撼半分,自然是一阵嘲笑。
纪墨站在门口,不经意的看了眼孙成飞。
此刻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纪墨真希望他通不过,但是很遗憾,这家伙还是勉强用双手提起了石锁。
麻三把登记的名单递给纪墨道,“镇长,都是按照你的要求登记的,年龄,家住哪里,几口人,婚否,文化程度,都是清清楚楚的。”
“西北省、山西、陕西、山东这些地方来的人挺多的啊。”
近两个月以来,纪墨打听到不少东西,许多区域的地理位置和自己上辈子所熟悉的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有些区域,虽然上辈子没听过,但是通过比对,他也大概知道位置,比如西北省、北岭省、南阳省,北直隶。
但是,有些地方,他是死活不知道的。
比如所谓的江南省,目前名义上的中央政府的所在地。
按照他自己的猜测,要么是自己的历史没学好,要么就是这位武帝对历史的改动太大。
当然,也不排除是由于军阀混战的原因,这些军阀占了地盘,由于没有文化,就瞎乱起名字。
不是“北”,就是“南”,好像离了这俩字就不会起名字了。
他甚至在想,如果不是因为西北军的原因,他或许可以去东方港的书店或者图书馆去看看呢。
麻三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道,“是的,这些省份距离西北省都不远。”
纪墨笑着道,“132个人合格,加上咱们保安队的33个人,总共165人,不算少了。”
多了的话,养着太费钱。
麻三道,“那剩下的145人呢?”
纪墨道,“剩下的,按照中午说的,愿意走的给路费,不愿意走的,留下来开荒屯田,不会亏待他们。”
麻三道,“镇长,这要花不少钱的。”
他发现这趟东方港之行,让他们镇长变了不少,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大方的。
“这是投资,”纪墨笑嘿嘿的道,“让他们线去海沟子或者曹河沿建房子,等安顿下来后开个几万倾地。
等来年了,咱们就赚了。
还有,跟他们说清楚了,咱们这里来去自由。
哦,对了,让杨老实开始选地建房子吧,不跟镇公所连一起,单独建一个住宿、吃饭的地方。
地方框的越大越好。”
这里永远不缺的就是地。
把镇公所的事情安顿好以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梁启师的货栈。
他还是要去打听一下西北军的消息,虽然西北军溃败,他跟着跑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他这毕竟是擅自脱离战场,要是有人故意找茬,还是比较麻烦的。
所以,他不得不随时关注着些,万一事不可为,自己真的要及时跑路了。
想到这些,又是不禁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