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获救
四人之中的匪首与另一人,腾地跳下马来,手中长刀雪亮,直扑向了挂着幡儿的馄饨铺。
顾七此时已是涕泪交流,瑟瑟发抖,浑身已经拿不成个儿了。饶是顾成卉想来自诩机智,一时间也是手足冰凉,束手无策。忽然灶台外面一声轻响,忍冬猫着腰爬过来,往顾成卉手里塞了一件东西——
顾成卉定睛一看,那是一件浅青色的制式丫鬟衣服。
她震惊之下,抬头望去,只见忍冬身上只剩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白色亵衣,仅在外头套了一件松绿马甲——还不等她说话,忍冬伸手将顾成卉头上的白玉孔雀簪子拔下来插在自己头上——顾成卉眼眶含泪,低声叫了一句“不要!”,忍冬冲她一笑,低声道:“快穿上!”自己便站起了身来。
这时那匪首已经看见她了,见她忽然站了起来,便是一愣。
忍冬身子颤抖着,强自朗声道:“我便是顾家小姐!你为了找我,害了这许多无辜人性命,如今我跟你走就是!只是其余两人是我的丫鬟,你抓了她们也没有用,放了她们罢!”
那匪首哈哈一笑,忽然狠声道:“不管丫头小姐,一律都抓了!”身形一动,就要扑上来。
正在此时,空中忽然一声破空之响,只听他留在门外的手下闷哼了一声,咕咚一下,当即倒地不起。那匪首身子一顿,回头一看,那人竟是当胸被一箭射穿了。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忍冬身子颤抖得更厉害,街上忽地响起几声尖利的呼哨,有一匪徒叫道:“大哥,快走!巡防司的人来了!”
那匪首一脸狠戾之色。犹豫了不到一息时间,便伸手上来抓忍冬——他的算盘打得好,即使要走。也要多抓一张护身符再走。眼看着那只大手连同粗壮胳膊,将将就要挨到忍冬之时。忽然迎面飞来一个圆圆黑影,那匪首躲闪不及,“当”地一声被砸中了头。他捂着额头,晃晃悠悠地连退了几步,定睛一看,那黑黑之物正是一口煮馄饨的锅。
灶台后面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容色清艳无双。此刻紧盯了他,虽有些颤抖,却依旧朗声喝道:“你还不快走!我们这儿三人之力,足可以与你一搏。只拖到巡防司兵丁们来了,你便走不脱了!”说罢,也不顾另一人挣扎,硬将一个红衣红裙的小姑娘从灶台下拖了起来。
此时街外又发起一声喊道:“大哥!我们已抓住了镇北侯世子,够本了。快走!”那匪首蓄着一脸浓密胡须,看不清楚神色。只是他犹豫了一瞬,也不多说,立时转身就走,只留了一具同伴尸体横卧在门口。
他身影还没有冲出去多远。又是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一只羽箭呼啸而来,狠狠扎进匪首的右肩之上。另一只箭紧跟而至,不过这一次却失了准头——匪首尚自能跑,按住肩上喷涌的血口,跳上马,呼哨着跑远了,一路又不知伤了多少百姓。
屋内三个姑娘惊魂未定,面面相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竟这般好运,死里逃生了。
一会儿,顾成卉才回过神来,忙将那浅青外衫披在了忍冬身上,含着眼泪低声道:“你快穿好!以后再不许冒险了!”
忍冬也是凝噎着说不出话,匆匆穿好了衣服,又把头上簪子拔下来,替顾成卉插好了,又细细替她理了理发髻。
顾七在后头,只冷眼瞧着,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鱼雁。
这一边才忙忙地理好了衣饰,那边门口就冲进来了一个人。那人身子背对着阳光,一时看不清楚面容,待他往前走了几步,三人这才看清。那少年一身蓝线滚边的牙白窄袖骑服,背上背着一副弓箭、一只箭囊,全身好像被阳光镶了一层金边一般——正是许世岚。
见屋内三人俱都好好的,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地上黑漆漆的铁锅,许世岚往日那玩世不恭的态度一下子又回来了,桃花眼眯起来,勾起唇角笑道:“原来你们自有防身办法……”
顾成卉刚想要喊一声“许公子”,就听身后响起带着哭腔的一声:“许大哥!”接着顾七就朝前冲了几步。似乎是想起男女有别,她最终还是在顾成卉身前不远的地方停下了,将头埋进帕子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许世岚知道她是顾府的七小姐,虽然没有说过话,但此时一见她哭,不禁也是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忙轻声安慰道:“莫难过了,贼人都走了,你也没有受伤……”
他天生懒洋洋的嗓音里本就已经像是含了水分一般,此时又着意放得温柔低沉,每一个字都好像直往人心里钻似的,叫人痒痒得不知如何是好。顾七听了他温声安慰,竟连哭都哭不下去了,羞红着一张脸,抬起了头来。
此时门外已有兵丁来往梭巡,维持秩序,又搬走了门口匪徒的尸身。这些声音响动好像这才提醒了顾七她身处何方,她忙急急地退了几步,躲在忍冬身后,又以袖掩面。
顾成卉这才抬眼看了看许世岚。
许世岚却也正好在看她。见她望了过来,许世岚挑起一个他独有的笑容来,道:“你好像倒是没有吓着嘛。”
怎么,难道你很失望?顾成卉把这句冲到了嘴边的话强咽下去,转开了话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可知道我祖母又在哪儿?”
许世岚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委屈地瞪着她:“怎么对救命恩人也没有一个谢字?你不必担心,你祖母的马车离你们远,碰巧脱了围。听说了发生的事情,就赶紧来了我家求助……”说着扁了扁嘴,道:“我听了可是一点儿也没敢耽搁,给巡防司发了急报,就急匆匆地往这里赶——你可不知道,这半里路有多难走……”
简直像个孩子!顾成卉白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道:“我知道了——大恩不言谢。日后有机会,定当报答许大侠救命之恩。”
许世岚这才心照不宣似的展颜一笑。
他这一笑,便是朗然一个浊世佳公子——如月下青竹。江洲白鹭、浮浪碧天……只叫人想起许多自在、美好的事物来。这样望去,一点儿也想不到。就是这位稍显轻佻风流的贵公子,方才手刃了一个活人。
顾七的眼珠在二人身上骨碌转了两回,正要开口,就听门外兵士道:“许大人,马车已备好了,可以请小姐们上车了!”
屋里几人同时朝外看去。果然外面有一辆漂亮的大型马车,蓬顶一角挑着一个“许”字。
许世岚道:“你们的马车和车夫。早就在乱流中不见了。好在我替你们备了车,先去我家见见你们祖母,压压惊罢——你们也是运气好,只走散了一会儿。不比那镇北候世子……唉。”说着就叹了口气。
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口气由他叹出来,就分外勾人、特殊些,连忍冬都不由红了脸,移开了目光。
主仆三人互相搀扶着上了车,待都坐好了。却不见车夫。顾成卉隔着车帘正要发问,就见许世岚一个纵身,轻轻巧巧地落在了车夫的位子上。他伸手解下弓箭与箭囊,掀开帘子一角,随手一扔。东西就落在了顾成卉的怀里。
顾成卉一愣,只听他笑道:“替我看好了——我今儿个给你们做一回车夫罢!”说罢伸手在马身上一拍,自己则随意地倚在车上,那马果然便开始缓步前行。
这车帘不过是薄薄一层,许世岚的身影透过竹帘,勾出一个慵懒的轮廓来。
顾七一路上,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看着马车从许府侧门进去,径直停在了二门处,许世岚跳下了马车,她这才终于忍不住了,急切地低声问了一句:“五姐姐好像跟许公子很熟?”
这会儿又不叫许大哥了。顾成卉斜了她一眼,应道:“不过是在祖母处见过一次罢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赏花宴时,怎么却不见你和许公子打招呼呢?”
这话说得未免好笑——一个姑娘家的,当着那么多人,难道要主动去找一个男子打招呼?顾成卉不觉得自己有回答她的义务,只皱眉道:“七妹妹,你打算怎么找回鱼雁?”
这话一出,顾七就闭了嘴了,神情有些复杂。过了半天,她才嗫嚅着道:“鱼雁遭此不幸,回去我定要禀告母亲,给她家里娘老子多些银钱赏赐——”
顾成卉面上浮起一丝冷笑,有心想说几句话,却又忽然没有了说的兴致。正在这安安静静之时,从垂花门处走出一群人来,当先是一个老太太的身影,由几个大丫鬟扶着,一见着马车就急急地迎了上来:“五丫头、七丫头——!你们一切可好?”正是顾府的老夫人。
顾成卉、顾成欄、忍冬三人忙下了车,眼睛红红地行了一个礼。顾成卉与老夫人最是亲近,此时见了祖母,也不禁有些后怕,轻声道:“我们有惊无险,逃过了一劫。好在您没有什么事,否则小五寝食难安!”
老夫人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又问了几句顾七。她已从许世岚派回来的人处得知了事情经过,此时不过是问一问,求一心安。
顾七则道:“若不是许大哥来的及时,怕孙女儿们就要遭了不测了!”老夫人听了,忙上下打量一番两个孙女,见她们确实衣衫完整、没有受伤,只是发髻装容不免有些凌乱,这才连连念着佛,放了心。
这边老夫人的话问完了,旁边许夫人、许云樊,还有另几个没有见过的年轻女子才凑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抚慰起顾家两位姑娘来。
顾成卉心头谜团犹在,与众人一一见礼完毕后,便急急地问道:“这一帮凶徒,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就行凶绑架,究竟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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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海笑风的打赏,虽然你是花钱来做广告的……可是一片孤寂中突然冒出一位,妾心甚慰啊嘤嘤嘤
我自己老喜欢昨天和今天的这两章了,我果然还是适合写动若癫痫的场景
传统宅斗文里静如瘫痪的场面,奴家写得好痛苦……
我真的有好好反省过“为什么分类古言可是文中没男人”这个问题,所以接下来我将着重写!男!人!各种!写!写!到他们!被我!榨!成!渣!也!不停手!
哦呵呵呵,男人们,做炉鼎吧,作者已经心理变态了
纯白弟弟别害怕=
=不会把你榨成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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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揩油
由许云樊陪着,到了她闺房中重新梳妆理容之后,又坐在了会客的大堂里,消息才传到了许家。
顾成卉听完了许世岚身边长随的回报,背上炸出了一层毛毛的冷汗。
因为许世岚身份特殊、又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此时已被召了进宫问话——也因为这样,他的消息也是最新的。
宫中刚刚收到了来报,镇北候世子和一个年轻女子都已遭杀害,尸身正挂在东出城门之外的一杆木杆上。那年轻女子必定是鱼雁无疑了,想来若是她们没有跑脱,如今也是同一下场……
就在顾成卉她们遇袭的同一时刻,京中还有好几处地方,都出了事——同样衣着的持刀大汉,一把火烧掉了粮运参将武家的后院、又闯进了一个老臣的府里杀人——果然如顾成卉当时所说一样,都是官宦人家遭秧。
有几个落了单的匪徒,叫兵丁给围住了,眼看脱逃无望,俱都大喊了一声“光复前朝”,便划喉自尽,巡防司的人只落得了几具尸体。而如今这些反贼在那儿、这袭击是否还在继续,府里众人则一概不知了。
想来古代手段落后,也没法子封锁消息,过不了多久,全城都要惶然不止——许夫人一脸忧色,召来家人连连发了一串的命令:粗壮家丁备上长棍利器,巡逻走动;墙顶派人看守;大门用粗圆木堵死……她不住安慰老夫人道:“眼下这么不太平,您就安心在我这儿呆着,我已派了人去府上报平安了,待情况好转了,您再回去……”
盛朝太平好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出这样的大事,老夫人此刻也有些心神不属。连声谢了许夫人厚意。堂中众人皆是面色肃然,气氛沉沉。
许云樊陪坐在许夫人下首,目光不断在顾七身上流连。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对许夫人道:“母亲。我瞧老太君和两位妹妹都有些吓着了,不妨叫人烫了酒来,给她们压压惊罢?”许夫人忙应道:“还是你想得周全!”便吩咐了下去。老夫人看了一眼许云樊,也道:“许太太好福气,女儿是个这样好的……”
留意到了许云樊的目光,顾成卉不由跟着瞥了顾七一眼——只见她面色白得可怕,竟是一丝血色也无。双手紧紧地绞着,缩在椅子上。她心底暗暗冷笑一声,道:“许姐姐真体贴周到,我七妹妹确实惊得不轻呢。说来也是。毕竟贴身丫鬟死了……”
堂里众人又是一惊,目光纷纷落在了顾七身上。顾七恨恨地望了顾成卉一眼,强自道:“她运气不好,逃出马车之时摔倒在了地上,就被抓住了……”
“可不是!若不是那些匪人错认了鱼雁作小姐。恐怕也能够留得一命——便真是她运气不好了!”顾成卉跟着叹了一句。
身后忍冬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轻轻捅了捅顾成卉的后背。
此话一出,顾七的脸色变得更白了,白得只叫人觉得不可思议。顾成卉这话音听着,也别有意味似的:都是一块逃生的姐妹俩。一个的丫鬟活着,一个的却死了;装束打扮分明大不相同,偏偏鱼雁却被认作了小姐……一时堂里众人心里各自转了几个念头。
正在此时,两个丫鬟端了酒壶、酒杯,进来为顾府几人倒酒,这才将刚才的话头给模糊了过去。
老夫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顾七。
虽说今日本是为了顾明松与许云樊的婚事而来,可出了这样的事,是谁也没有心情谈起婚事了。眼看时候不早,许夫人吩咐摆了饭,亲自扶着老夫人、领着许家、顾家一众年轻小姐去了饭厅,用过了午饭。
午饭用罢了,又焦急地等了半响,却再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来。
连许夫人也露出了一些隐隐的焦虑来:包括许大人、许大少爷在内的许家三个男丁,都因公事而滞留在了外面,此刻没有消息,也不知是不是遭到了什么险情。有那派出去打探情况的家丁,回来也只是说外头依旧是一片乱哄哄的,时不时一批批的巡防司军士列队跑过,可见情况还并没有安稳下来。
许夫人叹了口气,便对老夫人道:“我瞧这乱子,只怕要持续上一些时候了。不如这样,我安排几间屋子出来,您和两位姑娘先歇下来,再慢慢地等罢?”
经过半日奔波惊吓,老夫人确实也感到精力不支,道了谢,便带了两个孙女,随着许夫人往后院去了。
许府不比顾家自开朝起便三代为官,因此后院占地只能说是平常,中间一条甬道通向一处后花园,两侧是两处各三进的院落,格局特殊,并不似一般宅院。许夫人将顾府一众人都安排在了右手的院子里,老夫人进了主屋,两位小姐则占了东西次间。
待许家的丫鬟们把屋子都收拾了出来,许云樊领了几位许家小姐便来找顾家两位小姐说话儿。顾成卉刚笑着应了一声好,顾七却道:“我有些头疼,回屋歇一歇,姐姐们自去耍罢!”说罢,也不等人作出反应来,就匆匆行了一礼离去了。
许家几位姑娘楞了一愣,一个约莫十五六岁、一身水绿衫裙的姑娘就道:“想必是受了惊了……毕竟是贴身的丫鬟,哪能没有几分感情在!”正是许家的大姑娘。
众人应和了几声,顾成卉便邀她们进了屋。
姑娘们年纪相近,又拿了顾成卉方才脱险一事来说,不一会儿就混得熟了,只有许云樊好像魂不守舍似的,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绞帕子。见顾成卉朝她瞥了一眼,那个生了小小瓜子脸的三姑娘便笑道:“嗳哟,我们二姐姐可是也有心事了!”
一句话说得许云樊双颊飞红,白了她一眼。顾成卉忍俊不禁——方才就看见,许夫人随着老夫人进了屋里,这半天了也没有出来,恐怕便是去谈此行的正事儿去了——大家又拿许二姑娘来调笑了几句,说了好一会子闲话。见顾成卉也隐隐露出了一点疲态,这才起身散去了。
人一走,忍冬忙服侍着顾成卉在榻子上躺下了。
“咱们受了这样大一回罪。您就是像七小姐那样告个罪,只来歇息。也不会有人说您什么。何苦又费那么半日的精神呢!”
屋里静默了一会儿。顾成卉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叹了一声,说起的话毫不相干:“——我向来当你们几个是姐妹,事事都从不瞒着你们,尤其是你,跟我情分更是不同……你今儿个所为,真叫我后怕……可若不是你。我们只怕挨不过那一时半刻,我……”说到这儿,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只悄悄地红了眼眶。
忍冬更是早已流了眼泪下来。拍着顾成卉的后背连连道:“姑娘万万别这样,都是我应该的,都是我应该的……”
主仆二人喁喁细语了半响,忍冬只觉自家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低头一看,见她挨不过倦意,已是半昏睡了过去。忍冬忙给她盖上了一层薄被,自己趴在榻子一角,没过一会儿。也打起了盹儿。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顾成卉迷迷糊糊之间,只觉肩膀上忽然一碰,像是被什么给打了一下。她累得不想动,翻了一个身,再度昏昏欲睡。
不想又是一个什么飞了过来,这一回打在了她的手上,有点发疼。顾成卉暗骂了一句,强撑着睁开眼睛,只见忍冬还在榻角上睡着,再勉强坐起身一看——
只见窗户大开着,许世岚趴在窗沿上,手里还拿了一颗石子。
也不管外面多么兵荒马乱的,他仍旧是那副懒洋洋、万事不挂心的富贵公子模样,脸上挂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竟还换了一身宽袍大袖的月白色燕服。
许世岚见她起了,“哎”了一声,倒似是有些失望般地啧了两声,“没想到才扔了两颗你就醒了……”
若不是亲眼见了他一箭射死匪人,只怕顾成卉真要当他没心没肺了。她又好气又好笑,轻手轻脚地走下榻子,道:“你别只顾着戏耍人!外头怎么样了?”
许世岚叹了口气,声音微微上挑得勾人:“这算是什么大家小姐,男子在你窗户上趴着也不知道怕……好了好了,莫要瞪我,告诉你便是。”他顿了一顿,道:“据得到的消息,那些匪徒尽都是边境上起事的前朝反党,起码有上百之众,怕都是最近一段时间混进京城的,约好了今天同一时刻发动。……此刻抓的抓,死的死,袭击的已经没了,只是如今城门紧锁,兵士正在搜查全城,已经戒严了!”
他一面说着这样严肃的话,一面好像没有骨头似的,拿着扇子在空中虚点了几下。
“戒严……那我们还怎么回府?”顾成卉没理会他,忙问道。
“急着回去干吗?难得出来一回,你就在这儿散一日心也好。你不是跟我妹妹最臭味相投了吗?”
顾成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不过你说的也是,反正筹钱也不急于一日……”
“不过一二百银子,还没有筹够钱?”许世岚绽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容光灿烂:“倒挺可怜的。我瞧我那几个庶出的姐妹,可都没有你这样惨……”
即使眼前这人救了她性命,顾成卉依旧觉得他可恶之极。她深吸了一口气,板着脸道:“你这人,是不是气人上瘾?不说这些了,我这一次求了祖母硬要跟来,是因为找你有事……”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远处隐隐有些人声,正朝这个方向而来。顾成卉脸色一变,忙把许世岚推下了窗户,道:“有人来了,还不走!”
许世岚朝人声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忽然笑了一下,凑近了她低声说道:“你口上这檀色胭脂,倒比旁人那艳红的要好看些——”说着,毫无征兆地伸手抹了一下顾成卉的下唇,把手指放进自己唇内吮了吮。
顾成卉如遭雷击,呆愣愣地看着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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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写了一月仍然是仨瓜俩枣
t,但好歹可以给三有猫买猫罐头吃了哦也
遥想当年初入v,花前月下时,咱们定下了诺言——等我赚够了猫罐头钱的时候,就要放三有猫吃罐头的照片上来回报大家——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啊……
我研究研究怎么在作品相关里放照片,大概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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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被轻薄之后……
忍冬是被许府派来请顾家人用晚饭的丫鬟给弄醒的。她揉了揉眼睛,慢慢从榻子上支起身来,正好听见自家姑娘站在门口,对那丫鬟道:“……这便去。”
她忙站起来,自责道:“哎呀!我怎么竟睡过去了,还劳得姑娘起来应付这些个!”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自家姑娘身子僵着,缓缓地转过了身来,笑容很不自然:“看你睡得香……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说罢,就木木地站着不说话了。
忍冬仔细瞧了她一眼。
“姑娘怎么把口脂给蹭掉了这许多!来,我给您补上些……”说着她从袖袋里拿出一小盒胭脂来,一面给她上色,一面道:“一会儿用过了晚饭,大概就不必再补一次了,到时差不多也该回府了罢?也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
顾成卉这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告诉忍冬城里戒严的事。只是她刚要张嘴,立刻又止住了——老夫人尚且还不知道的消息,她现在是怎么知道的?
她这情态落在忍冬眼里,忍冬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待收拾好了,主仆二人便自去了中午所在的那个饭厅。果然,晚餐还没有摆上来,与老夫人相谈正欢的许夫人就一脸歉意地道:“……我次子岚哥儿方才回来了,告诉我此刻城门已关,全城戒严——据说有匪人逃脱了藏了起来,士兵们正挨家挨户地搜人呢。只怕您和二位小姐,要在这儿留宿一晚了!”
许夫人提起“次子岚哥儿”的时候。顾七悄悄抬起了脑袋。听见不得不要在许府留宿一夜,她忽然又低下了头去,耳朵微微地发烫。
只听老夫人叹了几声,道:“这些匪人当真可恨——!在边境上的战事吃紧,便悄悄地遣人来京里作乱,莫非妄想着这样咱们就能自乱阵脚不成!”
顾七自觉插不上话,也没有心思去插话,只低头用了几口汤。
许夫人也道:“可不就是这么说呢!这一回虽是冲着京里有头脸的人家去的。可也牵连了不少平民百姓,据说这条街上的医馆,已叫受伤的人给填满了,队伍排了那么长……”
桌席上首的话语声渐渐地飘得远了,顾七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来了许家也有大半日了,竟是一眼也没有见到许公子,也不知他此刻在哪儿呢……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顿时羞窘难耐,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去。
“……七丫头、七丫头!”
祖母的声音忽然又飘得近了,把她唤回了神。顾七茫然地抬头朝老夫人望去,双颊还是热热的。
只见祖母面上那已有点稀疏的眉毛,紧紧地皱着,从眉毛下闪烁的是不满的眼光。“……叫了你几次,都这样神思不属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呢!”
“我瞧姐儿必定也是吓着了,因此才这样……”许夫人忙打圆场。见老夫人仍旧一脸不虞,她便笑着道:“咳!我差点忘了说,该给两位姑娘补上见面礼的!”
“哪里就要这样客气!”老夫人嗔了一句。
“要的!”许夫人低声吩咐了身边丫鬟一句,那丫鬟便速速地去了,不一会儿手里捧着一只小小托盘来,上面放了两只精工细作的丝缎荷包。许夫人笑着道:“看着那只喜欢,便挑哪只吧……”
那两只扇形荷包质料上好,做工又精美,光看荷包本身。便值好几两银子。只不过样子却极不同:一只水红地绣金玉满堂、系着两只鹅黄的蝴蝶络子,另一只却是素淡的银白色,用细细红丝绣了两尾鲤鱼——这式样颜色,简直就是为了她姐妹二人量身挑选的一般。
两位长辈在上头看着,孔融让梨的故事顾成卉还是听过的。她便朝顾七笑道:“妹妹先拣一只吧!”
顾七谢过了,往盘中看了一眼,果然伸手拿了那只红的。老夫人见了,就笑道:“许太太当真是心细如发了!”
此时顾成卉也将那只银白荷包拿到了手里。就听许夫人笑着回道:“哪里是我的好!说来也稀罕,若不是我那次子忽然提起来,怕是我还把这事丢在脑后了……”
老夫人不由啧啧地夸叹了几句。
顾成卉听了,忽然心里一动。她悄悄捏了捏荷包。果然除了一锭银子之外,似乎里头还有几张纸似的东西,一摩擦就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响声。——作为见面礼的荷包,向来装的都只有银锭子的,莫非……她心脏忽然砰砰地跳了两下,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了许世岚那温热的手指,在自己唇上一抹的触感来。
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好不容易挨完了一顿晚饭,老夫人正好要留下来与许夫人说话,顾成卉便忙推说累了,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客居的屋子里。
一进屋,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荷包,倒把忍冬给弄得楞了一下——姑娘虽然最近正缺钱着,可也不至于这样急切……只见姑娘背对着她,就着桌上的灯去拿荷包里的东西,不一会儿就站直了身子。忍冬忙道:“莫不是许夫人赏您的银子沉甸甸的,您才这样急着看……?”
刚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及细想,只听顾成卉忽然“呜”了一声,转过身来,一张小脸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扯着她袖子就道:“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竟连连跺了好几下脚,显是情绪极激动。
忍冬忙问道:“您这是怎么了——”话头就被顾成卉手里一张高高举起的纸给掐断了。
只见那张暗黄色的纸上盖了几个红印子,边框当中一行大字至为显眼:“准二两平足色银伍拾两”。
一眼望见这行大字,忍冬只觉自己的心一下子都飞出了腔子去。听自家姑娘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悲壮的语气说:“这样的银票,一共有四张!”
“二、二百!这、这……许夫人,她……姑,姑娘?”忍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多钱,竟然话都说不完整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许、许夫人怎会给姑娘这许多钱?”
顾成卉看着手里的银票,几乎想要攥了它们就逃跑。她只剩下了一丝理智,咬着牙道:“这哪里是许夫人给我的!分明是那个魔头!”
“魔头——?”忍冬正是一脸茫然,刚要再问,就听门口有个小丫头报道:“顾五小姐,我家二小姐来瞧您来了。”
屋中二人赶紧闭了嘴,顾成卉急忙把银票塞了回去,主仆俩收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边面部表情还没有安排好呢。那边许云樊就迈步进了屋。见了主仆俩站在屋子正中,古古怪怪的样子,不由奇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倒像是咬着后槽牙似的!”
顾成卉忙松开了自己的后槽牙——走上两步笑着问道:“姐姐总算有空单独来看我了?”
“就你长了一张利嘴,会挤兑人不成?”许云樊恨恨地掐了她胳膊一把,力道不小,顾成卉忙哎哎地唤疼,求饶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虽然明知道她们在闹着玩儿,但忍冬瞧了瞧自家姑娘的那条胳膊,还是不由一阵心疼,忙笑道:“我去泡茶来!”便匆匆地出了门。
等她出了门,许云樊就坐了下来,一会儿望望顾成卉,一会儿望望屋里摆设,支支吾吾,东拉西扯了半天。顾成卉对她的来意心知肚明,也不捅破了。一手支颐,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在这样的目光下,许云樊没有挨多久,就缴械投降道:“——妹妹今日为什么尽来磋摩我?以你这样千伶百俐的人,定是早知道了我为何而来的!”她一张俏丽小脸上又是羞又是恼,早涨得红了。
顾成卉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蛋,笑道:“嗳哟——姐姐这话可不对,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眼见许云樊眼睛一瞪。又要上来掐她,忙道:“我自然知道的!咱们姐儿俩好好说会儿话——”
待笑闹够了,忍冬也正好奉了茶来。顾成卉用了一口茶,正色问道:“要说亲近。只怕你二哥与我大哥也不差。怎么不去问他,倒要来问我?”
许云樊皱起眉头来。“多一个人打听,总能多知道一些……更何况,其实我二哥——并不赞成这门婚事。”她说到这,脸上又浮起一些隐隐的红,不过这一次迅速消掉了。
“这话是怎么说?”这可真是出乎顾成卉的意料了——就许世岚的那个轻佻样子,竟然还看不上自家稳重大哥?
“唉……”许云樊叹了口气。“他说,他隐隐听过一些不大好的风声,是说顾公子他——曾经迷恋过一个女子。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听我二哥的话音,似乎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因此今日来,我是想来问问你这一件事。若顾公子心还在那人身上,我——自会去求了母亲改主意。”
顾成卉眼睛瞪大了——一边懊恼自家大哥兜不住秘密,一边又顿感为难起来。斟酌一会儿,她才说道:“姐姐,咱二人一向交好,又涉及到了你和我大哥的婚事,我自不会因他是自家人就偏袒包庇他。”听到这儿,许云樊的脸色白了一白。
只是顾成卉又继续道:“大哥他……之前确有这么一回事。可是我也敢下包票,这一件事早就已经过去了,大哥他决不会再有任何回头的意思。以我对他的了解来看,他若成了亲,必定会一心一意地守着夫人过日子的。就是现在,还没有成亲呢,屋里也是干干净净……”
桌上灯烛忽然啪地一响,好像把许云樊给震得回过神来了。“你是说——”到底还是和顾成卉这个现代人没法比,一向爽朗的许云樊憋红了脸说不出口了。默默地过了好半响,才像只蚊子似的呐呐地道:“一心一意总是好的……”——她又何尝没有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瞧她这模样,大概是愿意了。顾成卉虽然心中高兴,可却也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连面还没有见过,听说对方不是爱沾花惹草的,已是像得了个宝一般——自己往后,又不知道会如何呢!
“——况且,我大哥生得更是一表人才,好看得紧。十三就中了秀才,才学也好,人也端方稳重……不是我这妹子自卖自夸,姐姐你就该赶快回去备嫁才是!若是叫别人抢了做我嫂子,我定要不理你的。”顾成卉又卖力地透了不少消息,把许云樊说得面红耳赤,好像烧熟的虾子一般。她忙忙地站起身来,啐道:“也不知道你这叫什么大家小姐,说起婚事来一点儿也不害臊,时候不早我走了——”抬腿就往门口去。
才多一会儿工夫,就教许家两个兄妹挤兑了一模一样的话——顾成卉当即不依了,“我还不是为了姐姐好!怎能这样不识好人心!”
许云樊噗嗤一笑,胸口里一颗心仍是七零八落地跳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姐姐记你这一回的好,还不成吗?”说罢也不敢抬头看人,便匆匆地逃走了。
看她走了,顾成卉原地驻足了半响,才慢慢走回榻子上坐了。忍冬见许家小姐走了,便端了一个托盘来,装着牛角柄马毛刷、茯苓膏子、温盐水、清水和毛巾,伺候顾成卉洗漱。她刷过了牙,又用温盐水漱了口,就着清水着重地擦了几下嘴唇,把胭脂都用力地擦净了。
待洗漱罢了,忍冬给她铺好了床,吹灭了两盏灯,只留了一盏夜灯。看顾成卉躺在了被窝里,她才忍不住问道:“姑娘,那银票——?”
顾成卉叹了口气。“是一个魔头给我的——你也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等咱们回了家,我再详细说。”
忍冬听了,也只有点头。忽然她余光一扫,瞄到屋中窗户还大开着,便道:“嗳哟!我竟险些忘了关窗,姑娘要凉着的!”便走上前去要关窗。
身后的床上,忽然传来顾成卉略微有点儿急切的声音道:“别关——我正热着,想吹一吹夜风。若是我凉了,我自己去关——或是叫你进来关罢!”
忍冬自是不愿意,只挨不过顾成卉软语相求,到底还是妥协了。她不放心地嘱咐了好几遍,这才出了门,自去外间歇着了。
顾成卉便趴在床上,将荷包垫在了枕头底下,从帐子里伸出一个小脑袋瓜来,只直直地盯着窗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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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不好即弃给我的本月第一张粉红票~!好感动……第一次给你了,不爷~
有了这个名字挂在右边,广告效果好得很啊,哈哈哈
今天这章肥吧?木哈哈,最近写文写得满顺的,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还能给大家加个更呢!
文曲星啊,请降临在我的身上,赐予我力量吧!雅典娜!(……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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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夜半私晤
大概是天生和许世岚这个人有些不对头,顾成卉等了好久也没见他来——迷迷糊糊之间她想:莫非是我猜错了?想着想着,便终于忍受不了瞌睡,把头缩回了帐子里,一头歪倒,睡熟了过去。
榻子虽然正正摆在对着窗口的地方,可顾成卉睡的床,却是紧靠在里墙上的,从窗子处还一眼望不见。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成卉就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
她只当那是忍冬来叫她起床了,不耐烦地便要推开那只手。“让我再睡一会儿……”
“睡什么呢,还不快起来?”一句压得低低的气声,也掩不住说话人天生嗓音里那勾人的磁性。这带着呼吸热气的男子声音,像一股极暧昧的风似的,吹进了顾成卉的耳朵里。
顾成卉顿时睡意全无,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她此刻是真的又惊又怒,望着半开的帐子,虚着声音道:“你——你——太过胡来了,下午时就已经……如何就不知道替别人考虑!若是叫人发现了,我还有活路吗?你是非要害死我不可?”
白雾似的月光下,在她一个未出阁小姐的床前,此刻正坐着一个身影朦胧的少年。那少年白日里慵懒风流的桃花眼,此刻蒙上了一层黑夜的颜色,目光转动之时,好像能闪出星光来似的;此时听了这一番指控,他也不恼,只挑起一侧弧度优美的唇角,孩子似的洋洋得意。
“我来见你。若是还要被我自己家人抓着,便不必混了!”许世岚绽开一个极耀眼的笑。他仍旧一身月白浣花燕服,人正好被拢在白雾似的夜光里,顾成卉瞧了他一眼,见他大袖乘风飘飘扬扬,竟觉他好像随时都要踏月光而去一般,不似俗世中人。
嘴唇上好像又感觉到了许世岚温热的手指肚——她脸上一红,忙从枕头底下掏出那荷包来。打开了取出四张银票,递出帐子。
“这想必是你给我的罢……你的一番好意,我实感激。只是却不能这样拿你的钱……”
许世岚光芒熠熠的眸子,盯住了她的手。
“嗯——虽然话说得极有骨气,手上却把银票攥得紧紧的,骨节都发了白……嗳,轻一点。莫要捏坏了。”
顾成卉立时恨不得冲出帐子去——她恼羞成怒地把银票在空中一抖,抖出一阵哗啦声响来,气急道:“你若是要拿回去,就快一点,哪里来这许多废话好说?”
许世岚瞧了她一眼。小小少女的面颊隐在半截卷起的纱帐之后,藏去了大半美色,只有一只纤细素白的手握着银票。执拗地伸在帐子外头。
他轻轻一笑,伸手接过银票——扯了一下,没扯动,不由朝对面看了一眼,对方这才撒了手——道:“到没看出来你是个有骨气的
。既如此……对了,你傍晚的时候,说到要我帮你办一件事,又是什么事?”
顾成卉的壳子里好歹也是个奔三了的女人,听了正事儿,小情绪就立刻飞离得一干二净了。她忙道:“这件事。怕你是会极感兴趣的。”
许世岚的桃花眼抬了抬。
跟这个懒洋洋、又玩世不恭的少年打了几次交道之后,顾成卉大概也明白:若是正儿八经、诚诚恳恳地求他帮忙,只怕许世岚要嫌没趣儿,再找上七八个理由来搪塞……
所以她在来许家之前,就已经打好腹稿了——她低声地从自己夜探孙氏主屋开始,一五一十地把孙氏新生意上的一些蛛丝马迹分析了给他听,果然听得许世岚大感兴趣,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有趣!等乱党这件事一平息。我就撒出人手去查——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可不能错过好戏……”
“盼你这次真有点儿收获才好!别又像上一回,说是来告诉我新闻,实际上却是来找我打探消息的……”想到上一回桃花林里。顾成卉微微嘟起了嘴唇。
——神神秘秘地说要告诉自己一个消息,结果不过是渲染了一番大哥的异常行迹,就想变着法儿地从自己嘴里套话,叫她的心白白提了半日!……偏偏之后因为他,还担了那么一个风险,险些叫顾七和孙氏给逮住了,想起来顾成卉就不忿得很。
对面的少年毫无愧色,笑得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
顾成卉轮了他一个白眼,自己嘴角却也不禁勾起了笑——二人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没了话说,空气里浮起了微妙的气息。不约而同,两人浮上心头的,都是下午那一抹胭脂。顾成卉忙微微低下了头去掩饰,许世岚手里直不住地搓揉那几张银票。
正尴尬时,只听外间传来一阵响动,顾成卉松了一口气般,忙用气声道:“你该走啦!”
许世岚不由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此刻已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帐子,一双不施胭脂、依旧丰润嫣红的花唇露在了月光下,显得别样柔软——他忽然感到心里一阵痒痒的,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挺特殊的?胆子这么大,又百无禁忌,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
或者是许世岚没有正经样子惯了,因此顾成卉丝毫不为所动:“——好好好,很特殊,快走罢,不送、再见、好走!”
此刻那响动已转成了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了,伴之而起的是忍冬充满浓浓疑惑的声音——“姑娘?您在跟谁说话呢吗?”
脚步声已朝着里间踏踏而来了,许世岚知道耽搁不得,在顾成卉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随即就好像月光下的一只白猫般,轻巧敏捷地从窗子里跳了出去。他的衣袂才刚刚消失在窗边,忍冬就站在了门口。
“姑娘……?”她轻声叫了两句,走上前去。只见顾成卉背向外头。纤细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似乎睡得正沉,不由纳闷道:“莫非是我听错了——”
正在此时,卷起的帐子被一阵轻风吹动,漫漫洒了下来。忍冬一扭头,忍不住低声道:“就知道信不过姑娘,果然没有关窗!竟连帐子都拉起来了……”说罢,她轻轻地走上前。关好了窗,掖好了顾成卉的被角,又理理帐子,这才自出了门。
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被窝里的顾成卉暗道了一声还好——若是被忍冬抓住现行,固然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未来好几十次唠叨教训是决免不了的……而她最怕忍冬那种前世老妈式的训诫了——
陷在柔柔的被褥里。或许是这一日委实太过漫长了,她很快就闭上了眼,滑入了黑甜梦乡。
梦里皎月高悬,墙外风声鹤唳,墙内语意温柔。
——这不是顾成卉的梦,而是另一个人的。
刚用过晚饭没有多久,顾七就不堪疲累。早早地歇下了。起先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就见鱼雁穿一身粉蓝衣裳,进屋来给自己放下帐子,伺候她上床睡觉。
只见鱼雁在帐子外头定定地望了一会儿自己,又坐在床脚处吃了一杯茶,神色姿态仍同往常无异。顾七刚想问一声“你是如何自己找回来的”,却忽然惊醒了。
她在床上呆呆愣了一会儿,感觉冷汗从背脊上缓缓滑下。想到下午时那许家家丁来报说城外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顾七就不由有点儿怕,推了被子起身,叫了许家的丫鬟来道:“我白日里有些惊着了。烦你去给我烫些酒来。”
那小丫头才歇了就被叫起来,自然是一脸的呵欠,慢腾腾地走了。顾七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披着外衣,神思不安地等了老半天工夫,才看那丫头端着一个托盘回来——顾七忍着没有问她什么事耽搁了这许多工夫,也不要她伺候,自己动手倒了酒。连吃了几杯。
温热的酒一下肚,方才那诡异的梦所带来的寒意,立刻被驱走得远远无踪。顾七摸了摸因吃酒而有些微微发热的脸颊,望着墙上挂的山水画想到——今日之事。不过是些意外人祸,谁也怨不得的!再者说,她也算死得其所——说起来,今日若不是许公子来得及时,那千钧一发的时候,只怕自己几个仍要被反党抓了去……想到许世岚,她的脸孔一红,慌忙放下了酒杯,自己上床睡去了。
这第二个梦,就极美好。
一身白衣,俊俏风流的许世岚,站在院墙处一棵榕树之下,低下头轻声问她:“你怕不怕?”顾七只觉心在半空中飘,一时只知道摇头。
夜风轻轻摇晃着头上的树枝,带起醉人的沙沙响声。月光明明暗暗之间,她见许世岚挑起唇角一笑:“你别担心,万事还有我在……”他那光听一听,就叫人心跳加速的特殊嗓音,此刻竟更蚀魂刻骨——
可就在这时,顾七又醒过来了。她恼恨地一捶床板,试着想再回到美梦里去,可辗转来去,心神不属,哪里还睡得着?过了好半响,她干脆一下子坐起身来,起身去开了窗户,打算再看一看夜间星月。
只是窗子才刚刚打开,就听见右边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声气,不凝神细听几乎就错过了:——“姑娘?……谁说话吗?”
顾成卉、老夫人、顾七的三间屋子,正好呈直线排列,因此这声音一飘进夜空里,顾七就知道那是从五姐的屋子里发出来的。
就在她才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就见一个人影从窗子里跳了出来,足下轻轻一点,几息间已去得远了——
即使没有看清楚那人相貌,可从身形判断,定是男子无疑。顾七眼里刚刚升起震惊、兴奋之色,忽然捕捉到了自己脑海深处一闪而过的细微思绪——天空上一片乌云正好飘过来,遮住了月亮,顾七的神色陷在一片昏暗中,瞧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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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暧昧又充满荷尔蒙的章节写得我猥琐属性全开
不要否认了,我知道你们就是喜欢我猥琐的时候——呃,不,是充满了浪漫情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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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危险靠近
禁卫军、巡防司、顺天府兵丁,一列列的军士举着火把,在漆黑的夜里,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儿掉。
各种各样纷乱的杂音一直断断续续地持续到了天明。待顾府、许府众人用罢了早饭,提着一颗心坐到了近响午,才终于传来了城中解禁的消息。巡防司在京中一处酒楼的地窖里,搜到了一二十个来不及出逃的反党,并几十把兵器。其他几个衙门或许是奉命办差,可巡防司却是在戴罪立功——居然让这么多人带了兵器,不声不响地混进了城,闹出了如此一个大乱子,顾成卉就算是不通官场上事,也知道巡防司的长官恐怕不会好过了。
不知怎么的,今儿一早起来,她心里就有点不安。
随着祖母等人一块儿出了许府二门,正好见到顾府派来接人的两架马车稳稳地停在那儿。跟许府一众人寒暄半响,道了别,往马车上走的时候——顾成卉忽然心里没来由地一沉。
如果硬要比方的话,她此刻的感觉大概就像是丛林里的野兽,察觉到了危险在靠近……
尽管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警戒着,顾成卉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进了车厢,仍旧挑了右边的位子坐下。又过了一小会儿,顾七才与许府一位小姐说罢了话,转身也跟着上了车——一上车,她就笑意盈盈地对顾成卉道:“五姐姐也不等我一道,独留我一个在外头应付!——嗳是了,我没有了丫鬟。回府一路上可要劳烦五姐姐身边这位……忍冬姐姐了。”
车窗外的阳光透过帘子,洒在顾七白皙的肌肤上,阴影衬得她一双酒窝更深,牙齿更白。
这还是头一次在面对顾成卉时,顾七笑得这么开朗。
顾成卉动了动身子,瞥了忍冬一眼,笑道:“妹妹何必这样客气,直管吩咐便是。”
顾七又是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顾成卉抬眼看了看她,车厢里忽如其来地陷入了沉默。马蹄声逐渐哒哒地响起来,载着顾府一行人,慢慢走上了刚刚解禁、尚还清冷的街上。往日的吆喝叫卖声只剩下了零星几句,更多的还是一阵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踏踏而过。
听见声响,顾七伸手掀开半张帘子。凑头朝外看去。“——嗳哟,姐姐定没有见过这些官兵罢?看看,走得多齐整,也不知是哪一块儿的兵,我估计是要回营去了……啊,竟是禁卫军呢。”她一面瞧得高兴,一面对顾成卉道:“咱们这等人家的姑娘。平时哪有机会见到这个?今儿倒是开了眼了。”
神态又自然,又亲昵。
顾成卉目光注视了一会儿她拉着帘子的手,方才笑道:“……你说得是呢。”
顾家这姐妹二人之间,从未有过这样融洽的时候——忍冬的目光在自家姑娘和七小姐身上转了几转,心底小小的疑惑一直持续到了回府。
进了顾府,马车依旧在垂花门处停下了。包括顾老爷、孙氏等在内大小主子,得了消息以后就一直站在门边儿上候着。此刻一见老夫人和两位小姐都下了车,顿时迎了上去——问过了老夫人的安,顾老爷和孙氏转向了两个女儿。
目光一落在顾七身上,孙氏一双眼睛立刻泛了红。低低哭了一声“我的儿!”便冲上来搂住了顾七。过了好一阵她才撒了手,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了顾七一遍,见她似乎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站在孙氏身后的顾老爷轻轻咳了一声,道:“两个丫头没事吧?”
孙氏的目光这才落到了顾成卉身上,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应付的笑来,随即一掠而过:“听见你们跟祖母走散了。又被乱党围住,我魂也差点吓没了……”一双眼仍只望着顾七。
顾成卉自然毫不在意,这边以顾明松打头的几个兄姐妹也都迎了上来,好一阵关切言语。只见顾成宛红着一双兔子眼。细细小小的模样更可怜了,拉着顾成卉道:“五姐这一次当真是死里逃生……没有吓着罢?”
顾成卉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耳边忽然听见顾七扬声道:“你们可不知道,出事的时候,五姐姐当真镇定!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拔腿就跑——若不是她拉了我一把,叫我一起跑,只怕我此刻早已随了那镇北侯世子,挂在东城门外了……”
明明“遭到不测”四字就能一言带过的事,被顾七一个“挂”字,寒栗栗地在众人脑海里展开一幅图。孙氏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扯过女儿,打断了她的话头——“好端端地,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顾成卉定定地瞧了一眼顾七。
正在此时,顾老爷对着顾成卉“嗯”了一声,难得地赞许了一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性子这么稳,很好!”
“说到昨天,也是多亏了许家少爷了……”老夫人一边叹,一边笑道:“都堵在门口做什么?回去说罢!”
顾家众人这才簇拥着老祖母,并着丫鬟婆子,一路浩浩荡荡地进了寿安堂。
一直等应付过了一场,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屋子里时,缠绕着顾成卉的不安才消退了一些。
半夏、橘白两个,好像找到妈妈的小狗似的,拉住了她的袖子,又是哭又是笑。许妈妈眼眶红着,不住道“姑娘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或是“吓着姑娘了、委屈姑娘了!”只有细辛,仍像往日那样默默地跟在顾成卉身边,给她泡好了茶,又拿出许妈妈做的靠枕来,拍打松了,垫在椅背上。
顾成卉朝她望了一眼,细辛笑了:“姑娘回来就好。”她低低地说。
简直就像被一群亲人包围着似的——尽管正焦急地惦记着一件事,可顾成卉心里还是浮起了这个念头来。她笑着温声安慰自己的丫鬟妈妈道:“我除了有些子累,别的什么妨碍是一概没有的。你们自去做事。不必担心我——”
见众人仍是站着不肯走,顾成卉瞧了一眼钟漏。
算一算,从祖母正屋回来,已经过去三刻钟了……她忙分布下任务去:“烦妈妈去给我做些汤食,半夏、橘白去把针线篮拿来,细辛,你替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众人应了一声。各自去了。
顾成卉坐在桌旁,透过窗子望着院中的老榕树,微微皱起了眉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细辛在砚台里点了水,动作轻柔地研好了墨,又铺开了一叠整齐光滑的信纸。顾成卉提着鼻子吸了吸墨香,端起纸来看了一眼:“太大了——”她道。“去拿把刀来把它裁成一半大小。”
细辛不解地看了那纸一眼,仍然依言去拿小刀。此时正好听半夏道:“姑娘,针线篮子拿来了!”她和橘白已在廊下站了一会儿了。
“拿来我看看!”顾成卉招手道。
在篮子里翻了一会儿,顾成卉挑出一块竹青色绸布,和一个松绿色锦缎绣团云纹的香囊来。拿在手上比了比,她便笑着对半夏和橘白二人道:“你们去把这个香囊拆了。”
两个丫鬟一愣。
“姑娘,这是刚绣好的……您是不喜欢?”半夏试探着问了句。
“你去拆了就是。我自有用。”顾成卉并不多说,见她们转身走了,又忙加了一句道:“莫要拆坏了——留一个香囊的形儿下来。”二人恭声应了是。
细辛手上拿着一叠裁好的信纸,听了这吩咐不禁奇道:“姑娘又有什么古怪念头了?”
顾成卉迅速地瞥了一眼钟漏——已经是未时一刻了。她接过信纸,没有直接回答细辛,道:“这支笔可不行——去给我拿那支绿沉漆小白云来,那支笔写的字最小。字写得大了,恐怕是装不下的……”
不一会儿,细辛便取了笔来。她吸了口气,正待要再问一问姑娘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不想顾成卉的吩咐还没有完:“我记得祖母去年赏了我一只钗子吧?”
虽然一向是由忍冬管着头面首饰,可去年老夫人赏下的那只钗子让丫鬟们的印象都很深。细辛想了想,便笑道:“您说的是那只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罢?那可真正是个金贵的——”
“正是这个,难为你倒记得住这么长的名儿。你去找忍冬拿装这个什么白玉珠子钗的盒子来给我——不必叫她过来了,让她继续休息就是。”说罢,顾成卉将笔蘸了墨,在纸上落下了几个字来。
细辛见状,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好先出门去找忍冬拿首饰盒。
就在西跨院的下人们一头雾水地忙忙碌碌之时,正明居的下人们除了一个乐妈妈,却全叫七小姐给赶出了屋子。
主屋里,孙氏正一下一下地打着手里一只团扇。乐妈妈的头埋得低低的。束着手站在角落里,几乎叫人忘了她还存在。顾七坐在孙氏右下首处,挂着一点微笑,神完气足——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方才在老夫人处直嚷心口沉闷,身子不适,还哄得大家忙送了她回院子。
孙氏忽然叹了一句:“你到底还是小,虽然这个主意极好,可却不能急在一时的。”
顾七有些着急:“如何不行?母亲,昨日之事简直是天赐良机——便是咱们想要计划,只怕也没有这么完美的!”
“你当我不知道?头一件事倒还罢了,第二件事牵动可不小,自然要从长计议。”孙氏见女儿眉头蹙得紧紧地,仿佛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一般,只好又道:“莫作出这个样子来——我都应了你还不成么!”
这话一说,顾七面上的愁云才散了。“我就知道还是母亲好!哪里像三哥,只说什么他认识一个人,自会替我给她一个教训——这都说了多少日,也不见动静。母亲,那我可全指望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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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暗度陈仓
等顾七走了,孙氏才转头对着乐妈妈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欄姐儿这一次,又受了什么委屈了。往日她虽然也聪明,可是能想到这样的计谋,却也是从没有过的。我问她,也只不肯说——定是在外头受了那丫头气,憋得狠了!”
乐妈妈躬了躬身子,只感觉自己后脊背连着下腰处,一阵尖锐的疼痛窜了过去。
到底是老了……她赶走脑海里忽然闯入的念头,对孙氏恭恭敬敬地说道:“太太,这对姑娘来说,也不失是一件好事。往后她嫁去了婆家,自然要有这些个防身的心计,才坐得稳位子呢。”
孙氏“唔”了一声,又道:“欄姐儿说的这两个主意,我看倒是不错。——话说回来,我看五丫头身边的人,就跟她自己一样,神神鬼鬼、惹人讨厌得很!”
顿了顿,她厌恶地皱起眉头道:“成日摆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来,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这一次我倒要拔掉一个,让这帮蹄子知道知道,谁才是这后院的当家主母!”
乐妈妈听了这话,想起那一日,细辛委委屈屈地说“姑娘不过是在药里加了细白糖”时的模样来——她只觉后背伤口处又是一阵火烧似的疼,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太太往日是慈悲,如今也该轮到她们尝一尝教训的时候了。”
“是了——那丫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近来跟松哥儿走得倒是近,就以为自己有了门路了。你这就去嘱咐一声看门婆子。但凡是五小姐身边的人,哪怕就是五小姐院里的一只蚂蚁,也不许出去——若要问起来,只叫她们来找我。”孙氏温温柔柔地笑了一笑,道:“再请个大夫来替两个小姐都看一看,受了这么大的惊,怎能不好好在院子里歇着呢。”
乐妈妈忙躬身应是,忙忙地走了。她走之前看了一眼钟漏。此时正是未时二刻。
——就在半夏手忙脚乱地缝香囊的时候,橘白正脚步如飞地往二门奔去。她一路跑,一路张望,免得让哪个多事的妈妈瞧见自己这个样子——教训一顿是小,耽搁事情可大了!
……就在不大会工夫之前,顾成卉一封信写着写着,忽然一拍额头。骂了自己一声“笨死了!”就急忙对橘白道:“你现在就走,到了二门,只说是我放了你假,叫你回家看娘老子去的。快去快去!耽搁不得!”说罢嘱咐了橘白几句要去做的事,便推她出了门。
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可是瞧姑娘时不时就看一眼钟漏的模样,显然这事很急。走的时候。橘白随着姑娘的目光瞟了一眼,似乎已近了未时二刻。
橘白一边跑,一边想着今天下午顾成卉奇奇怪怪的举动来——正在此时,垂花门已遥遥在望了。她赶紧缓下步子来,急急走进二门里头,守门的黄婆子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
“哟……这不是橘白姑娘?急匆匆地要去哪儿啊这是。”
“娘老子送信来说家里小弟病了,求姑娘准了假,赶着回家看看!”橘白声音脆亮,一面递了顾成卉的牌子,一面便要往外走。
黄婆子“唉哟”了一声。走上前来道:“这是怎么说呢,好好的就病了!”
橘白见她走上来了,便无奈地伸出两只袖子,“快看看,我可有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了?”
“您也别怪我,实在是府里规矩,不得不看……姑娘什么时候回来?”黄婆子一面讪笑,一面将橘白的两只袖袋捏了一路过去。
“姑娘宽厚。给了我两日假,准许我到明儿回来……”橘白任她检看自己口袋,无意间一回头,只见远远地一个嬷嬷人正朝垂花门的方向走来。她心脏咕咚一跳。眯起眼去看,却只是看不清那人模样。
那人步伐不停,眼看就是冲着二门来的。再一回头,只见黄婆子还没有检查完,正在七上八下地着急时,从路旁走过两个小丫头,见了那人忙行了一个礼。微风把小丫头的语声隐隐约约地吹进了橘白的耳朵里:“乐……妈好……”
这一下,还哪有不知道是谁的?橘白吓了一跳,顿时明白自家姑娘为什么不住地催她快些走了,忙对黄婆子道:“我特地什么也没带,就是好在你这儿省点事。怎得还查了这半天工夫?”
黄婆子嘿嘿一笑,这才道:“查好了、查好了!”收了手退在一旁。橘白来不及多说什么,一阵风似的出了二门。
再说这一头的乐妈妈,离得老远就觉着有些不大对。门口那个丫鬟,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就急匆匆地跑了,行迹未免可疑了……她快步走进了二门,黄婆子立刻从马扎上弹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这不是乐妈妈吗?当真是稀客,您老怎么,也想着要出门儿?”
乐妈妈用眼白瞟了她一眼。“我不出。方才出去那个是谁,哪个院子的?”
“是五小姐院子里的橘白姑娘,听说家里小弟病了,娘老子叫她回去呢。”黄婆子扎着手陪笑道。
不想此言一出,乐妈妈立刻瞪目喝道:“竟是她院里的人——!你——你——就这么放她走了?”一面冲出了垂花门,张望起橘白的身影。
她身后的黄婆子可有点儿傻眼了,也跟着赶了两步道:“这……她确实拿了五小姐的对牌,身上也没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哎,你当真误事!”乐妈妈游目四顾,仍旧不见橘白踪影,忿然转身进了垂花门,骂道:“人不大,跑得倒真像是死了弟弟似的快!”
乐妈妈一面只顾骂,倒是没有留意黄婆子偷偷地用脚尖把一个小酒瓶往马扎底下推了推。见从外头看不见那酒瓶了,黄婆子这才一脸小心地道:“那橘白是犯了什么事了。劳得您的大驾……”
乐妈妈一脸阴沉,抿紧了嘴没答,心里盘算开了——饶是顾五姑娘奸似鬼,也不能就事先预测到了太太的心思,先派了橘白出去预备……那么说来,想必是赶了巧了!这么一想,她便越发觉得这个想法对。因此也没有搭黄婆子的茬,转而给她吩咐了一遍太太的嘱咐。
黄婆子听得是一愣一愣。不住点头。
眼看乐妈妈转身进了内院,橘白才重重呼了一口气,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四下张望了一圈,忙跑远了。
坐在二门那儿的黄婆子浑然不觉,掏出小酒瓶儿来“滋”了一口。
日头逐渐西斜,天光渐暗。在天边远远地浮起红光晚霞的时候,黄婆子看见几个人抬着一筐虾。正朝二门行来。待走得近了,才看见打头的是厨房上的丁婆子——她便笑着招呼道:“这是外头有人送的?”
丁婆子一努嘴儿,“可不,找了个小子帮一把手!”
顺着她目光一望,果然一个不过九岁上下,外院听差的小厮正抬着另一边的筐子。见他年纪小,黄婆子便点了点头。抬虾的一行人便过去了,她自己又坐下消磨时候。
过了半响,方才抬虾的小厮出来了。甫一出来,他便笑着朝黄婆子道:“妈妈,我这就回去了,烦您给看看。”
黄婆子喜欢他说话客气,拿眼上下一望,便笑问道:“哟——怎么进去一趟,出来手里就拿了个好东西?”
那小厮手上大大方方地拿着一个精巧的木盒,此时见问了。笑道:“合着是我走运,替一个姐姐提了点东西。到了地方,她将别的东西拿走了,就把这个赏给了我玩。”说着递给了黄婆子。
黄婆子拿在手里,打开瞧了瞧。也说不上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只是似乎是极好的木料,上了漆也依然能嗅到一股木质清香。手工也是精雕细琢,翻开了里头还有一个夹层。黄婆子拉出了夹层一看,空空如也。确实像是赏小孩玩的东西——她把盒子扔回小厮的手里,便叫他走了。
小厮一出了垂花门,便直往大少爷的院子方向而去。到了门口。笑着通报道:“小的德喜,老爷派我来给大少爷送东西,还要嘱咐大少爷些话。”说着冲门口的人举了举手中木盒。
“怎么叫你来了?”那人见德喜眼生,上下打量一番。
“小的正巧在左近,老爷身边的庆爷便指了我来。”德喜边说,便偷偷地瞟了一眼对方。好在那家仆也不在意,转身便进了院去通报。不多一会儿,他便转身出来道:“进去吧!”
德喜忙点头道谢——很快,他就站在了顾明松面前。
顾明松头也没抬,目光仍只专注在手中卷上,只道:“父亲叫你来有什么吩咐?”
德喜放下了盒子,目光一扫,见书房里果然像五姑娘说的那样不备人伺候,便壮了壮胆子道:“小的有罪,在门口扯谎了。实是五姑娘派了人,叫我来的……”
此言一出,顾明松手中的书卷“啪”地一放,抬起头时目光锐利。德喜忙凑上来,低低细语了一阵,又打开盒子,取出一只松绿色丝绣荷包来,比比划划。顾明松神色凝重,迅速地起身,找了一把剪子回来。
足足费了两人半日的工夫,才总算把这只荷包小心地沿着缝线拆开了。只见荷包内侧加缝了一层松青色绸布,此刻剪掉了锁边,露出了里头的一张纸来。顾明松忙抽出了纸,就着光看了一会儿。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俊眉深锁。
见德喜眼巴巴地正瞧着他,顾明松便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跟你们姑娘说,这事我知道了……”说罢便给了一贯赏钱,打发走了德喜。
他犹豫一会儿,到底还是将信纸揣在怀里,又回到自己屋中,叫丫鬟伺候着换了一身出门穿的衣裳。他身边贴身大丫鬟竹楼皱眉道:“马上就要吃饭了,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顾明松“唔”了一声道,“晚饭我今儿在外头用了,不必等我。”说罢,便匆匆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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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先过一招
橘白走了半个时辰之后,许妈妈端着一小碗热汤、两块点心进了屋。
一进屋,她就感觉到了空中兀自飘荡的紧张气氛。半夏正快手快脚地缝着一个松绿色丝绣荷包——这倒不新鲜,奇的是忍冬、细辛两个大丫鬟都一脸凝重,站在一旁皱眉看着,不时还轻声指点两句。仿佛那不是一个家常用的荷包,而是要拿它上供似的……
许妈妈瞥了一眼顾成卉的脸色,把托盘放在桌上,笑道:“我去备了一点汤食,也不多,免得姑娘坏了胃口吃不下晚饭。”她目光在几个丫鬟身上扫了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们几个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呢?”
几个丫鬟闻言停下了手,互瞧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的样子。
身旁,顾成卉清洌悦耳的声音如泉水似的流动起来:“也不怪妈妈纳闷。今儿或许是我想多了,总觉得七妹妹那边要有点动作。我便写了这封信,想法儿叫她们送出去罢了。”
一点点轻微的尴尬迅速被化解掉了,许妈妈全无所觉似的,走上前去看了那荷包一眼,便皱眉道:“姑娘竟是把信缝在里衬里……这倒不失为个法子。只是向来咱们与外头通信都顺畅,怎得竟到了这个地步?”
“是呀——姑娘,我还没有来得及问您呢。出什么事儿了,您怎么就突然防起了——那边?”忍冬抬起头来,小脸上尽是不解。
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又有哪一天不是在防着?——只是这句话顾成卉到底没有说出口。她叹了口气,慢慢用了一口汤,放下了勺子。
除了半夏手上还在飞针走线,其余两个丫鬟和许妈妈都不由望住了她。
顾成卉这才说道:“——今儿个我与顾七坐车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头。她待我的态度一反常态也就罢了,偏偏有两个地方叫我注意。”
“我这七妹妹,向来眼高于顶,不光是我。府中三个姐姐,她对哪个有半点尊敬?我们身边的丫鬟,她一向更是连名字都不记得的。”
说到这儿,细辛戚戚然地点了点头,笑道:“就连我这个劳动七小姐打了一巴掌的,如今她也不记得,只是那个、喂地叫我。”
忍冬闻言。却楞了一愣:“可是今天在车里,七小姐很是客气,说要烦我照顾——”她不由望向了顾成卉。“也叫了我的名字……”
坐在那儿端着一只七宝琉璃碗的小姑娘长长叹了一息,道:“可不是吗——以顾七的脾气性格,坐在那儿当你不存在、或是指使得你团团转,都是正常。可她客客气气地叫了你一声忍冬姐姐,还说要劳烦你照顾——我当时不知怎么。心里就咯噔一下。”
忍冬的神情一下子有些无措。许妈妈看出来她有些慌,忙拉了她过来,将她按在一张小杌子上坐好了。
“若仅仅是这个,倒也不算什么。还有一件事,让我犯了一路的嘀咕。”顾成卉竖起一根白玉似的手指,“她与我同车的时候,生怕叫我抓住什么把柄,一向谨慎得很。可是今天她大大方方、当着我的面儿,就掀了帘子,去瞧外面的士兵……”
屋里静默了片刻。连半夏都停了手上针线,偏头想了一会儿。许妈妈道:“也是啊,当兵的可都是些粗大汉子——七小姐怎么忽地不在乎,敢去瞧那些士兵了?”
顾成卉盯着碟子里精致剔透的绿豆冻儿,冷笑了一声。
“若我是一个即将倒霉的人,她自然就不在乎了……”
这句话好像带着凉风似的,吹走了屋里的活泛气。丫鬟仆妇面面相觑了一阵,半夏忽地把手里荷包一放。有点忿忿不平似的问道:“好端端的,七小姐又要捏造什么来害人了?”
“唉,你当我就全无可以挑剔的地方么?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想了半日——算了,”顾成卉实也不想吓着她们。便又道:“或许只是我草木皆兵罢了。你们也别紧张了,且看着罢,若是一会儿德喜没有来,想必问题就不大。”说罢,她安慰似的朝几人笑了笑。
众人听了,虽带了点不安,也只好依旧各自散去做事,可眼睛、耳朵都还盯着院门口。
一下午过得很快。当天边的晚霞染出几层深深浅浅的红时,许妈妈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嘛,大概是姑娘多心了。人是最多变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又能说明得了什么——”
这边主仆二人还没把提着的心放回去,就见忍冬从院外回来了。她没理会向她问好的小丫头,直直地穿过了庭院,扑进了顾成卉的主屋里,面色有点儿微微发白:“姑娘,我见着德喜了!”
这一句话,把其余的人都吸引了过来。顾成卉扫了忍冬一眼,见她手里空空的,木盒和荷包都已经没了——她心里不由一沉,问道:“可说了些什么?”
忍冬匀了匀气,苦笑道:“据说橘白前脚才出二门,乐妈妈后脚就追到了,嘱咐那黄婆子,不许我们院里的人出去,如果我们闹她,只叫去找太太……”
顾成卉面上浮起冷笑:“她想得倒多了!这种事,哪有借他人之手的道理……”顿了顿,又道:“那我呢?那黄婆子就是再听她的话,也拦不住我——是了,我真笨,就是把我关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屋里众人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了。许妈妈见了,忙道:“好在姑娘聪慧,如今抢先了一步,想必会有惊无险的……不管怎么,您都得先用了饭,不然身子要扛不住了。”说罢就出了门,忙活起晚饭来——她这样如常的做派,也确实令几个丫鬟放松了些。
——仿佛是为了验证顾成卉那一句话似的,刚刚吃过了晚饭,就有一个小丫头在门口报说:“太太请了大夫来,说要给您看看呢!”
细辛从荡漾着烛火灯光的屋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来一看,院子正当中,站着一个年纪在五六十岁上下的老大夫。她笑说道:“这位大夫倒是挺面生的,不知怎么称呼?”
“老夫姓马。”那个老大夫抬了抬长长的花白眉毛,淡淡地应道。
“原来是马大夫。请您进来罢!”细辛说着就让开了身子。
马大夫微微有点儿愣神,反应过来了这才皱眉道:“去给你家小姐拉上一道帘子——”
“不必了!”细辛笑吟吟地打断他。“早知道您要来的,早就挂好了。”
那马大夫听了,这才跟着细辛一块进了里屋。绕过了屏风,只见一张雕花漆木拔步床上挂着一顶雨过天晴的帐子,从帐子缝隙下面伸出来一只白玉似的手。——尽管病人年纪小,大夫又是垂垂老矣,可顾成卉身为上流社会的女子,这个过场是必须要走的。
老大夫在凳子上坐了,覆指把住手腕上寸关尺三处。过了一会儿,便对一旁立着的许妈妈道:“你家小姐往日身子骨就不甚健壮罢?她胃脾虚寒,兼之过虑伤神——这次又受了惊吓,可大可小。我开一张方子给她调理,莫要下床走动了,静卧休养一日罢!”
许妈妈听了,眼睛忽然睁得圆圆的——接着她好像反应过来了,面上忍不住浮出复杂又愤慨的神色来。她慢吞吞地去取了纸笔,待马大夫写好了药方,连看也没看一眼,任它躺在桌上。
马大夫站起身来,只听许妈妈凉着声音道:“病也看过了,您请回罢。”脚下生根了似的一动不动,一点相送的意思都没有。
“哎,这诊金——”
“您好糊涂,哪有管我们姑娘要的道理?去找我们太太罢,她找了你来,自然备得有丰厚诊金!”许妈妈依旧冷着一张面孔。
这马大夫若是没有先收了钱,今日如何肯来跑这一趟?不过是盘算着多吃一份罢了。此刻见了许妈妈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皱着眉道:“你这婆子,当真无礼!”到底有些心虚,当下也不好再缠,讪讪然地出了门。
他的脚步才刚刚出了屋,许妈妈就在屋里“呸”了一声。“都说医者父母心,我看他长得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相貌,不想收了几个破钱,就敢来这儿胡呲!”
帐子里传来顾成卉的声音:“他是太太的人,咱们一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好气的。妈妈来扶我一把……”
许妈妈赶紧上前伺候。
——五小姐、七小姐因为受了惊吓,身体不适,需要卧床静养几日的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开了。这消息传进了老夫人耳朵里,她也只是惊奇了一下:“昨儿在许家还好好的,怎地今日就要卧床了?”
林妈妈在一旁道:“许是在别人家,两位姐儿也都硬撑着呢?”
老夫人想了一想,点点头:“合着大夫也来看过了,想来不会有甚么大碍。”
也便丢开手了。
就这样,第二日顾成卉在院子里呆了一整天。不光是她,连她院子里的人都安安静静的,闭门不出,好像只是在院子里专心伺候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老实了,所以孙氏心中诧异,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就有人来接顾成卉去正明居主屋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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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身体又不舒服起来了,感觉很虚,而且怀疑有炎症
明天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真的感觉不好的话,大概要请一天假……
不过就算我请假,过后也会给大家补上一章的,虽然没有多少人订阅我,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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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发难
孙氏派来的是绿瓣。拜顾成卉所赐,她前不久才挨了一顿板子,此刻背上还疼着,因此今日她的脸色也是板得死死的,不露一丝笑意。
“太太说,大夫只叫您歇一两日,到了今日歇得也该差不多了,也该出去请个安了。老闷在屋子里,倒要对身子不好的!七小姐和您一块受的惊吓,今日也出了门了,就剩下您一个……”好像生怕顾成卉托病不去似的,绿瓣上来就是一大长篇。
屋里可有人绷不住脾气。
“绿瓣姐姐只说一次就够使了,我们耳朵不聋。”半夏拿眼角瞥了瞥绿瓣。她说这话的时候,正伺候着顾成卉穿上一件纱质外套——这纱质小罩衫精巧漂亮之极,闪着银丝的纱地上洒了漫天星一样的花瓣。
绿瓣面上闪过一丝愠怒——她是太太身边的人,到了哪儿都高人一头的,也就是在寿安堂里,才有人敢这样明里暗里拿话刺她。她忍了忍,终于还是道:“半夏妹妹倒真是越发无礼了!平常也没有人教教你么?”说着拿眼望向顾成卉。
顾成卉正巧转了个身,背对着绿瓣照镜子,好像全没听见二人对话似的——朝镜子里看了看,她这才笑着道:“好了,我们走吧。”绿瓣一口气就憋在了胸口。
半夏忙赶了两步,跟上了顾成卉,主仆二人率先出了屋子。
见她们跨过了门槛,绿瓣忽然停了下来,迅速地扫了一眼屋内——此刻顾成卉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橘白,正忙着将方才拿出来的衣服头面放回去。她眼珠转了转,微微一笑,跟上了五小姐二人。
到了正明居的时候。正好也见到几个姐妹们,和姨娘们都陆陆续续地到了。迈进屋里,只见顾老爷和孙氏坐在正当中的太师椅上。杨姨娘在一旁伺候着茶水,时不时还轻声细语地陪二人说上几句话。
顾老爷的目光好像黏在了杨欢欢身上似的。不住地与她说话,一直到女儿们都进了屋,这才收敛了面上的笑容,转过了头来。孙氏却只笑吟吟地,毫不见芥蒂。
顾成卉和其余几个姐妹按齿序站好了,恭声向两位长辈问过了安,依次坐在了下首。
这还是顾成卉两天以来第一次见到顾七——她穿了一件鹅黄马甲和松绿的马面裙。颜色鲜嫩嫩的,倒好似一朵儿含苞待放的花。顾七感受到了顾成卉的目光,也抬起眼来看她,笑着道:“五姐姐今天穿的衣服当真好看。”
顾成卉微微一笑:“这还是孟姐姐送我的呢。睹物思人。也不知道孟姐姐现在怎么样了。”说罢,她看了一眼顾老爷。
顾老爷挪开了眼,好像没听见似的,咳了一声道:“五丫头、七丫头,你们两个这一次受苦了。大夫嘱咐你们休息了两日。如今可好些没有?”
“回父亲的话,已经好多了。”顾成卉和顾七忙起身应道。
“那就好。”顾老爷好像想说什么,又实在说不出口似的,掩饰般地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
他没发话,姐妹俩也不能就回去坐下。只好仍原地站着。大概众人看出了顾老爷有话想说,一时之间,整间正屋都屏住了气息等待。
一片静谧里,顾成卉抬起目光,发现站在顾老爷身边的杨欢欢,朝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顿时宛如万千花开一般,美艳之极。
不,不对——不是自己,她是朝顾七露出了一个笑——这个念头才从顾成卉脑海里一闪而过,就听顾老爷开口了:“五丫头,你身边那个叫忍冬的,还在你院子里伺候吗?”
顾成卉静了一息。
好端端的,自然仍是在院子里伺候了!——侍立着的半夏,一听见忍冬的名字心里就咯噔一下,将这句话在肚里来来回回翻滚了七八遍。正是一片静默时,就听自家姑娘回道:“正是。”
“我正要同你说这事。我知你素来与她感情深厚,”话头打开了,顾老爷也就顺畅得多了,“可是你这个丫头,不能留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震得半夏猛地抬起头。她再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上首二人,嘴唇咬得已发白了。
顾成卉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挤出个笑容道:“父亲怎么突然关心起我身边的丫鬟来了?这话我不懂,忍冬并没有犯什么错呀。”
她身旁的顾七,因为得了孙氏一个眼色,早回了自己位子上坐下了。如今只有顾成卉一个单伶伶地站在屋子正中央,不像是来请安,倒像是来受审——
“这事闹得大了,自然便由我出面!”顾老爷眉头锁得紧紧的,“你们遇险那一日,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亵衣,叫那帮乱党看了去?”
顾成卉强忍着不回头看顾七的冲动——这一个细节,她从来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顾老爷今日发难,必定是顾七与孙氏在背后捣鬼。
“父亲若说的是她大义相救一事,那确实有的。”顾成卉面容冷冷的,“当时乱党在外头口口声声要抓顾家的小姐,我与七妹妹躲在一家馄饨铺子里,眼看躲不过去了,忍冬便脱了外衣给我,自己穿了马甲出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老爷给打断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自然清楚!这个叫忍冬的,虽然本意是为了救主,可毕竟名节已毁。穿着个亵衣,叫男子给看了——若还继续留在你身边,以后你的名声怎么办?别人又会怎么看你?还是趁早打发出去的好!”
他话音一落,孙氏柔柔的声音就补了上来:“嗳,到底是护主心切,我们也体念她这一份情。五丫头别担心,我定会给她备好一份赏赐,送她出府……”
顾成卉对着孙氏冷笑一声。“这样也好,出府了再叫忍冬也不合适,我为她更一个名儿。叫东郭吧!”
“放肆!”顾老爷恼羞成怒,噌地站起来,指着顾成卉怒喝道:“父母为你操心。你这是什么态度?竟还含沙射影地骂我们是狼,你眼里还有没有长上!”
孙氏也是一面的痛心疾首。“五丫头这么说话。可是太不懂事了!叫你父亲多伤心呢……”
“堂堂大家小姐,没有半点温柔敦厚之风,尖酸刻薄却学了个全,彷如市井妇人!”顾老爷从来没有被自己女儿这样讽刺过,一把怒火烧得越发旺了:“不单是你那丫鬟必须送走,我看你也需要好好学学规矩,长点教训了!”
顾成卉闷不吭声地让顾老爷骂了一会儿。待顾老爷怒气渐渐消了一些之后,才抬头道:“父亲息怒。女儿所言有失庄重,我知错了。可是忍冬若是真的走了,您有没有想过外人要怎么议论咱们家?只怕比我方才那一句要难听得多呢!”
话虽然在理。可是被她一句话激得暴跳如雷的顾老爷哪里听得进去?
目光来回扫了两圈,孙氏笑得十分诚挚:“五丫头这话偏颇了。我们对她自是一片感激,所以才备好了赏赐,送她出府,不再为奴为婢……传了出去。只会叫人夸我们顾家深情厚义,知恩图报。”
“与她解释这些个做什么!”顾老爷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顾成卉,“你母亲性子好,还给你解释。若是换了第二个,早罚你家法了!”
顾成卉听了。尚还有些愣愣的。慢慢地,她面上浮出了几分难过,低着声音道:“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倒也算对得起她。只是我……与她一向亲厚,实在不舍她就这样走了,还求父亲、太太开恩……”
孙氏没有理会她的后半句话,只笑道:“先前也不怪你着急,毕竟是个好的。只不过她因为护主毁了名节,实在不能留在你身边了!”
宠昏
“那……太太打算怎么安置忍冬?”顾成卉问道。
孙氏叹了一句:“我也可怜她——便赏她十两银子,叫她出府安家罢。”
她的话说完了半响,顾成卉仍然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屋中众人虽然一句话都不敢说,可此刻却都被顾成卉所误导了,纷纷拿眼看着孙氏,只等她继续往下说。孙氏不由得尴尬起来——她最讨厌顾成卉这一点,总是出其不意地给人难堪——当下含了一点怒气,笑着问道:“怎么,五丫头不满意?”
“啊?太太说完了?”顾成卉表情惊诧得十分自然。“十两?没有了?”
孙氏的笑容消失了。她嘴巴抿得紧紧地,脸上微微有点儿涨红,求助地看了看顾老爷。
一旁的顾老爷瞧出来自己夫人的尴尬,对顾成卉越瞧越不顺眼,重重一拍桌子道:“长辈行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小辈置喙!这件事我与你母亲自有定论,你不必多管,只管回去等着就是!”说罢,他还抚慰似的拍了拍孙氏的手,孙氏柔柔地感激一笑。
顾老爷毕竟是一家之主,他既已放了话,那这件事就已经盖棺定论了。孙氏面上的难堪之色渐渐散了,端起茶杯微微笑着吃了一口茶。
顾成卉果然不好再多说什么,死死咬着下唇,一脸悲戚之色。她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一双大眼睛里浮起了雾气,眼圈已经红了——堂上她的亲生父亲和继母,都恍如未见,转过头说起了府中度夏的一些杂事。半夏又是心疼姑娘,又是担忧忍冬,一颗心好像在沸水里煮过,翻翻滚滚。
顾七一张白净的小脸上,盛满了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五。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小丫头的通报声:“老爷、太太,大少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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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弥留之际……我依然顽强地……回光返照地……上传了新篇……
好啦,其实我是感觉好一点了,所以才没有旷工……
最近我都感受不到大家的温暖了,是你们都抛弃我了么??你们这帮水性杨花的女人和汉子??又发现了比奴家还年轻好看的书了对不对??奴家十万字不到时就跟了你们,你们要对我负责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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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峰回路转
作为屋中唯一一个年岁轻轻、又没有生儿育女过的姨娘,听见了顾明松要来,杨欢欢忙向老爷夫人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回了内室。
她这边才刚刚回避,顾明松就面带微笑进了屋。
他今日穿得一袭竹青色的书生袍,腰间玉带系了,垂下一只银白色香囊。虽然打扮依旧简单,可顾明松生得高个宽肩,朗润如松,无需矫饰,自然而然便有了十分的气度。
顾老爷一向很得意这个儿子,此刻见了他来,虽仍作出了严肃的样子,可眉梢眼角却尽是和熙之意。他望着顾明松问道:“秋闱近了,怎么没在院子里好好读书?”
“回父亲,儿子是接到了一个消息,这才匆匆赶来,搅扰父亲、太太了。”顾明松与众姐妹们见过了礼,又给父亲太太请过安,接着走上前去几步,恭敬地将一封信笺交到了顾老爷手上。
顾老爷拿到手里,先是看了看封皮。他“嗯”了一声,面色十分疑惑:“顺天府王志?我从不认得此人……”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依然还是把信笺打开了,取出一张信纸来。
从堂下几位小姐的位子望去,能看见墨迹从纸背隐隐地透出来——这封信似乎不是很长。
屋里众人都被勾起了好奇,频频朝顾老爷手中望去。一旁的孙氏笑着问道:“松哥儿,什么事搞得这样神神秘秘……”
她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顾老爷一声惊叹给打断了。
“竟、竟有这样的事?”顾老爷读到一半,便忙抬头望向顾明松道:“这——这事当真?”
顾明松笑容温和地回道:“儿子已经使人去问过了,哪里还有假的。要说起这王志,与咱们家也并不是没有渊源,他是吴大人的门生……”
“好、好!”顾老爷边听边看,此时已读完了。他捏着薄薄一封信。笑道:“能够载入方志,足证我顾家家风——只是——”神色微微有些踌躇。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众人已快按捺不住了。伸长了脖子看。孙氏眼珠在屋里转了转,笑着问出了大家的心声:“老爷这么高兴不知所为何事?”
顾老爷瞥了她一眼。神情尴尬。“幸亏没有听你的——后宅妇人知道些个什么!”
孙氏一愣,顾明松的声音马上温和地响了起来:“太太尚且不知。京城本地修撰有一本《京城地方志》,由顺天府王志撰写——这一次京城乱党闹事,乃是几十年从没发生过的事,自然更要把其间民情百态、逸闻轶事详尽录入。这一次咱们家出了一个忠义之仆,王兄已决定为其写一篇小传……他信上还说了,若不是我们这等家风昌明的诗礼簪缨之家。又哪里会有这样的忠勇仆人!”
一言已毕,屋中众人神态各异。这忠义之仆指的是谁,似乎已经不言自明了……
与书生私下写的方志不同,《京城地方志》一直都是官府编撰的。不作流传,只入书库留存。这样的地方志虽说不是史书,可以说与史书几乎无异——以顾家这种典型“一代不如一代”的官宦之家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份谈资了。
孙氏嘴巴开开合合,似乎想说点儿什么。最终仍什么也说不出来;顾老爷低头去看手上的信,一眼也没有望向身边的妻子。顾家的小姐们闻言,哪里还不明白这又是一次斗法,而且太太似乎又吃了亏,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只有一个顾七。冷冷地坐着,目光不住梭巡。
“这便好了——我方才还担心忍冬离了府要怎生度日,有了这一遭,想必就算生计艰难些,以后也不至于挨人白眼……”在气氛一片凝滞的时候,顾成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了起来。
孙氏狠狠地剜了一眼她,心下明镜似的:自己日防夜防,到底还是叫这两个联起手了!
——顾成卉话音刚落,顾明松就皱起了眉头。还不等他开口说话,顾老爷就忙忙地一挥手,瞪了顾成卉一眼。“那件事你还提它干什么!出了这么样一个忠仆,正是我家风昌明、家运鼎盛之兆。先头是我想左了,这个叫忍冬不能送出去,正应该留下来才是!”
还不到半个时辰,口风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某种角度来说,顾老爷也的确算是个人物。顾成卉嘴角挑起了一个笑,恭恭敬敬地站起身,谢过了父亲、太太,又顺着势子恭维了几句顾老爷决断英明。
顾老爷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信。“……忍冬舍己救主,咱们顾家也不能够亏待了她。夫人,”他转头对孙氏道,“你作主,赏些银两绸缎下去,赏得丰厚些不打紧,这是我顾家知恩知义……”
事已至此,孙氏唯有笑了连连点头应是。
请安完毕后,顾明松被顾老爷留了下来,其余顾府的小姐和姨娘们,三三两两地退出了正明居。顾七神色仍然冷淡,谁也没有理会,一言不发地径直带着丫鬟走了。
其余几个庶出小姐们不由一愣。周姨娘旋即笑道:“也不知道七姑娘是怎么了,回来以后脾气竟古怪了好些……”林笑
顾成卉迅速地与她交换了一个目光,笑道:“七妹的丫鬟毕竟是代替她被抓了,受到冲击也是难免。哪一日待我求了祖母,放我们几个出去散散心,也就好了。”
周姨娘听了,眼神一闪,笑道:“嗳哟,那可托了姑娘的福了!你四姐在家直嫌闷得慌呢。”顾成燕也微微有些羞涩地笑了。
另一边的顾成宛听了,眼睛都在发亮,忙道:“若能出去散散,自是最好……”一句话没有说完,袖子就被姜姨娘从身后重重拉了一下,后半句就卡在了嗓子眼里。顾成宛一时有些无措,只好笑了笑,含含混混地遮过去了。
顾成卉只当没有看见,与周姨娘、顾成燕二人作过别。又向姜姨娘二人告辞,众人便四散了开去,各回院子。
等顾成卉一行人走得看不见了。顾成宛跺了跺脚,气道:“姨娘拉我做什么?叫五姐瞧了。又是一个好大的难看!”
“跟你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我的!还五姐、五姐处得开心……”姜姨娘撇了撇嘴角,恨铁不成钢似的打了一下顾成宛的后背。“你就没看出来,咱家五小姐整个儿一个是非头子?旁人家小姐安安静静度日,也就是她的身边,成天是非争斗不断——”
顾成宛怔着,眨了眨眼道:“那也不是五姐的错。是太太不喜欢她……”
“那又怎的?你也不想想,她不去惹事,事都来惹她,你还往她身边凑。能好得了吗?”往日姜姨娘少言少语,就是为了藏住这一股市井味儿,此时全露了出来:“拿今日来说,太太要拿她身边丫鬟下手,就让太太除了这口气。要我看也没啥。她却为了这一个下人,挑着大少爷来和太太打擂台戏……咱家以后一段日子,只怕是别想安宁!”
顿了顿,她捡起话头道:“——刚才你也瞧见了,这头儿刚说完。大少爷就来了。时机掐得这么准,谁看不出来他俩早约好的?嘿,要说五小姐也是聪明,竟能想到地方志上……正儿八经的史书顾家上不了,地方志也尽够了!”
这段感慨,全没被顾成宛听进去。她好像有点儿不服气似的,“我瞧五姐这件事做得道理。她这个处境,若是又失了人心,以后更要寸步难行了……”说着缩了缩脖子,唯恐姨娘又来一下子。
只是姜姨娘却似乎是想什么事儿想得入了神,没有理会她这句话。过了半响,忽然叹了一口气。
“嫡妻和长子就快要掐起来了,只怕咱们老爷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呢。……说来也怪,五小姐那么狡猾的一个人,方才对老爷言语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瞧把老爷气得——可不知她又有什么用意了!”
在通往寿安堂的路上,半夏也正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
“……不管姑娘有什么用意,故意去激老爷生气,也实在是太冒险了。我方才见了老爷火气那么大的样子,吓得我站都站不住了……”半夏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拍着心口道:“姑娘快给我说说,为什么说那些话?”
顾成卉扑哧一声笑了。“没有为什么——有些话不说出来,憋着多难受啊?”
半夏膛目结舌:“难道、您——您就为了一时之气——”
顾五姑娘面上没有半点后怕反省之色,理直气壮道:“我挖苦他们一回,也不过就是挨几句教训罢了,可我心里痛快——”她笑了笑,提起了另一个话头。“我本想着能不能敲太太一笔,再给忍冬除了奴籍,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不过我一听太太说什么十两银子,就知道不行。”
“姑娘说的是,十两够干什么的呢。太太有时——在银钱上也确实看得太紧了些。”
“她小气倒还是一方面,但她只肯给这么点儿钱,就不能不叫我多想了。”顾成卉眼神暗了下来,“若是赏赐丰厚,那是顾家酬谢忍冬对我的恩义。待她风光出府了,我的面子上不但没有损失,反而好看。而只塞了十两银子,就想匆匆打发人,传出去了只怕要说,她的名声坏了,我们拿钱遮丑呢——贴身丫鬟的名声都毁了,我这做小姐的还会好吗?”
半夏显然是没有想得这么深,一时怔道:“好、好像是这个理……!”
顾成卉也不打算说太多,拉她说了几句别的话,寿安堂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主仆俩跨过院门,马上就有一个小丫头子笑着迎了上来:“给五姑娘问安了!五姑娘怕是还不知道有个好消息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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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世上我最害怕的东西
精神受到了太大刺激
一只比三有猫头还大的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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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哭出来了好么
泪流满面地冲下楼去找保安叔叔求他给我上来抓……
我光想就快吐了……厌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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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正明居里
顾成卉瞧了一眼那小丫头,眉眼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便笑道:“是长莺啊。是什么好消息,叫你拿来跟我讨赏了?”
长莺这些日子和顾成卉混得也熟了,当下捂嘴一笑:“五姑娘嘴还是不饶人!一会儿姑娘高兴了,难道还能缺我这点赏钱不成!”
“你再不说,可真没有了。”顾成卉笑吟吟道。
“好姑娘,我说——是这样,昨儿我在屋里伺候的时候,听见安平侯府遣了人来问老夫人安。嗳,毕竟您们遭了这么大一回险,安平侯府那边儿也担忧着呢!”长莺一路陪着顾成卉二人走回西跨院,笑道:“——那个被遣来的管事说了,若是不嫌弃,就请咱们家几位小姐去王家京郊的别苑住上住两日,消消暑散散心。您说,这还不是好消息?”
安平侯府在京郊的别苑,算得上十分有名,顾成卉也有耳闻。还不等她说什么,半夏一根手指头就戳在了长莺的脑门儿上:“你这丫头越发会盘算了,拿个迟早要告诉我们的事儿来讨赏!”
长莺忙笑着求道:“嗳,我这不是盼着咱们姑娘能高兴高兴么……”
见自己的院子就在眼前了,顾成卉笑道:“咱们总算听了一个新鲜,拿点儿赏钱给她就是——”说着,举步跨过了院门。
没曾想,刚一进院子,迎面就遇见了一张熟面孔。
顾成卉这一愣还不打紧,身后的长莺已是惊得一跳。她方才的嬉笑活泼一瞬间全没了踪影,诚惶诚恐地道:“林妈妈好……”
这熟面孔正是林妈妈。她先给顾成卉见过了礼,接着把目光落在了长莺身上,口气严厉:“当值的时候跑来这儿,敢情院子里是没有活做了?”
长莺忙束着手道:“妈妈说的是,我这就回去!”说罢给顾成卉二人匆匆行了礼。忙忙地退出了西跨院。
林妈妈眉头锁着,又向顾成卉道:“我没有约束好这些小丫头,搅扰了姑娘清净了。”说罢。便作势要走。
“林妈妈——”顾成卉出声叫住了她。“是我主动叫长莺跟着来的,你莫为难了她。”
林妈妈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躬身一礼,转身出了院子。
她一走,好像蝉都重新开始叫了。许妈妈正从后罩房出来,见了二人一愣,旋即笑道:“姑娘回来了?可遇见了林妈妈?”
顾成卉一问才知,原来林妈妈方才是来这儿找她说话的。
半夏嘟嘟囔囔着道:“也不知是谁欠了林妈妈多少钱,整日板着一张脸。看谁都一脑子门的债似的……”
顾成卉噗嗤一笑,道了一声:“别胡说!”便由她陪着一道回了屋。
阳光逐渐热烈起来,碧空如洗,又是一个响午将近。
一个身穿鱼肚白湖纱道袍的漂亮少年。熟门熟路地推开院门,进了正明居。仆妇们都去用饭了,院里比起平日来说,显得十分寂静空荡,只有一个小丫头正在浇水。小丫头见了他。忙放下木勺,行了一礼,叫道:“三少爷好。”
顾明柏眼风也没有扫她一下,直直地往正屋走去。忽然他又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母亲可在屋子里吗?”
“太太刚刚用了午饭。正在屋里用茶呢。”小丫头脆脆地应道。
顾明柏眼珠转了转。“哦——那——有别人在么?”
“嗯……一般太太用过了午饭,屋里就不留伺候的姨娘了。您现在去,应该是正好……”小丫头似乎有点儿拿不准似的。
顾明柏冲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好,我知道了。”他低头看了看那小丫头的水桶,又道:“你去再打些水来,这么点子水哪里够浇的!”
小丫头忙应了一声是,提着木桶慌慌张张地跑远了。
待她从院子后头的井里打完水再回来的时候,院中已不见了顾明柏的身影。只有正屋的门开着,传出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气,听着似乎正是三少爷和太太。小丫头侧耳听了听,听见孙氏忽然拔高了的一句:“……还要我来掏钱赏赐她……”便又低了下去。她打了个激灵,忙走得远远的去继续浇花了。
屋内,顾明柏正笑着安抚怒火中烧的母亲。
“若不是听说了今早这件事,我也不会忙忙地赶回来。”他一边说,一边给孙氏打着扇子。“您也别气了……那丫头奸狡油滑,七妹的这个法子,是在和她斗心眼儿,自然容易吃亏。”
这话听在孙氏耳里,登地窜起了一股火来。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喝骂道:“那要这么说,不如让她来当这个家好了!”
“哎,哪里又至于说这个话!”顾明柏道,“不过一个庶女,本不值得咱们这么费心神和她斗——”他一转眼见孙氏瞪着双眼,忙又改口道:“不过既然母亲不喜她,儿子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顾明柏一笑,低声在孙氏耳边说了几句。
孙氏眼神一亮,只是旋即又踌躇起来。“就像你说的,这个法子是以力破巧。只是你行事也要注意了,你妹妹可还没有嫁人呢……”
“母亲放心,我自然省得。”顾明柏笑了笑。
母子二人低声说了一会儿话,孙氏不免又问起了生意上的事来。“这一个月咱们应该收的银子,怎么还没有来?别是卷着钱跑了——”
“哪能呢!我今儿个出去问的就是这事儿。”顾明柏道,“连二爷家里出了点急事,指派他去了肃州,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个月呢。账房没有连二爷的印信,不敢随便开出红利来,但帐本子已经私下给我看过了。您猜这个月咱们进项多少?”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问道。
孙氏被挑起了兴趣,抬眼问道:“——多少?”
“这个数!”顾明柏举起四根手指。
“四、四千?一个月就能赚四千银子?”孙氏瞪大了眼。
“可不是!”顾明柏笑道,“虽说现在还没有拿到手里,可是等连二爷一回来,马上就能送过来。咱们毕竟是三品的人家,赖了谁也不会赖了我们的!”
孙氏感觉她的坏心情一下子就被驱散了,当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顾明柏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今儿我看他那账本子,发现老冯家不知怎地把本金全给拿回去了,但仍然月月有分红。我便叫了那账房来盘问,您猜他说什么——”
“那是凭什么——别卖关子了,快说罢!”孙氏急道。
“他说——冯家又介绍了几个来,每个都投了不少钱在里头,这样一来,等于说是把冯家的本金给赎回去了,可股份还在。这事儿,据说连二爷也没有声张,毕竟知道的人多了不好。”
孙氏眼睛一亮,笑道:“难道只有他老冯家认识人?这事若是保准,我自然也能找人来投钱。只是你要千万打听准了,咱家一万两银子的本钱,是不是都能拿回来……”
顾明柏忙恭声应了是。
虽然谈兴正浓,但眼见时候不早,孙氏要歇午觉了,他便行了礼从正明居告辞。穿过庭院的时候,只见刚才浇水的小丫头已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换了去吃饭。而其他的仆妇也都各回了后罩房去,此刻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东厢房的门口坐着一个中年婆子。
那婆子一见顾明柏,忙不迭地站起来道了一声:“三少爷好!”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笑道:“刚才那浇水的小丫头嘱咐我在这儿等您,说您掉了一个茶盒,叫她给拣着了。因她要去吃饭,就托我交给您,这么半天我可一直没敢挪动地方……您瞧瞧这可是您的?”
说着,已经递上一个黄桃木的小盒,漆色清亮,造型别致。小盒子的一角用银环穿了,束在一条手帕上。
顾明柏低头一瞧那木盒,又转头摸了摸自己腰间,惊讶笑道:“真是我掉的,我竟一点儿也没有发现。难为你等了这么半天,这个就赏了你罢——”说罢接过了木盒,又掏出了一块碎银子,扔进那婆子手里。
婆子双手捧了银子,口中连连道谢不停,谄笑着将顾明柏送出了院子。
出了院门,顾明柏想了想,便朝垂花门的方向行去,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里的茶盒。茶盒里头本来是应该装着小半盒的干茶叶的,只是叫他这么底朝天地一倒,竟是连一片也没有掉出来。
落在他手里的是一个折叠成了几叠的软纸,隐隐透出些许墨迹。顾明柏急忙将纸打开了,注目读了一会儿,嘴角挑起了一个笑容。
他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垂花门。二门上的婆子见是三少爷来了,忙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笑着问安道:“三少爷这就走了?”
顾明柏“唔”了一声,忽然笑道:“今儿晚饭以后可还是你当值?”
“回少爷话,我未时就下值了,到时候由黄婆子来接替我。”
顾明柏漂亮的嘴唇勾了勾,一言不发地点点头,自出了垂花门。那婆子颇有些莫名,只是也想不透,便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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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出门
这一日,两个粗使婆子挑着一抬箱子,由乐妈妈随行,进了寿安堂。
忍冬的赏赐拖了这么些天,终于拖不下去了。孙氏对这事儿有多不情愿,从乐妈妈脸上就能看出来——乐妈妈一张垂着的面皮上,眉间挤出了几条深深的川字纹,不管看谁目光都是冷飕飕的。
此时乐妈妈手里拿着一张单子,站在西跨院的院里大声念道:“……一两重银锭十个,湖蓝软缎一匹,白丝绵布一匹,四喜图银簪子一支。”她一面念,两个粗使婆子就一面往外拿,待短短一张单子念完了,乐妈妈沉着脸对几个丫鬟道:“你们点一点,看看是不是这些东西。”
“妈妈说笑了,怎么会信不过妈妈呢。”顾成卉笑道,一面抬抬下巴,示意忍冬上前谢恩。
忍冬面上也是一派笑吟吟的,走上来朝乐妈妈行了一礼,又道:“承太太恩惠,一会儿我就去太太院子门口磕头。”
乐妈妈从鼻腔里逼出一个声音,双眼盯着顾成卉道:“事既已了了,那我也要回去了。”她见一个小丫头便要送她出去,抬起一只手掌道:“——不忙,有一件事儿我得跟五小姐知会一声。明儿个孙家的表姑奶奶要带几位小姐出去逛逛,出门在外,五小姐可得谨言慎行才好,免得让太太在侄女面前丢人!”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一时之间西跨院几个丫鬟都皱起了眉。半夏性子如火,第一个出声道:“妈妈这话真有意思,你和七小姐嘱咐的时候,也是这般说话的吗?”
乐妈妈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压根就没有回话,只朝顾成卉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走出了院子。
半夏气得不行。还不等乐妈妈走远了,就跺脚骂道:“这个老东西!”她声音不小,唬得身旁的橘白忙一把拉住了她。就往屋里走,生怕叫乐妈妈听见了。
顾成卉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的样子。只吩咐细辛与忍冬一块儿,将东西抬回她自己的屋子里去,随后也转身回了屋。进屋一瞧,见半夏尚自带有不忿之色,她便叹了一口气,道:“人家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你就如此念念不忘。自乱了阵脚。若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儿,你又待如何?”
半夏听了,只垂了头不说话。顾成卉见了,也不多说。自去练字了。
到了第二日,正是一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一大早用过了早饭,孙氏就带了顾家几个小姐坐在寿安堂正屋里,只等着孙家的表姑奶奶来给老夫人见过礼。便带她们出去逛。噬神
难得竟能够出去玩儿一次,顾家几位姑娘面上都带了隐隐的兴奋之色,只有顾成卉依然沉沉稳稳,坐在一旁用茶。耳听得老夫人正向孙氏问道:“……虽然你说的也有理,只不过前不久才闹出了乱党——我这心里始终是有一点儿七上八下的。”
顾家四个姑娘不约而同。都把耳朵立起来了。
孙氏瞟了一眼堂下,笑道:“您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乱子早过去了,这些天京城又太平,也无需过虑……再者说,我那娘家侄女是个办事妥帖的。她带未出阁的姑娘家出去,身边层层叠叠,从来都少不了人!她常带夫家的姑娘们出去,回来时连一根儿头发丝都不会掉。”
老夫人也就是提一提自己的顾虑,闻言只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毕竟孙氏的嫡亲女儿顾七这次也要同行。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只听门外小丫头一声通报:“孙家的表姑奶奶到了!”
众人不由都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由丫鬟领着进了屋。她一进屋,便笑着上前行礼,声调高高的:“见过老太太,见过姑母——老太太您比上一回我见您的时候,怎的竟还年轻了好些?姑母,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和孙家尽管嫌隙很深,可是依旧被她逗笑了,道:“倒要借你吉言了。”
顾成卉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转。这位表姐穿了一身儿水红刻丝福纹苏缎衫子,插了一头的金翠玛瑙,随着她说笑间,耳朵上两只金珠坠子不住来回摇晃闪光。这打扮富贵是极富贵的了,可要说品味格调,却嫌不够脱俗。——只是不知怎地,这身打扮,配上这位孙表姐爽利的笑声和作派,倒也算得上相得益彰。
这位孙表姐名药灵,是孙氏兄长的女儿。她五六年前嫁进了京中老牌的勋贵世家卫家,如今是卫家三房的嫡次媳妇。虽说卫家显赫富贵,可这三房却属于旁系。三房的小辈们又都没有功名萌荫在身,因此说卫夫人的日子多好过,也是没有的……顾成卉正回忆着昨儿个许妈妈的话,就见孙药灵爽然一笑,指着几位小姐道:“好久不见我这几个表妹,简直都要认不出来谁是谁了!”
说罢,她大步走到跟前,顾家四个姐妹忙站起来与她见了一礼。孙药灵目光落在顾成卉身上,忙对老夫人笑道:“这个莫非是我的五表妹?”见老夫人笑着一点头,她便拉着顾成卉的手,啧啧赞道:“五表妹竟出落得这么好了!我也见过不少小姑娘,只是人品相貌,竟都没有能与五表妹相提并论的!”
老夫人笑道:“你莫要夸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才好。”
孙药灵忙道:“我瞧我五表妹是个懂事的,多亏了老太太养得好呢!”说罢,又与其余三位姑娘寒暄说笑了半响,一时间整间屋子里都是她的笑语声。她对顾七的态度,既不特别亲近,也不特别疏远,都是一样的爽快态度。
热热络络地说了一会儿话,孙药灵便领着四个小姑娘向老夫人和孙氏告了辞。并着随行伺候的丫鬟仆妇,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一同往垂花门而去。垂花门外已停了一排四轮大马车,几个粗壮婆子见主子们出来了,忙准备着要伺候主子们登车。
就在这时,顾明柏带着一个小厮,忽然不知从哪儿转了出来,笑着朝孙药灵打了一声招呼:“表姐——!”
孙药灵还没有走至车前。就被这一声给叫住了。她张头一望,惊喜道:“柏哥儿?你原来在家,怎么刚才却没见你?”
顾明柏此时已走到一列马车之前。望了望停下脚步的四个姐妹,有些随意地朝孙药灵行了个礼。笑道:“若不是静娘忙忙地同我说你来了,咱们姐弟又不知要多久才能见上一面了!”
“静娘”二字如同一声炸雷似的传进顾成卉耳朵里——她本来正好望向了另一处,听到这个人名,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朝顾明柏的方向望去。而在静娘二字出口之后,她几乎能感觉到顾明柏有如实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想明白了其中关节:顾七定是将那一日在姹红园外撞见自己的事。告诉了顾明柏。他自然而然地怀疑自己便是那一日偷听的人,今日这一下,说不好便是一个试探……
这时孙药灵正好笑道:“要见上一面又有何难,你若愿意。就带上妹妹一块来卫家作客。”
顾明柏又低声说了些什么,二人说了一会话,笑了几声。不久,孙药灵便告了罪,招呼几个姑娘各自上了马车。顾明柏拱了拱手。站在了车队一旁,也不急着回去,只含着莫名的笑意望着车队缓缓离去。
顾成卉由细辛伺候着坐上了车,仿佛还能透过竹帘感觉到顾明柏时不时扫视过来的目光。她不由有点儿做贼心虚似的,在座位靠里的地方坐好了。
这一回坐在她对面的。终于不再是顾七,而是顾成燕。顾成燕一双不大的眼睛打量了一会儿顾成卉,便笑道:“妹妹知不知道这一回咱们要去哪儿逛?”
顾成卉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四姐知道?”
“告诉你——是铁帽儿大街!这是我与七妹妹说话的时候,她告诉我的。”顾成燕显是有几分得意,说罢还偏着头等着看顾成卉的反应。
只可惜她对上的是一个全无常识的人。顾成卉眨巴眨巴大眼睛,“哦——”了一声。
这一声“哦”让顾成燕泄气极了,她皱着眉笑道:“五妹莫非是没听说过?”
顾成卉再次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顾成燕似乎无可奈何似的叹了一句:“五妹有时候真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似的……这京城里竟然还有人不知道铁帽儿大街!”她感慨完了,才给顾成卉讲道:“全京城最新、最好、最贵、最时兴的东西,都在铁帽儿大街了!我常常听人说,没有去过铁帽儿街的,根本不能算是富贵人家——对了,我给你讲个故事,还是六妹妹的姨娘跟我说的呢……”
一个故事把顾成燕说得眉飞色舞,兴奋得一双眼睛都发着亮,面颊也浮起一丝红晕。顾成卉听了半天,算是明白了:这条铁帽儿街,颇有点前世洛杉矶里,罗迪欧名店街的意思——街上的商品既是全大盛最好的,也是最贵的,接待的客人更是非富即贵……
或许是专业使然,顾成卉立刻就来了兴趣。大盛朝再繁荣鼎盛,也是封建经济体制——这样一条分明由资本市场主导的商业街,是如何形成的?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几乎把顾成燕问得汗都快下来了的时候,就听外面车夫恭谨的声音响了起来:“四小姐、五小姐,咱们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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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设局
两个姑娘尚自由丫鬟伺候着戴帷帽呢,就听车外传来孙药灵有力的声音笑起来:“表妹们不必戴那些碍手碍脚的劳什子了,只管下车来就是!”
顾成燕、顾成卉不由对视一眼——迟疑地将帷帽放下了。顾成卉朝细辛抬抬下巴,细辛会意,忙抢先掀了帘子下了车。一会儿,她有点结结巴巴的声音才响起来:“姑娘,我伺候您下车……”
车内两位姑娘听了听车外隐隐的笑语声,满心疑惑地出来了。
在目光落到眼前建筑物上的那一霎那,饶是顾成卉自诩见多识广,也不禁微微睁大了双眼,浮起了惊诧之色。
此刻她们身处铁帽儿大街前沿的一家铺子门口——说铺子实在有些不相称,只是顾成卉也找不到合适的词了——这是一幢四重檐十字脊的三层楼阁,当中挂着一块“象希楼”的金色招牌,屋顶高高拱起,四角探出,以莲瓣鎏金包裹,坐着仪态各异的奇兽。小楼虽然精巧古朴,可却不是真正叫顾成卉吃惊的地方——
在象希楼的一侧,用五彩琉璃铸成的一条长长走廊,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直直通向另一家造型恢弘的店铺之中。一眼望去,铁帽儿大街上每一家店铺,几乎都以这琉璃走廊相连——透过剔透多彩的琉璃壁,偶尔还能看见一群贵妇人,由丫鬟家人相陪,在走廊里缓缓走过。
怪不得不必戴帷帽了!
孙药灵似乎很满意顾家小姐们脸上的神情,不住笑道:“好了,咱们进去罢!”便打头进了象希楼,一众小姐、丫鬟忙依次跟了进去。
一个穿棉白对襟团纹衫子的娘子迎了上来,言行之间十分老练周到,笑着引了一行人在楼内四处游览一番。象希楼内别致大气,别有意趣。几位小姐这一路走下来,也不知是看楼更多,还是看头面首饰更多。待各处都看过了。那中年娘子笑道:“放在外头的,也都是一些寻常之物。若几位乐意。不妨在楼上坐一会儿,我给各位送些今年的新图样去……”
孙药灵“哎哟”一声,转头对顾家四位姑娘笑道:“象希楼要是说了新样子,那可真的从没有人戴过的,你们必定要看看!若是看上了什么喜欢的,就只管下定,当作是表姐给你们的见面礼——”
几个小姑娘忙推辞一番。见实在拗不过孙药灵,便行了礼谢过,随着那娘子上了楼坐定。
楼里伺候的小丫鬟动作迅捷地端上一个托盘,为众人奉茶。腾腾热气从壶嘴里倾泻出来。混着白毫银针特有的轻浅香气,扑了一屋。顾七接过了茶杯,忽然往桌上一放,对顾成宛道:“光在这里坐着等也没有意思,六姐陪我下去再看看罢?”
顾成宛一愣。“啊?这,呃……”她看了一眼孙药灵,只见后者正笑眯眯地不见异色,便笑道:“也好,那我就陪七妹去罢……”二人随即起身。向孙表姐告了一声,又由小丫头领着去了。
待二人下了楼,顾成燕笑着与孙药灵搭话道:“表姐常常来铁帽儿街么?”
“哎,一年不过来个两三次罢了——家里头人多事忙,又哪里来的闲空儿呢。”孙药灵不管说什么,脸上都洋溢着笑:“我头一回来的时候,还是出阁以前的事儿了。我一下马车,和你们反应是一模一样的!从前只听说过琉璃走廊,没想到亲眼见了,比起传言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语速快,利落又热情地说了一大串儿,顾成燕、顾成卉两个忙侧耳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
顾成燕连吃了几口茶,此时杯中茶已低下去了一半多,一个小丫鬟忙来给她满上。不想忽然一个趔趄,茶壶竟脱手而出,重重的壶连着滚热的茶全落在了顾成燕的裙子上,当下烫得她“哎呀”一声,咝咝抽了一口冷气——还来不及骂人,她忍痛低头一看,一条好好的马面裙被茶一泡,已是没法穿了。
那小丫鬟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慌乱之中便拿手帕子去擦裙上茶渍。孙药灵皱眉喝了一声道:“跪着有什么用,还不去找你们管事妈妈来!”小丫鬟忙不迭地走了。
孙药灵一转眼,见顾成燕攥着裙子,又是无措又是生气的样子,不由轻声安慰道:“你别着急,象希楼自会替咱们想办法……”
她话音未落,已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娘子过来了。那娘子一见这场面还哪里不明白,忙赔笑着朝顾成燕连连告罪,又殷勤道:“……铁帽儿街上有一间裁缝铺子,我这就遣了人去替您找一条合适的裙子来。方才得您垂问的那对儿翡翠银丝双扣坠儿,若是不嫌弃,就当作我们象希楼给您的赔礼……”
铁帽儿街上的东西,都不是平常货色——听了那娘子这一番殷勤言语,顾成燕面色也渐渐好看了不少,孙药灵笑着道:“你们也算有心了。既然这样,我就带了我表妹去里间坐着,那裙子可要快点拿来——”
她转头见顾成卉也站起了身来,便笑着将她按回椅子上道:“你就在这儿看一看新样子罢,免得一会儿七表妹她们回来找不到。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用不着搅得大家都逛不好!”说罢,便领了顾成燕,随着小丫鬟一同去了。
顾成卉眼里闪过一道光,与细辛对视一眼,依言坐了。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了顾成卉和细辛主仆二人。
细辛隐隐觉得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由四处看了看,就去把门关上了。刚刚关上,就听身后自家姑娘凉凉的声音响起来了:“不必关门,就开着吧!”
“可是——”
顾成卉冷笑一声。“费了这么大的劲,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才终于到了这一步。咱们就是关上了门又如何?不如安安心心等着,看看他们要玩什么花样!”
细辛心里模模糊糊的不安一下子变成了现实,惊讶道:“姑娘——您的意思是——”
顾成卉只是点点头,又道:“你出去叫一壶茶来,记住要满满的,滚热的一壶。”她神色坚定,细辛见了,忙转身出门叫茶去了。
顾成卉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屋子里布局摆设很简单,左手边是一个五曲连环贵妃醉酒的叠扇屏风,墙上贴着福禄寿挂屏,自己正坐在挂屏下的一张桌旁。右手边是一扇窗子,窗下是二楼的一处屋瓦。她探头往外望望,外面正对着的是一条后巷,安静无人。
等了半响,忽然听屋外“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朝这间屋子而来。算算时间,应该是细辛端了茶回来了。顾成卉微微一笑,便走向门口去迎——
忽然脑海里打雷似的闪过一道念头。
细辛不过一个小姑娘,端着一壶又烫、又沉的茶,怎么还能走得这么快?
一瞬间,她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动作。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高的人影已经到了门口,张望了几眼,迈步就进了屋——果然不是细辛。
从两扇之间的缝隙望出去,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此人一身绫罗绸缎、宝玉翡翠堆砌,
似乎是哪家的公子,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厮。看这人年纪二十许,生了一张好像日日泡在酒里似的红面皮,一双眼珠还发着黄。他舔舔嘴唇,目光在屋里溜了一圈儿——接着有点儿意外似的对身旁小厮低声骂道:“不是说美人儿就在这儿么?他妈人呢?”
那小厮瞧着似乎有些眼熟——他此刻哈着腰,连连道:“刚才您也见了,除了走了一个丫鬟,真的再没出来过人了——”
红面皮的男人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他毫不在乎地在屋里踱着步子,目光忽地紧紧盯在屋里的屏风上。
“看来也不光是一个烈性的小女娃,还有几分聪明嘛……”他一面走一面低低地笑道,及至走到了屋子中央,忽然一个转身,绕到了屏风后头。
屏风后头空空如也。
红面皮男人一愣,不死心地又看了一圈——屋子里确实是半个人也没有。他突然转身,朝身边小厮当胸就是一脚,骂道:“你竟敢来耍你家少爷——!看我踹不死你!”紧接着又提起脚来,又是好几下重重的。
那小厮挨了这几脚,不由哭喊了出声,正混乱着,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小姑娘特有的甜脆声音:“……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了?”随着从门口探出来小半个身影,正是手上端着一壶茶的细辛。
屋里两人一时都停住了。细辛与那红面皮的公子一时四目相对,不由瞪圆了眼,那男人上上下下、十分无礼地打量了她一遍。细辛羞恼得正要出声呵斥,就见那男人忽然一笑,道:“这个也不错嘛。”说罢便举步朝着细辛走了过去——
只听窗外传来一声喊:“泼他!然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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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晚了~~真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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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交涉
屋子里不见了自家姑娘的人影,反而有个一看就不是善类的陌生男子,正朝自己走来——细辛慌乱之中听见了顾成卉的指令,立刻扬起手,将一整壶茶朝他脸上摔了过去。
茶壶盖子在半空之中被甩了开去,一股浅黄冒着热气的茶汤从壶口泼溅出来,顿时将那人与小厮都淋了个正着。茶壶在空中画了个抛物线,重重地磕在那男人脚上——那人嚎叫一声,顾不上面皮、脖颈被烫得一片红,活像是个水鸟似的缩起了一只脚。
那小厮忙指了窗户叫道:“冯爷,那丫头在窗子外头呢!”
这一句话,惹得细辛停住了脚步,与那姓冯的同时同时向窗外看去。果然见顾成卉此时正站在窗外的一小段瓦片上,用十指紧紧扣住窗台,因为情急探出了半张脸,和一片乌云似的发髻。
那冯爷一眼瞧见她,一时竟连疼都忘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不错眼珠子地盯着顾成卉,笑道:“你们果然没有骗我,好一个上等货色,我多少年没见着了!”边说,边往窗边走去。
窗外那窄窄的一段瓦片只是二楼的屋檐,顾成卉踩在上头,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逃跑,只能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冯爷一步步走近前来。
细辛大急,顾不得自己安危,忙冲进了屋里要救主。没想到被那小厮一把将她拉住,狠狠往地上一掼——顾成卉见了,怒喝一声:“你们真是好大胆子,就不怕我喊人来吗!”
冯爷嘿嘿一笑,道:“我既然能找到这儿,自然不怕你喊。你大可以喊喊试试,看看有谁会来?”说着便要伸手去拉顾成卉的胳膊。一面笑道:“手真白,快叫我看看……”
顾成卉冷笑一声,忽然高声喊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来:
“冯公子——您怎么了。冯公子!来人啊——快来人!冯公子好像死了!”
这一声喊出来,摔在地上的细辛顿时明白了。这一次分明是有人支走了所有人。设下局来害自家姑娘,若是喊救命,必定不会有人过来……当下她便扯开嗓子,跟着大喊道:“不好啦——冯公子死啦!快来人啊——冯公子,喘喘气啊——死人啦!”
在两个小姑娘费尽力气、高昂响亮的喊声里,那冯爷和身边小厮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姓冯的一双浑浊眼珠子呆了一会儿。才忽然回过了味来,咬着牙狠声道:“你个小娘皮——”说着,便伸手去抓顾成卉。
顾成卉一矮头躲过,手指从窗台上松开了。顿时脚下一滑,险些摔下楼去——好在她及时地抓住一只朝外拱起的装饰用云纹砖,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被她一滑之下踢掉的一块瓦片呛啷掉了下去,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那姓冯的狞笑一下,探出身子来抓——这一次眼见避无可避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急急一阵脚步声,一个紧张迫切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了,冯公子他——”
她一眼瞧见室内情景,已知道自己上当了,当下怔在原地。一句完整话也吐不出口。
姓冯的见有人来了,忙收回了身子;顾成卉忙探头一看,只见来人正是方才那个穿棉白对襟团纹衫子的管事娘子。
细辛一脸的眼泪,连跑带爬地扑到窗口,扶着顾成卉从窗子里翻了进屋——只是她心思慎密不敢轻信,哪怕此时已经见了那娘子,口中依旧不停喊道:“来人——冯公子死了——”只盼能把更多的人引来。
“好了!”那管事娘子忙回身出门喝了一声。“都不用过来,没事了!接着回去伺候!”
她喝住了楼下正要过来的人,回来挤了挤脸上肌肉,这才强笑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姓冯的见今日事败,哼了一声,道:“爷的事儿几时需要给你交代?给我让开!”说罢,把那娘子往旁边一推搡,便头也不回地直直走了出去。才刚刚出门,他脚步又停住了,回头看了一眼顾成卉,阴阴地笑了:“好个棘手的,够劲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后会有期。”这才扭头走了。
而那管事娘子却只垂着头,连拦也没有拦一句。
那冯爷虽然阴阴测测地,可顾成卉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双寒潭似的大眼只死死地盯住了那管事娘子。半响,她转头嘱咐细辛道:“你去把屋门关上。我要跟这位娘子好好说说话。”
说罢,她忽然转头朝那管事娘子绽开一个笑容,顿时犹如朝日初升。
看着屋门关上,屋里只剩了三人,那管事娘子反而有些迟疑了。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顾成卉道:“奴家姓潘,您叫我潘三娘子就是。刚才这是怎么了,冯爷怎么会在您这儿……”
“这我还想请教娘子了。”顾成卉笑眯眯地打断了她。“娘子方才在做什么呢?”
潘三娘子迟疑了一下,斟酌着道:“我……也没有什么,跟银匠师傅商量图样子罢了……”
“哦,那就是在一楼了?从我们开始喊冯公子死了,到娘子进屋,还不到半刻钟。你来得这么快,就好像一早知道冯公子在哪儿似的。”顾成卉目光一厉,笑容顿消:“你勾结那姓冯之人,存心祸害我的名声,还想不认吗!”
一听这话,潘三娘子却梗了脖子。她直起了腰,冷笑一声:“顾小姐怕是拿我当成您府里的下人了,以为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青天可鉴,我潘三一心扑在象希楼上,对客人周到备至,这怎么竟成了我的错儿了?您说的那些个罪名,我是不知道,也不敢认的!”
细辛一听,就皱起了眉。——的确,如今空口白牙、没有凭据,这潘三娘咬死不认,她们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的。
眼见身边的顾成卉也沉默了下来。似乎被难住了。细辛忙思索了一会儿,马上扬声喝道:“明明是接待女宾的地方,你却放了个男人进来。你敢说这与你无关?”
潘三娘子眼珠儿一转,振振有词道:“这位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象希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难道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要派个家丁跟着?再说了,那冯爷怎么哪儿都没去,偏偏就冲了进这里来——或许是和人有约也未必呢。”她目光落在顾成卉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饶是细辛自诩冷静,也差点气得背过去。她待要再开口,忽然胳膊被一只小手拽住了。细辛转头一看,只见顾成卉朝她微微一笑。道:“你先别急,我瞧这位潘三娘子说得也不无道理。”
以细辛对顾成卉的了解,她顿时会意,当下默默后退半步。潘三娘子看了看二人。脸上浮起了警戒之色。
顾成卉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了,不紧不慢地朝潘三娘子笑道:“不久以前乱党闹事,娘子晓得罢?”
潘三娘子不解其意,抿着嘴点了点头。
“铁帽儿街的客人都是高官显贵家的人,这儿可是一等一的富贵地方。那些乱党。就没有在这儿闹事吗?”
这话题可不相干——潘三娘子摸不透顾成卉用意,静了静,这才谨慎地道:“据说是有一拨子人想要往这儿冲过来,好在衙门的官兵来得及时,这才免了我们一遭灾……”
“哦。”顾成卉点了点头。“——那娘子又知不知道我是哪一位顾小姐?”
这句话,潘三娘子一年里头大概能听上近百次——她嘴角挑起了一个隐隐不屑的笑容来,道:“光禄寺卿顾大人是令尊罢?我们做生意的,从公主府的郡主到四品官的太太,都得记得一清二楚……再说京里另一家儿姓顾的,也只有顾阁老家了。顾阁老家的小姐们,我倒是都熟。”
言下之意明明白白:别觉得自己家是三品官儿,就能吓着谁。
没想顾成卉却摇了摇头,笑道:“娘子可错了。我问的可不是我家里头是谁,而是我是哪位顾小姐。”
潘三娘子彻底迷惑了,盯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道:“您这话问的——”
顾成卉稳稳地打断了她的话头:“我来告诉娘子罢——我就是前阵子乱党闹事的时候,坐的马车被围,险险才逃得了一条命的那个顾小姐。”
这件事情潘三娘子不是没有耳闻。她不由屏住了呼吸,只听顾成卉的声音徐徐道:“娘子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方才我探头出去,你猜我见着了什么?——可了不得,竟是那一日我见过的乱党之一!那一脸胡子,啧啧,我记得可清楚着呢!好像他一拐弯,就进了你们象希楼下人住的后罩房里去了……”
顾成卉好整以暇地朝她笑了笑。“我七妹、我的丫鬟都险些叫他抓去,他还杀了我们身边一个叫鱼雁的丫头。那一张脸啊,我真是做梦也忘不掉——不想今日竟在象希楼遇见了。”
细辛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就是,我家姑娘见着他的时候,可是惊了好一跳,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呢!”
潘三娘子脸色刷地一下,白得几乎没有血色。“我象希楼行得端坐得正,没有窝藏反党就是没有,哪怕您栽赃我们……”
“这事儿娘子说了不算,怎么着也得请官爷来搜一搜才能下定论。”顾成卉起身,掸了掸裙子上不存在的灰。“也不早了,得赶快回府跟父亲报告这个消息才行——”
才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只见潘三娘子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您要我怎么的,就直说了吧——”
ps:
最近实在太过冷清,是因为大家都抛弃了3k党么?我明明看见好多文本来很【哔——】的,但是最近都跑到我前面去了……
四月这么快就过去了一半,我不是不想双更,是因为我要运动、减肥啊!
马上夏天就到了啊!!
你们不要说一个抠脚大汉就没有权利爱美!
你们理解坐下以后肚子受到外力压迫,折成一叠一叠的感觉么?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尊宝塔——还是七级浮屠!
这种情况下叫我双更……以后在现实世界,我大概就没有小伙伴了吧……不过不双更的话,好像在起点也快没有小伙伴了……
人生真是充满了淡淡的哀愁和纠葛
让我边吃薯片边想这个严肃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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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敲竹杠
潘三娘子这一句话,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
她瞟了顾成卉的背影一眼,嗤了一声。“算我倒霉,正好撞见一个您这样的。我老实说了吧:这话换作了第二个人同我说,我都直接报官了。却偏偏栽在您的手上……”
潘三娘子这话是有根据的——距离上次出事,也过了有十来天了,乱党虽说死的死、抓的抓,可到底还有遗漏逃走的。作为和乱党近距离打过照面儿的人,顾成卉的一句话,对于巡防司衙门的意义,无异于地震一般。
尤其是事涉反贼,谁敢像平日办事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混过去?
“娘子爽直。换作是第二处地方,我这法子只怕也不好用……我的要求也不多。”顾成卉仪态万千地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道:“——我只要八百两银子就够。”她见潘三娘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笑道:“想来娘子应该能理解我罢?你设了今日这个局,不就是为了钱吗?”
此时清艳无双的顾成卉,在潘三娘子眼里却简直是个催命符。
她咬了咬牙,冷笑道:“顾小姐可别想错了!我只是个掌柜的,上哪儿拿出这么多钱来给你?我也从没收过什么钱,不过是帮朋友一个忙……若你非要一口咬死了,那我还不如豁出去不干这个掌柜——横竖象希楼也不是我自家的买卖!”
——“你去叫点茶水来,说了这么多我口都渴了。”顾成卉不答,却忽然转过了话头。
细辛听了,忙往门口走去——却被自家姑娘拽住了袖子。她疑惑的抬头一看,只见顾成卉冲着潘三娘子抬了抬下巴,“我叫娘子去呢。”
潘三娘子脸色阴阴沉沉,瞥了主仆二人一眼。也只好起身开门,吩咐了一个小丫头去端茶。
顾成卉悠然坐下,一双眼盯着潘三娘子。她前世的时候。专门进修过谈判课程,犹自记得一堂课教的是如何取得心理上风——此时见潘三娘子回来了。她扬声道:“娘子站着说话吧。诚如你所说的,你虽然不是象希楼的主人,可却是象希楼主人的奴才。叫奴才站着,也不算折辱了你,对吧?”
“是——是又如何?那也不是顾小姐的奴才——”
“也没有什么。只是不知道若我先去报了官,再把娘子设局一事放出风去,你家主人会怎么处置你?这么大一处买卖。关门歇业好几天不说,名声还都坏了……”顾成卉一边说,一边从窗外探出头去观望。她忽然指着一处,笑着对细辛道:“哎。你瞧——这一条后巷原来是连着大街的呢。”
潘三娘子的脸已经苦得不成样了:或许象希楼主人的势力还不够把乱党一事扑灭,可是要教训她那真是轻轻松松……当下便道:“顾小姐,我不是拿话哄您,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啊!”
“嗳哟,娘子看来是真把我当成不通庶务的闺阁小姐了。”顾成卉眼波在她身上转了一转。笑着道:“你当我为什么偏偏开口要八百银子?因为我知道八百两银子,你拿得出来。象希楼这样大的买卖,你一个掌柜能动用的至少也有五百两——而今天这一局背后的人,想必也没有少给你钱罢?加一加,我看够了!”
潘三娘子的额头隐隐见了汗。
然而顾成卉的话还没说完:“——若是娘子还要说自己动不了五百两。就把账本子给我拿来,我替你做做账——莫说五百两,一千两我也能挤出来。只是娘子到时别怪我全拿走就是。”
分明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可是她老练的态度、以及语气里透露出来的强大自信,一瞬间让潘三娘子没了别的念头。
半响,她才嗫嚅着道:“我可以想法去凑,只是好歹也得宽限我几日……”
顾成卉竖起一根手指头:“明日这个时候,送到顾府来给我。有一天的功夫,足够你去查探我是不是真的与乱党打过照面了。拖得再久,我这话就不好说了。”她说罢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潘三娘子想得倒好,可若是三四日之后她不肯付钱了,顾成卉到时候再说什么遇见乱党也晚了不是?
潘三娘子最后一点心思都被说破,登时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她暗骂自己一时钱迷了心窍,应下了今日这桩事,结果引了这么一个祸星上门——
“娘子别在这儿杵着了,去给我拿新样子来看看罢。我瞧时候也差不多了,我那位好表姐也该回来了……”顾成卉不容她再推脱,悠悠哉哉地坐下,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吃。
潘三娘子心乱如麻,也忘了行礼,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正要迈过门槛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朝顾成卉道:“顾小姐,今儿是我不地道,这八百两我出,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只是那冯家大爷……难道您就打算放过去了?”
一旁的细辛听了一半就不由暗中心道——虽然这潘三娘子处处被自家姑娘压制,可这么一瞧,却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肯花八百银子,就是为了留一条路,好一个能屈能伸的生意人!
可顾成卉只是低头转了转手上的镯子。她乌云一般丰盈柔软的头发随着这一低头飘散下来,遮掩住了她的神色。只听小姑娘清洌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来:“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去。”
潘三娘子勾起唇角一笑,道:“那您可注意着点,人家毕竟是通政使冯大人的嫡长子……”说罢,向顾成卉点点头,出了门。
看来这姓冯的平日行事就不太地道,如今潘三娘子一腔怨气,都想借着顾成卉之手,发泄到冯大爷身上去。
主仆二人在屋里坐了片刻工夫,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一只鹅黄珍珠绣鞋先迈进了门里,抬眼向上一看,那人一身水红的衫子。正是孙药灵头一个回来了。孙药灵一进屋,迎面见到顾成卉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喝茶,顿时脸色就变了——也说不上她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只瞪圆了一双眼,来来回回看了半响。
察觉到了顾成卉投来的目光。她这才想起来要笑似的,强抬了抬嘴角:“是我的罪过,叫五表妹一个人在屋里待了这许久。”
“表姐好客气,我是一点儿都不介意的。”顾成卉冲她明媚地笑了笑——虽然她暗恨孙家人手段下作,可是一次有惊无险就换来了八百两银子——这样的事儿,多来几次她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孙药灵身后跟着一脸喜意的顾成燕。拿眼一望,只见她此时已换上了一条新的翠绿莎百褶裙。质料轻薄柔软,比起她先前那条藕荷色马面裙不知好出去多少。顾成燕一进屋就笑道:“都说店大欺客,我看倒也不见得!这象希楼待客,真是极有诚意的了……”
“四姐这条裙子颜色真不错。显得你肤色亮了好些。”顾成卉笑吟吟地凑趣儿道。
顾成燕听了果然高兴,正说着话,身后顾七、顾成宛二人也跟着进了屋。
——本来自从从许家回来后,顾七神色间似乎总有一些阴沉沉的。
可是顾成卉留神之下,发现顾七刚进屋时的精神头儿很好。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只是她的目光一落在顾成卉身上,就定住了——好一会儿工夫,她才生硬地笑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顾成卉冲她含蓄一笑。
回来的四个人里头,只有一个顾成宛还记得她们原本目的。笑道:“五姐,她们送来新首饰的样子了吗?我快等不及要看了……楼下的已经如此精美,真不知道册子里得是什么样的——”
顾成卉笑道:“还没有来,你再等等罢,想必她们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两个小丫头各捧着厚厚一个册子进了屋,向众人行了一礼后,摊开册子摆在了桌上。
顾成卉抬眼看了一眼孙药灵,只见她心不在焉地正出神,便笑着招呼几个姐妹道:“这不说来就来了?快过来一起瞧罢——”她瞥了孙药灵一眼,道:“孙表姐一片心意,咱们回府以后可别忘了还要备下谢礼呢……”
顾成燕、顾成宛二人被她提醒了,忙又向孙药灵道谢连连。
孙药灵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的——早先的爽快热络劲儿,突然好像被水冲淡了的汤汁一样,此刻只剩了稀稀的一点子。她强笑了笑,就坐在了一旁。
顾成卉的笑容越发深了。
象希楼的东西绝对算不上便宜——别的不说,光一条小小的红珊瑚珠手钏,就起码三十两银子。早在孙药灵说要替她们付账的时候,顾成卉心里就已经十分疑惑了:虽说卫家乃勋贵世家,可是子孙众多架子也大,孙药灵一个旁系的孙媳妇,手里能有多少活钱?再说,除了一个顾七,她与其余几个顾家表妹压根就不怎么来往……
现在看来,只怕孙药灵一心等着顾成卉出事,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出这笔钱。
顾成卉好像一个没事人似的,与两个庶姐妹看了一会儿册子,便抬头朝一个小丫头笑道:“我看来看去,还是最得意这个羊脂色茉莉雕花簪子。就替我定了这个吧……嗳哟,也不知道贵不贵,别让孙表姐破费太多了!”
孙药灵还能说什么?只好笑道:“喜欢就定,这是表姐给你们的见面礼。”心里却暗暗开始计算起这簪子的质地材料,大概要花费多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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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一桶金
四位小姐都选好了头面首饰,与象希楼约定好,明日直接将东西送到顾府,账单送到卫府。定下了单子以后,孙药灵中途离开了一次,好半响才回来——虽然她极力保持着一副开朗样子,可是顾成卉却从她眉梢眼角发现了一些阴沉沉的端倪。这么看过去,倒还真能看出来她与顾七的几分亲缘关系。
顾成卉当然知道为什么——光她亲口定的羊脂色茉莉雕花簪子,造价已经将近一百两银子了。只是这簪子样子简简单单,单质料和手工特殊些,放在顾家四位小姐定的东西里头,倒真是十分不起眼。
潘三娘子与众人行礼话别,一众人下了楼,从象希楼右侧的琉璃走廊出去,到了第二家脂粉店——因这琉璃走廊是为了女眷而造,因此相连的店铺卖的也尽是一些女子用物。只是在接下来的几家店里头,孙药灵多的话也不肯再说了,颇有几分神游天外似的,只领着几位小姐逛过了店子,就话里话外地暗示想要回府。
她已经表态了,顾家的小姐们自然也不好多留,各自收拾了买的东西——一圈逛下来,顾成卉虽然骤然乍富,可也不敢露了马脚,只略略地拣了一样花露胭脂、一包胡桃点心、和几件小玩物就罢了手,由细辛拎了东西,上了马车回顾府。
回府以后,孙药灵和几位小姐便去了寿安堂。
一进寿安堂主屋,顾成卉第一眼就瞧见孙氏坐在下首,正伺候老夫人用茶——也不知道是一直没有回去,还是回去了又来了。此刻见了几人神色无异、面带笑容地进了屋,孙氏不由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梗在咽喉里。她一会儿才笑着问道:“嗳哟,去的时候可真不短!怎么样。逛得可好?”她一面问,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孙药灵,又把目光在顾成卉身上划了划。
孙药灵暗暗撇了撇嘴角。给老夫人和孙氏见了礼,便道:“挺好的——”
顾成卉自然而然地来到祖母身边。笑着道:“今儿个可真承了表姐的情了,在象希楼里,表姐给我们每人都送了一件首饰呢。”
听见“象希楼”三字,孙氏忙看了孙药灵一眼。后者好像没有感觉到似的,只同老夫人笑着客气了几句,便辞了行。孙氏忙站起身,向老夫人道:“我去送送药灵。”见老夫人点了头。这才挽起了孙药灵的手,二人一道出了屋。
姑侄二人对于这件事是怎么说的,顾成卉不知道也不关心。在主屋陪祖母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告了辞。与细辛一道回了西跨院。
转过天来,在将近中午的时候,象希楼的东西就送过来了。
送东西来的竟是潘三娘子本人。
一见到潘三娘子在院子里候着的身影,顾成卉一颗心才算真正落在了肚里——银子没有到手之前,她不免总有点儿提心吊胆……
潘三娘子送来的是一只长型红檀木匣子。她将匣子放在桌上。替顾成卉打开了。
匣子里头是一支清雅别致的玉簪。上好的羊脂玉躺在匣子里,如同乳烟一般凝成了一串儿栩栩如生的茉莉花。好虽然好……顾成卉不由抬眼看看潘三娘子。后者立即笑道:“欠您的东西,正在这匣子的夹层里呢。”说着,动手拿出了簪子,拨开一片机关。果然弹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抽屉。
顾成卉定睛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潘三娘子笑道:“这里头不多不少,正好是八百两银子。十五张五十两的,还有三张十两,四张五两的。”
“娘子做事真是周到。”顾成卉笑吟吟地将匣子递给了忍冬,嘱咐她去收着了。只是潘三娘子却还不走,眼睛瞧着顾成卉笑道:“您应该也知道,能在铁帽儿街上开店的,背后都有那么几位。这一回我接待不周,我心里也是惶恐得很。只是不知道这八百两银子,能不能买您一个消气……”
听这话音,又抬出了象希楼的背景,显然潘三娘子是不放心,求一个保证来了。
目光在潘三娘子脸上打了个转,顾成卉笑道:“瞧娘子这话说的。人无完人,谁还能不出一点错儿呢!这一次我也瞧出来了,娘子是个爽快人——咱们有了交情,日后说不定我还有要仰仗娘子的地方。”
潘三娘子这才放了心,客气了几句便要告辞。顾成卉吩咐细辛将潘三娘子送出了院子,一路送到了侧门,这才作别。
出了侧门,潘三娘子站在顾一侧的小巷里,等了没多一会儿,就见随着自己来送首饰的丫鬟也出来了。二人一道行出了小巷,在与大街交汇的地方停了一辆象希楼的驴车。坐上了驴车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那丫鬟便笑道:“对了——娘子怎么待那顾家五小姐如此客气?我瞧不过一个庶出的姑娘,听说也不甚得父母的宠爱,哪里至于娘子亲自上门送东西!”
潘三娘子白了她一眼,道:“你只看见她的出身不好,可没看见她的手段呢!”那丫鬟一听,忙笑道:“那五小姐可有什么出奇之处?”
可是叫她失望的是,潘三娘子却也不再多解释,只骂了一句:“管好自己的事儿,莫要瞎打听!”便转头撩起帘子看着马车外,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丫鬟才听潘三娘子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十一岁的小姑娘,竟然面不改色,还能从险境当中渔利……”
那丫鬟迷惑地抬头望去,潘三娘子却又不说话了。
潘三娘子可想不到,她印象里那个狐滑、镇定的顾成卉,此时正垂着脑袋挨训。
在寿安堂西跨院里,能这么直白地教训顾成卉的……除了忍冬还有谁?
连年纪最长的许妈妈都避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顾成卉和忍冬二人。忍冬正恨铁不成钢似的絮絮叨叨:“……虽然我知道,您一直心心念念地要置产——可是我却没想到,您用的是敲竹杠这样的法子……细辛都和我说了,当时那个情况多惊险啊,您就不怕那个姓潘的和那什么冯大爷联起手来?……既然有法儿自保。为什么不……”
唠唠叨叨的一大长篇,听得顾成卉只觉得眼都花了。
忍冬对待顾成卉的感情,就跟半个娘似的。因此她也不去辩驳。只拉住了忍冬的手撒娇道:“莫非你还不信我的能力了?我又不傻,自然保得自个儿周全……这些不说了。咱们来数钱罢?”
看着自家姑娘水汪汪的大眼,忍冬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又不是商人家的姑娘,您怎么就这么爱财!”
——还不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啊!顾成卉腹诽了一句。
忽然忍冬又望着她的双眼,正色道:“姑娘听我一句劝,敲竹杠来的偏门财,只此一次就罢了。以后可不敢在这么干了!”
顾成卉嘟嘟囔囔不服气道:“资本家的第一桶金。都是来路不正的黑钱……这也不知道……”
“嗯?姑娘说什么?”忍冬没听清楚。
“我是说——我知道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顾成卉忙笑着含混了过去。
——既然手里有了钱,顾成卉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许世岚来。
自从上一次在许府。托他去打听孙氏手里买卖以来,都已经将近十天了,顾成卉还没有听到他的消息。这么想着,顾成卉叫来了橘白。
“我在铁帽儿街买了一对儿漆红楠木奔马镇纸,你去外院送给大哥——顺便跟他说。托付许公子那事儿,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等东风呢。”顾成卉说着,吩咐细辛去将一对镇纸取了来。橘白接了,应了一声是。
“另外。上一回传信给大哥的事,没少了你大姐和德喜的帮忙。”顾成卉用了一口茶,笑道:“我赏他们一人二两银子,叫你忍冬姐姐开匣给你去拿钱罢。”
这话把橘白惊了一跳,忙摆手笑道:“二两可是多了!我们几个月的月钱,只怕也没有二两……”
顾成卉财大气粗地一挥手,“只管拿去!姑娘我最近财运亨通……”话没说完,就被忍冬掐了一下,嗔了一句:“姑娘怎么也不知道低调一点儿!”
小姑娘顿时脸色就苦了不少,看得橘白忍不住笑了,随忍冬拿了银子,出了院子。
话传出去的当天下午,顾成卉上完了女诫课回到自己院子,发现顾明松正在院子里等她。顾明松穿了一身墨青团云直身长衫,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榕树下,手里还握着一卷书。
顾成卉见了微微一愣,笑道:“大哥怎么在我这儿读起书啦?”
“秋闱近了,只好抓紧一些。”顾明松抬头见是她,笑道:“咱们进屋去说罢。”
顾成卉不明就里地与他一道进了屋。
丫鬟们忙上来替他斟茶,顾明松却道:“不必——五妹,我只说几句就走。”说着看了看四周。
细辛与忍冬会意,当下就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廊下。顾明松见了,先为一对镇纸向顾成卉道了谢,这才向她苦笑道:“
最近一段时间,许兄似乎卷进了什么麻烦里头,前几日悄悄地给我传了一个口信,说自己安全无虞,只是一时之间恐怕脱身不得。我看置产之事,只好等等再说……”
望着自家大哥——几乎只是一瞬间,顾成卉就联想到了孙氏手里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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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竹杠我写得好顺手,一敲完了立刻脑子就变空了……明天写什么好,完全不知道啊……
对了,大家最近看了美国队长没有——太帅了,那个身材、那个容貌,帅到我在电影院里泪流满面……男人就要这个样子才叫男人啊!
现在删文重写一个金发高大英俊男主,是不是来不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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