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深藏功与名
“老疙瘩,这话怎么说?”
朱大富的嗓门猛抬高到可以让屋里屋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我对你从来都是一心一意,没有二话的。
你老疙瘩一句话,上刀山下油锅,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一心一意?
又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纪墨不和他计较,只是没好气的道,“子弹总共就两箱,你们省着点用就对了,不然以后真有什么事情,有钱都没得地方买。”
“老疙瘩,这个你放心吧,”朱大富拍着胸脯道,“我先拿我的土枪给他们练手感,不会轻易浪费子弹的。
不过你这小气劲确实得改改。”
“你的土枪?”纪墨突然想起来什么,随手拿起麻三搁在办公桌上的烟,然后从朱大富那里拿火柴给点着了,吐出来烟圈后道,“上次打土匪的时候,几个土匪头子手里好像有枪的,枪呢?”
他当时只顾着惊慌,之后又是困顿,根本顾不得缴获。
只知道麻三顺了只怀表,之后给了他,邱家兄弟追回了马匹,保安队的人拿了土匪的刀、叉子,还剥了好的衣服、鞋子,全部转手卖给了刘小成,换钱后当晚买了酒肉。
至于土匪手里的那几杆破枪,他事后才知道是被朱大富拿走了。
朱大富不是保安队的人,纪墨自然约束不到他,所以拿走就拿走,也就没再搭理。
但是此刻在这里说一堆废话,纪墨就不高兴了!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疙瘩,咱谁跟谁?”
朱大富快速的把屁股从办公桌上挪下来,两只脚站在地上,赔笑道,“老疙瘩,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要计较这么多!
这一次,哥哥豁了命教他们打枪。”
纪墨撇过头,背着手离开了办公室。
至此保安队的好日子到头,上午端枪站半天,纹丝不动,下午跑半天,气喘如牛。
为了迎接公署专员的到来,纪墨建议梁启师发动全镇的人进行“卫生运动”,所有的垃圾、牛粪,都必须进行清理。
位于路口的恶臭满天的粪堆铲到田地里,违章占道的牲口棚,也要拆掉。
纪墨早就无法忍受镇里这种恶劣的卫生环境了,特别是夏季,到处是臭味,苍蝇满天飞。
大家都觉得梁启师在瞎折腾,一句话,说破天也不同意。
梁启师公开发话,不同意也简单,以后有什么事别再找他。
最简单来说,没有梁家的马车,许多人就出不了溯古镇!
不是人人都有朱大富和吴友德这条件可以置办马车的。
还有一点就是,许多人的山货要通过梁启师的货栈换钱。
为了几片木板子搭的牲口棚、沤在门口的臭熏熏的粪堆得罪了梁启师貌似有点不划算。
但是,闲着没事去捡垃圾,铲别人家门前雪,那是脑子有坑,才不去呢!
纪墨有大招,他放出来了学校的三百多个孩子,有的还在穿开裆裤。
谁能忍心看自己家孩子在垃圾堆里翻翻捡捡,做这些恶心事情?
有的学生家长前一天知道后,第二天一早送完孩子就没再走,一边清理垃圾,一边把乌赞和丰盛祖宗八代问候一个遍。
干的这叫什么缺德事!
不参与劳动,孩子的劳动课就不及格!
总之,没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副镇长兼职校长的功劳。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继续过自己枯燥且乏味的生活,他等的富婆还没有出现。
只是千算万算,他算漏了何然。
小姑娘是哭着跑回家的,参加完一天的劳动后,浑身脏兮兮的,一身衣服没有干净的地方。
小黑和小狐狸都围着她转圈,显然都比纪墨还着急。
“哭什么啊?”纪墨问。
“别人家的大人都去了。”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帮忙。
“舅舅这是锻炼你。”纪墨没好意思说他是忘记了!
忘得一干二净!
“栋哥哥的爸爸也去了,亮哥哥的爸爸也去了。”黑乎乎的小手不停的往脸上抹眼泪,脸上更是看不出来本来面目了。
“邱武和吴友德真是勤快人啊。有细菌,不要接触到嘴巴和鼻子,听见没有?”纪墨把何然拉进屋里后,先打水把她的脸和手洗干净,之后开始烧热水,让她自己洗澡。
等她洗好澡后,纪墨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却想不到何然居然躲自己屋里,反锁着门。
无论纪墨怎么喊,都不肯出来。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才不得已打开窗户翻进去,把她从床上提下来。
其实孩子肯这么和自己闹腾,他是由衷的高兴,因为说明自己这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这孩子已经不拿他当外人。
没有了开始的小心翼翼,多疑和敏感。
“好了,舅舅跟你道歉,”纪墨哄着她道,“以后呢,有什么事情呢,舅舅都会在你身边。”
“舅舅,你不会再骗人吗?”
“不会。”
半晌后,何然又恢复了开开心心的样子,吃了一整碗的饭。
纪墨发现还是孩子好哄,大人不行,得吃顿好的或买些东西才行。
一老一小,又拿着竹竿,带着小黑去河边赶鸭子。
正碰上吴友德拿着荆条追着吴亮打。
吴亮已经吓得跑到了河边的野地里。
“亮哥哥快跑!”何然着急的不行,反而紧跟着吴友德身后追。
“加油。”纪墨这兴奋的嗓音令旁边的邱栋迷糊,这是替吴亮鼓气还是吴亮老子呢?
最终,吴亮还是没有逃过一劫过两道田埂之后,吴友德还是追了上去,手里的荆条专往肉厚实的地方去。
吴亮的哭声在空旷的原野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吴友德提着吴亮回家,一边走一边骂。
纪墨道,“打孩子不打脸,你这有点过分了。”
“哟,边稍给带上的,没注意,”吴友德把吴亮脸上的眼泪水给擦干净后,看到了细细的红色印记,心疼的不得了,又踹上吴亮一脚,骂道,“笨蛋,老子打你不知道跑啊,由着老子打?疼不疼,回家让你娘给你上点红花油。”
吴亮本来止住的哭声再次响起来,比之前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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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专员
纪墨好奇的问,“你打他干嘛,怎么招你了,打的也太狠了。”
吴友德没好气的道,“老子放床头两块钱,这小子居然给翻出来,吭也不吭一声就给拿走了。
你说不揍他揍谁?”
“嗯,不问自取这毛病大了。
小树不修不直溜,从小就得治,不过光打孩子解决不了问题。”纪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不打能怎么办?”吴友德忍不住向纪墨取经。
纪墨道,“得玩命的打。”
刚才是明显打的轻了。
“少说风凉话。”吴友德没好气的道,“就知道从你嘴里出不来好话。”
“舅舅,亮哥哥的钱给我了。”何然低着头拉着纪墨的袖子小声道。
吴友德和纪墨同时看向何然,何然的脑袋压的更低了。
“给你钱干嘛?”纪墨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事会牵涉到何然,板着脸道,“说清楚,不然你也少不了一顿揍。”
他惯归惯,但是原则性的问题肯定不会妥协。
何然道,“祁喜妈妈生病了,祁喜天天哭呢,舅舅我不想祁喜哭,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
“祁喜又是谁?”纪墨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对这孩子没印象。
吴友德叹口气道,“祁宗伟家的小闺女。
祁宗伟算起来和老行头还是堂兄弟,也在山上住,离着朱大富家不远,打猎种田,日子本来还成。
结果去年媳妇生病,连着找大夫吃药,家底折腾的差不多没了,现在估计连吃饭都困难。
不过好在命保住了,已经能下地走路,估计过阶段就能全恢复。
只要人活着,啥都不是事。”
纪墨看向吴亮,吴亮抽噎着道,“祁喜是我们好朋友!”
纪墨道,“既然是做好人好事,就对你们既往不咎,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就一定和大人说。”
“舅舅,我想祁喜回学校。”何然道。
“行,就让她回学校,你们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纪墨对吴友德道,“麻烦你带着俩孩子去看看吧,五十块钱,五十斤米,一定要说清楚,这是借的。
毕竟我也不富裕,刚温饱,离着小康水平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他一样不占!
好不容易有块怀表,还是从死人身上顺过来的!
吴友德应了好,抱着哭哭啼啼的吴亮回了家。
何然看看舅舅,迈着小腿跟上了吴友德。
纪墨一个人拿着竹竿,冲着河两岸到处散落的鸭子喊了好几嗓子。
河对岸的小毛驴看见鸭子上岸,也跟着站起身,抖落下耳朵上的芨芨草,慢慢腾腾的往前面的桥上走。
纪墨没搭理它,自顾自赶鸭子往家走。
这头懒驴现在根本关不住,想着法子从棚子里钻出来,每天自己在河两岸的田地里、林子里吃草喝水。
开始的时候纪墨还担心会不会被人给顺走,现在反而担心的是会不会把人给踢伤。
幸好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而且,很明显他对田地里的青苗也没有兴趣。
纪墨把鸭子关好以后,给驴槽加了点料,然后泡上一杯茶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口看夕阳西下。
细风轻起,多少凉的有些逼人,纪墨又把身上披着的外套扣紧。
靠在椅背上,正准备眯一会眼睛,听见了喊叫声,远看是一个小黑点,没多大会看的就是一张丑脸了。
跑的这么快的,除了麻三,没别人了。
“镇长,来了!来了!”麻三大声的道。
“谁来了?”纪墨打着哈欠问,“别着急,记得我说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黄河决于口而心不惊慌……”
“专员,公署专员!”麻三低声道,“骑的歪瓜高头马,中看不中用,四十来岁的胖子一脸胡子,带两个警卫,一个秘书,看不出什么气势。”
“你会相马?”纪墨问。
麻三摇头道,“不会,是贾海利说的,他还说这是什么劳什子专员,连匹像样的马都没有。”
他们这位镇长的关注点永远和别人不一样呢!
“人呢?”纪墨站起身问。
麻三道,“梁镇长给安排到春风院了。”
“没拒绝?”纪墨接着问。
“梁镇长和将老鸨一起接待的,那专员高兴地嘴巴都合不拢。”麻三吃味的道,“还有头牌陪酒,傻子才拒绝呢。”
纪墨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然后摆摆手道,“那就这样吧,回头再说。”
“镇长,你不去看看?”麻三问。
“梁启师招呼我去了?”纪墨问。
麻三摇摇头道,“没有。”
“那我去凑什么热闹!”纪墨很生气,他这个副镇长真的只是摆设啊!
麻三讪笑,又惹镇长不高兴了。“镇长,你放心,我这就去盯着去,一定打听的明明白白。”
“那就去吧。”纪墨想了想道,“通知下去,从明天开始,谁都不准再请假,也不用再外出训练,全部老老实实在镇公所里养膘。”
“放心吧,都保准在,没人掉链子。”麻三道。
纪墨道,“马棚里留两匹最差的马,剩下的全部拉山上,放到朱大富那里。”
“咱们的都是索契的好马,可不能让这几个王八蛋给盯上,”麻三点点头道,“我等会就让贾海利赶过去。
哎,就是便宜朱大富这王八蛋了,别借着咱们的马给人家配种。”
纪墨道,“都这会了,别再管这些鸡毛蒜皮小事了,把办公室的大洋藏你们宿舍,炕里压着,不能再乱放。”
麻三道,“镇长,这自然不需要你交代。”
纪墨挥手道,“先这些,后面有什么事再及时通知我。”
麻三走后,他背着手在门口来回踱步,自己这好日子估计要到头了。
吴友德送何然回来,纪墨早早地哄着她上床睡觉,然后自己躺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起,像平常一样吃好早饭送何然去学校。
经过大扫除的乡镇焕然一新,让镇上的许多人明白原来没有垃圾,没有异味是这么惬意舒服的一件事。
93、视察
平时只要家里是干干净净的,谁有闲工夫去管外面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跟自己有什么相干!
但是,看着眼前街道上这干净整齐的环境,现在大家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什么,却表达不出来。
只因为没文化。
纪墨把何然送进学校后转身就走了,路过梁启师货栈的时候,岑久生高兴地朝他挥手打招呼。
“老疙瘩,照顾个小孩子不容易吧。”
“你现在出息了,一个人居然能支应这么大的生意,你们掌柜要是离开你,估计都得抓瞎。”纪墨问,“你们掌柜呢?”
“哎,能者多劳,天生就是这贱命,能有什么招,”岑久生左右望望后,然后低声道,“昨晚在春风院陪专员一直到凌晨才回来,把那个专员喝的跟死猪一样,看着真是解气。”
“倒是把你高兴坏了,这个专员哪里得罪你了?”纪墨问。
“昨个我跟掌柜的一起站在镇口接待的,然后到了还是我伺候茶的,”岑久生气愤的道,“结果这货嫌弃水烫,直接吐我脸上来了!
要不是掌柜的帮着拦着,直接要踹我呢,说我故意谋害他性命。
你说哪里有这种不识好歹的货?”
纪墨道,“这还真是嚣张跋扈的主啊,看来是不好应付。”
反而倒是有点庆幸昨个没有去春风院,要不然自己还真有可能跟着倒霉。
岑久生朝着地上吐口唾沫道,“反正不是什么好玩意,老疙瘩,你是副镇长,可得小心着一点。”
纪墨道,“最近看到我姐和我哥没有,她们怎么样?”
他早就想抬脚跑南方去了,奈何有了牵挂,瞻前顾后,错失了良机,闹的现在所谓的专员视察把他吓得心惊胆战。
岑久生道,“你大哥死脑筋,擀面棍两面不通,能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呗。
你大姐夫最近倒是不错,北岭与南阳这一仗下来有不少受伤的牲口,捡着了不少,转手送到屠宰场,估计能赚个不少。
马上再跟西北军开仗,那还得需要牲口,全是生意啊,你大姐夫这次是赶上了。”
纪墨道,“哪里有像你这么说的容易,贩牲口这一路上又不是稳稳当当的,说不准还是得赔钱。”
比如上次就让人给劫了,赔个底朝天之后,何然到了他这里。
岑久生不以为然道,“哪里有那么多倒霉事,照你这么说,我们这货栈就不用开了,出一车货,就挨抢一车,我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
胡子是有不少,但是只要打好关系,平常该孝敬的一样不少,人家不会为难你。
就怕是流匪,捞一票就走。
不过呢,他们一般不敢踩进别人的势力范围。
平常只要照着固定的路线走,一般不会出问题。”
纪墨笑着道,“你这是出师了,早晚要自立门户的。”
岑久生道,“那也得有本钱。”
纪墨笑着道,“那就慢慢来,不着急,我姐夫那边有什么消息,及时跟我说一声,挺担心他的,别再出什么事。”
他姐夫翻身了,何然就可以接回去了吧?
然后他这边真有什么意外,他就可以安心跑路,至此了无牵挂!
岑久生羡慕的道,“还是你们姐弟感情好,像我姐姐,我吃她个馒头,她都能跟我算计一天,真的没劲。”
纪墨笑笑,没同他多说,便径直往镇公所去。
保安队的人已经起床,此刻或者抱着稀饭碗,或者刷牙洗脸,或者在那挥拳踢脚热身子,不一而足。
麻三看到纪墨进来,急扒两口稀饭,一仰脖子全部倒进了肚子里,饭碗往窗台上一放,然后跟着纪墨进了办公室。
接过纪墨的茶杯后,熟练的帮着洗杯子沏茶。
纪墨把沏好的茶推到一边,接过麻三的烟点着了,吐着烟圈道,“什么情况,那专员昨晚有说什么没有?”
麻三摇头道,“镇长,里面又是唱小曲,又是划拳,太吵,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听见。
就是早上的时候,梁镇长让人送来话,保安队的人今天都必须如数到场,然后说你也是一样,也不能乱跑。”
纪墨点点头,然后道,“邱陵呢?”
麻三道,“邱队长也一早就来了,这会估计在那边帮贾海利洗马呢,我上次还跟他说过呢,让他不要做这些事,他只说他喜欢做。”
纪墨烟抽了两口后再次掐灭,仰靠在椅子上,一觉睡到中午,掏出来手表一看,又到学生放学时间了。
回到家做好午饭后吃好,一送完何然,便再次来到镇公所。
春困秋乏夏打盹。
屁股刚沾上椅子,困意再次袭来。
坐直身子抿了口茶,正要再次睡会,麻三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进来之后,突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抬头挺直身子,一字一句的道,“镇长,我要向你汇报一件事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快点说!”纪墨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杯砸过去。
麻三面不改色的道,“梁镇长带着胡专员正往这边过来。”
“谁?”纪墨腾的站起来。
麻三道,“公署的胡专员,昨天下午来的那个胖子。梁镇长刚刚派人过来说,让我们赶紧准备一下,一定要拿出我们保安队的精气神。”
“这么重要的消息,说的慢慢吞吞,故意气死老子!”纪墨踹上他一脚后,招呼保安队的人列队。
“是你让我淡定的.......”麻三感觉自己太难了,不管怎么做,左右都是自己不对!
保安队列成两排站在镇公所的门口,纪墨居于中间。
麻三突然道,“镇长,气氛不够,要不让驼子吹个唢呐吧?好表示我们热烈欢迎。”
纪墨没好气道,“少出馊主意,站直溜了,要是有纰漏,谁都别想好。”
保庆突然道,“来了,来了。”
纪墨抬头看见梁启师、将老鸨、老行头、朱家老太爷等本地权势人物正簇拥着一个穿着西北军军装的中年男人往这边来。
果真如麻三所说,很胖,那两条短小的小腿实在配不上那圆滚滚的身材和硕大的脑袋。
走到近前,纪墨站到了梁启师这一边,面朝保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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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小目标
纪墨装成一个鸵鸟,没事不会把脑袋露出来。
好在没人关注他,也没人有把他介绍给胡专员的打算。
胡专员站在中间,左手边是梁启师,右手边是朱老太爷。
“胡专员,你脚下慢着点,这路啊,还没修,别磕着碰着。”
朱老太爷居然没有像平常一样拿着拐杖,也没有需要人搀扶,精神奕奕,但是腰依然是弯着的。
梁启师指着站成两排腰板挺直的保安队道,“胡专员,这就是我们保安队,你看看,各个都是年轻小伙,维持本地治安是全靠他们了。”
胡专员刚掏出来烟,朱家老太爷好像早就预备好似得,掏出火柴,火柴擦出火苗后就给点上了。
胡专员道,“怎么还有驼子,还有那个人腿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睛往驼子和瘸子那边看。
梁启师急忙上前一步,笑着道,“这是保安队的厨师,专门给大家伙做饭的。
是南边过来的流民,听说咱们大东岭在应署长的带领下蓬勃发展,一个劲的往这涌。
你看看,还都是残疾,没有什么谋生的技能,总不能眼看他们饿死吧。
我比较心善,就留他们在这里做点事。”
纪墨远远的看着,他们说什么听不真切,要不然肯定要骂梁启师无耻。
看到朱老太爷走到自己这边,便低声道,“老太爷,你辛苦了,忙前忙后,真是不容易。”
“托你的福,还成。”
朱老太爷道,“虽然镇公所是你和梁启师在管,但是我们也得跟着操心,不然到时候你们倒霉了,咱们都得跟着受牵连。
你看看,不交代你,你自己就不知道警醒,一个驼子,一个瘸子,站在里面成何体统!
不是纯心让胡专员不开心嘛!”
如果梁启师出事,毫无疑问,下一任镇长必定在他和何耀宗之间产生。
这是谁都不乐见的!
纪墨道,“老太爷,你孝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这些人良心可能坏了,但是脑子没坏,一个比一个聪明。
朱老太爷冷哼道,“我没笑,这和你说正事呢,不要和我嬉皮笑脸的。”
旁边的老行头听完纪墨的话,终于反应过来,咧嘴笑了笑,对纪墨道,“你小子蔫坏。”
纪墨道,“冤枉人,我老实的不能再老实。”
“你小子老实?”朱老太爷没好气的道,“保安队的风气都让你带坏了,各个油头滑脸!”
他非常看重保庆和齐备等人的勇武,让来福出面拉拢,许了不少好处。
本以为最后会感动这些泥腿子,让他们纳头便拜,想不到这些人油盐不进,每日蹭吃蹭喝,着实花了一笔钱!
到头一场空!
梁启师已经陪着胡专员进了镇公所,众人便赶忙跟着进去。
臧二问纪墨道,“镇长,我们要站到什么时候,太阳毒,这么站着顶不住,你看我这一身汗。”
纪墨道,“先忍着,就这么一天,撑一撑就过去了,吃饭的时候就没见你们抱怨过。”
镇里的财主们,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来镇公所,左看右看,好奇心倒是不会比这位胡专员少。
老行头笑着对纪墨道,“梁启师倒是挺舍得花钱的,前前后后给盖了这么多房子。”
纪墨道,“才这么几进房子,住三十多号人,冬天冻不死就算不错了。”
老行头白了他一眼道,“改天带你到林场的棚子里住一阶段,你就知道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纪墨打了个寒颤,伐木队的住宿条件他是知道的,因为经常转场,所以住宿的棚子都是随意搭的,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胡专员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纪墨听见那椅子咯吱咯吱的响,生怕给压坏了。
“胡专员,你喝茶。”梁启师从纪墨手里接过茶杯,亲自奉到了胡专员的面前。
“这龙井也太差了些。”胡专员看了看茶杯,随意嗅嗅后,不屑的道,“我在公署喝的都是顶级的,是署长赏给我的!
你这都什么玩意!”
“是,是,胡专员,你多谅解,穷乡僻壤之地,实在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不能跟公署相比。”梁启师直接想跳起来骂娘。
连龙井和黄芽都傻傻分不清,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纪墨也满头黑线,这茶叶是他的珍藏!
他平常自己都舍不得喝,实在忍不住想喝了,也是小心翼翼的加那么一撮!
现在忍痛给了这货,结果还没落着好!
站在门口的纪墨低声问旁边的老行头,“这真的是专员?”
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想不到旁边的何耀宗却插话道,“胡子出身的,你还能有什么指望?
回头拿个百十块大洋,赶紧打发走,省的在这里折腾我们。”
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老行头笑着道,“老太爷言之有理。”
纪墨道,“不能吧,就这么点钱?”
虽然他视财如命,但是真计较起来,还是小命重要!
他很稀罕自己的脑袋还有这双修长的腿,活着有什么不好!
肯定不会主动去寻死!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尽量用钱解决吧!
何耀宗冷笑道,“瞧瞧他这德行,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给多了就是冤大头。”
纪墨诧异的道,“老太爷,你这也太武断了吧?”
老行头嘿嘿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听老太爷的。
咱们镇虽然是大镇,可还是穷镇,跟升官镇、鹅湖镇这种地方富得流油的地方不一样。
但凡在公署里有点本事的,肯定去油水厚的地方,就不能来咱这旮旯喝西北风。
昨晚将老鸨喊出来头牌,一看这姓胡的这八百年没见过女人样,就后悔了。
跟这种人,犯不着假客气,该咋就咋。”
纪墨笑笑,没再说话,虽然他是副镇长,但是很明显,他做不了主。
毕竟他还图样图森破。
胡专员埋怨茶叶不好,但是还是咕噜噜的喝了两杯,之后迈着小短腿,又在众人虚情假意的簇拥下出了镇公所。
背着手,大摇大摆,跟企鹅似得。
95、解救
他的眼睛终于瞄上了门口的马棚,近前两步,再次点着一根烟,拍拍马肚子,皱着眉头道,“哎,梁镇长,你们确实不容易啊,连匹好马都没有。”
梁启师赔笑道,“咱们这么一个大镇,过得这么磕碜,说出去都没人信,胡专员,你可得给我们作证,我们确实难啊。”
“空口无凭啊。”胡专员一手拿烟,一手为难的摸着下巴,“我倒是想在署长面前替你们争取点经费呢。”
梁启师道,“胡专员,全靠你在署长面前美言了,这马你拉走,给署长看看,咱们这日子太难了。”
“哎呀,我就只能尽力。”胡专员勉为其难的道,“不行的话,各位兄弟也不能怨我胡世东。”
不需要他多使眼色或者交代,一直牢牢跟在他边上的两个警卫,把肩上的长枪往肩里推了推,然后打开栏杆,一人牵着一匹马出来。
兴高采烈。
纪墨的心在滴血。
这帮不知廉耻的混蛋!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何必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下摩擦!
胡专员满载而归,镇公所并没有恢复平静。
保安队的人都在跳脚骂,让他们顶着太阳站了一下午不说,还亏了两匹马,跟谁说理去!
贾海利道,“镇长,那两匹马只是最近胃不好,不怎么吃食,好马啊!”
纪墨白了他一眼,啥也没说。
当晚,春风院热闹非凡,还是与纪墨不相干。
第二天一早,他得到的消息是胡世东专员走了,带着两匹马,两百块大洋。
溯古镇似乎再次恢复了宁静。
每到保安队休假,麻三看着别人老婆孩子一大家子,羡慕的眼睛放光。
“镇长,我也得娶个婆姨。”
“那就抓紧找一个,你现在手里不是还有钱嘛,又不是娶不起。”纪墨道。
“镇长,就没合适的呢。”麻三挠头道,“不好找。”
纪墨笑着道,“那是因为你对性别的要求太高了。”
麻三腾的站起身道,“镇长,我没龙阳癖!”
嗓音震的纪墨耳朵疼。
“想娶女人啊?”纪墨笑着道,“那就先定个小目标,比如活个五百年。”
中央政府发布通告,以国家统一大业为己任,要求西北军改帜的同时,五十万大军顺着铁路和公路北进。
中央军与北岭军集结了号称百万的大军,一副要与西北军决一雌雄的架势。
西北军毫不示弱,同样陈兵百万。
苦了的是大东岭人民,西北省实行拒敌于门外,两方把战场放在了大东岭。
大东岭南边、西北面的百姓,为了避兵祸,拖家带口开始往更北面迁移。
溯古镇短短一个星期,汇聚了一万多的难民,人员混杂,居然有百十号人攻打何家大院。
从晚上九点钟开始,一直围着何家大院到深夜,都不愿意散去。
何家告急。
“梁镇长,老疙瘩,快去救命啊!”从何家大院逃出来求救的何家管事刘老能浑身是血,噗通跪了下来,“再晚,就什么都没了!”
何耀宗死活,他是无所谓,但是他全家人都在里面啊!
老婆、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八口人啊!
梁启师拔了口烟,叹口气道,“这事不好整啊,百十号人,还有不少是有枪的,保安队三十几号人,能顶什么用?”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何耀宗家都被围攻了,他家还能幸免?
保安队留在镇里,他就能多一份胜算!
纪墨闷不吭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其实不愿意去,但是想到殷悦还在里面,他就止不住的担心。
那是他的朋友。
保庆突然道,“梁镇长,纪镇长,我们倒是愿意去,只是兄弟们都是有家有口的,是一家的指望依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两万块大洋!”刘老能不等保庆说完,便急忙道,“老太爷说了,只要把土匪赶走,就给两万块大洋!”
臧二道,“奶奶个熊,管他呢,拼了这条命去吧!”
麻三也急切的道,“镇长,救人要紧!”
那可是两万块大洋!
“镇长.....”
“镇长.....”
面上喊的是梁启师,其实是在对纪墨说。
他们太了解纪墨了,优柔寡断,还是得靠他们自己做决定!
纪墨看向梁启师。
梁启师手上烟锅子的火苗更亮了,一咬牙道,“你们看着办吧。”
纪墨道,“所有人扛枪,子弹全部带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反正大家已经跟着朱大富学习了打枪,至于能不能瞄的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大富道,“那不能少了我,不要多,两匹马就行。”
邱文看向邱武,邱武心领神会,笑着道,“我们也去。”
邱武又转过头面向邱陵。
邱陵涨红着脸道,“我是队长,不管着怎么说我也得去,我不当懦夫。”
邱武道,“没说不让你去,你打头阵,敢后退一步,我和你老子饶不了你。”
邱陵兴奋的道,“叔,你放心吧,我肯定不给你们丢人!”
保安队的人开始忙活,牵马搬弹药,在浓墨似得漆黑夜色中向何家庄前进。
纪墨不会骑马,坐着朱大富的马车,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不用谁通告,远远地看着一大片火把、篝火摇曳,他就知道到了地方。
朱大富解开马车,只身骑在马上,对纪墨道,“你就在这,找个地方躲着。”
一马当先,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纪墨很听话,果然躲在了旁边的小树林里,一转头,发现旁边有个人影。
“谁?”他心惊胆战的问。
“镇长,别怕,我是留下保护你的。”
“贾海利!”纪墨骂道,“你怎么怂成这样!”
要不是看在对方会养马的份上,纪墨真心想把他赶走了!
贾海利委屈的道,“镇长,我上有七十三岁老母亲,下有未满月的孩子,我这.....”
很突然的,传来密集的枪声。
“闭嘴!”纪墨打断了他的话。
仔细的看着远处,火把开始向东边移动,然后火把越来越少,最后重新归于黑暗。
枪声却是越来越多。
贾海利道,“镇长,何府的大门开了。”
纪墨问,“你怎么知道?”
贾海利道,“我听见开门的声音了。”
“放你娘的屁!”这么远的距离,纪墨不信他能听得见!
这是什么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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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战略上要藐视
“真的!”贾海利肯定的道,“我没骗人,你看那火把,就是从何府里出来的!”
纪墨定睛一看,漆黑的夜色中,似乎又多出来许多的火把和马灯,星星点点。
“这么说,我们还真赢了,也太容易了吧?”纪墨肯定不信他瞎掰,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三十多号人追赶一百多号人,虽然人人有枪,但是既然是流匪,起码有点狠劲的,不能这么容易对付!
贾海利嘿嘿道,“你也太高看这些人了,很多流匪都是没枪的,听见咱们这么多枪响,不跑那才叫傻子呢。”
纪墨恨声道,“你有本事?
你怎么不去,在这里说风凉话?”
他看着就来气!
“镇长,主要是放心不下你,我这耳朵好使,”贾海利没有一点羞愧的意思,“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好通知你。”
“滚犊子,有什么事你不跑老子前面?”
想起来上次在二道山的事情,纪墨就气的牙痒痒。
枪声越来越远的时候,纪墨从一颗大树后面钻出来,刚板直身子站在道上,突然又看到有火把朝自己这边过来,吓得正要再次躲到树后面,就听见贾海利道,“镇长,不要怕,那是自己人。
那马在那喘气呢,顶着胖子跑不容易,不是臧二就是马东。”
纪墨自然不信他的,毫不迟疑的转身躲进了林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往外面瞅。
贾海利把马灯点上了,一边挥手一边喊,“臧二,我们搁这呢!”
“作死啊!”纪墨急了,这敌我还没分清楚,“瞎嚷嚷什么!”
再次后退一步,要是情况不对,立马就跑!
马蹄声和火把是越来越近。
“镇长呢,告诉他好消息,大胜。”
纪墨一听,果真是臧二的声音。
“镇长,我们赢了。”
麻三不等纪墨从林子里钻出来,一下子就窜到了近前,一手扶着纪墨,一手拨弄林子里的灌木和乱枝,“你慢着点,这边还有刺槐,别给划着。”
夜凉,纪墨又紧紧身上的袄子,大摇大摆的从林子里出来后,借助马灯和火把的火光,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臧二、马东、瘸子。
三人齐齐下马,把其中两匹马套在车架上,等纪墨坐上去后驶向何府。
纪墨问,“攻打何家的是什么人?”
坐在纪墨右手边的臧二满不在乎的道,“镇长,就是几窝土匪临时搭的台,大概八十多号人,撑死五六杆枪。
听见咱们枪响,跑的比兔子还快,老子那么死命追都没追上。”
纪墨问,“何家还有炮呢,也有几十条枪,怎么他们就不怕呢?”
麻三笑道,“因为他们砸窑前就把何家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可咱们保安队来的突然,是一窝蜂散开冲过去的,他们摸不清咱们虚实,根本就不知道多少人,深怕夹中间被包了饺子。”
臧二大大咧咧的道,“镇长,对于这些流匪,不用太看得起他们,北岭军有枪有炮也就那怂样。
这帮子土匪,没枪没人,能有什么出息?
跟面瓜似得,任由搓圆了搓方了。”
“不能这么自大,”纪墨板着脸道,“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咱们人都安全吗?
没出什么意外吧?”
臧二赔笑道,“镇长,你放心,你的话都时刻记在心里。除了包大头,别人都没事。”
纪墨急忙问,“包大头怎么了?”
包大头原名叫包大祥,只因为脑袋大,便在保安队得了个“大头”的绰号。
纪墨对他印象深刻,只因为同样大小的馒头,别人顶死吃三个,包大头却能一口气吃掉十二个。
纪墨也替他感叹生不逢时,放到上辈子去做吃播,没有不火的道理。
他知道战场死人很正常,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而且这些人还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
因为那确确实实是人命。
臧二道,“他骑马骑的不好,跑的太快,一下子从上面掉下来摔在地上,又被别的马给踩着了腿。
不过问题不大,骨头没断,休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那就好。”纪墨送了一口气,又接着问,“那些流匪呢?”
“绑住七八个,死掉一个。”臧二道,“那家伙也是倒霉,跑着跑着去捡人家掉地上枪,被保庆一枪给打到了肩膀。
开始的时候还有气,后来没人给他止血,就没气了。”
麻三嘿道,“为了一把枪,丢一条命,这明显亏本买卖啊。”
臧二道,“你懂个球,有一把枪去入伙的话,连过堂都免了,直接入枪股,多拿一份钱,那就是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何府的门口。
刘老能从何府大门口的台阶上跳下来,站到马车底下,两手搀扶着纪墨道,“镇长,你慢着点。”
“谢谢。”纪墨下车后迎着刘老能的火柴苗,点着一根烟,走到鼻青脸肿,正捂着腿坐在台阶上的包大头跟前,笑着问,“没事吧,要不就让人送回去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注意着点自己。”
包大头激动的道,“谢镇长关心,我这好多了,不用一百天,顶多一个星期。”
“那我就放心了,这受伤呢,以后就少吃点。”纪墨吐着烟圈道,“吃多了加重肠胃负担,营养吸收不到,不利于伤口恢复。”
一副我全是为你好的样子。
麻三崇拜的道,“镇长,你懂的真多!”
保庆也紧跟着道,“镇长,你英明!”
包大头:“......”
他用绝望的眼神目送纪墨进了何府。
何家老太爷端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两边站着何府的家眷。
刘老能离着多远就喊道,“老太爷,镇长来了!”
何家老太爷起身,站在客厅的中央朝着纪墨拱手道,“今晚多亏你了,不然,我这不消停啊。
听说抓着了七八个王八蛋,麻烦让邱武哥俩全给沉河!”
纪墨笑着道,“你放心,老太爷,一定给你出这个气!得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反正好话多说两句自己也不吃亏。
97、再生变故
何耀宗道,“老疙瘩,你坐。来人啊,都死了!上茶!”
何家的家眷分开后,露出来了身后的椅子,纪墨挨着何耀宗坐上去,端着茶杯,刚抬起头就看到了眉眼如画的九姨太。
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好,好,”纪墨抿了一口茶后,不停的赞叹道,“还是老太爷有福气,会享受,实在是我辈楷模。”
“来人,把今年的春茶全部包好了,回头给老疙瘩带走。”何耀宗毫不吝啬的道,“老疙瘩,你尽管喝,不够了,回头再安排人给你送过去。”
“谢老太爷。”纪墨突然发现这何耀宗比朱家那死老头可爱多了!
起码场面上好看!
不一会儿,何家的管家赵贵提着一大摞用麻绳系在一起的纸包出来,全部交到了麻三手里。
又紧跟着,何家的两个护院搬出来一大箱子。
赵贵掀开后,露出来里面黄灿灿的金子。
何耀宗再次站起身,笑着道,“老疙瘩,我何某人说话是算话的,这金子你回去再称一称,看看值不值两万块大洋。”
纪墨的眼睛差点被这金子晃瞎了!
他拿朱家和何耀宗比,简直是对何家的侮辱啊!
这年头,不管是北岭省纸币,还是西北省纸币,都在贬值,哪怕是大洋,因为含银量越来越不足,也在贬值!
所以,金价是越来越高!
何耀宗真良心!
“何老爷,不必,不必,我这都不好意思了!”
纪墨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何耀宗重新坐回椅子上,接过来丫鬟递过来的烟锅子,吐着烟圈道,“老疙瘩,患难见真情,今天要是没你们帮忙,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准就得交代在这里。”
纪墨拱手道,“老太爷,我们能力有限,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何耀宗压压手道,“老疙瘩,听我说完,咱们这镇上啊,以后是越来越不安宁,今天涌过来一万多人,再明天有可能是两万、三万,不得不防啊。
我呢,想了又想,准备搬到安山住,只是这一路上,还是得麻烦你们,宵小之辈,不得不防啊。”
纪墨道,“老太爷,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这是要跑路啊!
何耀宗道,“只要到霍龙门火车站,上火车就算安稳了。到时候,同样不会亏待你们保安队,五千块大洋。”
“你放心吧,老太爷,这么点小事,何足挂齿。”纪墨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从溯古镇翻过二道山,再走百十公里地就是霍龙门市。
一路基本没有风险。
五千块大洋等于白拿!
何耀宗叹口气道,“想我何家四代人在溯古镇安家落户,如今却要流落他乡,可悲可叹啊!”
“老太爷你保重身体,什么时候出发,你随时通知。”
纪墨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殷悦笑笑,然后起身告辞。
纪墨出来大门后,保庆指着被绑在何家门口大树上是土匪道,“镇长,怎么处理?”
纪墨问,“里面有好人吗?”
保庆道,“镇长,只要是流匪,少有手上不沾人命的。”
纪墨道,“那就留给何家吧,随便他们怎么处理,咱们不用管。”
纪墨走了,何家的管家赵贵却把邱家兄弟留了下来。
朱大富一边驾车一边埋怨道,“沉河有什么难的!麻袋一套,不就完事了嘛!”
这种外快为什么只有邱家兄弟能赚,他就赚不得?
“赶紧赶你的马车。”纪墨打着哈欠道,“困死我了。”
跟着保安队的大队人马先到了镇公所,交代完一点事情,正要回家睡觉,结果差点被跑进来的麻三撞跌倒。
“长眼睛没有啊!”纪墨感觉浑身要散架。
“镇长,不好了!”麻三大声嚷道。
不光是纪墨,保安队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麻三。
是不是又有什么生意上门了?
“将老鸨家满门让人给屠了!”麻三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也不管是谁的,咕噜噜的倒进肚子里,“一个活口都没留!”
纪墨喃喃道,“这谁干的,真狠。你怎么知道的?”
麻三道,“哎呦喂,镇长,有从海沟子跑出来的,现在镇上的人都知道了!”
“哎,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啊。”纪墨虽然不喜欢将老鸨,但是将老鸨死了,并不代表他高兴,“准备出发,去海沟子看看。”
不需要他多交代什么,众人纷纷穿衣服起来,比纪墨还要急切,毕竟有些人的家都是安在海沟子,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让他们心都要跳出来了!
特别是驼子,急的眼泪水都要出来了,飞身上马,第一个窜了出去。
又是二十里地的路程,朱大富马车飞快,纪墨眼皮子尽管已经熬不住,但是在颠簸的车上还是睡不着,两手扒在车架子上,到海沟子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将老鸨家的大宅已经成为残垣断壁,烧焦的横梁兀自在那冒烟,碎砖底下还有几具尸体,面目全非。
纪墨没胆量去看,傻傻的在那站着。
保庆带着人转悠了一圈后,回来道,“镇长,没看到活人,少说有三十多具尸体,将家是完了。”
纪墨问,“其它家呢?”
保庆摇头道,“估计够呛,驼子和瘸子,还有齐备已经往家赶,大家都去帮忙了。”
保安队三十多号人开始搜索幸存者。
“有会,娘,你们在哪里啊!”驼子疯了似得双手在碎砖乱瓦中乱挖乱刨,两只手血肉模糊,依然不管不顾。
“驼子,”纪墨看得不落忍,走过去道,“往好了想,这里距离将老鸨家有一里多地,说不准看到情况不对,早就跑了。
你想想,你娘糊涂,你妹妹好歹在学校读过书的,你不是说她很机灵吗?
既然这里没有发现她们,肯定是已经躲到别地去了。”
“对,对,肯定是逃走了。”驼子自言自语道,“有会,你可不能有事......”
那边齐备哭成泪人一样从一条小岔路上跑过来,大喊道,“驼子,看到人没有!”
他同样没有发现自己一家老小四口人的踪迹。
他最小的闺女才刚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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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喜相逢
如果,出了意外,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还活着什么劲。
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看着泪眼婆娑的驼子,期待从那里得一点希望。
驼子摇摇头,本来就直不起来的腰,这下子因为憋着一口气,被压的更低了。
齐备又大喊道,“瘸子呢,瘸子!瘸子!”
“我在这呢!”瘸子三步并做一步,从一处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中跳了出来,“我没看到人!房子好好的,牲口却没了!粮食也没了!
好像是被人牵走的!”
不同于齐备和驼子,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纪墨道,“大家都不要慌,再慢慢理理,土匪不可能带走这么多东西,这么多人的,一定是家里人自己走的。”
驼子跑到已经坍塌的屋子的最左角,把碎砖、碎土和杂七杂八的横木扒拉开后,挖掉地上的青砖,大叫道,“他们是自己走的,一定是自己走的!”
纪墨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驼子道,“这里藏着三百块大洋,只有我和有会知道地方,如果是土匪,他们绝对不可能搜到的。”
纪墨转过头吼道,“贾海利这王八蛋呢!贾海利!”
“镇长,我搁这呢!”贾海利从一处倒了的牲口棚里钻了出来,笃定的道,“镇长,人没死绝呢!”
看到齐备和瘸子等人对他怒目而视,赶忙闭嘴。
纪墨急的嘴角上火,没好气的道,“有话快说,别在这里废话。”
贾海利低着头在地上嗅来嗅去,讪笑道,“你们看这地上羊粪蛋子,那不是一只羊两只羊,少说几十只,羊粪蛋子是顺着小路拉的,肯定不是土匪赶的。”
“土匪一定走大道!”瘸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顺着一条小路,没入了不远处的树林里。
齐备和驼子不甘落后,也急忙跟在了瘸子的身后。
纪墨也招呼人钻入了树枝盖过脑袋的林子里。
树叶上、杂草、灌木全是露水,行到半山腰,纪墨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回望山下,村庄成了一个个的小黑点。
“有会......”一路上驼子喊个不停,嗓子嘶哑。
“阿英....金珠......”齐备这么一个大男人,眼泪水就没断过,眼睛通红。
突然贾海利喊道,“你们别乱跑了,跟着我!”
带头弯腰俯身走进一条岔路口,齐备和瘸子等人不多考虑,跟在他的屁股后。
不过嗓子没停,依然在那大喊。
贾海利猛地驻步,侧耳道,“我听见牛叫声了。”
瘸子把他往边上一推,骂道,“别装神弄鬼了,老子都看见牛粪了!”
“我说的是真的!”贾海利委屈的很,闷闷不乐,干脆蹲在路边不走了。
纪墨一脚踢过去,气鼓鼓道,“指望你办一点事,怎么就这么大脾气呢。”
“镇长,他骂我呢!”贾海利身后是一棵树,也没躲得开。
保庆沉着脸道,“啥时候了!还计较些有的没的!”
他自己老光棍一个,但是他曾经是有家人的。
失去挚亲是什么感觉,他知道。
贾海利不服气的道,“都找着了,还要我做什么!”
“找着了?”纪墨正诧异间,隐约间听见了一阵欢呼声。
正好奇怎么回事的时候,麻三从前面折返回来喊道,“大家都躲山上来了,人没事!牲口也好好的!”
纪墨绕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左转右转,眼前陡然开阔,居然是一处开阔的平坦地,半山中间突兀而出。
再走几步便是迷雾遮挡的悬崖。
大几百号人,有老人有小孩子,混杂着牛羊牲口,哭声,喊声,叫声,乱糟糟的。
驼子坐在地上,一手抱着妹子,一手托着老娘,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妹子吴有会被他搂的喘不过气,无论怎么推也推不开哥哥那强有力的胳膊。
齐备的媳妇个子不高,脸面黑瘦,怀里抱着个孩子,被齐备瞪的不敢言语。
“奶奶个腿,到处乱跑,害的老子怎么也找不着!”
齐备毫无缘由的大骂,“怎么找你这么个蠢娘们!老子要是有钱了,将来就换个媳妇!”
他媳妇低着头,吓得噤若寒蝉,孩子也茫然大哭,她不停的拍着孩子后背。
“你个没良心的!”齐家老太太猛地把手里用来做拐杖的竹竿朝着儿子身上甩过去,“你巴不得咱娘几个死在山底下,好给你腾地是吧!”
齐备面对劈头盖脸砸过来的竹竿,躲闪不及。
防备谁他也不会防备自己亲妈啊!
“我没别的意思!”齐备一边跑一边解释道,“我这都担心你们呢!人没了,我不着急嘛!”
齐家老太太骂道,“就你这怂样,还想换媳妇,有本事你连老娘也给换了!”
齐备自知自己没理,不吭声不吭气,把躲在媳妇后面的闺女给抱了起来,对着亲了好几口,大笑道,“金珠,吓死你老子了。”
金珠九岁,大概第一次见到自己亲爹这和蔼的一面。
她不知道什么叫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在她老子的怀里不知所措,直接哭了。
麻三凑到纪墨跟前,递过去一根烟道,“镇长.....”
纪墨随手接过塞到嘴里就点着了,舒服的吐着烟圈,居然没有恶心的感觉了。
随即反应过来,冲着麻三骂道,“你大爷的!我本来不抽烟的!”
这么一阶段,麻三随手递烟,他随手接烟,居然就这么养成习惯,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烟民!
“镇长,镇长.....”麻三也没躲,笑嘻嘻的由着纪墨踹了两脚,他知道纪墨看着凶,其实踹不疼,跟蚊子叮的没区别。
纪墨看着手里的烟,想扔又舍不得,干脆又放进嘴里,一边吐烟圈,一边叹气。
“你以后再敢我递烟,跟你没完!”
反正他是不会主动买烟的。
“是.......是......”麻三应好,指着不远处道,“镇长,你看,瘸子是不是傻了?”
那边瘸子啥也没干,一个劲的对着自己家妹子傻笑,连句话都没有。
纪墨道,“那是高兴傻了。”
村里人确定土匪走了以后,开始赶牲口,背着粮食下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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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寻宝
牛马体健天生,自由散漫,在人多嘴杂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听谁的,没有拘束,一窝蜂的抢着下山。
所以很容易撞着人,人得给牲口让道。
纪墨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等着牲口走干净,才带着麻三,两人慢慢的往山下挪。
上山容易下山难,许多石头上都有青苔,踩上去一不小心就会摔倒,要是命不好,尾骨不保。
遇到陡峭一点的地方,得扶着树干或者抓着树枝,慢慢的退下去。
到山下后,原本高高兴兴的一些人,看着被焚毁的房子,放声大哭。
在这乱世中,大家早学会了坚强,在逃难过程中,他们什么没经历过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比任何人理解的都深刻。
但是,看到辛辛苦苦置起来的家业,就这么没了,还是让他们止不住悲伤。
不过,被损毁的房子只是一部分,大多数远离主路的房子,比如齐备和瘸子等人的就完好无损。
隐藏在树林里,如果土匪不去刻意对着这些小门小户踩点,黑灯瞎火根本连入口的小径都找不到。
所以,许多人在商讨重建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肯在原址重建了,一定要选一个偏僻的地方。
最起码不能在主路上!
在主路上,出门是方便,但是土匪进来也方便啊!
驼子发狠道,“实在不行,咱就去镇上吧!有会念书也近,省的来回跑。”
在镇上,如果有什么事,他照应起来也方便。
“你才吃饱几天饭,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驼子的老娘刚刚五十出头,但是已经头发发白,她从碎土里刨出来一个猪油罐子,不管脏不脏,先用衣服下摆擦了擦,然后抱在怀里道,“这么多地,就不要了?
你要去你去,俺跟你妹在这里挺好的。”
在南边的时候,她做梦都想拥有几亩属于自己的田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到了大东岭之后,她的梦不但彻底实现了,而且要旱地有旱地,要水田就有水田,只要有本事,这肥沃的土地,想开多少就开多少!
睡觉都能笑醒。
遭点匪灾算什么?
就这也比老家好过!
她儿子虽然是个驼子,但是一点儿不耽误娶媳妇,生儿子!
她要向老家的地主学习,一定要多置备家业留给孙子!
“这不担心你们嘛。”驼子也同样稀罕地,对他来说,地就是根,是命!
离了地,简直是不能活了。
“哥,我也不走。”吴有会已经十三岁,虽然能吃饱饭,但是依然瘦,小麦色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最有光彩,“去镇上的话,地都是人家的,谁也不会给你种。
这里多好啊,咱们还能喂猪、养鸡养鸭子呢。”
纪墨走过来道,“行了,你赶紧看看在什么位置重新建房,趁着大家在这里,帮着把你新房盖上。”
驼子不好意思道,“镇长,不用,大家都挺忙得,我这请假,半个月用不到,就能盖好了。”
纪墨笑着道,“不是帮你一个人盖,我刚才看了一下,大概有八家,都帮着一起弄,人多力量大。”
驼子为难,低声道,“镇长,我这没地住。”
保安队的人帮自己盖房子,他可以不给钱,但是不能不管住吧?
他家现在这样子,根本没这条件!
一直在边上没插话的齐备突然道,“哪里不能住?
天又不冷。
粮食不够的话,我也能借给你,我家地窖还有不少。”
“真的?”驼子不信,他平时没少挨齐备欺侮。
齐备大气的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
他从媳妇嘴里得知,土匪来的时候,自己一家人都睡得死死的,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驼子的妹妹吴有会去敲门提醒,然后帮着收拾东西,他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他嘴上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是这恩情他是记在心里的。
驼子道,“地窖口被封住了,回头我挖出来,粮食应该够吃的,不用找你借。”
“地窖?”纪墨猛地想起来了什么,一拍大腿道,“将老鸨家的地窖挖了没有?”
他依然记得邱陵说过的话,将老鸨家装银子的地窖有两里地长,两里地宽!
齐备道,“邱队长正带着人挖,估计不乐观,土匪连将家的锅碗瓢盆都没放过,还能留下什么钱不成?”
纪墨道,“希望还是要有的。”
不在这里多寒暄,抱着侥幸的心里往将老鸨家的方向去。
想钱的心思太过迫切,一路小跑,大早上的,居然跑了一身汗。
“哎,马东,使点力气!”
保安队二十多号人在麻三的指挥下,各个拿着铁锹,光着膀子,挥汗如雨。
“麻三,干你大爷的,你说的轻巧!要不你来试试!”
要不是信服麻三的专业性,马东当场就想把铁锹给甩掉,直接不干。
这么多人都挖这么大会了,什么都没见着!
麻三赔笑道,“快了,挖都挖了,也就不在乎这么点时间了,再用点力气,辛苦,辛苦。”
在保安队,他谁都惹不起,只能好生安抚。
不禁又暗自感叹生活不易,放在以前,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他不给人家家底摸个精光,他都不算人!
“麻三,你到底折腾什么?”保庆也有点不耐烦,指着将家院子当中一处洞口道,“那不就是地窖口嘛,土匪早就给搬个精光,咱还有什么指望?
你想钱想疯了吧?”
“保庆哥,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穷人家都知道的道理,这种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不懂?
有钱人谁不是狡兔三窟。”麻三信誓旦旦道,“你看看,这将家多大面积,院子里的那个地窖才能放多少东西?
肯定不止一个藏钱的地方,咱们再挖一挖,有点耐心,万一底下有,咱们没挖到,回头便宜了别人,咱不得气死?”
臧二道,“你小子肯定来过,不然就不会说这话!”
“我真没来过。”
麻三说的毫不犹豫,大家怀疑是一回事,他承认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100、包大头
纪墨刚才还在疑惑麻三在哪里,想不到居然在这里。
他想凑过去,可是看到堆在附近的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他没胆量,想到的是血腥,面目狰狞。
本来肚子很饿,现在居然没有一点食欲。
干脆转身,到了旁边的一处水溪边上坐着,看着缓缓流过的溪水,不时的往里扔个土旮沓。
包大头因为受伤,一直在边上休息,凑到纪墨跟前,笑着道,“镇长......”
“别过来!”纪墨指着包大头的袖口道,“离我远点。”
包大头很听话的止步,只是继续道,“这是刚刚抬尸体的时候沾上的。
镇长,你是不知道这帮子土匪有多狠啊,将老鸨小孙子的肠子都给划来出来了,看着怪可怜的,还是我给塞回去的。
将老鸨那臭老头子,脑袋和脖子直接分家的,我拿着那脑袋看了半天,上次骂过我,他活该。
我娘说死人要留全尸,本来找到针线了,我要给缝上的。
结果保庆不让缝,说我闲着没事干.......”
“给我闭嘴.....呕...”纪墨被他说的恶心,干呕几下没吐出来,“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镇长,没好的了!”包大头一只脚跳着,一惊一乍道,“没几个全尸,有被砸死的,骨头都是稀碎,还有被烧死的,只剩下灰渣子,用嘴巴一吹,全飞天上咯!”
纪墨叹口气道,“你纯心不让我吃饭,你也别吃了。”
“镇长,我饿啊.....”包大头着急的很,不自觉的就要近前解释。
“别动!”纪墨再次伸出手掌给止住,“请跟我保持距离,谢谢,我晕血。”
“镇长,你怕血啊,我这就洗干净去。”包大头一蹦一跳的下了水渠,直接脱去外衫,在水里搓洗,一边搓一边嘀咕道,“镇长,你饿不饿,我这里有个红薯。”
说着居然用湿漉漉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黏糊糊的红薯。
“不吃,自己吃吧。”纪墨是又气又笑。
“镇长,我刚烤的,好吃着呢。”包大头一心往纪墨手里塞。
“不吃,我谢谢你啦!”纪墨赶忙又退后一步坐着,他能清楚的看到那手上带有血的水渍进了红薯,“扔掉吧,很脏的,回头重新给你烤一个。”
要是早知道这家伙脑子不好使又这么能吃,当初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进!
“好吃着呢!”包大头把搓洗好的外衣往伸在小溪上的树枝一搭,连红薯皮都没剥,一口咬上去,笑呵呵的道,“还是保安队好,我在南阳军里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你也当过兵?”纪墨诧异。
包大头用手指慢慢的揩嘴唇边的红薯泥,放进嘴里吸溜了两下后,气愤的道,“我是被强拉的,王八蛋,在路上还不给吃的!”
纪墨道,“为什么不给吃的?”
“吃饱了就有力气跑咯。”包大头三两下吃完红薯,不甘心的舔了舔手指头,“好些人都是病死饿死的。”
纪墨好奇的问,“那之后你就不跑了?”
包大头道,“大家一起关着,锁上门,里面吃喝拉撒,可难过的很,还把裤子都收走了。”
“没裤子是不好跑。”纪墨点点头道,“那你后来是怎么跑的?”
“我就听他们的,老老实实地扛枪,后来半夜里我听见我娘喊我,我就跑了,我吃得饱,没人能追得上我。”包大头认真的道,“娘找不到我肯定会哭的。”
“那你挺厉害。”纪墨没去问你娘怎么能喊你的,跟这种脑子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的人是没法交流的,只是笑着道,“大头啊,你娘在曹河沿也挺孤单的,要不要离开保安队,回家照顾你娘啊?
反正你现在也有钱了,回曹河沿娶个媳妇多好,想生儿子就生儿子,想生闺女就生闺女。”
纪墨其实挺心疼包大头的,不比齐备和臧二这些聪明人,一个智商不在线的家伙,身后背着老娘,一手还得牵着十二三岁的弟弟,比所有人都不容易。
包大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大声道,“我不回家,我喜欢在保安队。”
纪墨问,“万一你娘半夜再喊你呢?”
有个贾海利已经够他愁的!
再多个包大头,他这心脏承受不住!
包大头道,“我娘不会喊我的,就是她让我留保安队的,她说你不会坑人,你是个好人!”
“啥?”纪墨一头雾水,他压根没见过包家老太太。
怎么又被人发了好人卡?
“我娘让我跟着你,她说跟着你就有好吃的。”包大头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道,“她还说你头上有角。”
“放你娘的....”说到一半,纪墨还是忍住,没好气问,“我头上哪里有角了?”
包大头又忍不住看看纪墨光溜溜的额头,嘀咕道,“好像又确实没有呢。”
“不是确实,是肯定。”纪墨没好气的道,“哎,不行就回家吧,镇上越来越乱,保安队肯定是出头鸟,在这里送命不值当。
回家好好孝顺老娘,比什么都好。”
“我娘不会骗我的!”包大头坚定的摇摇头,“娘说了,我要是死掉,她就给我选个风水好的地方,那样我弟弟就顺风顺水了。”
“那是你亲娘吗?”纪墨以手扶额。
“镇长,我是不会走的!”包大头大声的说完后,又拿起来外衫,迎风抖落两下,重新穿在身上,突然欣喜的道,“他们挖开了!”
“什么挖开了?”纪墨好奇的问。
“将老鸨家的地窖。”包大头兴奋的道,“麻三说了,里面肯定有金子!镇长,咱们赶紧去看看!”
说完爬上岸,不再管纪墨,一个人跑到了将家的废墟那边。
那奔跑的身影,怎么看都不像个受伤的!
他远远的瞧着,保安队的人好像都凭空消失了,只剩下马东一个人在废墟上拿着铁锹,伸脖子朝地上张望。
太阳从葱葱郁郁的山顶露出头,小鸟开始在枝头跳跃。
纪墨眯缝着眼睛,那尸体堆最终还是让他望而却步,再次老老实实地蹲在了河面。
101、麻三的坚持
不一会儿,保安队的人全部又出现了,他们的身边多出来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各个面带喜色,眉飞色舞。
麻三和保庆一前一后,飞奔到纪墨的跟前。
保庆不等到跟前,便抢先在在麻三之前开口道,“镇长,发财了!
这趟不算白来。”
纪墨问,“真挖出来好东西?”
“镇长,还没点数呢,不过有一箱子金疙瘩!”
麻三高兴不是因为得了这些钱,而是因为自己的话得到了证实,权威得到了肯定!
从此以后,保安队的人谁还敢小瞧他!
论眼力劲,他认第二,谁还敢认第一?
“论挖坟掘墓,你果然是专业的!”
纪墨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他的身上同样有血迹,干脆又收回来手,后退一步。
“我不是盗墓的!”麻三急了,谁都不能这么侮辱他,镇长都不行!
“行,行,说错话了,”纪墨笑着道,“让驼子和瘸子、齐备借车架子,全套马上,不要声张,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镇长,我真没盗过墓,那是断子绝孙的活!
我不能干!”麻三依然喋喋不休的道,“我跟你说镇长,我认识一个人就是挖坟掘墓的,娶三个姨太太,屁都没生一个。
到老了,生脓疮死的!”
“我知道了,我认错,不该说这些话的,你不要生气。”纪墨赶忙认怂,对麻三身后的保庆道,“快点,忙完赶紧回去。”
折腾一晚上,他现在是又饿又困,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保庆道,“镇长,你放心吧,箱子全搬到后面藏起来了,没外人看见。
兄弟们早就交代好,各自捂住嘴,谁都不会说的。
回去的路上会用乌拉草给盖住。”
乌拉草是大东岭三宝之一,最不缺这玩意。
“去吧,”纪墨打起来哈欠道,“记得把尸体处理掉,如果你们不会,回头让刘小成来也行。”
“臧二去找柴了,回头一把火全烧掉。”保庆说完就去找瘸子等人。
麻三却没走,紧跟在纪墨的身后,纪墨到哪里,他就到哪里。
纪墨想不到自己随口一说,这家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跟个碎嘴子一样,说了半个小时。
纪墨迫切的想甩开他。
“镇长,我跟你说,我真的没有挖过坟,掘过墓,”麻三大声的道,“你得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相信你,非常的相信你。”纪墨努力的装出严肃的样子道,“你是干一行爱一行的,不可能随便干别的事!
这绝对有违你的职业道德和职业精神!”
“镇长......”麻三努力看着他的脸,一点也看不出他这是相信自己的样子,又接着道,“凡是盗墓的,都没有好下场的,我还见过一个人,是个大军阀......”
“我知道了!”纪墨实在受不了,无论走到哪里,耳朵边随时都会有麻三的声音。
保庆等人终于拉来马车,绕到将家最右面,偷偷摸摸的把几个箱子搬上,然后四周堆上齐整瓦片,用来打掩护,倒是用不上乌拉草了。
纪墨本来想着大家都留下帮着村里盖房,但是想到这么多金子的安全问题,还是都一起走了,大不了回头再来,回头还能帮着拉一些盖房用材料过来。
回去的路上,纪墨看着赶车的邱陵,好奇的问,“朱大富呢?”
自从进村以后,他就没瞧见过这家伙的影子。
邱陵道,“不知道。”
纪墨又到处张望了一下,接着问,“你老子还有你叔呢?”
邱陵同样摇头,表示不知道。
到镇公所后,麻三终究再没时间烦纪墨,开始为纪墨提出的如何藏钱犯愁。
最后的解决意见还是挖地窖。
“你们都跟地窖杠上了啊。”纪墨想了想也只能这么办,不然还能找到银行存着?
关上镇公所的大门以后,打开箱子点数。
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一跳,折合大洋,居然有七万多!
这还只是将家的一小部分!
在土匪的威逼利诱下,将老鸨肯定不敢多藏,不知道被拉走多少呢!
纪墨想起来就心疼的坐立不安!
干土匪这一行,也挺有前途的啊!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纪墨转过身对麻三道,“你看看哪里挖合适,挖大一点,小了人都进不去,而且小心别崩掉,活埋人就是闹笑话。”
“镇长,我真没挖过墓。”麻三又接着道,“我根本就不会!”
“挖地窖,谁让你挖墓?”纪墨这一早上被他念叨的脑袋疼,只冲着保庆摆摆手,让他去给麻三好好聊聊。
保庆心领神会,搂着麻三的肩膀出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道,“即使你是个盗墓贼,那也是自己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真没干过!”麻三的声音震得整个镇公所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老子就是穷死,饿死,让人打死,也不会去盗墓。”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麻三居然哭了。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情况?
保庆更是不晓得如何是好,揍吧,看麻三这哭的泪眼朦胧的,真下不去手。
“麻三,咱大小是个人物,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似的,你说外人看了,好看....不好看是吧....”
保庆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不时的往办公室张望,寄希望于纪墨能出来搭救他!
他会揍人,会骂人,但是不会哄人啊!
而且还是哄一个大男人!
这事闹的!
“老子才不是个人物!”麻三的眼泪水跟不要钱似得,继续顺着脸下来。
“麻三,让保庆给你道个歉,就全当他说错话了,你不要和他计较。”
臧二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出来打圆场道,“多大个事啊。”
“保庆,你也真是的,没事乱说什么话!”
马东也埋怨上保庆,看着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他浑身不舒服。
这么多人盯着自己,麻三抹了抹眼泪,脚一蹬,手一抓屋檐,飞身上了屋顶,在众人的注视下快速的消失了。
“这家伙这两条腿是怎么练的,咋就这么快呢。”
保庆用羡慕的语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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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谁是傻子
臧二拍腿道,“这可怎么办!麻三怎么就突然着恼了呢!”
马东道,“就是,以前也不知道他这么大脾气。”
保庆道,“老话说得没错,泥人也有三分脾性。”
麻三平常笑嘻嘻的,怎么欺负都不会恼,都以为他是个没脾气的,现在突然变成这样子,让大家都有点意外。
就好比一条本来地上躺得好好的咸鱼,突然在他们面前蹦起来,当然会把他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臧二道,“麻三不在,还有谁会挖地窖,不能在这干瞪眼吧?
忙完了,咱还有别的事情做。”
马东两手一摊道,“反正让我出力气没问题,但得有人跟我说怎么做。”
挖地窖是技术活,一般人整不好半途就会坍塌,活埋上一两个人纯属正常。
而且,即使侥幸挖通了,还得保证不会闷死在里面。
所以,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敢贸然做这活。
保庆走到一个瘦小的年轻人面前,大声道,“杨老实,你来干这活。”
杨老实原本抱着胳膊,蹲靠在墙边晒着太阳,见保庆巨大的身影走过来,很有压迫感,紧张的道,“我只会挖井,不会挖地窖。”
他原名叫杨伟,在保安队是出了名的木讷,平常又不怎说话,很没有存在感,所以大家便都称呼他做杨老实。
杨老实是真老实,大家不愿意欺侮他是因为没什么成就感,所有很少有人搭理他,但是,镇公所一旦有东西坏了,需要修理的时候,肯定要找杨老实的。
小到桌椅板凳,大到屋顶、马舍,没有杨老实不会的。
甚至在学校宿舍的建设过程中,只要他说的,邱文就一定听。
最神奇的是,这俩性格差不多的人,居然成为了朋友!
邱文经常请杨老实去家里喝酒,还一喝就是半宿,这是保安队其他人甚至连纪墨都没有的待遇!
许多人都好奇,这俩榆木疙瘩在一起都说啥?
保庆道,“挖井和挖地窖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挖洞吗?
再说,平常看你喜欢鼓捣一些东西,会的肯定比咱多。
就你来指挥,你说怎么挖,大家就听你的指挥,这不就行了呗。”
“要东西。”杨老实很为难,但是又不好说个不字。
“要什么东西尽管说,现在就去买。”保庆拍着胸脯道,“一定给你买回来。”
杨老实道,“簸箕、筐、大锤、铁锹、铲子、绳子、铁钉、石灰、一百多个木板、五十个木桩、....”
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
保庆听他说完后,好奇的道,“别的东西我还能理解,你要那么多木桩做什么?”
杨老实道,“天冷有冻土,不打桩就得塌。”
保庆道,“行,等会就去买。”
毫无缘由的,他对杨老实有种莫名的信任。
“哎,饿死我了,”纪墨背着手慢慢悠悠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然后问,“早饭做好没?
有什么事情,咱先吃饱饭再说!
你们都是要成仙,不吃饭?”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望了望厨房的烟囱,最后有人不死心的钻进了厨房,居然是冷锅冷灶!
“镇长,”臧二叹口气道,“驼子和瘸子都没回来!”
厨师不回来,谁做饭?
“我回来了。”包大头从外面回来,一手捏着两个包子,一手拿着油条,嘴里还塞着东西,含糊不清的道,“老容越来越缺德了,肉包子里居然没有多少肉!”
纪墨舔舔嘴唇,本来想从他手里接过来一个包子,但是想到那双手接触过将老鸨的脑袋,就忍不住打个寒颤。
保庆却毫无顾忌的从包大头手里夺过来包子,一口咬上去,一边吃一边道,“以后看谁还能说大头是傻子!”
傻子都知道自己花钱出去买吃的!
反而聪明人在这里扎堆坐着,饿的前胸贴后背,没有一个肯动的!
这简直连傻子都不如!
纪墨叹口气道,“谁去买点吃的?”
保庆对杨老实道,“你跟我一起去吧,看着需要什么东西,一起买了。”
杨老实点点头,没有做反对。
保庆又招呼五个人,拉着四辆板车往镇上去。
臧二凑到纪墨跟前道,“镇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纪墨好奇的问。
“麻三,”臧二道,“这老小子不能就这么走了吧?”
纪墨白了他一眼道,“谁让你们天天欺侮他来着,现在人家走了,你还说个球!”
臧二讪笑道,“要不我去找找?”
麻三真要是这么这了,他心里还真是空落落的。
纪墨问,“你能去哪找?那家伙跑的那么快,一般人估计追不上。”
臧二愁道,“说的也是。”
纪墨道,“你去镇上打听下消息,特别是各家老财主的情况,哦,对了,看看何家那边怎么样,如果人家要走,咱们得随时跟着出发。
做人啊,要重承诺。”
“是,是。”臧二心说,这还不是看在钱的份上?
谁能不了解谁,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纪墨喝完半杯茶后,依然忍不住困意,不管保安队宿舍的脏乱,往炕上一趟,这一觉睡醒过来,保安队的烟囱已经冒烟。
早饭吃完了,大家正忙着做中饭。
“镇长,你醒了?”臧二把早就泡好的茶端到了纪墨的手里。
“谢谢。”纪墨打着哈欠,先喝点茶,然后抄水洗脸,整个人精神不少。
午饭做好后,纪墨连着干两大碗饭,正打着响嗝的时候,就感觉哪里不自在。
“镇长......”马东笑呵呵的道。
“我.....”纪墨看到他递过来的烟,想说一句自己不抽烟来着,但是还是忍不住接着了。
一根烟抽完后,神清气爽。
完了!
心里嘀咕一句后,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果真是跟好人学好人,跟王八学咬人,在保安队这样的地方,他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
他以前多纯洁的一个人啊!
“镇长,何家今天不走。”
臧二把续上水的茶杯交到纪墨手里,笑着道,“准备过两天和梁启师、朱家、曹家、刘家这些人一起走,人多,声势也大些。”
103、挽留
“什么?”纪墨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摔下来,“梁启师也要走?”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臧二道,“镇长,你以为咱们是第一个去海沟子的?
我到的时候,尸体都有翻动的痕迹,这些人肯定早就派人去查看过,将老鸨的后槽根的金牙肯定不是土匪撬的,就是咱们镇里人干的。
将老鸨的事情,确实把他们吓得不轻,去安山虽然顾不上家里,可是有钱哪里不能逍遥。”
“梁启师都跑路,我还留这干嘛?”纪墨惴惴不安,总感觉自己小命要交代在这里。
旁边的保庆兴奋的道,“梁启师走了,你不就是镇长了,恭喜大人了!”
“恭喜大人,大人前途无量......”
“大人前程似锦.....”
“镇长,以后镇里就你一个人说了算!”
“......”
保安队的人纷纷附和,各个欢天喜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跟你们什么仇什么怨!”
纪墨气的咬牙切齿,这群人真以为北方的官和南方的官一样的好当啊,气呼呼的道,“我去找梁启师去,这副镇长我也不干了。”
他这个副镇长的位置是镇上的老财主们合伙推给他,让他将来顶锅的。
现在这些老财们跑路,他当然也可以顺理成章的跟着跑了!
然后大不了把何然送到安山,自己回南方,寻找自己记忆中的故乡!
“镇长,镇长!”保庆急忙拉住纪墨,指着办公室笑着道,“不着急,不着急,梁启师现在不在家,搁何家呢,一大群老头子说好的商量事情,结果都抱着茶杯唉声叹气。”
臧二也赔笑道,“就是,就是,你先进办公室歇会。”
纪墨道,“我先去梁家等着去。”
“不是,镇长。”臧二急中生智,突然指着办公室道,“还有金子呢!”
一上来就谈情义、担当,没用,说他们镇长的胆子比老鼠小,那还是夸他呢!只有钱分量足的时候,镇长的胆子才能与老鼠胆子差不多持平。
“镇长,还有十万块大洋呢!”保庆跟臧二同样相信他们这个镇长是会跑路的,所以想尽办法给拦着,笑呵呵的道,“你可不能走啊!”
如果纪墨都跑路,保安队就离完蛋不远了!
到时候是齐备服他,还是他服齐备?
即使是两人分出高下,保安队还有驼子、瘸子、马东、臧二这些人呢,哪个是好相与的?
谁能听他和保庆的?
哪怕是傻乎乎的包大头,他和齐备也没有多少信心能搞定!
都是一群刺头王八蛋!
更何况他们这些人都是外来户,万一与本地人起冲突,本地人喊一嗓子“外地流民”欺负人!
他们这几十号人再厉害,也顶不住本地人群殴的压力!
所以,他们保安队里,无论如何都需要本地人领着!
可是少年心性的邱陵,老奸巨猾的吴友德、心思阴沉的邱武、小肚鸡肠的朱大富都不是他们所喜欢的!
偏偏性格多变、反复无常、胆小如鼠的纪墨让他们觉得挺合适。
他也得骂自己一句:贱啊!
但是没办法,纪墨这个镇长不管有威信没威信、有能力没能力,起码能让他们这些人聚在他的边上,不会产生分裂危机。
这年头军阀部队、土匪窝都是藏污纳垢,像保安队这种单纯还能抱团取暖的地方不多,他们很珍惜。
“那就缓缓?”纪墨终究说不出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的话来。
这么多钱他一个人扛不动背不动,即使勉强带走一箱子,半路上说不定还得便宜别人!
为难啊!
看来学会一门驾驶技术很重要啊!
哪怕是驴车,也是不错的!
“镇长,你歇着,茶杯给我,我去再给你重新沏壶茶!”臧二说话的同时不忘朝着保庆得意了一下,瞧,幸亏老子机灵!
只有金钱才能敲开镇长的心扉!
经过杨老实的再三勘测,地窖的入口选在办公室最左角,再由纪墨点头肯定后,正式开工。
洞口狭窄,用不了那么多人,最后纪墨让一半人去海沟子帮助齐备、驼子等人盖房子。
里里外外事情叮嘱完后,纪墨朝着臧二招招手。
臧二屁颠屁颠过来道,“镇长,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纪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以前没这么乖啊?
不过还是咳嗽了一下道,“咱们去找麻三。”
还是麻三用着顺手啊!
此刻街面上的消息,离了麻三,他简直是两眼一抹黑,靠臧二、保庆全是白扯!
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臧二跟在纪墨身后好奇的道,“镇长,你上午不是还说不好找吗?”
纪墨道,“那是因为你不好找,我还能找不到?”
臧二没反驳,只是讪笑道,“那咱们现在去哪里?”
纪墨嘿嘿笑道,“张一茹家。”
“哎呀,你瞧我这猪脑子!”臧二啪嗒拍一下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跺脚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麻三稀罕朱家那三少奶奶祁沅君,就没有不知道的!
经常没事就往那边溜,偷偷摸摸的躲一边,就为了瞧上一眼!
今天正是赶集的日子,平常不说人挤人,起码是人流不断,车马不息,但是今日偏偏萧条的很,并无几个人。
经过梁家货栈,岑久生正大声的朝着正在忙活的伙计们嚷嚷,一会是嫌慢了,一会是嫌不仔细了。
纪墨望了望堆的满满的车架子,笑着道,“这是搬家啊?梳妆柜都带着?”
岑久生笑着道,“这可是上好的紫檀木,咱们大东岭都没这种木材,我们奶奶最是喜欢,不带着那可不行。”
纪墨又看看几近搬空的货栈,接着问,“你也跟着去?”
问到这里,岑久生不自觉的叹口气道,“掌柜的是这个意思,让我也跟着去。
可丢不下家里老头子老太太啊,也不能说带上就带上,那得多大的家业才能经得住折腾,我呢,就守店,有生意就做着,没生意就歇着。”
纪墨笑着道,“那提前恭喜你,到时候就是真正的二掌柜了。”
岑久生低声道,“老疙瘩,你别取笑我了。”
他们掌柜的把柜上的现钱都带走了,还做什么生意?
不过,这点他没法和纪墨说。
做伙计有做伙计的规矩。
ps:少说些寄刀片的话,老帽实话实说,只要票到位了,我连自己都砍......
104、不小了
嘴上要是没一点把门的,到处乱嚼舌根,别说梁启师这里不能容他,走哪里也都混不出头,活该一辈子做伙计。
纪墨道,“梁掌柜这走的也太着急了吧,生意说丢就丢,损失不可估量,怎么就不缓缓?”
他都替着梁启师心疼,这么大家业啊,怎么就能狠下心丢下呢?
而且还是这么突然,慌里慌张的,太过儿戏了吧?
岑久生叹气道,“生意是没法做了,不管是往北岭还是往西北的道上,走哪都能遇到两方的散兵游勇,根本就没纪律,见啥抢啥。
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小命就得交代出去。
年前收的货,就这还没出去一半,只能让掌柜这次顺路也带着,慢慢想办法给出了。”
纪墨接着问,“那也不至于跑啊,慢慢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说呗?
你刚才不是说嘛,这路上不安全,别有个什么闪失。”
在他的印象中,梁启师根本就不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北岭军和西北军都先后在镇上闹出过不少乱子,也不曾让梁启师和镇上的财主们慌成这样子。
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对!
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
岑久生突然大声喊了一句道,“都加快点速度,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然后左右看看,低声对纪墨道,“昨个夜里,镇上那两拨人,谁都没注意怎么过来的,都从哪里来的?
老疙瘩,镇上进出就这一条路!
怎么一下子就聚集了那么多人呢,去何家的可有上百号人!
要不是你们去的早,何家估计跟将老鸨家一样,全家上下剩不下一个活口。
老疙瘩,你说,就是普通的绺子,也没这么大狠劲吧,杀几个立威不就得了,灭门绝户,烧房子,图什么?
这也做的太绝了是不是?”
“这些土匪就混在这些日子来的难民里面,平常看起来人畜无害,一到晚上凑成一群,就是豺狼,”
纪墨想起来夜里在何家抓住的俘虏,邱文审问过后,除了几个大头领,大部分都是潜伏在难民里,分布在溯古镇各处,“不过各家都有自己的护院,只要不松懈,像昨晚那样的场面还是能应对的。”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而且这些人也太凶狠了些,”岑久生失望的道,“各家真是被吓着了,咱们镇是每年都闹匪,可从来没这么严重过啊。
稍有不慎,那一家老小就没了!
而且,北岭和西北军这仗才刚开始呢,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天知道,咱们这边以后还得进来多少乱七八糟的人。
所以啊,这次他们是非走不可,不然天天提心吊胆的,这日子没法子过。
现在主要问题是怎么去安山,大道走不通,只能选其它路。
一条路呢,是从米沙子过二道山,到霍龙门市火车站坐火车,没什么大的幺蛾子。
另一条路是往东边的徐大堡镇走,直接到北岭的东方港,再从东方港坐船去。”
纪墨道,“这也太麻烦了。”
岑久生叹口气道,“此一时彼一时,平常走大路就直接去了,这会谁敢那么走,何况还是拖家带口的。
老疙瘩,你可得小心一点了。”
纪墨笑着道,“我小门小户的,有什么好担心。行了,你忙着吧,我去前面看看。”
带着臧二继续往张一茹家去。
令人很诧异的是,张一茹家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拉了三米多高由石头砌的围墙。
冷杉木做的厚厚的大门敞开着,小鸡崽子在院子里乱窜,一只灰色的小土狗对着他和臧二汪汪直叫。
纪墨笑着道,“这防护措施都做的不错。”
“哟,”张一茹从屋里款款走出来,捋下卷起来的衣袖,笑着道,“这是什么风把你刮过来了?”
纪墨笑着道,“我就是随便转转,最近镇子里进来太多不相干的人,乱糟糟的,有点担心你们。”
“让纪镇长费心了,”祁沅君也从屋里走出来,笑着道,“我啊,跟张大姐倒是有准备的,瞧瞧,这围墙,这么高,一般人不费点力气,还真进不来。”
纪墨有心说,这点高度,要是能防得住麻三,才叫有鬼!
但是面上还是称赞道,“不错,不错。”
以参观的名义到处张望,以寻找麻三的影子。
张一茹抱着胳膊道,“老疙瘩,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没有,真没有什么事,”
纪墨笑着道,“我就是来叮嘱你们一声,现在商路中断,估计很多东西都会越来越紧俏,米面咱们不愁,就是其它东西得多买点,有备无患。”
木材和山货是溯古镇的主要经济支柱,米面粮食在平常的时候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不过陡然来了这么多的难民和流民,溯古镇也没有太紧张。
毕竟放眼整个大东岭,粮食还是非常充足的,即使有战争,也仅是大东岭南部边境的局部地区,往升官镇或者鹅湖镇、米沙镇的商路并没有阻塞。
祁沅君笑着道,“谢谢你关心,不过听说梁启师等人被吓破胆了,准备去安山养老,以后镇里可是你说了算,你得多照应点我们。”
纪墨道,“你这是玩笑话,我这副镇长怎么来的,你们不比我清楚?
也就是出来应景用的,再怎么样,镇上也轮不上我做主。
说句实话,这气氛我都想跑了。”
张一茹道,“谁跟你开玩笑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镇里除了你,谁还能拎的起来?
再说了,他们跑是因为他们家大业大,不敢冒这个险。
你穷糟糟的一条小崽子,谁在乎你啊,有什么可跑的?”
尼玛!
我是猴子?
还穷糟糟的小崽子?
纪墨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咽进去!
恨不得当场脱了裤子证明给她看!
他早就不小了!
这娘们的嘴巴太恶毒了,果然最毒妇人心!
但是没法去计较。
即使是赢了,也是跌份!
他从张家的院子里走出来,又左看右看,还是没有找到麻三。
105、忘恩负义
忍不住抬高声音道,“祁大姐,我跟你提个人,你该还有印象吧?”
“谁?”祁沅君笑着道,“你尽管说就是了。”
“麻三,麻烦的麻,”
纪墨一边说还一边张望,“三呢,是不三不四的三,我给你说啊,这个人呢在做人方面......”
“镇长,镇长.....”
纪墨还没说话,就听见了熟悉的喊声。
“梁镇长,正到处找你呢!”
麻三从一条巷子里钻出来,生怕纪墨听不见,或者是怕纪墨在祁沅君面前乱说话,嗓门非常的大。
近前后,他被纪墨看的浑身发毛,愣是低着头,不敢对视。
祁沅君同样看向麻三,掩嘴道,“这位大哥帮我那么多,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就那么快忘记的。”
纪墨还正要说话,再次被麻三打断道,“镇长,赶紧去吧,时间紧着呢。”
从始至终,就没敢抬头看祁沅君一眼。
“那回见。”
纪墨朝着祁沅君和张一茹拱手告辞。
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麻三,如今任务完成,自然不再多停留。
转身出长长的巷子,到街后上才对着麻三没好气的道,“你会藏,你会躲,你继续啊,跑出来干嘛?”
“镇长,”麻三委屈的道,“你不该和她说那些话的,万一......”
“我说什么了?”
纪墨笑着道,“我只是问她还记得不记得你,麻三,要我说,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人家未嫁,你未娶,碍不着谁,你大胆追求就是了。”
“就是,”臧二附和道,“那朱家马上就要跑路,以后回来不回来还不肯定呢,你得抓紧机会了。”
麻三道,“我这身份.....”
他有这自知之名!
纪墨一边走一边道,“我任命你为镇公所对外联络处处长,这总可以了吧?
别再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
“真的?”麻三蹦跶的老高,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不涨工资的,”纪墨就是为了安慰他,想不明白瞎高兴什么劲,“就是个空头职位,你要是乐意,我这个副镇长给你都可以。”
麻三嘿嘿笑道,“不用,不用,你永远是镇长,那我能管人不?”
“你爱管谁管谁去!”纪墨不屑,看谁肯听你的!
“镇长,镇长,那我呢?”臧二急不可耐的道,“镇长,我也想有个官当当!”
麻三都能当官,凭什么他就不能?
纪墨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当什么,将老鸨没了,春风院还差个老鸨,你要不要去当啊?”
“镇长,这当龟公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丢先人脸!”
臧二认真的道,“镇长,我不要什么大官,跟麻三差不多就行。”
纪墨心说,你还要什么大官?
老子最大也就是个副镇长,你还想大过老子去?
被他缠不过,随口应付道,“那就封你为卫生处处长。”
“卫生处?”纪墨走了,臧二还在琢磨,卫生处是个什么东西!赶忙追上道,“镇长,这是管什么的啊?”
麻三笑道,“你不见学校门口贴着的啊,讲卫生爱学习?”
“镇长,我不想去打扫卫生啊!”臧二抱屈道,“镇长.....”
“爱当不当。”纪墨被这俩货聒噪的耳朵疼,“吊死鬼戴花,死不要脸了。”
“我当,我当!”臧二看纪墨不耐烦,急忙应了。
有官当总比没官当强吧!
在老家,哪怕是村长都可以在方圆几里地横着走的!
何况他现在是镇子里的处长!
可惜祖坟不在这里,不然他得去放几挂鞭炮,请几桌酒席,庆贺一番!
纪墨问麻三,“你刚才说梁启师找我,真的?”
麻三道,“派了刘老能出来寻你,刘老能从镇公所跑到你家,又从你家到学校,都没看到你人,这会不知道在哪呢。”
纪墨道,“你去找找看,跟着他走。”
麻三点点头,转身就跑了。
没多大会,就引来了驾着马车的刘老能。
纪墨上车,一起往何家去。
何家门口停着二十多辆马车,小厮、护院、马夫都聚在场地上打牌,纪墨有心过去掺和一下,试试手气,但是脑袋刚伸过去,就被刘老头给拉走了。
“老疙瘩,就等你了。”
刘老能心里直叹气,拖拖拉拉这么长时间,自己回头又得挨骂。
纪墨信心满满的走进客厅。
客厅两边坐着本镇最有权最有钱的四十多号财主,许多都是纪墨没见过也不认识,甚至都没听过的。
他本以为自己会有发言和表现的机会,却想不到连个落座的位置都没有!
何耀宗通知他,后天出发,因为得了朱家老三在二道山的教训,大家不去霍龙门市,而是直接出海,保安队沿途护送到东方港。
事成之后还是五千块大洋,并且爱去不去,各家聚在一起有千把号人手,保安队只是锦上添花!
纪墨有点生气,老子昨晚才救过你全家的命!
这还没哪跟哪呢,就开始过河拆桥,你这做人很有问题啊!
他很想有骨气的说句不去!
但是,终究还是没开口。
何耀宗咳嗽了一声,抿口茶,笑着道,“老疙瘩,这钱我提前给,你们也提前置备点东西。”
“听老太爷的。”纪墨心不甘情不愿。
出了何家,门口寻一圈,也没见到刘老能,居然没有马车送他了!
三个人回程全靠双脚。
纪墨边走边骂。
一路上,臧二不停的对纪墨鼓动道,“镇长,咱们可以把保安队扩张了,三十几个人也太少了。
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情,根本顶不上大用。”
纪墨道,“为什么老行头也要跑路呢?”
完全没有必要啊!
“镇长?”
臧二着急了,俩人聊的明显不是一个话题啊,“咱们可以先招个一百号人,现在来的外地人越来越多,不怕招不到人。”
纪墨道,“养不起!”
跑路不跑路,他现在还不确定,哪里有功夫操那么多闲心。
“镇长,”臧二紧随其后道,“兄弟们暂时手里都有钱,镇公所的那笔钱大家暂时可以不分,用来扩充保安队,足够用的。”
“你们有这觉悟?”纪墨诧异的停下来脚步,“一人分下来可有不少钱啊,谁能舍得了?”
臧二笑嘻嘻的道,“镇长,这是兄弟们都商量好的,各家都有老人和孩子在,如果这里都不安全了,大家以后还能往哪里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咱们自己拳头硬,不能任由人宰割啊。”
纪墨没好气的道,“还有部分老光棍呢,你们不能把人家代表了吧?”
臧二道,“镇长,在你的英明领导之下,保安队发展的越来越好,以后不管是保庆,还是麻三,那不得跟着水涨船高?”
他把“卫生”俩字忽略,也好歹是个处长,手底下怎么也得管几个人吧?
出门前呼后拥,那不是很风光?
这不止是他,也是保安队大部分人的迫切需求!
“镇长,我也同意。”麻三咧嘴道,“咱们这点人确实少了,比如昨个晚上确实是运气,要是在白天,估计赢不了。”
他跟臧二的心思一样,做光杆司令有什么意思?
ps:出来混,迟早要投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