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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庶道难txt下载     庶道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4章 何姨娘求助

    给德喜的二两银子赏钱,还真是不亏——当天晚上橘白就带了口信进来。她正赶上了每晚顾成卉护理皮肤的时候,因此自告奋勇接下了往日细辛、忍冬的活儿。

    “那位冯大爷全名叫冯立,在京里头还算是有点名气,打听起来也容易。”橘白一边说,一边给顾成卉倒了一点蒸花露在脸上,轻轻拍打。

    “哦?那样的人居然还挺有名?”

    “哎,可不是什么好名声!那冯大爷今年都二十有三了,可至今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他老子是通政使,家族里听说也出了几个州牧之类的官儿,可是京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谁肯把女儿嫁过去!冯大爷自己酗酒无德是一个原因,据说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他……”说到这儿,橘白略微红了红脸,压低了声音,“他似乎特别嗜好年岁小的……”

    顾成卉迅速睁开眼睛,看了橘白一眼。

    “……可太小的也不行,非得是十岁上下的,不忌男女。”橘白怎么也说不下去了,闭了嘴。

    “说下去。”顾成卉在心里冷笑一声——怪不得瞧见她的时候,那冯立两眼直放光……

    橘白似乎又是好一会儿的挣扎犹豫,这才嗫嚅着道:“德喜打听了回来说,以前那冯大爷放荡不堪,因好着这一口儿,满京城里四处去买这样年岁的男娃女娃。反正卖儿卖女的穷苦人也不少,就当添丫头小厮了,因此冯家也放手任他胡混。后来这姓冯的越发就不像个人了,竟连着从他房里抬出死人来,据说身上尽是……伤痕淤青……”

    她说着说着,悄悄打量了一下顾成卉的神色。后者虽然闭目躺着任由她涂涂抹抹,可是以橘白对她的了解。此刻她无喜无怒的神色却是叫人暗暗惊心。

    “一连死了几个少年男女,那些卖儿女的可都不干了。可不,还都指着卖出去的孩子能混出头呢……他们一直把这事儿闹上了衙门。一时间京里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冯大人也受了牵累,被皇上好一顿斥责。从那以后。冯家就再把冯大爷给管得严严的,好几年了,再也没听说他闹出过事情来。”

    说罢,橘白手上不停,将两张用菊花水里泡过的热巾帕,轻轻敷在顾成卉的眼睛上。顾成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明儿叫德喜再去打听。冯家家里有多少口人,多大年岁,什么身份……凡是能打听到的都给我问,回来报给我听。若是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只管来要。”

    橘白忙应了声是,又有些不解地道:“您这一回有惊无险,怎么反对冯大爷的事上了心?您莫不是真要——”

    眼睛上敷着巾帕的小姑娘,嘴角冷冷地一勾。“人家拿他来当刀使,我当然要回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无论是是这刀。还是使刀的人……若我忍气吞声,真要当我好欺负了!”

    橘白听了,一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忙过了保养的活儿,便伺候顾成卉上床歇息了。

    一晃又是十来天工夫过去了。随着秋闱的日子越来越近。顾府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紧张气氛。老夫人从月初就开始每日吃斋念佛,日日求佛祖保佑顾明松这一次能一举中第。顾成卉陪祖母说话的时候,老夫人对她露过一点口风:现在刚刚与许家换过了庚帖,之所以迟迟没有纳吉,等的就是顾明松中举……

    若是中举了,紧接着八月秋闱之后的次年三月就是会试,顾成卉算了算筹备婚事的时间,不禁笑了:看来祖母是对大哥特别有信心,想给他凑一个“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因为考试将近,顾成卉便不再拿置产的事去烦扰大哥,只时不时给他送一些吃食用品去慰问慰问。

    不过她性格里头,很有些狐狸一般狡诈多疑的成分:特地嘱咐了院里下人,进了七月以后,谁都不许再往大少爷的院子里送东西——唯恐有人借着她的手,兴风作浪,一箭双雕。

    而许世岚,最近也真的再没了消息。顾成卉旁敲侧击地问过许云樊、又使人去问了雀泽,生怕许世岚因为自己所托而身处危机之中。可是问了一圈,许世岚有如石沉大海一般,依然没有半点行踪可循。

    只是一进六月,顾成卉也再没有心思去替他担忧了——一封从江州来的信,在六月中旬到了顾府。顾二小姐要归宁的消息,在孙氏的点头下,迅速传遍了府中每个角落。

    信从江州发出的时候,顾二姑奶奶一行人才刚刚上路;一路水走车行,大约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到京城。可孙氏有好些年没有见着自己女儿了,心中想念得紧,因此一接着信,就忙忙地开始布置准备,生怕有轻忽疏漏之处。

    顾成卉怎么也没有想到,听到消息以后第一个坐不住、而动作起来的,居然是沉默了许久的何姨娘。

    此时何姨娘正局促地坐在顾成卉的对面,面色犹犹豫豫。

    二人已经吃着茶、说了好一会子的闲话了,只是何姨娘始终不肯提正题,尽在什么天气衣饰上打转。顾成卉的耐心越磨越少,好奇心却越来越强——她抬眼看了看何姨娘身上穿的一件绉纱对襟桃花红衫子。

    要是没记错的话,自从天气转暖以来,这已经是第四回瞧见何姨娘穿这件衣服了。

    顾成卉的目光在她的桃花红衫子上停住了。要说何姨娘,确实也是个可怜人:得宠了不过一两个月,先来一个孟雪如,又是一个杨欢欢,越发将她比到了泥缝里去。如今顾老爷早把她忘了,孙氏又因为她一开始过于轻狂而心存龃龉——身边无一物傍身的何姨娘,现在处境越发的凄惶起来。

    思绪一时飘得远了,不想却把何姨娘盯得涨红了脸。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好像要把身上的半旧衣衫藏到桌子后头似的,忽然咬牙下定了决心道:“五姑娘,您也知道二姑奶奶要回来了的消息罢?”

    顾成卉疑惑地点了点头,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一向是佩服您的。小小年纪心思慎密不说,心胸又广、又仁和……”何姨娘笑着说了一串儿,“周姨娘都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四小姐的事儿不还是要托到您的手上来吗!要我说,可真是托对了。今儿个早上我才听说老夫人给了太太几个人选……”

    “姨娘谬赞了。那是祖母她老人家心慈,又疼我们这些小辈,与我是没有多大干系的。”顾成卉低头吃了一口茶。

    “您谦虚。您生就这样的人品,又是一副拳拳孝心,也怪不得老夫人疼您疼得跟心肝尖尖儿似的呢!”何姨娘忙捧了一句,又叹了口气道:“只不过,等二姑奶奶回来了。您也得对她多多亲近才行。不是我说,二姑奶奶出阁子前,那可是老爷太太、老夫人的掌上明珠,跟她亲近了。老夫人只有更喜欢您的……我倒碰巧知道些二姑奶奶吃食上的喜好,您若愿意听就给您说说。”

    顾成卉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这话里话外的,都在暗示她地位还够不上二姐,除了侍奉祖母,还要侍奉好二姐——换一个年轻气盛的。或许还真要中了这激将法了。“姨娘请说吧。”

    何姨娘的脸又涨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了些什么杏仁点心、茶中加糖之类,自己也觉得干巴巴的没意思,无言坐了半响,却只是不肯站起身走人。

    顾成卉叹了口气。道:“何姨娘有话直说罢。”她见何姨娘果然腾地抬起了头,又道:“就算我听了不喜,也只当是今日你我二人从未见过罢了。”

    只听扑通一声,何姨娘已经跪在了地上。她不等顾成卉及身边丫鬟反应过来,竟咚咚地连磕了几个头,这才颤声道:“我想求姑娘救我!”

    见顾成卉一个眼色使来,她身边的细辛、忍冬二人忙上前生拉硬拽地扶起了何姨娘。这么一会儿工夫,何姨娘双眼已经泛红了——顾成卉面色不变,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问道:“姨娘这话说的,我可真不明白了。我拿什么救你,你又为什么需要我救?”

    何姨娘膝盖一软,眼见又要跪下去。忍冬一把拉住了她,何姨娘这才低低地哀声道:“我先前对太太多有得罪,如今……如今,二小姐来信里说要太太卖了我呢!我实在……实在走投无路……”

    “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顾成卉示意细辛去把门关上,凝声问道。

    何姨娘咬了咬嘴唇,吃吃道:“是绿瓣……她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才跟我透了个风……”

    “过去的情分?我看花了你不少银钱罢?”顾成卉哼了一声。“你是父亲的房里人,不去求父亲,来求我……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又能帮上什么?”

    何姨娘顿时哑了,一双眼睛里不断涌出泪珠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哀求道:“如今这府里,只有您一个善心人。求求您发发慈悲吧……若您能够请老夫人替我说上一句话、或者让我见一见老爷……我就有了活路了!”她说罢,瞧了瞧顾成卉镇定自若的神色,一狠心又道:“您帮了我,我自然有一个关于您的消息相报……您就不想知道,太太心里打算把您许配给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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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意识到了什么

    好不容易把哭哭啼啼的何姨娘打发走了以后,顾成卉皱着眉头,独自把这件事情在心里过了几遍。

    过了片刻,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忍冬、细辛两个丫鬟一直静静地在一旁候着。此刻见她不发呆了,忍冬忙上前半步,轻声问道:“姑娘打算怎么办呢?也不知道太太心里的人选到底是谁——可是何姨娘这件事还真不太容易……”

    顾成卉顺手抓了桌上一只黄玉鲤鱼的摆件,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沉吟着道:“我可没有说要帮她——这件事……让我再看看罢。”

    她话音刚落,忽听门口处的水晶石帘子一阵清响,主仆三人抬头一看,原来是许妈妈端着一只白瓷碗进来了。许妈妈几步走进屋里,将碗放在桌上,笑着招呼顾成卉道:“姑娘,天气又干又热,我给您做了一碗绿豆汤,快来尝尝!”

    听见又有美食,顾成卉也将刚才何姨娘一事暂时抛到脑后,欢快地赶了几步,坐在桌边拿起勺子——一匙青玉般透亮、冰冰凉凉的清甜汤水一送入喉间,顿时夏日的郁热都被消解了几分。吃了几口,顾成卉正好听见许妈妈问道:“对了——方才我在茶水间做汤,看见何姨娘眼睛、鼻头都红通通地走了,这是怎么了?”

    细辛没说话。忍冬瞧了一眼顾成卉,这才把刚才何姨娘的来意给许妈妈复述了一次。果不其然,许妈妈听了直皱眉头:“这个何姨娘可也真是!哪有女儿管当爹的房里事呢,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只是……她当真说了,她知道太太心里的人选?”

    忍冬点了点头。

    许妈妈面色犹疑半响,小心地道:“若真是这样……也许倒值得一试。姑娘本就聪明,说不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不叫人看出来呢。”

    刚刚又咽下一口凉汤的顾成卉笑着道:“妈妈真会高看我!”她刚说罢。许妈妈立时捧场地笑出来,道:“姑娘还真谦虚呢!……您先吃着,一会儿碗碟叫我来收。我想给您做的一双鞋子,到现在才做了一半哪。”

    顾成卉忙应了。许妈妈又笑着和忍冬细辛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见顾成卉低头用甜品两个丫鬟各自走了开去,一个把冬天衣服都叠好收了起来,另一个取出几顶夏天要用的帐子。正当二人各忙各的时候,忽然一声瓷器相撞的脆响,显得格外不同寻常,竟惊得她们激灵了一下。

    回头一看,只见顾成卉手上的勺子已掉进了碗里。碗外溅出了一圈汤渍。她一双黑漆漆、如同寒潭一样的大眼睛,怔怔地盯着空中一个点,神色与平日迥异。忍冬和细辛对视一眼,忙忙地赶到顾成卉身边道:“姑娘。怎么了?”

    细辛的目光顺着顾成卉凝视的方向望去,望出了屋子,落在了院中那棵老榕树上。她打量了一会儿榕树,满腹疑惑地又轻轻叫了一声:“……姑娘?”

    顾成卉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了神。她摇摇头道:“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罢她低头看了看汤碗。对忍冬道:“你把汤碗收下去罢,我吃不下了。”

    忍冬一瞧,里头还有大半碗绿豆汤。只是她也没敢说什么,端起碗就出了门。

    顾成卉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到了夏天,府里各处主子们的椅子已经统一换成了酸枝红木的靠椅。在椅背上贴着有一块石板,打磨得光滑水亮。燥热的天气里一靠在石靠上,自有一股阴凉气流进身体里。

    只不过顾成卉现在心里烦躁,几乎感觉不到背上传来的凉意。她想了想,问细辛道:“离女红课还有多久?上课用的东西可准备好了没有?”

    ——自家姑娘几时对女红这么上心过?细辛虽然心里诧异,也依然轻声道:“回姑娘,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东西一早就给您备好了。”

    顾成卉点点头,起身道:“我去榻子上歇一歇,到了时间你来叫我。”见细辛应了,便转身自去了里屋。

    因为顾七身上不舒服请了假没来,所以今天的女红课就显得格外冷清。顾七苦夏的毛病在府里尽人皆知,每年夏季的第一个冰盆总是送进她的院子,即使这样依然三天两头地犯病——因此王娘子和剩下的三个小姐也都并不意外,只是依样上课。

    顾成卉挑了一个两人中间的位子坐了。待一个时辰的课上完,向王娘子道了谢,又送走了她,三个小姑娘说笑了一会儿。过不多时,顾成宛带了些歉意地道:“我姨娘嘱咐我一下课就回去,我得先走了。二位姐姐若是不嫌弃,尽管来我院子作客。”

    姜姨娘明哲保身、高高挂起的态度在府里也算有名——因此顾成卉、顾成燕二人笑着应了,也跟着一并出了门。顾成宛冲她们点点头,加快步伐,往自己院子的方向离去。见她走得远了,顾成卉忽然偏头笑着对顾成燕道:“四姐可收到消息了?”

    顾成燕一愣,随即脸上就漾起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来。她偏深的肤色也掩不住一丝晕红,点头道:“是今天早上的事吧?我听说了,劳妹妹费心了。”

    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真应了一句老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早上老夫人才把一张写了几位少年公子名字的单子交到了孙氏手上,还不到中午的时候,全府就已经传遍了——单子上的人选,俱都是为了四小姐准备的,太太只许从单子上选出一家来,再没有了推脱延缓的借口。

    当然,风是顾成卉放出去的。

    此刻顾成卉笑吟吟地道:“不敢当!……今早祖母本想叫个寿安堂里的丫鬟去送信,不想正好太太派绿瓣来送东西,就叫绿瓣顺手拿回去了。她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我亲眼瞧见她一出正屋门就掏出来看了——我看绿瓣的脸色都变了!”

    连续好几个“绿瓣”灌入耳朵里,顾成燕一开始还算面色如常。第三次的时候她终于没有绷住表情,撇了撇嘴道:“活该她回去被太太迁怒呢!这个眼里只有钱的杀才!”

    顾成卉忙压低了声音道:“——四姐,我听说那个绿瓣之前找理由向周姨娘……嗯,要了一笔银钱……可是真的?”

    顾成燕的嘴角抖了抖,瞥了一眼她道:“可不是!太太手里的明明不是什么正经好人家,可她偏偏藏头去尾地把那个什么姓韩的给着实夸了一番,骗走了我姨娘好大一份赏钱呢!”

    “哎哟——不会吧?好歹也是太太身边的人,不应该缺钱使才对呀。”

    顾成卉的一句话,就激起了顾成燕熊熊的八卦兴致。她冷笑着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呢。你瞧瞧绿瓣的模样,说她生得平淡无奇,那都是在夸她了。莫说当姨娘了,就是管事的要娶亲,也不会去找她——苏金生得不错罢?勾帘生得不错罢?可都是一等大丫鬟!”顿了顿,又道:“何况,在太太眼里她又不特别受倚重,以后的前途还飘着呢,她这样的境地,能不多捞些钱傍身?可她手伸得太远,忘了什么该她吃,什么不该。”她一时激愤,全忘了有些话闺阁小姐是不能说的。

    顾成卉自然不会去提醒,只是啧啧道:“当真想不到,竟连周姨娘也敢……”

    余音未落,就被顾成燕抓住了话头。“哼——当初她刚进府的时候,我姨娘还在太太身边伺候,那时可没少提点她。一点儿往日情份也不念,真是一个白眼狼。”

    “这……我瞧她与太太以前身边的软草、还有如今的何姨娘处得似乎倒是不错。”顾成卉故意道。

    顾成燕讥讽地笑了一下,却没说话。顾成卉见状,笑道:“今儿个叨扰四姐不少,下回咱们再说话。”

    顾成燕点了点头,到底因为老夫人的那张单子,客客气气地笑着与她作了别。

    回寿安堂的路上,细辛忍不住了。她偷眼看看自家姑娘的神色,轻声问道:“姑娘——您怎么突然打听起绿瓣来了?莫非……您是怀疑何姨娘说的话不对?”

    一句话勾起了顾成卉的许多心思来——她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怀疑的。按理来说,太太和二姐之间的消息哪会这么容易被卖出去?更何况何姨娘一番话,我听着觉得她像是被指点过——可是这么一打听才知道,绿瓣竟是这么一个见了钱不肯撒手的主儿,或许也有可能见钱眼开卖了太太的消息……”

    这件事不得不谨慎。顾成卉有一句话憋着没吐出来——何姨娘求她想的法子,是决不能用的。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为了父亲的姨娘,找到祖母说情,传出去像什么话?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廉耻了?更何况这位祖母一向最不喜欢姨娘……

    而这一点,何姨娘是当真没想到吗?

    细辛也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主仆两个一路回到了寿安堂,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最后只好把事情放在一边,对何姨娘使了一个拖字诀——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细辛总觉得自家姑娘的眉宇间藏着一股抑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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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更第二弹~为了感谢大家的热情~!!

    今天这两章写得有些隐晦了?……其实埋藏着一个大秘密~!呵呵呵,拯救地球的任务交给你们了,亲爱的读者

    话说,我真的比较喜欢写不正经的场面——比如敲竹杠、满街跑、调调情什么的,这种在府里一本正经过日子的臣妾写得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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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消夏宴

    今年的夏天也不知怎么了,特别地热。尤其进了七月份以来,日头炎炎,烤得树叶都发了蔫儿。每逢到了要出门的时候,是最痛苦的——在太阳底下走上两步,仿佛人都要化了。这种要命的时候,偏偏冰还始终不肯来——老夫人问了几次,孙氏只说是冰庄那边有些麻烦,要再等上一等。

    顾成卉将后背贴在酸枝红木石靠椅上,心里暗暗想道:孙氏手上的那笔生意,如今看来果然出了麻烦。眼下情况明摆着,定是孙氏将府里的钱抽走周转生意,导致她竟一时之间连冰资都不够了——顾府自己的地窖里虽说也存了一部分冰,量却不大,又早早地就挖了出来,先紧着顾明松、老夫人二人用了。如今冰窖告磐,新冰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

    叹了口气,她觉得背后的石板都被捂热了,忽然之间特别怀念起前世有冷气的日子来。

    身旁的细辛给顾成卉倒了一杯凉茶,顾成卉端过来用了一口。另一边坐着半夏,此时她手里一把团扇不住地一上一下,问道:“姑娘,您要不要用一些果子?都是在后院那口井水里镇着的,现在用来也是清清凉凉……”

    顾成卉扯了扯领口,恨不得能把舌头吐出来散散热气。她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道:“——不必了。吃进肚里没一会儿又热起来,还不够我费劲儿的呢。”

    半夏听了,也只好继续给她打着扇子。

    忽然从院子门口处传来几句说话声——此时顾成卉屋里的门正大敞着,窗户也都支了起来,加之说话人的声音又脆,因此屋里主仆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怎么又是你这丫头?一日也不知要跑来我们这多少次,是躲懒来了吧?”一个院子里的丫头站在院门口,身子不避不让。吊着眼睛问。

    “姐姐这话说的,是老夫人要我来给五姑娘传口信的——”另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细辛伸脖子朝窗外瞧了一眼。对顾成卉笑道:“果然是长莺。”

    顾成卉“唔”了一声,依旧懒洋洋地不动。只等那丫头放长莺进来通报。

    未曾想,那丫头听了老夫人的名头,仍然堵在门口。她回头朝顾成卉的主屋瞧了一眼,见仍是一片安安静静的,便转头对长莺道:“你哪一次来不是有话要跟姑娘说,结果次次都只是来磨工夫。你自己不在乎倒也罢了,倒累得我们时时挨林妈妈的骂!这一回你又有什么信要报给姑娘听。先跟我说了,我再看看放不放你进去。”

    只怕她还以为顾成卉三人在屋子里,听不见院子门口的动静呢。

    这丫头的话刚一说完,半夏“腾”地就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管教院子里这些小丫头们一向是她的职责,如今在顾成卉面前就有人敢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十足是把她的面子给踩进泥里去了——半夏火爆脾气立刻上来了,把团扇往桌面上一拍,迅速走出屋子去骂道:“白茶你这蹄子给我滚过来!我倒真不知道。老夫人派来找姑娘的人,还得先过了你这一关。你算是个什么,这是谁给你立的规矩?”

    门口两个丫头一下就住了嘴。那叫白茶的朝长莺撇撇嘴,转身慢吞吞地走到半夏身边,道:“半夏姐姐。林妈妈训过我们好几次了,叫我们不要老放她们进来胡混,免得那边儿想找人做事都找不到了。”

    半夏急怒攻心,冷笑一声:“你这是在拿林妈妈来压我?长莺,你自管进去——白茶,不如你去问问你家林妈妈,可有把主子口信截下来的规矩——若是没有,别怪我不客气!”说罢,扯着白茶的袖子就远远地走到了一边,怕打扰了顾成卉。

    长莺个子小,见她们两个呛上了,当下头也不敢抬,一溜儿小碎步就进了屋。她一进屋,慌慌张张、扎手扎脚地给顾成卉行了一个礼,带着委屈道:“姑娘,是我不好,惹得您院子里不清净了。”

    她抬眼一看,细辛手上摇着一把扇子,而顾成卉正斜靠在椅子上,手里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似乎对门外的事儿没有提起半点兴趣。

    明明是不太端庄的姿势,可是由顾成卉做出来,却别有几分洒脱风度。因为天气热,她的领口被稍稍拉开了些,露出一片冰雪似的肌肤。肌肤下浮起了一层隐隐的红晕,衬得整个人就像是一块光晕浮动的美玉一般,一眼望去只觉漂亮得触目惊心——长莺不知怎么,自己倒突然羞红了脸,把头低下去了。

    “不怪你——祖母有什么话要告诉我?”顾成卉勉强坐直了身子,懒洋洋地开口问道。——此时她只觉得好像连思维都快被热化了似的,全身提不起劲儿来理事。

    长莺笑道:“听了这事儿,包您不热了!”她见顾成卉闻言果然提起了一点兴趣,又道:“——也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往年这个时候,念阳公主总要下帖子来请老夫人赴宴的。去年碰巧老夫人身上不舒服,没去成,今年念阳公主又来了帖子相邀。老夫人说了,这一回要带上您和其余几位小姐一块儿去,让您做个准备呢。”

    居然是念阳公主的宴席!顾成卉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她忙又问了几句“宴席是什么日子?”“要准备些什么?”之类的话,打探了个详细。长莺毕竟年纪不大,此时一面说,一面自己脸上也露出了些许艳羡之色,直笑道:“也不知您要带那位姐姐去,回来了定要让她给我好好讲讲公主家的宴席……”

    顾成卉笑了一声。也不怪这小丫头激动,毕竟就连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都听过念阳公主家宴的名声,何况长莺一个听着种种传闻长大的呢!

    身为先帝最宠爱的长公主,念阳公从还未出嫁之前,就喜欢变着花样、别出心裁地饮宴作乐,先帝和先皇后倒也由着她去。加上念阳公主身份高贵。来往相邀之人尽是大盛朝最有权势的人物,因此年年岁岁下来,她的家宴已经演化成了京城里最被贵妇人们追捧向往的社交场合。权贵人物的风向标。

    甚至京城里流传着一种说法,不管你做到了多大的官儿。只有等到自己媳妇儿接到了念阳公主的一张请帖时,你才算是真正跻身于大盛顶尖权贵的圈子里。这一句话倒也不算过分夸张:念阳家宴上邀请的,一向只有一品、二品夫人,皇上、皇后身边的红人,或是超一品的王爵伯候夫人。

    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顾老夫人了。

    已仙逝的顾老爷子仕途平平,一生都没有把心思放在政绩上。早早儿地就辞了官回家。顾老夫人还是借了儿子的光,加封了从三品的令人。若不是凭着她与长公主一同长大的情分,顾府根本连念阳宴的请帖都见不着。

    长莺笑着又道:“老夫人说了,既然宴席是在十天之后。正好还有工夫给各位小姐赶出一套新衣裳来。老夫人已安排了采绣坊明儿个送料子过来,到时请姑娘去选呢。”

    顾成卉点点头,笑着叫细辛给她拿了些赏钱,便打发她去了。

    由细辛伺候着又坐了一会儿,翻了几页书。却还不见半夏回来。顾成卉站起身走到窗前,只听半夏又快又急的声气隐隐约约地从后罩房里传了出来。她将头探了出去,凝神听了一会儿。后罩房是由五间房子连起来的,平时用作下人房和仓库。忽然左手边一间房子的门打开来,一个人伸出头。侧耳听着隔壁的动静——正是许妈妈。

    还没等顾成卉发话,许妈妈一转头,正好也看见了她,忙小步跑了过来,低声对她道:“姑娘,我看咱们院子里的人也需要清一清了。哪有这么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东西!我看半夏还是教训得轻了!”

    顾成卉“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许妈妈见状又笑道:“不过,到底是林妈妈放着的人,您也不好动。我平时多替您看着一点,想来也惹不出什么风浪!”

    “那就有劳妈妈了。”顾成卉一笑,又道:“天气热得很,我记得好像后院有井水镇着的鲜果子?”

    这话一说,许妈妈顿时会意,忙道:“姑娘要吃,我这就去给您拿!”说罢便转身匆匆走了。顾成卉望着她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接着一转身,迎上了细辛微微意外的一双眼睛。

    “姑娘怎么这么快又改主意了?您吩咐我一声就行,许妈妈毕竟年纪大了,腿脚不大好,从井里拿东西的活儿还是我来干好些。”细辛笑道。

    顾成卉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进了里间,随意地歪倒在了一张榻子上。细辛忙去开了窗户,摇着扇子问道:“姑娘是想歇个午觉?”

    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带起系帐子的玉扣,轻轻打了两下床架子。细辛问了一句话,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只见顾成卉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出神,过了半响才忽然问道:“二姐姐还要多久回来?”

    “大约还有半个月罢。太太已经把二小姐原来的院子收拾出来了,就等她回来了呢。”细辛笑道。

    顾二的院子自从她出嫁以后就封上了,谁也没有搬进去住过。

    顾成卉闻言,微眯了眯眼。“是吗……怪不得魑魅魍魉的。”

    细辛不解看了她一眼,只见自家姑娘闭上眼睛养神了,也闭了嘴不再说话。只是不知怎么却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ps:

    今天来晚了对不住~~网络一直不好~~鞠躬感谢花蕾联合tv的2张小粉红~~!!寒潭渡鹤影同学的又一只香囊~!给你们盖印儿~还有,呃,寒同学的两张评价票……那个啥,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为啥你给我评了一个一星……?我看了那个一星后,脸上欢快地流下了两条母亲河……

    今天这一章开头眼熟不?

    最近每次看到三有猫,都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嗯……大概是我多想了吧

    对了,我要吐槽!

    这只猫最近好尼玛烦,因为天气转暖要换毛了,顿时空气里漂浮着上!千!根!猫毛!而且整天叫个没完——同学,你不是已经被阉了吗?你忘了这事了?

    所以,在春暖花开的四月,我给它准备了一个小背包,装上了猫粮、农夫山泉有点甜(呵呵呵你没看错这真的是广告)、玩具老鼠,又买了一张机票,送它去峨眉山修炼去了

    临走时,我亲切地告诉它:毛掉光之前不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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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赴宴公主府

    在一片期待和兴奋的空气中,念阳公主府夏宴的日子到了。因为要在傍晚的时候开席,因此老夫人特地免了几个小姐下午的女诫课,只嘱咐她们好好歇一歇养足精力。临到出发之前,老夫人忍不住又给孙女们讲了一遍礼仪行止。自从顾二出嫁以后,顾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带小姐们参加过社交场合了——因此不难理解,老夫人心里很是有几分惴惴不安。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在顾府的马车驶进了石狮子胡同的时候,天际橘红色的晚霞正正好儿消淡了,一点点深蓝色的墨从天边浸染过来,一转眼,就盖住了公主府头上的天空。

    感觉到了马车渐行渐缓,顾成卉悄悄挑起了一角帘子,飞快地瞥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层峰迭起的建筑群,绿色琉璃瓦下立着两扇漆红大门,中间一块红色匾牌写着“和昌长公主府”几个金色大字——和昌,顾成卉今儿个才算知道了念阳公主的封号。

    此时漆红大门敞开,排着好几列由各处而来赴宴的马车。两队侍女分别侍立于大门两旁,手持一人多高的裹金树状灯柱,将公主府门前映得明亮辉煌,纤毫毕现。来迎接的嬷嬷们伺候着来作客的夫人们下了马车,由各府的小姐们、丫鬟们簇拥着,浩浩荡荡地进了公主府。

    自从穿来了这个大盛朝,顾成卉见过的唯一一次宴会,就是孙氏所办的赏花宴了。孙氏也算上是心思精巧,又借了顾府的天时地利,因此那赏花宴也是别致独到,博得了不少赞扬。

    可是顾成卉才一迈过公主府的大门,就知道这是一场赏花宴绝对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豪奢盛会。

    主殿前的庭院里,横穿了一个半月形的池塘。远远望去,似乎这池塘一直延伸到远处,化作了一片湖。将主殿温柔地包裹起来。精巧的石桥下面,一群群金黄雪白嫣红的肥大鲤鱼缓缓游过。

    过了池塘。竟就不再是青砖石砌成的地面了——软织红底花叶一尺莲地毯铺满了整个庭院,由池塘处一直延伸到主殿,两侧是一架架的轻白陶瓷灯台。空气中飘散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清香,后殿处隐隐约约地传来叮咚琴声,伴着湖水潺潺的声音——竟叫一群贵妇人们都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显得粗俗了似的。

    顾成卉不敢光明正大地四周打量,只学着其他小姐们的样子。目视前方,规行矩步。耳边飘来不知谁家小姐悄声说话的只言片语:“……看见了吗,汝窑瓷……在这儿也就是盏灯……”

    顾成卉心里一惊,在经过的时候不禁多瞧了几眼——后世传说“纵有家财千万贯。不及汝窑一片瓷”的稀世珍品,此时分成两排,静静地站在地上,莹莹透着烛火的光辉。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迎了出来,对领头的几位夫人行了一个礼。笑道:“长公主殿下现在正与肃亲王妃、英国公夫人、英国公世子夫人一道在后殿相候,请随奴婢来。”他的声音清脆透亮,一群贵妇人和小姐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马上,顾成卉听见身边的三个姐妹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想来方才的那一串头衔,是极惊人的了——身为从三品官儿的女儿。几时能够见到王侯将相家的夫人小姐?顾成卉毕竟不是古人,听了这些名头倒也罢了,只是顾家其余的小姐们到底还是没有掩饰住震惊之色。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这声笑传入了顾家姑娘们的耳朵里,顾七身体明显地一僵,但是却不好回头看,只好抿着唇只作没听见一般。随着长辈们的脚步,很快一群人就来到了后殿。

    一条漆彩游廊从后殿延伸而出,探进了湖里。湖中心处是一片洲地,十余间占地广阔、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传出清晰动人的悠悠琴声。因为被湖水包围着,一走到宫殿前,立时感到周身清凉,仿佛夏日顿时都离得远了。

    四位贵妇此时正于水边锦衣而立,遥遥指了一处漫天绵延的荷花轻声说笑。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四十、保养得宜的贵妇,浓眉凤眼,脸颊略方,隐有威仪。她穿了一身金错绣绉蜀锦广袖五霍凌云花纹长衣,金罗蹙鸾华裙,发髻上高高立着一只金凤穿林百花步摇冠——无论是从打扮还是神态,无疑都证明了她的身份。

    一行人由顾老夫人打头,跪在地上行了参拜大礼,口中道:“臣妇拜见长公主殿下——”

    念阳公主忙吩咐随侍的小太监扶起了老夫人,又笑着叫了起,一行人恭敬地待她落了座以后,这才依次按照品级辈分的顺序坐了。唯一一个例外的,又是顾老夫人——念阳公主亲亲热热地挽了顾老夫人,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了。这样一来,顾府的几位孙小姐,只好远远地坐在了下首。

    顾成卉刚一落座,就感觉有好几道探询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顾成卉身旁坐着几个陌生的华服姑娘,此时见她虽然衣着并不特殊华贵,但气度端凝,态度大方,都冲她点了点头,示以微笑。顾成卉也一笑以应。

    此时只听上首处念阳公主笑道:“王姐姐的气色倒是好得多了,想必是日子过得顺心罢?听说这一回,你带了府上的姑娘来?”

    顾老夫人笑着应道:“正是几个不成器的。跟在座的姑娘们一比,倒显惭愧了。”

    话音才落,一位鹅蛋脸的贵妇立时微笑道:“顾老夫人当真是过谦了,快叫上来让我们瞧瞧罢?可惜我家的姑娘们都已经出嫁了,平时我身边也没有一个贴心人……”

    这位有些眼生的贵妇自己年纪也不大,看上去才不过二十出头,因此老夫人不禁微微露出疑惑之色。念阳公主转头朝那人笑道:“你这个镇北候夫人偏说自己身边没有贴心人,可真是来搏我们同情的了。”

    此言一出,顾家从老夫人到小姐们都不禁恍然。怪不得她这样年轻,原来是镇北候的继室——顾成卉不禁想到了两月余以前身死的镇北侯世子。不禁暗道了一句,才刚嫁过来,原先的嫡长子就死了……

    只是她还来不及多想。那边老夫人已冲她招了招手。顾成卉连忙站起身,与姐妹们并肩走到念阳公主跟前。便要跪下行礼。念阳公主忙叫人拉住了,嗔怪道:“王姐姐的孙女,见我岂用得着这样多礼?说起来,我也算得上是你们的姨祖母了。”

    顾老夫人好像有些许惶恐似的,口中忙道不敢,依旧坚持着要几个孙女拜了下去。

    念阳公主没有拦第二次,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姑娘行过了礼。便叫起了,吩咐身边侍女一人递上了一个荷包。念阳公主的目光在容色出挑的顾成卉、顾七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笑着对老夫人道:“你这四个孙女,个个都是极好的模样和气度。我一见就喜欢。一会儿再让她们来陪我!”这显然不过是句客气话,顾家四个小姐也没有当真,只躬身谢过了。

    一旁的镇北候夫人、并其他几位贵妇人也依样拿出见面礼来给了。其中一位长眉细眼,偏生一张脸又像面团般肥肥白白的英国公世子夫人笑道:“一会儿待爷儿们从马场回来了,也要领来见一见顾府的妹妹们。想必都还没有见过呢!”

    老夫人含笑点点头。——念阳公主向来偏疼男性小辈,尤其是品貌出色、出身于贵族世家的公子们,更是得她青眼。这样的晚宴,一向是少不了这些王爵伯候家的少爷的。

    回到了座位上,顾成宛笑了一声。低低对顾成卉道:“不知道一会儿会有什么样的人来呢……”她方才头一回近距离接触公主、侯夫人,紧张的情绪一消,小脸就被兴奋地泛起了红。

    一个穿藕荷色滚雪细纱花笼裙的姑娘忽然捂嘴笑道:“原来你们是顾家的,怪不得我以前从没见过呢。哎,你们几个都是行几呀?叫什么名字?”她的态度又似是傲慢、又似是天真,忽然指了顾成卉笑道:“你生得倒真是好看!”

    顾家几个姑娘对视了一眼,还没说话,她身边一个看上去略微年长几岁的姑娘便无奈地喝了一声:“四妹妹!”接着抱了几分歉意地向顾家小姐们笑道:“我是司马家二姑娘,这是我的四妹。她自小便是这样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有什么疏忽的地方,你们可别介意。”

    三个庶出姑娘还没说话,顾七就“呀”地一声笑道:“原来是忠渊伯司马家的姐姐们!小妹顾氏行七,名成欄,见过二位姐姐。”

    顾成卉一个穿越来的灵魂,自然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忠渊伯,只依样笑着向两位司马姑娘见了礼。

    “我单名一个音,她单名一个珠,我比你们虚长几岁,叫我音姐姐就好。老是司马、司马的,倒显得生分了!”年长的司马音态度亲切随和,几句话一过,就和顾家的姑娘们都熟络了起来。而司马珠也正像她所说的那样,一副天真的小孩脾气,说话直来直去的,似乎倒是没有什么恶意。

    几人凑在一处聊了一会儿,只见念阳公主拍了拍手,乐声忽然大了,无数管笙箫竹加入进来,似是被清风卷裹着,散散漫漫地飘荡开来。顾成卉和几个姐妹刚刚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司马音便笑着解释道:“你们第一回来,恐怕还不知道公主娘娘的规矩。乐声一起,就是要开席的前奏,一会儿在马场上的少爷们就要回来拜见了。”

    顾成燕吃了一惊,吃吃地问:“见外男已是不妥了——难道还要和我们一同入席?”

    不等司马音说话,司马珠抢先道:“那倒不是,他们自有别处去——只不过现今长辈俱在,又都是些往日相熟人家的哥哥们,哪用得着在意这么些个酸腐规矩?不是我说,也只有那些小门小户的,才把道学先生的话当圣旨听呢!”

    这个司马珠的确是不会说话之极——她们忠渊伯家自然与这个公、那个伯的相熟,可顾家老爷不过是一个从三品,眼看晋升无望……如今她又当着顾氏姐妹的面说什么“小门小户”……果然司马音尴尬地笑了笑,忙指着远处道:“你们瞧,他们可不是来了吗!”

    顾家四个姑娘听了,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也不光是她们,此时席上的年轻姑娘们都微微晕红了双颊,静下了谈天说笑的声音,目光投向了远处。

    只见六七个华服少年远远而来,有的还托着弓箭、腰间别着配刀,其中一个白衣公子手上抓着一块丝绸,漫不经心地拖着步子走来。顾成卉目光一扫之下,“啊”的一声险些就要脱口而出:那不是别人,正是月余没了音讯的许世岚。

    ps:

    十分感谢寒影同学的平安符~!破费了哈~~~还有呃,两张评价票……

    提起这个满脸泪……

    这章好像对环境描写得有点多?我写得不是很顺手~~你们将就看~~

    昨天去看了一个电影,新上映的,超验骇客

    看得我好生气啊!不管多么智慧、强大、占尽优势的反派,就是tm占领不了地球啊!

    就不能让人反派好好统治一次地球吗??反派容易吗??

    前方剧透警告,请没看过电影的人回避:

    那么强大的智能网络,一个病毒就搞死他了!

    就好像地球上战力最强的男人,得了一个感冒,嗝屁了……

    编剧,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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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打扰(两章合并一大章)

    或许是猜到了顾家小姐们认识的人不多,一旁的司马珠带着自得给她们一一介绍道:“……打头穿海天一色道服,腰间系玉带的那位,便是靖海候世子了。跟他说笑的公子,却正是我们家大哥……”

    说过了先头几位,司马珠忽然一笑又对顾家几个小姐道:“看见了那位穿白衣的没有?就是生得十分好看,手里拿了丝绸的那个……说起来,他的家世恐怕也仅仅是和你们顾家相去不远罢了,多亏有一个好姨母,这才得了皇上和公主殿下青眼……”她语速快如落珠,司马音要拦已是来不及了。

    顾成卉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仔细看了看司马珠,极是不明白——堂堂侯府怎么会养出这样性子的一个女儿来?光一个小小顾家后院已是乱七八糟,这样性子是怎么在侯府后院之中生存到今的?

    不光是她,顾家和许家即将要结成姻亲的事几个小姐早就听说了,此时听司马珠把两家都一阵奚落,不由都沉了脸不肯说话。顾七的样子似乎尤其恼怒,紧紧咬着嘴唇,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冷笑了一声道:“司马姐姐家世显赫,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等小门小户的。”她把小门小户咬得特别重,竟是连一声“珠姐姐”也不肯叫了。

    顾七这样显眼的态度,不由叫顾成卉连连多望了几眼。司马珠虽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一双眼睛却也困惑地在众人脸上转了转——按理来说此时司马音只怕又要出来打圆场了,可是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她开口。顾成卉不经意地一瞧,只见司马音的目光在顾七身上流连了半响,却只微微笑着不肯说话。

    就在此时,一群少年已走至了眼前。

    许世岚一双桃花眼一扫,正好与顾成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一侧唇角一勾,好像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就要跳出来了——然而下一刻他眼珠一转,那笑容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紧接着脚下不停,目不斜视地过去了。

    顾成卉面上丝毫不露异色,若无其事地吃了一口茶。

    左手边的顾七盯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一群少年公子来到上首处给念阳公主和诸位长辈见礼,席上顾老夫人此刻忽然见了未来亲家的公子,颇有些喜色,忙拉了许世岚嘘寒问暖了几句。靖海候世子笑道:“顾老太君可不知道,方才致斋可是显了一番好身手——”

    顾七手上的茶杯一直定定地放在唇边不动,此时忽然好像控制不住似的叹了口气,对顾成燕低声道:“原来许大哥号致斋。”她唇边便浮出一个淡淡的笑。顾成卉见了忽然心中一动——

    这时席上念阳公主听了,对许世岚笑道:“可是真的?你手上又为什么拿了一块丝绸?”

    “回公主殿下,刚才我们比试射技,于世兄与我打赌,赌我不能在百步之外射中树枝上系着的一块红绸。”许世岚微微一笑,吸引住了在座夫人们的目光,手上缓缓展开了那块丝绸。只见那丝绸不过半尺见方,正中间赫然一处撕裂的小洞,似乎正是为箭矢所穿,顿时激起了周围人一片惊叹之声。

    如此小的一块布料,系在百步以外的树枝上,还要被风吹得不住飘扬——而许世岚居然能够一箭穿丝而过,真可谓神乎其技。

    念阳公主一拍席面,笑着赞道:“好射技!有这样的神射手,当真是我大盛之福,怎能不赏?”说罢便回头吩咐侍女,“去取黄金十两,美酒一壶来给许公子。”

    许世岚立时躬身谢了恩。

    一群贵公子们此时俱与长辈见过了礼,念阳公主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正该开宴了。”

    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听了,立刻弯下腰来扶着念阳公主的一只手臂站起身来,同时口中唱道:“传旨开宴——”

    客人们身后侍立的小太监们一声传一声,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将旨意传出了殿门。

    顾成卉眼见四周的宾客们纷纷起身,一时之间有些迷茫,只好跟着站起来。司马音见了她的神色,笑道:“只怕你还不知道罢,我听我母亲说,今日的宴席可不是在陆地上开。”

    “莫非是在湖中?”一旁也跟着站了起身的顾成宛听了,不禁咋舌道。

    她话音刚落,就见远方的湖面起了变化。

    原本天色已是黑下来了,湖面上一丛从的荷花静静地在黑暗中伫立,只能模糊看出一个大概的影子。忽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无数手掌大的光球,漫漫洒洒地飘荡在湖面上的天空,顿时映得湖水、荷花半明半暗,恍如梦境。

    荷花丛的深处渐次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灯烛,碧绿的荷叶一片连着一片,在次第点亮的烛火下像一幅画卷一样缓缓铺开,间或点缀几朵别样红荷,美得仿佛不是人间。

    从湖面的另一侧,驶来了一列中型画舫——每一只船都有五丈余长短,中间放置了一张长黄花梨木案几,打眼一望,案上酒菜果点灯烛都已经备齐。待画舫都靠了岸,念阳公主当先走出殿门,回头朝包括了顾老夫人在内的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笑道:“此一舟能纳十余人,就让他们晚辈分成男女两船,自去登舟罢了,我们几个也好好说说话。”

    老夫人听了,有些担心地朝孙女们看了一眼,也只能笑着应了。

    司马音笑道:“几位妹妹,不若咱们同乘一舟,你们意下如何?”

    虽然方才司马珠言语不当,惹了顾家姐妹的不爽快,可到底司马音待她们是很亲切友善的,因此除了一个顾七之外,其余几人都点头应好。六个姑娘一路来到一艘画舫前,由撑船的仆妇伺候着上了画舫。

    舫上已坐了四五个华服少女,正热热闹闹地说笑着。司马珠一登船,便冲其中一个穿曳地飞鸟描花长裙的姑娘嗔怪道:“卫陶儿——你脚程倒是快,一个不留心就撇下我们上了船来了?”

    那叫卫陶儿的,正是孙药灵所嫁入的卫家的嫡系嫡女,世家出身,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她拿眼斜了斜司马姐妹和她们身后的顾家几位小姐,微微笑道:“咱们总要到一艘船上来的,你急什么?”

    司马音笑着为顾氏姐妹引见了,小姐们互相之间见过了礼,俱都落了座。这时船首仆妇一撑嵩杆,画舫便缓缓地动了。

    一个小姑娘哇地一拍手,笑道:“船走了,船走了!”她似乎是卫陶儿的妹妹,叫卫希儿,看样子和顾七差不多年纪,模样天真。

    顾成卉从上船起,就静静地不发一言,见过礼之后只坐在一旁吃酒。不愧是公主家的宴席,菜色酒水精美可口之极,只是她也不敢多吃,用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画舫上熏着一种避蚊虫的异香,清凉的夜风裹着琴音、香味吹拂着周身——哪怕只是坐着,确实也是极好的享受。

    顾成卉扫了一眼身边的小姐们,心中又想到了许世岚。——不知道叫他去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看他的样子,倒似乎是平平安安,只是怎么也没来报个信……

    “五姐你瞧!”顾成宛忽然伸手朝一处荷花丛指去。

    顺着她指出的方向,顾成卉眯眼一瞧,居然是一个翠衣女子盘膝坐在荷叶之中,一尾古琴置于腿上,铮铮而奏,乐声清越动人。这一下,船上其余的姑娘们也看见了,纷纷惊叹着笑道:“公主殿下的心思可真是世上少有了!快叫那撑船的仆妇驶近了,叫我们看一看!”

    仆妇应了一声,依言而行。凑近一看,原来是那翠衣乐师坐在一只荷叶造型的小船板上,离远了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水,哪里是船。这一丛荷花里是个琴师,想来别的荷花丛里也是一样——一阵夜风拂来,吹起了无数飘飘悠悠的盈盈光球,在黑色夜空的幕布下更如梦幻一般的美。卫陶儿终于忍不住好奇道:“这是什么灯?怎么这么轻,风一吹就四处飘——但是又不会着火?”

    公主府一个伺候酒水的侍女笑着道:“回卫姑娘的话,是我们公主殿下心思巧。她使人在极轻极薄的软烟罗里,撑上了细竹架,攒成一个球形,轻若羽毛,自然风一吹就走。里面可不是烛火,而是特地为了今儿宴席捉的萤火虫——一只光球里仅有四五只,也不至于叫这些虫儿憋闷而死了。”

    这一回,连顾成卉都忍不住暗暗赞叹:不仅是为念阳公主的心思,更是为了这些光球背后的豪奢手笔。萤火虫暂且不提,光说这软烟罗如烟似雾,乃是薄纱罗中最昂贵稀有的一种,可算是有价无市,拿着银子也买不着。但是在公主府,却只拿它来做灯!

    卫陶儿性子活泼好玩,此时听说那球里有萤火虫,当下哪里还忍得住,探出去了半个身子,伸手去抓光球。

    一只柔软轻盈的光球本来轻轻浮在水面上,此时正好一阵凉风吹来,那光球又悠悠地飘了起来,恰恰与卫陶儿的手指擦过——卫陶儿心中一急,追着光球到了顾成卉的身边,再度探出手去。

    就在此时,画舫忽然重重一顿——卫陶儿一个收不住势子,身子向前一跌,眼看着就要摔出去了——顾成卉眼明手快,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角,硬是把她给拉了回来。

    卫陶儿吓得脸色青了又白,手捂着胸口一时说不出话。她妹妹急了,扬声朝那撑船的骂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突然震了一下子,若是我姐姐出了事,看你拿命来赔!”

    那撑船仆妇忙连声求饶道:“是那一边又来了一艘画舫……”不待她说完,只听一片荷叶的转角处传来一声男子的笑语:“竟真撞上了!看来我于撑船上,没有什么天分。”

    其余的姑娘顿时熄了说话声,往荷叶丛的转角处望去。只有卫陶儿朝顾成卉感激地点点头,低声道:“方才多谢你了。”

    顾成卉应道:“举手之劳罢了。”二人相视一笑,随即把目光也投向了不远处驶来的画舫。果然那艘画舫上坐着饮酒取乐的,就是方才那一群贵公子——船头一个手里还拿着嵩杆的,却是一个身穿玉色书生袍的儒雅少年。那少年将船退了半丈有余,遥遥举起了一杯酒,笑道:“方才撞了妹妹们的船,是我的不是。卫经远在此给各位赔罪了。”说罢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原来是自家人撞了自家人——这个卫经远正是卫陶儿的嫡亲兄长。此时卫陶儿身边一个叫刘芷的姑娘笑着起哄道:“卫大哥,方才你险些将陶儿妹妹撞落了船去——这样一杯酒就能抵得数了?”

    顾成卉忽然听一个熟悉的轻佻嗓音笑道:“叫他撑船的主意是我出的,不如让我过去向各位妹妹谢罪罢。”

    说话之人正是许世岚。随着这么一句话的工夫,他已从画舫里转了出来,一张俊俏面容映着漫天的柔光,更显得好像有种吸人沉醉的魅力一般。

    方才还在取笑卫经远的刘芷看清了他的样貌,脸一下就红透了。许世岚足尖一点,轻轻巧巧地跃过两只船之间长达半丈的空隙——惊得这边几个姑娘都抽了一口冷气。而当他落在顾成卉的画舫上时,手中却是稳稳的,连酒都没有洒出一滴,刘芷当下便叫好道:“许公子好身手!”

    司马音看着许世岚入了画舫,忽然压低了声音对顾七说道:“我妹妹的话,我是不认的——许致斋文攻武略,人品相貌,都几乎无可挑剔,算是不世出的佳公子了。”

    顾七的脊背顿时僵直了。她转头看了司马音一眼,半响才笑道:“没想到音姐姐对他的印象倒是很不错。”

    “岂止是我——”司马音笑道,“你瞧刘芷,眼珠儿都不肯多转一转。刘家你是知道的吧?她父亲是内阁学士,走得跟卫家很近。以家世上来说,配一配许家的公子,也不算不合适……”

    更何况还有一个陈昭妃在——有了这一重,就是世家贵女,许世岚也是娶得的。司马音这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顾七心里也想到了。

    忽然画舫的船首微微往下一沉,原来是卫经远也上了船。顾七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司马音几句话上,僵硬地笑道:“音姐姐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司马音一笑,低头在顾七耳边说了几句话。

    不远处刘芷的声音又带着笑意响起来:“许公子再斟一杯酒,向陶儿妹妹陪个不是罢!”

    这群贵女往日便玩笑惯了的,男女大防本就看得不重。加之长辈现在又不在身边瞧着,倒越发有些随意了。刘芷竟亲手给许世岚满上了酒,几个小姑娘拍着手看他又饮尽了,一片笑闹声不绝于耳。

    卫经远也不来解围,只笑着朝卫陶儿走去,道:“方才你没事罢——”话音未落,目光一瞥,落在她身边顾成卉的身上。

    此时恰好又有几只光球被风吹起,几片柔柔光晕羽毛般划过夜空,从正面看去,正好映亮了顾成卉的耳垂处,仿佛有人素手摘了月光,制成耳珰盈盈地挂在她的脸颊旁。顾成卉尚自不知,见卫经远望来,只微微一笑,行了个半礼。

    卫经远一时说不出话了——他费了好半天的劲,才移开了目光,再望向自家妹妹时,却已经忘了自己下半句话要说什么。

    卫陶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听说这些光球里有萤火虫,本来正要去抓。被你一撞,不要说光球了,我都险些栽了下去。若不是这位顾家的妹妹……”她转头示意了一下,“我恐怕已经在水里了!”

    卫经远忽然之间又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看顾成卉,心下竟没来由地微微一喜。他笑着对顾成卉道:“家妹性子跳脱,多亏了顾姑娘伸手相助,不知……”他正踌躇着想问问顾成卉在家行几,突然只听公子们乘坐的那艘画舫上传来一声:“月亮出来了!”

    卫希儿听了,忙探头去看。“今晚月色真美——姐姐快过来看!”她这一声不要紧,顿时引得几个姑娘都凑了过来,恰好站在了顾成卉的身边,叽叽喳喳地笑着要出彩头来作诗。这么一闹,卫经远后半句话只好吞了回去,一张俊面微微发起了热。

    顾成卉笑着道了一句:“举手之劳,无足挂齿,你和陶儿妹妹都太客气了。恕我失陪——”说罢笑了笑,站起身走了开去。

    虽然似乎在权贵世家的交往当中,男女大防守得不严,可顾成卉终究没有忘记自己所处的境况。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老觉得顾七盯着她的目光阴森森的,更不敢和卫经远一个外男多说了,走到一旁自己动手斟了杯酒,慢慢地吃。

    许世岚离得不远,见了顾成卉便对她笑道:“顾姑娘原来也在!方才多有失礼了。”

    连卫经远都没多理会,顾成卉更不肯和他说话了——顾七的眼睛简直像刀子似的,扎在她的后背上——当下只默默地福了福身。许世岚见状,也不多说,微微一笑。随后便转头对卫经远道:“卫世兄,我们也该回去了。女眷们的船上,实在不好耽搁得太久。”

    卫经远尚自发着呆,被他一叫顿时回过了神,忙道:“正是、正是……”便随着许世岚一道,往自己的画舫走去。经过顾成卉身边时,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一旁的司马珠正好找她说话,到底还是有几分失落地走了。

    “卉姐姐怎么不去看月亮呢?”待那两位公子走了,司马珠笑吟吟地拉着顾成卉的袖子问。“我瞧你一直也不大说话,莫非觉得有些拘束了?”

    不等顾成卉做出回应,她又笑道:“不要紧的,多来两次就好了!今年秋天的宴席,我定要和公主娘娘说,还要请你们再来。”

    顾成卉保持着笑容,瞧了她一眼。方才许世岚在她身边走过时,压低了的一句耳语忽然又在她脑海里重放了一次——

    “离司马远点!”

    众目睽睽之下,许世岚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顾成卉想了想,始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对司马珠笑道:“我天生性子就沉闷,跟我呆在一处怪没意思的。司马妹妹要是想去找她们玩儿,可千万别顾及我。”

    司马珠撇了撇嘴,摆出一副指点她的样子:“就是沉闷才更要和人相处呢,越闷着岂不是越不会说话么!”

    顾成卉发现司马珠不是性子直,根本就是性子惹人讨厌。加上因为许世岚的提醒,她现在心里加倍地提防着司马姐妹,因此只笑了一笑便不再说话。司马珠果然失去了耐心,甩手道:“我去那边坐坐!”便起身去找卫希儿聊天了。

    顾成卉也不在意,仍旧斜倚着栏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司马氏姐妹。不远处的司马音和顾七不知道正在说什么,头凑在了一处,显得特别投缘。司马珠这边就有意思了,她刚走到卫希儿身边,后者就不由自主地退了小半步。

    司马珠道:“你们赏月作诗,倒是会附庸风雅。”

    卫希儿没说话——恐怕也是没话可说。司马珠又道:“对了,咱们去捞那些光球吧?我可不是你姐姐那小矮个儿,我的胳膊长。”

    顾成卉在后头听见了,几乎没喷出来——一边坐着的卫陶儿把这句话听了个正着,阴着脸站起来,走到顾成卉身边坐下了。司马珠见自己又闹了一个不愉快,当下也不再和卫希儿纠缠,只扁着嘴坐在司马音和顾七的身边。

    也不知她们在说什么,很快的,司马珠也将头凑了过去,嘀嘀咕咕地说起了小话。

    望了一眼卫陶儿气鼓鼓的侧脸,顾成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两位司马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陶儿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的感觉倒是蛮灵敏嘛——虽然你救了我,可我也不好在背后嚼舌根子。不过时间久了,你自然会知道。”接着笑了笑,转开了话题。顾成卉闻言,也只好按下了心里百般疑惑,无事人似的跟她说了几句。

    半丈以外的那艘灯火辉煌的画舫,正逐渐驶离顾成卉的这一艘,在小姐们的身后转了一个弯,从侧面走了。

    那艘画舫上,卫经远正好也靠着栏杆坐着,他不经意一抬头——顾成卉静静地坐在挥洒下来的一注月光里,清丽得仿佛由湖碧与月白两种颜色凝成一般,模样翩翩出尘,一时竟不知她与夜月哪一个更皎洁些。

    贵女们的船逐渐远了,卫经远手里还握着一只酒杯,滴酒未动,兀自有些发呆。

    顾家他是听说过的——当然也是全仗了顾老夫人的名头。算起来,那位顾姑娘满打满算也就只和他说了一句半的话——可是不知怎么,她身上好像有种特殊的、从容的风度,使她光芒四射……卫经远面对她时,只觉得自己如同微尘一般。

    想着想着,他眼前一片月白色衣袂飘扬,一个人坐在他身边——正是许世岚。

    一见到许世岚,卫经远忽然想起他曾经和那位顾姑娘打过招呼,当即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没想到……致斋,你认识的人——倒是不少。”

    “哦,你说刘姑娘?我方才也是头一次见……”许世岚往椅背上一靠,用他特有的懒洋洋的口气应道。

    “不、我不是说刘芷那丫头——另一个,嗯,个子到这儿的。她叫什么名字?”卫经远在胸口处比了比。

    “噢——你说的是顾家的那个。”许世岚挑起了一个笑。“打听她做什么?”

    卫经远虽然觉得,对方那双桃花眼可能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心里羞窘得只想跳进湖里去,可面上神色却越发严肃郑重起来:“她对家妹有相助之恩,我自然要同家妹日后登门拜谢的。”

    许世岚靠在椅背上,将头仰了出去,望着亮晶晶的夜幕笑道:“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或行几。只不过,我听说如今顾家没出阁的姑娘里,就只有一个嫡出女儿了……”

    卫经远恍然大悟——他低低地自言自语道:“是了。那等从容气派,必是嫡女无疑……”他想到此处,顿时好像活泛过来了一点,带着两分感激,笑着冲许世岚点了点头。

    许世岚也笑得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回应。

    就在二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只运送酒菜果点的小舟驶近了来,舟上一个小太监扬声道:“各位爷,烦您老们靠靠岸,沈骑都尉在正殿相候——”

    画舫里安静了片刻。

第129章 沈骑都尉

    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好像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面色红红的,眼神发虚。一片静默之中,只有他忽然将头上青玉冠一把扯下来,掷在那小太监身上,含含糊糊地骂道:“什么沈骑都尉!没见我们正喝酒呢——叫他从哪来的……”

    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蓝衣公子给拉住了,用一只果子把他没说完的半句话给堵了回去。

    蓝衣公子跟那瘦弱少年正是本家的堂兄弟,毫不客气地低声斥道:“你胡呲什么!也不想想,姓沈的骑都尉,除了那个沈家二少爷还能有谁——!”

    瘦弱少年一下子酒就醒了几分,闭了嘴。而那小太监似乎全没看见画舫上发生了什么事,抱着那顶扔在他身上的青玉冠,只笑道:“奴婢谢申公子赏!”

    蓝衣公子这才松了口气——毕竟是在公主府上,若堂弟喝醉了酒,又教训了公主娘娘的下人,那闹得可就尴尬了。这小太监知情识趣,一句话化解了他不少麻烦,当下便又抛了一锭银子给他,笑问道:“沈世兄没有提起是什么事吗?”

    那一锭银子入了怀,小太监的神情反倒郑重起来:“沈骑都尉今晚本是受邀而来,但半路上因为公事折返而去。方才却急急地又来了,先是面见了公主娘娘,接着便叫我前来叫各位爷回去。”

    画舫中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只是听起来毕竟好像是念阳公主的意思,当下靖海候世子便嗤了一声,带了些嘲讽道:“既然沈世兄还等着,我们这就过去罢。”说罢吩咐船夫转向,跟着那只送酒菜的小舟驶向岸边。

    琴筝丝竹之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没人说话,湖面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船破开湖波的轻微水声。

    可能是出什么事了——这是每个人心上不约而同的想法。

    船在岸边停下来,一群贵公子从一条木栈板上回到了正殿。卫经远四下望了一望。只见远远的湖面上只剩下了一只船——从灯火处看起来,似乎正是顾成卉所处的那一艘,此时也正往岸边驶来。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一抬头,却正好迎上了许世岚含笑的双眼——卫经远心下疑惑,仍朝他点了点头,道:“我们进去罢。”

    进了正殿,立时就能感受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凝重气氛。

    只见念阳公主倚在主位的扶手上,皱着眉头,满脸都是被搅扰了兴致之后的不耐烦。英国公夫人、肃亲王妃。包括顾老夫人。俱是神色苍白肃然。偶尔才互相低声地说上一两句。

    只不过——虽然在座有念阳公主这样的天潢贵胄、又有肃亲王妃这样的超品命妇——可是整间正殿里的气势,隐隐都被坐在右下手的一个黑衣年轻人夺走了,叫人反倒忽视了那些贵人们。

    那年轻人气势渊沉岳峙,他虽端坐不动。却好像有风雷在他身上蓄势待发一般——只要一走进正殿,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他身上。

    黑衣年轻人像鹰似的目光锐利地在进殿众人身上扫了一遍,微微蹙起眉毛,沉声道:“女眷呢?”

    他似乎并没有特别的问话对象,但一个小太监却浑身一激灵,忙肃正恭敬地道:“回沈骑都尉的话,已经遣人去请了,想来左不过片刻就能回来。”

    说来也巧,他话音刚落。殿外就响起了少女清脆娇俏的唧唧喳喳之声。当先一个穿石榴红织锦八幅裙的年轻小姐,脚步轻快地走进正殿,身后跟了一群年少的姑娘。她们向念阳公主和在座的夫人们行了礼,那穿石榴红裙的姑娘便偎在英国公世子夫人的身边,偷偷瞥了姓沈的黑衣年轻人一眼。笑问道:“母亲,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把我们都叫回来了?”

    英国公世子夫人没有说话。念阳公主摆了摆手,道:“晏安,你把事情跟他们说一说。”她眉宇间没了饮宴时的勃勃之意,只剩下一片不耐和沉重。

    再看一看沈晏安的神态,姑娘们此时似乎也感到了事态的不同寻常,都敛了笑容,乖乖地坐好。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晏安一人身上。

    顾成卉打量了他一眼。此时不光是她,所有年轻姑娘们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来回流连,毕竟这么冷漠又好看的男子确实太少见了——

    沈晏安站起身来,大步走至堂中。他一双眼睛如同黑夜般凉寂高远,五官仿佛刀刻岩雕似的冷峻深邃——明明年纪轻轻,浑身却散发出一种饱阅星霜后的成熟与凝重。

    一股夜风从殿外灌进来,吹卷起沈晏安的黑发与黑衣。他开口了——嗓音低沉醉人,可内容却在一瞬间让众人都白了脸:“京中出现乱党纵火,已经有两条街和半条胡同都烧毁了。”

    一位年纪二十左右的少妇颤声问道:“怎么——竟烧了这么大一片地方……是哪里着了火?”——方才这些贵妇人们只听说了京中乱党起事,并不知道详情,此刻听了沈晏安的话,脸色不比小辈们好看多少。

    沈晏安垂下一双漆黑得好似能够吸人魂魄的眼眸,淡淡地道:“通阳门大街、合和街、羊角胡同。”顿了顿,他又道:“火势一起,就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不然,恐怕烧的不止是这些地方。”

    “这些天不是日日都有禁卫军、巡防司巡逻吗?城门夜里也都关着,这帮乱党是从哪里来的?”座中有人急声问道。

    沈晏安扫了那人一眼,没有开口。那人正是司马姐妹的大哥,忠渊伯的嫡长子司马元——如此身份,被沈晏安瞧了一眼,竟就闭嘴不再追问了。

    “此时禁卫军和巡防司都已出动搜捕乱党。为防万一,还要请公主殿下出借府中侍卫,护送各位夫人小姐回府。诸位——”沈晏安转头对在座的公子们道:“若是有武艺在身的,不妨随侍卫一道沿路保护。”

    念阳公主点了点头,靖海侯世子立刻道:“沈世兄呢,你又要去做什么?”

    “清匪。”沈晏安短短两字如钟音般清越,靖海候世子顿时不说话了。沈晏安也不看他,只朝念阳公主行了一礼告辞。转身便走出正殿——他脚步沉稳,行动如风,片刻间已去得远了。

    沈晏安一离开正殿,顿时殿中好像马上就少了一种威压,众人都交头接耳地说起话来——顾成卉留意到,好几个小太监都深深呼吸了几口,活像他们刚才在沈晏安身边不敢喘气似的。这样的气势,可连念阳公主都没有……

    顾成卉正出着神的时候,座上的夫人们已经纷纷起身向念阳公主辞行了。念阳公主的神态中带着重重的埋怨和不高兴,只懒懒地虚应了一番。便算与众人告过别了。

    由提着灯笼的侍女领着出了正殿。顺着来路一路走回去。还能看见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数百光球。方才聚在一起玩闹的小姐公子们,此刻都回到了自家长辈的身边,众人如同一条沉默的长龙一般,走在出府的路上。

    天色终究还是太暗了。顾成卉走在老夫人身边,扶住了祖母的手。出了府门口,正好见许世岚从公主府的另一侧绕了出来,手上还牵着一匹棕色高头大马。他径直来到老夫人身边,对她行礼道:“顾老夫人,此次回府一路不易,让我送您一程罢。”

    顾老夫人听了,喜出望外,抓住许世岚的手道:“好。好!那就有劳你了,只是你自己也千万当心些才好。”

    许世岚微微一笑,目光似不经意地投向了顾老夫人手边的顾成卉。他湿润的桃花眼在夜色中熠熠发亮,顾成卉忙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低下了头。这一刹那之间的眼神交汇转瞬即逝。谁也没有留意。

    身后不远处的顾七,目光才在许世岚身上打了一个转,耳根立马就红了。她犹豫了半响,终于鼓起了勇气,走上前两步,声如蚊呐般地叫了一声:“许大哥……”——话才刚刚出口,紧接着身边响起了一个诧异的男声:“哎——致斋,你、你要送顾老太君回府?”

    顾七的话音顿时被盖过了。她转头瞧了一眼,只见说话之人原来是方才撞了她们船的那个儒雅少年公子,似乎是叫什么卫经远的。顾七咬着下唇,暗暗恼恨他不识时务——卫家一帮子女眷都在后头,单他一个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卫经远此刻却顾不得留意旁人的目光了,他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一旁静立的顾成卉,只盯着许世岚,满脸都写着“你好狡猾”四个大字。

    许世岚极诚恳地一笑,走到卫经远身边轻声道:“我妹子来年就要嫁进顾家了,我又与我那妹夫相交甚笃——如今他家老太君在此,我怎能袖手旁观?”

    这原因确实合情合理——卫经远听了,见与那位顾姑娘无关,这才稍稍释怀。他还要再打听几句消息,可是没想到许世岚口才又好,几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回去。

    许世岚打发走了卫经远,回身一看,老夫人正要在顾成卉的搀扶下登车。见他说完了话,老夫人笑着对他道:“世岚你也来扶我一把,你妹妹年纪小呢。”

    许世岚笑着应了一声走上前来,一只手扶住老夫人的胳膊,另一只手打着车帘,微微一用力,老夫人便稳稳当当地上了车,留下了顾成卉尚站在车外。

    就在帘子放下来、二人各自从车前离开之间的一息工夫里,许世岚已经在顾成卉耳边留下了两句低低的、仿佛还带着体温一般的私语:

    “你瘦了,你苦夏?”

    “等我找机会见你。”

    不远处,顾七刚刚要来找许世岚说话——这一刹那被她收入了眼底,顾七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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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冲突与反咬一口

    顾成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回府的一路上,空气里一直飘着或浓或淡、烧焦的味道。顾成卉掀起帘子来往外看,外面黑沉沉的夜里,时不时有一队队士兵跑过,身上甲胄刀剑撞起一阵咔咔轻响。不知哪里传来的悲哭声,飘荡在夜空中。经过通阳门大街的时候,远远地就能看见几处建筑已被烧塌了,黑糊糊一片看不清楚。风吹过时,浓烟味、一股刺鼻的火油味扑进车里。

    忽然一声哭号划破夜空,她定睛望去,原来是一个一身烟灰的妇人坐在废墟边上,生生用手扒出来了一具短小、黑色的尸身——“喜姐儿、喜姐儿……”她被烟熏伤了的喉咙里撕扯着发出了悲哑的哭喊。

    顾成卉的眉心微微一抽。

    “别看了。”许世岚的嗓音忽然响起来,接着帘子被人从外面按了下去,顾成卉缩手不及,隔着薄薄布帘感受到了他手指的温度。

    顾成卉心里不禁一跳。——明明是这种时候、这种事态,在她脑海里盘旋着的,却不是灾民、动乱,而是许世岚暧昧的态度……听着许世岚的马蹄声在外面有规律地响着,又一次——她觉得自己不像话。

    她暗暗骂了自己两句:许世岚一直都是这么一副轻佻多情的样子,至于被他两句话就抓住了注意力?顾成卉,你如今依然处境步步维艰,可倒是还蛮会胡思乱想的!

    若不是对面还坐着一个顾成燕,恐怕她都会抬起手来掐自己一下子醒醒神。

    ……而在顾成卉身后的那辆马车上,突然有人冷哼一声,重重地摔上了帘子。

    回顾府的路,马车队已经走了一大半了,一路以来平平安安,没有一点波折。若不是那些焚烧过后的废墟和一列一列的士兵,顾成卉几乎感觉不到乱党存在的痕迹——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眼见顾府大门在望的时候,公主府的侍卫们便向老夫人辞了行。

    而将女眷们送进了垂花门以后。许世岚也走上来笑着与老夫人行过了礼,一眼都没朝顾家小姐们的方向多看,转身走了。

    短短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委实太过惊人,因此从老夫人到孙小姐们,个个儿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顾老爷和孙氏早已得到了消息,正在二门里等候,此时见了老夫人回府,二人忙迎了上来,一边一个搀扶着她的手臂。便往寿安堂行去。

    在老夫人一行人后头。顾成卉拍了拍前来迎她的细辛的手。有些心不在焉的,也打算跟上祖母的步子。细辛极小声地在她耳边道:“姑娘也真是倒霉,怎么每回出门都要遇到些烦心事……这些乱党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害了多少人了。还不够……”

    顾成卉刚刚有些疲惫地“嗯”了一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着愤怒的低叫:“你给我站住!”

    这句话话音才落,还不等顾成卉、细辛二人回头,只听一个人的脚步声就扑了上来,接着顾成卉只觉自己头发被人重重一扯,疼得她顿时眼泪都泛了出来,她不禁“啊”了一声——同时一个被怒火拔尖了却又极力压制住的声音在她身后哑着道:“我都叫你给我站住了——!”

    与此同时,细辛急切又恼怒的声音跟着响起来:“七小姐你做什么?快放手啊!”

    走在前方的老夫人与顾老爷、孙氏三人,突然听见后面的喧闹声。忙转过身来。

    只见顾七恨恨地盯着顾成卉,一双眼好像要剜下她的肉来似的——但她也晓得厉害,余光瞥见了长辈们已转过身来,她忙要松手,强自笑道:“五姐方才踩着我的脚往前走。我一时太疼了……”

    话没说完,却忽然觉得不对——明明松了手指,可身边顾成卉依然在哀哀地雪雪呼痛,口中直道:“妹妹,你放开我的头发,快放开——”顾七被老夫人和顾老爷的目光一扫,心下发慌,忙想将手抽回来,不料一抽之下却丝毫都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原来是顾成卉一瞬间便已半侧了身体,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头发上。老夫人等人的目光被顾成卉挡住了,只道顾七仍然扯着顾成卉的头发不肯放手,当下老夫人怒声喝道:“顾成欄,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那是你的姐姐!”

    顾成卉垂着头,急切地道:“妹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快放手,切莫伤了我的头发……”

    顾七身后的丫鬟此时终于瞧出了端倪,她顾不得说什么,忙扑了上来要替自己小姐掰开顾成卉的手。顾成卉见她扑来,立时放开顾七,顺势一推,自己踉跄两步,由细辛扶着站住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几息之间,顾老爷的怒喝才不过刚刚响起来,孙氏急冲冲的步子才赶到一半;可是在长辈眼里,事情已经定了性了。

    老夫人一脸阴郁之色,裹了怒意的冷笑喷薄而出:“顾成欄,你如今倒是越发地放肆了。今天敢拽着你姐姐的头发不松手,想必明天就要来寿安堂扇我的耳光了!这样忤逆暴躁的孙女,我受不起,不如明儿我就和五丫头搬出去住罢!”一个晚上下来,老夫人心里所积攒的情绪,此时都找到了宣泄口,疾声厉色得甚是叫人害怕。

    顾成卉以手扶着自己乌云似的黑发,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顾七一时冲动之下,却把自己置入这样的一个境地,当场死死咬着嘴唇,眼里红红的尽是血丝,一句话也不肯说。

    孙氏见了她这副模样,又是气又是急,连连给顾七使眼色——可后者却似乎没看见一样,置若罔闻——顾老爷见实在闹得不成话,忙扶住了自己母亲,好生劝道:“母亲何苦与她一个小孩子生气!七丫头没有规矩,做事暴戾,我和立春一定好好教训她……只是母亲可再别说什么搬出去的话了——您这不是叫儿子羞惭欲死吗……”

    老夫人斜眼看了看孙氏,见她站在一旁闭着嘴巴,好像净等着事态过去一样,当下心里又烧起了一股火。她冷笑一声道:“等到你们去教训,恐怕早已长得歪了!做出这样现眼的事。就站在那里,声也不吭,话也不说,以为能躲得过去……”

    听到婆婆一顿含沙射影,孙氏反而别过了头。

    老夫人怒得一甩袖子,道:“好,既然这样,给我滚去跪祠堂!现在就去!”

    顾七身子颤了颤——顾成卉立刻走上几步到老夫人身边,给她拍背顺气道:“祖母莫要过于生气伤了身子了,小五不过是头发被扯了一下。哪里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七妹妹年纪小。就免了她这一回罚罢?”

    她的声音又柔又清。被扯散了的发髻像水一样滑下来,衬得半张面庞如皎月般动人——

    顾七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还不等老夫人说话,她突然忍不住了,尖声叫道:“顾成卉!我不必你来假惺惺做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情——”

    就在她几乎控制不住,要把看见许世岚从她窗子里翻出一事骂出来的时候,忽然“啪”的一声脆响,顾七被打得偏过了头去,白皙的脸蛋上立时浮起了几道红红的指印。

    顾老爷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只道:“去祠堂跪着。现在就去!”说罢,转身就回了老夫人身边。眼看顾七全身都在发抖,孙氏忙冲上来一把搂住了她,低声道:“不要犟这一时脾气。听话,不要犟这一时脾气……”

    孙氏身边的乐妈妈也走上来拉住顾七的手,也急急地轻声道:“姑娘何必争这口无用的气,快些儿认个错,妈妈陪您到祠堂去……”

    顾七只觉头脑里像是有千百只苍蝇般嗡嗡作响。一阵一阵的血涌上脑子里来。父亲一扬手打来的耳光、许世岚低声在顾五耳边说话,两人目光交汇……如同一幅幅画片似的,不住地在心里晃,此时再听了乐妈妈说什么“认错”,当下再也控制不住,反手一个耳光,重重掴在了乐妈妈脸上。

    “我不必你陪!我自己有脚,我自己去!”顾七嘶声喊道,转身就跑,她身后丫鬟左右瞧了瞧,忙跟上了。乐妈妈哪里受过这个待遇,当下捂着脸愣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丫鬟仆妇们身上看了一圈——痛倒在其次,一张老脸却好像放在火上烧似的……

    “让她去!别管她!”顾老爷一句断喝,止住了孙氏急切的脚步。

    顾七这一下,无异于火上浇油。孙氏忙吩咐乐妈妈跟上去,别叫七小姐走远了——顾老爷见嫡母一张脸阴阴沉沉,硬是压下了火气,叫上了孙氏,恭恭敬敬地把老夫人送回了寿安堂。主子们闹得这么大,下人们不禁也有些噤若寒蝉,乖乖地各自随侍、散了。

    乐妈妈捂着脸,一路来到了祠堂。

    远远的就能看见,祠堂里连支灯烛也没点起来,黑鸦鸦地门窗紧闭。乐妈妈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有几分茫然地四处扫了一圈。她额上渗出一点冷汗,脚步也加快了——嘴里一面叫着“七姑娘”,一面匆匆地张望。

    没走出两步,却见守垂花门的黄婆子也捂着脸,慌慌张张地扑到了跟前,两人险些撞到一处。黄婆子一见是乐妈妈,顿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乐妈妈,您快去罢,方才七小姐打了我,就往外院跑了……”

    乐妈妈一拍大腿,忙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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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我的码字速度忽然之间从一个小时一千多,变成了一个小时快两千,哦呵呵

    我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德智体美劳终于全部都长出来了!上帝在褒奖我!

    德:长得这么漂亮,真有道德。智:而且漂亮得充满智慧!体:呵呵呵,斯嘉丽约翰森的身体……美:——这个还要说吗?劳:……这个没长全其实也无所谓啦。

    我严肃地想了想,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要回报社会——要不今天双更吧?

    因为我一单更你们就不理我了……真的给我这么(bu)好(yao)看(lian)的人造成了很大压力

    唉,早知道写文这么不容易,我真的就跟楼下大妈一块跳广场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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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那些暗中进行的事(装可怜的加更)

    顾七一面跑,一面觉得自己脸上麻麻痒痒,用手一抹,才发现原来都是眼泪。她当下再也忍不住,“呜呜”地低声哭起来。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红菱一路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此时听见她哭,这才吓得一激灵,悄声问:“姑娘、姑娘……您心里不舒服,就慢点儿走罢?别摔着了……”

    顾七抹了一把眼睛,脚步缓下来了。她四周看了看,找准了一个方向,径直走到一座院子跟前。大门早就关上了,顾七朝红菱一努嘴道:“打门!”

    红菱不敢不从,忙上去叫了门。清脆的女声在院子上空荡开,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揉着眼睛一脸困惑地开了门。“这位姐姐是……”

    还不等红菱说话,顾七就一把推开了红菱和那小厮,冲进院子,带着哭腔道:“三哥,三哥你出来!”

    正屋里的灯亮了。接着门吱吱一响,顾明柏披着一件中衣站在门口。“七妹?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就着亮光,他看见顾七眼睛鼻头红红的,脸上几道指印泡在泪水里,立时对一众下人轻声斥道:“都给我滚下去罢。”

    院里的仆妇小厮忙不迭地回了罩房里。

    顾七抽噎了几声,拽住顾明柏的袖子,就要进屋。顾明柏面色有些尴尬,稳住了她,伸头向屋内说:“你自去罢,不必你伺候了。”

    屋内有个也仅着了中衣的女子应了一声,低着头出来了,朝顾七行了一礼——正是顾明柏的贴身丫鬟别锦。顾七隐约知道是什么事,激愤之下仍微微红了脸,不过这点心绪马上也被她丢得不见了——她跺脚哭着埋怨道:“三哥,你找的那什么冯公子当真是无用之极!都送进一个房里去了,还叫她逃出来——若不是那人无用,我又怎么会受今天的侮辱!”

    “三哥,你没有看见,她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个狐狸!把许大哥迷得五迷三道的,偏还作出一副没事人的干净样子……我呸!我瞧与她那姨娘一样,都应该是被送进窑子的命!今儿都是因为她,我才挨了打——父亲和祖母还叫我去跪祠堂……”

    “我不管,你再去安排个人来,无论是什么地痞无赖都行,赶紧把她掳了去!我倒要看看,到那时候她还怎么在许大哥面前装冰清玉洁!”

    一番激烈的抱怨和哭诉罢了,顾明柏却沉吟了好半响都没有反应。顾七见状气急道:“莫非三哥如今也要向着她去了?那我不如上吊死了的干净!”

    顾明柏这才笑道:“瞧你这个急脾气。我几时说了不肯?你当我像母亲似的,做事还前瞻后顾。犹豫不决么……你既定了要这么办。便这么办就是。上一回算她运气好。这一回我来个大的,看看她要怎么跑、怎么喊救命。”明明是充满戾气的话,可是顾明柏却越说越轻柔,甚至春风般笑了起来。斩神

    见到自家哥哥这个模样神态。顾七这才算放了心。此时正好听见院门口有人说话的声气,隐约听着似乎是乐妈妈。顾七朝顾明柏点了点头,郑重道:“那我可全靠哥哥了。”

    顾明柏应道:“我知道了。待此事一了,我跟二姐会向母亲提一提你的亲事。”

    顾七听了,忙垂下头,嗫嚅着道:“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讨厌她。”说是这么说,可耳朵尖却飞红了。

    自家妹子的心思,顾明柏哪有不知道的,当下轻笑一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许世岚现在跟谁走得近。那都是过眼浮云一样的事。最终,只有你才有资格嫁进许家,他也只能娶一个嫡女,做他一辈子的夫人。你这么想想,今儿个你是不是轻率了?”

    顾七只觉血都涌上脸颊了。不肯说话。此时乐妈妈正好在院门口扬声道:“七姑娘,咱们回去罢——太太心里担忧呢!”

    顾七向顾明柏匆匆道:“那——我先走了……”

    顾明柏点点头。

    本来乐妈妈心里头还有些七上八下的,生怕顾七的情绪仍然不好——若是又挨了她几下巴掌,那可真的是白挨,连太太都不会多说什么。眯着眼一瞧,发现顾七虽说面上仍有泪痕,可神情却平静得多了——当下乐妈妈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摸了摸脸,强笑道:“求姑娘跟我回去罢……太太心焦得不得了呢。”

    她摸脸的那一下子,叫顾七看了个正着。只是顾七却也不多说,只沉默地跟着乐妈妈回了内宅。

    时辰已经挺晚了,加之老夫人又早早地回了寿安堂,因此顾七一回后院,被孙氏抓着又说了好一会子话,去跪祠堂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时顾成卉倒是还没有睡。

    忍冬手上正拿了一只牛角梳,慢慢地给她梳理着发丝,待梳完了,又轻轻地按了一会儿头皮。都做罢了,这才半是心疼半是恼怒地道:“七小姐委实太过了!就是再大的不满,也不能就这样动起手来啊——更何况,咱们姑娘哪里惹着她了,回回不都是七小姐上门生事……”

    一旁的半夏啪地一声,把洗脸巾子摔进了水盆里,转头朝细辛道:“当时就是我不在——不然我一定得暗暗地狠掐她几下!”

    想来半夏也是气得狠了,居然不顾主仆之别说出了这种话来——细辛苦笑一下,没有搭腔。橘白忙笑着打圆场道:“好在咱们姑娘有急智,不但没有吃亏,反而……”

    橘白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成卉忽然打断她道:“乱说什么,当心隔墙有耳!”

    屋里四个大丫鬟一时有点发怔,互相看了一眼,满腹不解地闭上了嘴。见顾成卉没有谈论这件事情的兴致,几人安静了一会儿,又说起了其他的闲话来。只有细辛一个,不知怎么话突然少了,心不在焉地开了小半扇窗子。

    见时候不早了,几个丫鬟伺候着顾成卉上了床,便都退出了屋子。

    到了第二天,下了朝的顾老爷带回来了关于这次动乱的确切消息。

    顾老爷啜了一口茶。望着一脸凝重、端坐着的老夫人,道:“母亲,这一次的事……皇爷是动了真怒了。巡防司的守备今儿个奉召入殿,被皇爷问了几句责,当场就摘了帽子——”

    “这也是难免的——这事儿发生了一次,还可以说是措手不及。可昨晚上,堂堂天子脚下,竟然被足足烧掉了三条街!光摘了帽子,我看还算是走运了!”老夫人语调沉沉。

    顾成卉此时正在伺候祖母水烟,低着头只作听不见的样子。又给祖母捶腿。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块背景墙。

    顾老爷现在也没有闲心去管她——他平日虽不怎么与巡防司打交道。可亲眼目睹了那守备被一撸到底成了个庶人,不禁也有些唇亡齿寒之感。顾老爷把茶杯放下,叹了口气道:“说起来那位守备大人,也实在倒霉倒得有些冤枉。最近您也是知道的。巡防司一天三拨巡逻的士兵,从不敢少了一次。可昨天晚上放火的,却不是什么拿刀拿剑的乱党贼匪——”

    老夫人抬起眼皮来:“那是什么人?”

    顾老爷一拍膝盖,摇头叹气。“这件事匪夷所思就在这里了。居然是一些老弱妇孺,趁入夜时分在自己身上、半条街上都淋了火油,就放起了一把火……这些人不跑不动,早随着那些官家宅邸,一块烧死了。莫说这些老弱妇孺说不定本来就是京城人氏,就算是边疆来的。守城门丁难道还会多加注意?防不胜防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皇爷才仅仅是问责而不是问罪,只拿了他官职也就罢了。”

    从小在皇宫里生活,耳濡目染之下,老夫人的政治嗅觉也是极灵敏的。马上就变了脸色:“居然是京城的老弱妇孺?还用得这样惨烈的手段——这岂不是变相在骂……在骂……天家无德吗!这还得了,消息若是传到边线上去,恐怕这一场镇压的仗要更难打了!”

    边境战事不大顺利,迫于天气地形等等原因,西北军与乱党匪兵打打停停——战果没见有多少,军费却持续不停地消耗着——这件事已成了皇上的一块心病。

    边境上如何倒也罢了,如今连京城都遭了两回秧,看来这一次皇上是要有大动作了。老夫人思绪沉沉,没有注意到自己腿上一直以来有规律落下的拳头,忽然慢了、漏了几下。

    顾成卉咬着红唇,眼睛瞟了一下顾老爷,终究还是没说话。

    就在顾府里头说起乱党之事时,京西丽水楼里有人心里也正转着这件事。

    因为昨晚的几场大火,丽水楼今日门可罗雀。因此当这一位身材高大、面皮通红的爷一进门,立刻就有一个小二堆着笑,给他领到了二楼的包间里,张罗着上了一壶好酒、几碟小菜。

    这人面皮虽发着红,可眼珠儿却透着一股黄——明明五官生得也不算难看,可叫脸上这两种颜色一搀和,分外地叫人觉着不舒服。他扔了几粒花生米进嘴里,瞧也不瞧小二一眼,道:“爷有约,去拣几个你们招牌菜去——我等的人来了,你再上菜。”

    小二忙哈着腰应了。

    过了不多一会儿,只见一个穿海青道袍的俊秀漂亮公子进了楼,四处一望,便径直上了二楼,坐在那红面皮爷的面前。

    “哟,顾家老三,你终于舍得来了。”冯立的目光在那漂亮公子脸上转了一转,又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

    来人正是顾明柏。

    ps:

    困死了……哈啊啊啊啊啊——

    怎样,我是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好女人?根本就是义薄云天关云长……呃,不是,是义薄云天宇宙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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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又见潘三娘子

    在顾明柏与冯立在丽水楼会面的时候,老夫人与顾老爷在屋里说过了一会子家国之事,话题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昨晚顾七的身上。一谈到这个事儿,当事人顾成卉就不好再呆了,忙找了个由头退出了正屋。

    走进院子时,她给长莺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点头。顾成卉微微一笑,便自回了西跨院去。

    出人意料的是,西跨院里竟然有一位客人正在等她。

    “什么事又劳动了潘三娘子亲自来一趟?”顾成卉笑着打趣一句,悠然自得地坐下,叫忍冬给潘三娘子上了一杯茶。

    与上次相比,潘三娘子今天看着有些憔悴。她的头发虽然依旧梳理得光滑整齐,可一张喜气的圆脸上不知哪里,却透露出一夜没有安睡的疲惫。潘三娘子双手接过了忍冬递来的茶杯,客气地冲她点了点头——神情态度,比上一次要谦逊得多了。

    “顾五姑娘,我昨儿个听说,和昌公主府的夜宴您也去了?真不愧是顾五姑娘,竟能得到念阳长公主相邀……”潘三娘子没有用茶,脸上堆着笑,连连捧了好几句。

    顾成卉湖水一样的大眼在她身上转了几转,只笑着道了一句:“我也是沾了祖母的光罢了。”便低头吃了一口茶。

    一刹那间,气氛有点儿沉默。

    潘三娘子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四处看了看,低声道:“自从上一回的事以后,我这段时间来总是良心不安。当日那姓冯的托了我一个好友找到我,说要借屋子一用……我对这里头的弯弯绕也不明白,加上那好友又对我有过恩,我也就答应了。若是早知道那冯大爷竟想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她说到这儿,有些义愤填赝:“我是断然不会允的!”

    顾成卉听得好笑,只是也不去戳穿她。潘三娘子这一次来的目的,她也猜到了几分:眼看着上一次乱党的风波就要过去了,居然又闹出一起火烧三街的事来。潘三娘子这是害怕上回那八百两银子不好使了。怕她又起了什么心思……

    “娘子也不必多说。上一回我受了惊吓,娘子一片诚意,我还哪有不明白的?”顾成卉笑道,“娘子是太客气了。”

    潘三娘子听了,脸上神色这才好看了些。她泛起了一个更真挚的笑,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与上回一模一样的红檀木长盒子来,放在顾成卉面前。“象希楼新做得了一批头面首饰,这是我给姑娘留下来的一支步摇……”

    顾成卉瞥了一眼那只盒子,忽然灵机一动。

    那只盒子她是连开也没开,笑着就把它又推了回去。道:“无功不受禄。潘三娘子何必与我这样多礼。”

    眼看着盒子又被推回了自己眼前。潘三娘子嘴里不禁有些发苦。不肯收……不肯收又是个什么意思?是嫌一支步摇不够?还是——若是哪一天她忽然想起来在象希楼发生的事,一个不高兴……

    潘三娘子忙诚恳地道:“我不知道姑娘欢喜什么,送首饰是有些轻率了。姑娘心里若有什么爱物,一定跟我说。万万别与我客气。”

    顾成卉不紧不慢地吃了口茶,忽然觉得若在现代,此时此刻十足就是一个行贿受贿的场面——她不禁笑了一声,对潘三娘子道:“想要的东西嘛……我倒是真没有。”她轻轻在“东西”二字上咬了咬。

    这样明显的一个话把,若是潘三娘子还不知道去抓,就白当这个掌柜了:“那姑娘是想——”

    见也差不多了,顾成卉放下茶杯,恳切地望着潘三娘子。“我有一位闺中密友,与我相交甚笃。如今她临近出嫁了。我们也不能得见……既然潘三娘子盛情,不如我就厚着脸皮求一个人情:由象希楼给我们留一间赏玩首饰的屋子,我们两个便在象希楼聚一聚,说说话。不知道娘子可否给我行这个方便?”

    潘三娘子一愣。

    她明知道这里头必定有猫腻——要见小姐妹,直接上门罢了。哪里用得着拐这一道弯……可连冯立那样的人,潘三娘子都借了屋子,她此刻还有说不行的余地吗?她想了一会儿,便抬头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吧。到时您和我说一声,一定为您留出一间最好的屋子来。”

    顾成卉笑着点点头。二人又就细节谈了半响,顾成卉当场提笔写了一封信,用蜡封好了,交给潘三娘子转递。待此间事毕,她便吩咐忍冬将潘三娘子送出了府。

    潘三娘子的动作几近神速,顾成卉才歇了一个午觉起来,许家的一个嬷嬷就已经到了寿安堂。老夫人对未来的长孙媳妇和自己的五孙女都算得上偏爱,因此也不忍拂了她们的兴致——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孙氏又是百事缠身的主母,顾家实在没有能带着小姐出门的人。不得已,竟叫了林妈妈和乐妈妈二人随行。

    顾成卉瞧了瞧两位门神一样,板着个脸的妈妈,当真是头也大了。不过她面上丝毫没显,仍旧笑盈盈地向祖母谢过了恩,一面腹诽着,一面带着两个妈妈和细辛、忍冬,向垂花门行去。

    一行人刚刚到了垂花门口,一个人影就晃晃悠悠地进了门。那人一身海青的道袍,未及近身已能闻见浑身酒气,一张本来漂亮的脸被酒精泡得歪斜——不是顾明柏是谁?

    其他人见了倒也罢了,乐妈妈一见之下,立时迎上了两步,一把扶住了顾明柏。她被顾明柏的酒气一冲,不禁有些痛心疾首地道:“这才刚到了下午,您就喝得烂醉——长此下去,身子可怎么办才是!”

    顾明柏的手在空中挥了几挥,发出一声含含糊糊的声音。他一双眼已经遍布红丝,扫了一眼乐妈妈,又瞧了瞧顾成卉,口齿不清地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许家小姐请五小姐去象希楼逛逛,老夫人指了我和林妈妈两个跟随。”乐妈妈一边说,一边暗暗撇了撇嘴。林妈妈在一旁闷不吭声,任她回话。

    “象希楼?——哈、哈哈!”顾明柏忽然笑了几声,转头冲顾成卉道:“想不到嘛……你也是个不忌讳的。”

    顾成卉主仆三人一瞬间明白了他言外之意,顿时脸色白了白——冯立那件事,看来顾明柏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很有可能,他在中间也插了手……想到这儿,顾成卉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幸顾明柏说罢,也不再理会什么,摇摇晃晃地转身径自走了。

    反倒是一旁的林妈妈疑惑地瞧了瞧顾成卉的脸色。这目光一注到她的身上,顾成卉马上省悟过来,强压下心里滔天的怒意,勉强笑着招呼两个妈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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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花蕾联合tv又一次颁发给我的粉红票大奖~,mua!你是不是看我加更加得快嗝屁了,所以特地来安慰我?

    身处乐坛几十年,没有流氓的支持,我怎么能获得博士学位?在此我有两句话,想说给诸位民间艺人听:1、今天还有一更,请大家不吝爱护我吧;2、双更真不是人干的活,奴家真的好辛苦;3、有时我不识数

    唉,为了加更,我已经累死好几个神奇宝贝了

    神奇宝贝大师的愿望,离我越来越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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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产业

    马车一路到了铁帽儿大街,径直停在了象希楼门口。

    也是赶了巧了,顾成卉刚从自家的马车上露出一个头,就看见另一侧驶来了一辆高大的马车,一角提了一个“许”字。她领着两个妈妈、两个丫鬟笑眯眯地站住了,静等那辆车上的人下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个戴着帷帽、穿了一身杏黄烟萝纱衣的少女,便由一个丫鬟搀扶着下了车,后面还跟着一个嬷嬷。那少女一抬头见了顾成卉,当即笑道:“妹妹来得倒是准时。”

    顾成卉走上前去,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少女的手,笑着道:“好久不见许姐姐,真叫我想得紧。”二人边说笑,边往象希楼中走。

    林、乐两个妈妈拿眼睛把这少女和她身后的丫鬟嬷嬷扫了一遍,闷不吭声地跟在了后头。进了楼里走了两步,见她们二人一步不离地紧跟着,那戴帷帽的少女偏了偏头——虽然看不清楚神色,只是她似乎有些惊讶地笑道:“不想顾老太君对妹妹这么上心,出来逛个铺子也要遣两个妈妈跟着。”

    这话一出,顾成卉顿时笑容消散了些。她有点不满地把目光在林、乐两个妈妈身上划了划,叹口气道:“两位妈妈和忍冬去歇息用茶罢,省得四处跟着我们,好像我是逃犯似的!我带一个细辛随侍就够了。”

    许云樊带来的嬷嬷,一进门就被一个中年娘子领着去另一间屋子里用茶了;拿眼四处看看,因为受到动乱影响,此时楼里只有几个零星的奶奶小姐。她们身后确实也没有呼呼啦啦地跟着四个人的——顾成卉觉得失了面子,要赶两个妈妈去歇息,也实属正常……

    林妈妈怎么的还不知道,可这话实在是正中乐妈妈下怀。乐妈妈上了年纪,走上几步膝盖都发软,谁乐意跟着顾成卉走走停停,耗上半个下午?更何况,以顾五和太太之间的关系来看。赏钱还是趁早别想的好,这么一来,还不如轻轻松松地坐着喝茶……

    想到这儿,乐妈妈立时道:“既然五小姐都这么说了……”不料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林妈妈给截住了:“——老太太既派了我来,就是要好好伺候五小姐的。没有放着您不管,我自去吃茶的道理。”

    乐妈妈的脸顿时拉长了,她从三白眼的边上,狠狠瞪了林妈妈一眼。她这话一说,让自己还怎么好开口?

    也不知道林妈妈感觉到顾成卉、乐妈妈二人的怨气了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束手站着。望着顾成卉不说话。

    顾成卉似乎觉得林妈妈让她丢了脸面。当下松开了许云樊的手,冷笑了一声。“妈妈既然要给我打官腔,那咱们就不妨把话摊开了说。你且看一看,这象希楼里有哪家的小姐是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这许多人的?妈妈是祖母身边的人。明知道我不会差遣你做这个那个,现在却又来跟我说什么伺候我,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祖母出门前还叫我好好和许姐姐说说话,可有你们在后头跟着烦心,我看不如马上打道回府的好!”

    她一番话说得又清楚又严厉,显是失面子失得狠了。林妈妈被她拿话刺了一通,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也不禁起了些波动,一时间只有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乐妈妈在一旁见了,忙抓住机会劝道:“我瞧五小姐说得也有道理。象希楼这么多伺候的,哪里就缺了我们两个?四处跟着,反倒添了不便。”

    林妈妈被二人轮番说了一遍,此时也没了话,干张了张嘴。算是默认了。从方才起就等一旁的一个中年娘子忙上前笑着打了圆场,领了二位妈妈和一个忍冬,进了次间里头歇脚。

    待她从次间里出来,对顾成卉点了点头,当先就上了二楼,两个小姑娘忙跟上了。

    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大屋子门口,顾成卉朝那中年娘子笑道:“有劳潘三娘子了。”潘三娘子笑着应道:“算得了什么事呢!姑娘尽管放心,我在那一头放了人,闲杂人等轻易上不来的。”

    顾成卉道了一句谢,进屋转身关上了门。

    门才一合上,黄衣少女就把帷帽摘了下来,长呼了一口气。——细辛眼睛顿时瞪大了,失笑道:“我说许姑娘的声音怎么不对……却原来是你!”

    那姑娘忍俊不禁地一笑,哪里是甚么许云樊?分明是许世岚身边的丫鬟雀泽。

    雀泽对顾成卉行了一礼,笑道:“今儿个托了姑娘的福,叫我也做了一回小姐。这也是我们少爷身边的人,她叫白木。”说着指了一指身旁“伺候”她的丫鬟。

    白木似乎也是个爱说笑的性子,捂嘴道:“见过姑娘!今儿个却叫她占了便宜去了。”

    顾成卉微微一笑,暗暗打量了一遍两个丫鬟。她们虽然梳的仍是丫鬟发髻,可二人俱是青春年少,面容姣好,提起许世岚来口气又十分亲近。——联想到许世岚轻佻多情的模样,似乎……这二人的另一重身份也不言自明了。

    想到这儿,顾成卉忽然涌起一股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来——她暗暗嘲笑了自己一句自寻烦恼,忙压下了杂念,笑问道:“这一次的事,倒要烦劳你们两个了。”

    “姑娘客气!”雀泽忙道了一声,转头令白木从袖袋里拿出了几册画纸来。“这是上一回跟您提起的鱼鳞册,一应田土庄院资料上面都写了有。您看一看,若是看中了哪些——我家少爷说了,十日之内就能办得妥妥的。”

    当那两卷薄薄的画册递进顾成卉的手心里时,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情绪,如同海水退潮一般消失了——只剩下眼前一页页翻开的田土地形、文字详解。

    她看得很慢,很专注——似乎要把每一块田地都在脑海里巨细靡遗地构建出来一样。偶尔遇到一些拿不准的,顾成卉便叫来雀泽,二人轻声快速地讨论一会儿;看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她终于指着一页田地的地形笑道:“我瞧这个还算不错。”

    雀泽定睛一看,不觉稍稍有些吃惊。那一页上所载田地,算得上这本册子里头偏贵的了:这块地身处京郊望月山谷玉溪沟口处,一共八十六亩二分上等田,恰好有一条小溪从旁经过。田庄是一处三进的青砖青瓦大院子,前年才刚建得的。这些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院子后头还早搭建好了一个现成的暖棚——

    回想起自家公子隐约透出来的消息,雀泽有些犹豫地笑道:“姑娘,这块地可贵……”

    顾成卉选好了地,心情大好,吃了一口茶笑道:“按一亩地八两银子算,再加上给牙人的钱,七百两够吗?”

    “七百两是足足够了的!”雀泽忙道。

    “那就不算贵。”顾成卉财大气粗地一挥手。雀泽吃惊的眼神早就被她看进眼里,她的虚荣心幸福地膨胀起来,笑着给细辛使了一个颜色,细辛会意,连忙从荷包里点出了七百两的银票与一个印信递给了雀泽。看着雀泽接过了,又把余下的三四张银票收了起来。

    这一下,看得雀泽与白木都暗暗咋舌不已:别看这位五姑娘是个庶出的,可只怕嫡出姑娘也没有这么大的财力!不,不对,就是刚嫁了人的少奶奶,手里攥着嫁妆,也不能一口气买上七百两银子的地啊……

    雀泽忙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恭喜,将册子收了起来。第一件事了了,她又提起了第二件事来:“姑娘,我们少爷让我转告您说,那件生意确实透着许多古怪。”想了想,到底还是把许世岚一堆邀功、卖好的话省略了:“他说他打通了门路,也参了一脚进去,发觉……牵头儿的人叫连二爷,往日京中从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可这门生意的规模相当之大,回报又好,可是在里头呆了大半个月,却不知道做的是什么生意,门店又开在哪里。”

    顾成卉目光闪了闪,“回报好——是怎么个好法?”

    “每个月的红利钱特别高,就算投个几千两银子下去,两三个月就能回本。随后每个月都有相当于本钱一半的红利可拿,若是分别投好几次、或者拉了别人也来投,那利钱就更多了……若是过一段时间不想干了,还能把本钱都拿出来呢。”雀泽记性不错,将许世岚一番话交代得清楚。

    “这门生意,做了有多久了?”

    “少爷提过,好像时间长不过三个月去。可是卷进来的人家却不少,据说京城里有些头脸的官宦人家,不是已经投了钱,就是在等着要投钱呢。”

    听到这儿,顾成卉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嗯,不必多说了——你家少爷投了银子没有?”

    雀泽笑了笑:“不使银子可打探不出这些消息,不过具体投了多少,少爷可从没和我说过。”

    顾成卉又是一脸头痛模样,正色道:“雀泽,听好,这件事很重要。今儿个你一回去,就去见你家少爷——让他务必,马上、尽快,把投进去的钱要回来。能拿回来多少是多少,不过一定要赶快!”

    雀泽被她的神态唬得一愣,忙点了点头。

    ps:

    嗨,大家好吗

    还记得我吗

    肯定不记得了……呵呵呵

    幽怨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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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再次相遇

    两件事说完了,顾成卉本来有心想要提几句乱党之事,可看雀泽已经是一副将信将疑、满腹疑团的神色,也没了说的兴致。当下两人又商定了下一回见面的方式,雀泽再度戴起了帷帽,一行人便都出了屋子下楼。

    才刚刚到了楼下,就听见一阵吵吵嚷嚷。

    一个象希楼里的丫鬟正堵在林妈妈她们喝茶的屋子门口,身后跟了几个粗使的婆子,正跟屋里的人高声对骂。顾成卉扫了一眼一楼大堂——方才零星几个客人大概都被请到了楼上去看真正的好头面去了,此刻一楼除了象希楼的仆人小厮,空空荡荡。

    那边的丫鬟骂得正起劲,丝毫也没注意到她们一行人从楼上下来了:“我本敬你们是些个上了年纪的,不想却是些手脚不干净的老货。我不过才转了一个身,摆在桌面上的象牙簪子就没了,不是你们拿的,莫不是被桌子吃了?今儿个不把东西交出来,你们哪一个也别想出这个门!”

    顾成卉在楼梯上停住了脚步。从她的角度,看不见屋内的人,只听乐妈妈那极富特色的声音不甘示弱地响起来:“说了没有拿就是没有拿——这就是你们象希楼的待客之道?堵着门冤枉我们拿了东西,是谁教给你这样做生意的?还不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哟呵,一个贼子倒要我用上待客之道,也不怕折了你的寿。你也不过是一个奴才,还是一个不干净的,想见我们掌柜就见我们掌柜的,哪有这么容易?”

    乐妈妈气得几乎要扑出来挠她,但立刻被一旁的粗壮仆妇给挡了下来,口中仍不停骂道:“你个小贱蹄子胡呲些什么,还要折我的寿,看我不……”

    “好了,闹什么呢!”乐妈妈的威胁还没有出口,就被顾成卉一句冷喝给打断了。一楼正闹得欢的众人见到两位小姐从楼上走下来。顿时静了场面。

    正在此时,雀泽带来的那个嬷嬷却从另一个房间里转出来了。她给雀泽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姑娘”,雀泽便转头对顾成卉道:“妹妹,我如今事多,不能在外头多呆。我先失陪了,下回你来我家找我玩儿。”

    顾成卉忙笑道:“许姐姐这是给我留面子,妹妹我记着这个情。”说罢皱眉对那个泼辣丫鬟道:“你在这等着,一会儿我回来,好好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泼辣丫鬟眼珠转了转。点了点头。顾成卉也不理她。径直将“许云樊”一行人送上了马车。这才又回转身来,十分严肃地盯着场中众人。

    屋门口处,乐妈妈从一个粗壮仆妇横拦住门的胳膊上方探出了一个头来,叫道:“五小姐。您快去找掌柜的,这个死丫头硬诬我们有人拿了她一个什么象牙簪子……”

    那泼辣丫鬟立时骂道:“我诬你们?倘若你们这些老货真的这样清清白白,就叫我进去搜一搜身!”

    她一口一个老货,骂得连屋里的林妈妈也坐不住了。此刻又听她说什么要搜身,忙从那仆妇的胳膊上方也探出一张脸,冷笑一声道:“我们一个是服侍顾老夫人的,一个是服侍顾家主母的,在府里不说举足轻重,也是有头有脸。你说丢了个簪子。就要来搜我们身,你可想好了,你搜的可是顾家的脸面!”林妈妈一面说,一面斜眼瞥了瞥顾成卉。

    乐妈妈顿时会意,与林妈妈暂时联起了手来。叫道:“是呀,五小姐,您就要这样眼睁睁瞧我们受辱么?再说,屋子里可还有一个您身边的忍冬呢!”

    顾成卉这才慢吞吞地走上来。毕竟她身份不同,因此那些仆妇都避了避,给她让出一条道来。顾成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林、乐二位妈妈道:“二位妈妈稍安勿躁。我看你们说的嘛……很有道理。可是这个丫头,”她冲那泼辣丫鬟点了点头,“她职责在身,如果硬说丢了东西,我也不能强行带你们走。”

    “可是二位妈妈又都不愿意被搜身。这可难办了——”顾成卉用一种谁都能看出来假的神态,装模作样地犯起了愁。就在林、乐两人气结之时,她忽然一拍巴掌,笑道:“有了!二位都是长辈身边的人,决不能轻易让外人搜身,辱了我顾家的脸面。这样罢……”

    说到这儿,顾成卉朝她们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来:“兹事体大,等我回府向祖母、太太禀告过了,想必也就有了解决的办法。与此同时,恐怕还要委屈二位妈妈先在这待上一会儿了。”

    林、乐两个妈妈此时猛然忘了生气,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她们两个和顾成卉都是素来有些嫌隙的,尤以乐妈妈结下的梁子为甚。此时听了顾成卉一番话,哪里还不明白她这是借机在整二人?此一去顾府,来回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时间上倒也罢了,但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哪经得起顾成卉回府去替她们宣传:“林妈妈乐妈妈因为涉嫌偷东西,叫人家给扣住了不肯放哪……”——光想一想,都觉得羞惭欲死。

    林妈妈当机立断,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何苦还要累老太太为我费心,只管来搜便是了。”

    还不等乐妈妈附和,顾成卉忙“哎呀”了一声,道:“林妈妈,话不能这么说。搜的可不光是你,还是顾家的脸面呢……这样罢,我去车里头等一会儿,你们先好好想想,一会儿再告诉我。”说罢,不等二人回应,又慢吞吞带着细辛转身出去了。

    刚一出门,迎面就站着笑眯眯的潘三娘子。顾成卉一见到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拉了她道:“娘子好魄力,我只让你留她们一会儿,好方便我送走我的好友罢了……如今象希楼这样留住她们,也不怕影响了生意。”

    潘三娘子没料到自己这一下使力过了,忙笑道:“我方才就瞧这两个对姑娘不是太恭敬,就当作是给她们的教训罢。”

    顾成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特地嘱咐潘三娘子不必先把忍冬接出来,就在屋子里头放着。潘三娘子知道忍冬是个她倚重的心腹,因此满腹疑惑,不过到底还是去了。

    一时之间,象希楼门口只剩下顾成卉与细辛主仆二人。

    要是往常,未婚小姐在门口大街上站着,肯定是一件不大合规矩的事——可是经过昨晚一场大火,今天铁帽儿大街上清清冷冷,几乎没有行人,随行的妈妈也被拦在了象希楼里头——顾成卉深深呼吸了一口这短暂的自由空气,笑着对细辛道:“你别说,象希楼还真是我的福地。”

    细辛忍不住噗嗤一笑。二人抬步来到那条琉璃走廊旁,一面欣赏七彩琉璃耀出的光,一面轻声说着话。细辛不由问道:“姑娘,方才你们说的生意,我听着是极好的。两三个月就能回了本钱,红利又那么多……为什么都说这生意古怪,你又要让许公子赶快将钱抽出来?”

    顾成卉叹了口气:“什么鬼生意——不过是个骗人的局罢了!”

    没管身边细辛一脸的惊色,她望着琉璃上一片阴影处,继续说道:“这个骗人的手法也算是很老了。先说自己手上有个好生意,用高红利来哄着一些人往里投钱,到期了果真按照约定的数儿按期给付。旁人知道了,不免心动,纷纷也拿钱来投。然后这位连二爷,便用新来人的一部分钱,去付给老人,又鼓动老人和新人都再去拉新人……这样一来,钱源源不断地进了这位连二爷兜里。而等到哪天这条线撑不住了,他拍拍屁股走人就是。”

    细辛“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顾成卉笑道:“这种老招数算得了什么,瞧把你惊讶的。不过是一个叫做庞氏骗局的手段罢了。”

    说到前世接触过的一些金融骗术,顾成卉突然被勾起了兴致。她正要再给细辛普及一下庞氏骗局的基础知识,猛然间一阵大风平地刮起——这几日风异样地大,所以昨晚才烧掉了三条街——

    顾成卉按住鬓角处被吹起的乌发,接着,她就瞧见方才琉璃壁上那一片阴影,竟被风吹得飘扬起来——那挥挥洒洒的样子,叫顾成卉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她迅速地转身——

    果然,她们身后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似乎没想到顾成卉会忽然回身,不由微微一怔。此人一身玄墨色直身长袍,宽肩窄腰,五官俊美。倜傥自如之中,却隐隐含藏风雷一般的气势。他的两只广袖被风鼓荡而起,飘扬的黑发从他深潭一般的眼睛旁划过。

    这男子朝前迈了一步,——仅是这一步,却好像连风都被他踩在了脚下似的——他目光在顾成卉身上轻转了转,顿时叫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一眼望去,这天地间、这狂风,都是为了他才存在的。

    “见过沈骑都尉。”顾成卉强自镇定了下来,轻轻福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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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呵呵呵,本文中的男人好像也差不多都出来了,

    一会儿大家投个票吧,评选“我心中的最佳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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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信物

    风止了,沈晏安飘扬的衣袖缓缓落下。

    顾成卉这才听见身旁细辛喘出了一口大气。她不由在心里苦笑一下——这个沈骑都尉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如此气势迫人——其实沈晏安生了一副俊美无匹的模样,可不论是谁,第一眼瞧见了他,只怕都不会留意到他的五官。他身上那种夺天地之势的气魄,叫人见了就不由自主地屏息静气。

    沈晏安微一点头,嗓音低沉醉人:“你认识我?”

    “昨夜公主宴上见过一次。”顾成卉淡淡地答道。她水一样的黑发倾泻在肩膀上,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了,乌发素肤,更显得她好像雨后刚折的一朵茉莉——连沈晏安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沈晏安收回目光,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对连二爷一事知情?”

    看来这位沈骑都尉,与连二爷之事也有些联系。只不过这话问得——顾成卉略略皱了皱眉,笑了:“沈骑都尉方才站在我身后,不是把我的话都听去了么?何必还要明知故问?”

    她才一出口,细辛马上在一旁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袖子,似乎有些不安似的。

    顾成卉一句夹枪带棒的抢白,简直好像石沉大海。沈晏安丝毫不为所动,仅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他漆黑的双眼,如同夜晚的天空闪烁着星光,似乎有种可以吸人神魂沉溺的魔力一般——道:“你是谁家的姑娘?姓甚名谁?”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可以直接从人耳朵里钻进心魂深处似的。站在二人身旁的细辛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拿眼前这位公子的嗓音与许世岚做了一个比较。就在她觉得难分高下之时,另一个又柔又清,好像山涧清泉似的女声响了起来。

    “光禄寺卿顾大人,是我父亲,我在家行五。”顾成卉没有做出一副害羞或扭捏的样子来,大大方方地答了。

    见状,沈晏安反而有些意外似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转。小姑娘容貌清艳明丽。倒也罢了。只是她身上这份特殊自在的气度,沈晏安心下不禁微微纳罕……

    他想了想,道:“关于这件‘庞氏骗局’,恐怕还有要请教顾姑娘的地方。”说到这,沈晏安忽然顿了一顿,往象希楼里看了一眼。不等顾成卉也跟着看过去,他又道:“这样——这块腰牌你拿着,既然你识得我,自然知道我这块牌子罢?”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件物事。隔空一扬手。那东西便稳稳地落进顾成卉的手里。

    顾成卉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巴掌大的黑檀木精雕腰牌,串了一根黑色丝绦绳儿挂着,上面用阳刻写着有“沈二”两个字。养龙

    “此处不便说话,我先走了。下次我再与姑娘详谈。”

    听了这话,顾成卉还来不及问他“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沈晏安已经大步走向他身后的一匹黑色骏马,脚下一蹬,利落的一个翻身,人已在马背上了。——方才他站着不动时也还罢了,此刻几个动作下来,他浑身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从长衫下隐隐地透出来,仿佛黑豹一般蓄着一股力量感。沈晏安丝毫没发现自己惹得对面那个小丫鬟红了脸。脚下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在几息之间已去得远了。

    见他走了,顾成卉只好又把那块腰牌拿起来看,可除了能看出这个沈晏安在家排行老二,她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正要将腰牌收起来。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发颤的声音:“姑娘……您手上那个,莫非、莫非是沈二少爷的东西?”

    主仆二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潘三娘子。她方才站在门口处一眼瞧见了顾成卉手里的东西,两步就赶上了近前。只见潘三娘子的圆脸微微有些发红,一双发亮的眼睛直直盯着那块腰牌,显是挺激动的模样。她本来待顾成卉已经十分有礼,此刻见了她手中之物,态度更是简直可以用谦恭殷勤来形容了:“我就知道您并非一般人,竟然连沈二少爷都能结交到,姑娘可真是神通广大!”

    顾成卉嘴角抽了一下,淡定地把腰牌收了起来。“哪里……我连他是谁家的人都不知道。”——这可是实打实的大真话。

    可惜越是实话,信的人反而不多。潘三娘子唇边立时泛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用一种“我懂的”的口气道:“姑娘是拿我当外人了。若是没有交情,哪里就能以这样要紧物事相赠……?您也太小心了。上一回那个姓冯的不长眼睛,您当时何苦自己冒险?若是将这牌儿拿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不知道娘子这回出来,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顾成卉见潘三娘子越说越没顾忌了,一句话打断了她。

    潘三娘子这才被拉回神来,忙道:“屋里头那两个都服了软,刚刚已经叫些仆妇搜完身了。我们虽然还没找着那个象牙簪子,但此刻她俩都正闹着要走呢。”

    顾成卉听了当即一笑,带上细辛,踱着步子回到象希楼里。

    方才拦着门口不叫二人出来的粗壮仆妇已经把胳膊放下了,只还有那个泼辣丫鬟嘴里依然不干不净的在一边指桑骂槐。乐妈妈粗着脖子与她争辩了两句,一抬眼见到顾成卉进来,受的辱和气都一迸发了出来:“五小姐,方才有事儿的时候您怎么就躲出去了?倒累得林妈妈与我受了她们一回腌臜气!”

    林妈妈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只冷眼看着。忍冬默默地倚在门口,此时见了顾成卉进门,这才迎了上去,与细辛并排站了。

    “乐妈妈,不是我责怪你。你也是太太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做事还这样轻率?”顾成卉瞧着倒比乐妈妈还要生气似的,一脸的郁怒:“你们是我带来的人,如今搜了你们的身,我们顾家的面子要往哪儿搁?你们以为自己就做得了这个主?传了出去,不知道要被说得多难听!我们家堂堂的朝廷三品命官府上,婆子妈妈却像贼儿似的叫人给搜了一遍。你们为了自己能脱身,倒把咱家的名声给扔了!”

    她一番声疾色厉地训下来,不止把乐妈妈训傻了眼,林妈妈也有些无所适从地放下了胳膊。“这事儿。我是管不了了,待我回去跟祖母太太回报了,由她们罚你们罢了!”

    两个妈妈一个激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要辩解又无从开口——顾成卉说的,都是方才她们两个嘴里挂着的。如今这形势眼瞧着都握在了顾成卉的手上,林妈妈犹豫了几息工夫,走上前一步道:“这件事是我们处理得不当了,只是到底也算是验证了咱们顾府人的清白。五小姐念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就把这事揭过了吧——”

    她一向很少求人。因此好不容易服一回软。话也说得硬邦邦。

    相较之下。乐妈妈倒是能变通得多了——她脸上肌肉抽了抽,撇下那个丫鬟,强堆着笑道:“可不是,您一向孝心赤诚。待下又亲和,哪忍心让老夫人和太太为了我们着急……”

    顾成卉眼珠在她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这才吟着一丝笑道:“这件事要瞒过祖母和太太肯定是不能够的。不过两位妈妈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到时我多少也会为二位开解几句。”

    林、乐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事本来不大,只要顾成卉不在中间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凭她们二人的宠信,自然能安安生生不受处罚。只不过今儿个在顾五面前丢的这个脸,是怎么也找不回来的了……

    在那泼辣丫鬟的冷哼声里,两个妈妈脸色难看地出了象希楼。才一出门儿。乐妈妈就狠狠地“呸”了一声,低声骂了一句,脚下赶了两步,钻进了车里。随后林妈妈也掀起车帘,进了车厢——

    没想到。紧跟着忍冬也进了来。

    乐妈妈奇道:“你不去跟着五小姐一辆车,坐进我们这里来干什么?”

    忍冬一愣,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道:“姑娘正与细辛说话……打发我来这儿的。”

    两个妈妈对望一眼,彼此都猜到了心中所想的念头。——这个忍冬,似乎不如后来的细辛那样受宠,逛首饰的时候也不带她,坐车的时候也不带她……乐妈妈挑了挑一边的八字眉,笑道:“想不到那个才来没多久的,倒这么受五小姐信重。”

    忍冬在二人对面坐了,闷闷地“嗯”了一声,一副不愿意继续搭话的样子——车里便又陷入了一种沉沉的无声静默里。林妈妈撩起了帘子,朝外一看,正好见象希楼一位管事的娘子站在顾成卉的车前说话。凝神去听,却也听不见什么——

    那说话的人当然正是潘三娘子。

    此刻一个小丫头正用手给顾成卉掀着帘子,潘三娘子一面笑道:“这两天新打了一批头面,用料式样端得都是上等。姑娘若是不嫌弃,便给我一个面子收了罢。有人问起您来,说是我象希楼打的东西,我们面上也有光。”说着就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方木匣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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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我们最有力的两组竞争者分别是沈晏安组与须尾俱全&美猴王组!

    投票才刚刚开始,双方票数已经紧咬不放了!

    而我们的西门大官人也正以新秀身份后起而上,到底他会不会成为一匹黑马呢?

    目前暂居弱势的是许世岚&卫经远组,看来他们需要更加强力的手段来拉票了

    请大家踊跃参与调查,稍候我们竞赛委员会将以番外的形式,推出各位参选者的竞选许愿

    每一组竞选者都有一段小短文,展示了当选以后男主与女主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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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日更只有3k,可是我不务正业,还写了好多与正文无关的东西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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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腰牌

    潘三娘子这一回学得聪明了,将匣子打开了递过来。顾成卉瞄了一眼,里面是一对儿猫眼大的缠金丝红玛瑙耳坠儿,剔透的玛瑙在阳光下晕着一圈艳泠泠的光,倒显得十分逗人喜爱。这样的东西倒不算贵重得不能收——顾成卉看了一眼潘三娘子。

    象希楼已经又帮过了她一回忙,这一次是没有任何理由给她东西的了。潘三娘子这一手,恐怕为的还是与她拉关系。——可是,莫说她一个庶女了,就是她爹,一个从三品京官儿——京城里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不稀罕得很?那么,潘三娘子送东西,看的是谁的面子,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顾成卉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挂着的荷包——那里头,装的是沈晏安给她的腰牌。

    她接过方木匣子,笑道:“娘子就是客气。”没有多说,嘱咐细辛收了。

    潘三娘子见那方木匣子被收进了袖袋里,笑得十分有内容。二人又聊了几句客套话,便吩咐车夫起马,往顾府去了。

    在车上的时候,顾成卉拿出了那块腰牌,对着它沉思了一会儿。“这个烫手东西可得收好了,”她对细辛苦笑道:“否则,私相授受的罪名我可是逃不掉的。”

    细辛此刻已经从沈晏安的气魄和男色里醒过神来了,闻言不免有些不忿道:“那位沈公子虽说看着好像挺稳重,做事却有些不当心了。哪有把贴身之物给一个女儿家的道理,若是被人瞧见,岂不是害了姑娘么!”

    顾成卉笑了笑,没说话。

    车子一路回了顾府。把乐妈妈打发走了,顾成卉一行人进了寿安堂,拜见过了老夫人,又陪着祖母聊了一会儿今日的见闻,这才回了自己屋子里头去。

    一进屋,顾成卉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浑不顾形象地倒在了拔步床上,将脸埋在丝罗绸缎里。这一天,未免也太漫长了……!

    不过一想到玉溪沟口的田庄院子即将到手,顾成卉就忍不住心里的一阵雀跃。这是她两世为人以来的第一所产业,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虽说她大概不能真个儿去住上一阵,但以后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一边想着以后要种些什么东西、出产会怎么样,她一边傻呵呵地笑了两声。这时忽然听见细辛来到房间门口,笑着嗔道:“姑娘,您怎么外衣也没换,就往床上坐了!快出来。让我替您更衣。”

    顾成卉应了一声。爬起身来随她走进外间。忍冬正在外头站着。手上抱着一身已经预备好了的月白色薄丝家常衣服,见她出来了,便忙上来要伺候。

    “姑娘,今天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忍冬将衣服递给细辛。轻声问道。

    “不错,里头有一个叫我给看中了,已交给雀泽去办了。”顾成卉含糊地应了一句。

    忍冬闻言,顿时笑道:“可算是走到这一步了!往后这就是您的倚仗……”

    顾成卉没有搭话,反而忽然出声打断她道:“今儿个也辛苦了你一日,换衣服这样的小事何必你再来沾手?回去歇着去罢,吃完晚饭再过来。”显是在打发人的口气。细辛在一旁恍如未闻,三下五除二地褪了她的外衣,手脚利落地把家常衣服替换上了。竟没有给忍冬一个插手的余地。

    忍冬一愣,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成卉已经悠然地拿了一本书,坐到窗边去了。细辛见她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叹了口气。径自越过她身侧,去打开了屋子的门。

    没曾想这边门才刚一打开,那头从门帘外便走进来了一个人。那人一张慈眉善目的模样,笑着对顾成卉道:“姑娘,今儿个我知道您辛苦,特地下厨给您做了不少您爱吃的好菜呢。一会儿您也尝尝我炒菜的手艺。”正是许妈妈。

    “妈妈炒的菜,我还是头一次吃!想必也和点心一样,好吃得很罢?”面对许妈妈,顾成卉一双眼睛立刻亮了,笑吟吟地应道。“我可快要等不及了,象希楼里又没有备下什么茶点。今天晚饭就早点摆了罢?”

    许妈妈一脸宠溺地笑道:“姑娘饿了?那我这就去张罗着!您先用些茶,晚饭一会儿就来。”说罢,转身忙忙地便要出门。忍冬环视一周,无事可做,又见许妈妈要走,忙叫了声“妈妈等等,我来帮忙”,便也跟着出去了。

    待两人从大厨房拎了食盒回来,许妈妈不由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在屋子里头伺候着,做这些小丫头的事儿干什么?”

    忍冬低着头,半响没有吭声。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强笑道:“妈妈不也是,这样的身份还来拎食盒。我帮一把手,又算得了什么,统共都是在伺候姑娘!”

    “我……?”许妈妈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儿。“我也不过是这一份整治吃食的手艺,还算能叫姑娘看上眼。跟你可不一样……你是姑娘身边的老人,谁不知道是最得脸的!”

    忍冬轻轻叹了一息,没有说话。许妈妈瞥了她几眼,也不开口了,二人沉默地拎着食盒进了西跨院。才一进院门,忍冬就住了脚步。“妈妈自个儿叫个小丫头帮你拿进去罢,我忽然想起来,我手边还有件事——真是对不住妈妈了。”

    她的神色虽在刚刚暗下来的天色之下看得不甚分明,可也散出了一股落寞来。许妈妈怔了怔,也没有多问,只是笑道:“你且去!不妨事的。”说罢便叫了一个粗使的小丫头提饭,一道进了顾成卉的主屋。

    屋里已经点起了灯烛了,明亮的烛火光下,顾成卉正与细辛、半夏二人说着闲话,三个小姑娘说到高兴处,便要叽叽咯咯地笑上好一阵子。屋里的空气混着百合花的熏香,显得很有几分欢快。见许妈妈独自进来了,顾成卉也不以为意,笑着招手道:“妈妈可算来了!饿坏我了,快摆饭罢!”

    许妈妈笑着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将饭菜摆上了桌。一碗洒了花露的碧梗稻米饭摆在顾成卉跟前,桌子上排开了一圈五六样菜色,色泽光润,异香扑鼻。“嗯——闻着就和厨下那帮婆子的手艺不一样,不愧是许妈妈。”顾成卉笑着拣了一口菜送进嘴里,眼睛一亮:“真好吃——!不如以后妈妈就做我的饭菜算了,反正我的胃口也快要被你给惯坏了。”

    听了这话,许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连连谦虚了几句,又与细辛、半夏二人一道伺候着顾成卉用过了饭。晚饭用过了,倒还有一大半的菜剩了下来。顾成卉将菜赏了给三人,三个妈妈丫鬟便谢过了,拿了饭菜去茶水间自用。

    忍冬正好在茶水间里烧水,见了几人端着菜饭进了茶水间的门,愣了一下,笑道:“姑娘用毕了饭了?”她站起身道,“我这就去找姑娘……”说罢,冲三人点了点头,出了茶水间的门。半夏和细辛都像有些尴尬似的,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她走了。

    许妈妈拿眼睛扫了一圈余下两人,有些踟蹰地问:“姑娘这两日怎么……好像对忍冬不大满意?”

    “妈妈别问了,还是用饭罢。”细辛避而不答,用筷子点了点菜碟。许妈妈便闭了嘴,专心地吃菜。几人吃了不多一会儿,细辛大概是嫌饭菜有些凉了,便笑道:“我去叫个小丫头子来给咱们烧上水来温饭。”说罢,站起身出了茶水间。

    等细辛的步子才一离开茶水间,半夏就像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似的,凑近了许妈妈用气声低低道:“忍冬姐遭了姑娘冷落,还不是她在中间撺掇的!忍冬姐又比不得她,好一个精灵人儿……最近我瞧姑娘都不大爱找忍冬姐伺候了……晚上的时候我再同你说。不过这话跟妈妈说了,是我信得着您——”

    许妈妈一脸惊色,连连点头叫半夏放心,还来不及开口,身后细辛的脚步声又响起来,忙掩饰地夹了一口菜。细辛疑惑地看了看二人,到底没有说什么,三人用罢了饭不提。

    不管西跨院里暗地有多少龃龉,夜幕还是如约而来了。

    在灯下捧书看了一会儿,顾成卉微微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乏了。身边的丫鬟们早就备下了各色洗漱用具,洗脸巾帕、牛角种马毛的牙刷子、茯苓膏子、清水盆……围着顾成卉好一通忙活,才算是把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小姑娘送上了床。

    拉下了帐子,将身子埋进干爽松软、散发着清香的丝缎被褥里,顾成卉很快就陷入了黑甜乡。

    夜已过半,睡梦沉沉。

    一个人影静悄悄地推开了顾成卉内室的房门,摸索了一会儿,从妆台旁的小挂钩上摘下了一只荷包。那人影就着清亮的星光将荷包打开来,摸出了那块写着“沈二”的腰牌,静静看了一会儿,原样放了回去,又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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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莫得子这样,老汉我心里头慌!!

    不双更就被抛弃的生活太口年

    我努力……那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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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两面三刀(今日第一更)

    也不知孙氏是哪里找来了银钱,到底还是在六月尾巴刚交七月的时候,把冰运进了府里来了。

    这一日,顾成卉正倚在祖母身边陪着说话儿。屋里此时四个角都摆上了黄铜雕花四足冰盆,窗户上斜支着帘儿挡阳。一阵阵微风吹过,漫起冰盆上的凉意来,又吹送到整个屋里。

    虽说这凉风柔柔地,又舒服、又惬意,可此刻屋子里的气氛却是不太高。

    原因无他,正是下头坐着一个久不见了的人——孟雪如。

    顾老爷有一位旧日同僚即将远赴甘州上任,今儿个一大早他便随一些友人出京城相送。没成想顾老爷前脚刚走,孟雪如后脚就提了一些礼品拜访老夫人和孙氏来了。老夫人一见她就百般腻烦,又不好直言相斥,因此不冷不热地,只把她在下头晾着。

    多日不见,孟雪如瞧着清减了不少。她衣着打扮虽仍旧如同往日,可神态里总算有了点服孝的模样了——一张脸上不施脂粉,眼睛圈上含着隐隐的红。因为瘦了,两颊边的骨头都隐隐地突了出来,看着虽然减了几分娇艳,却添了一些楚楚可怜。

    尽管她在一力找着话头儿,可除了一个顾成卉还与她应付几句,老夫人压根就懒怠说话——叫孟雪如如何坐得下去?不多时,孟雪如便讪讪地站起来道:“我来这一趟,还没有去看过顾夫人,我这便瞧瞧她去。”

    到此刻老夫人才终于硬邦邦地开口道:“你这些礼也提着去给她罢,我老婆子不必这些个。”

    孟雪如闻言心中不禁羞窘起来,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她强自客气着与老夫人推了几句,见拗不过,终于吩咐随行的小丫头捧了东西出门,老夫人也没叫人相送。待她孤零零一个儿出了寿安堂,不想却正巧遇见孙氏房里的绿瓣要去回事。孟雪如忙赶上两步,叫住了绿瓣笑道:“姐姐好些时候没见!”

    绿瓣一回头,“嗳哟”了一声道:“我的好姑娘。你还敢往府里来!你先前做下了那等事,撺掇着老爷领你出去了,好像这府里有人要吃你一般。太太没有使小厮打上门已是好的,如何竟大喇喇的过来了?”

    孟雪如强忍住心中不快,只叹了一口气道:“事情走到这一步,实在也是我身不由己,我自己也是不愿意的。你若得了机会,替我在顾夫人面前说和说和。”

    绿瓣嗤笑一声,“这事儿可别托给我,我可没有上赶着讨主子不高兴的瘾!”

    孟雪如也不答话。只从小丫头抱着的东西里拣出一匹蓝底满地花连枝缎子来。递给绿瓣笑道:“我难得来一次。给你带了些心意。若怕人瞧见,你就使个小厮给你送进房里去。”

    那缎子在太阳底下隐隐闪着布料肌理的光泽,一看就是好东西。绿瓣推辞了几句,依旧伸手接过了。孟雪如又笑问道:“……最近府里是不是来了新人了?”一双眼带了两分紧张。只盯着绿瓣。

    见不是要她去“说和”,绿瓣这才带了一点笑意在面上。她一双眼珠转了两转,笑道:“孟姑娘的消息也真灵通。都说老爷这两个月间迷上了秦花巷子里的一个歌伎,成日成日不着家,老夫人心里不高兴,跟老爷说了。实在若是放不下,便要接回府里来,做个家养唱的。这事儿府里许多人尚且不知,孟姑娘倒听说了。老爷真是事事都不瞒你。”

    孟雪如强笑一下,没了言语。半响,这才道:“夫人想来也不愿意见我,那我先去了,不耽误你的差使。”那绿瓣平白得了一匹缎子。心中正高兴着要回去仔细端看——哪里会挽留她?当下便连连点头,与她作过了别,直往自己的房里去了。

    留下孟雪如独自在原地立了一会儿,这才恨恨“呸”了一声,骂道:“一个府里从上到下,都是狼心狗肺,没有情义的!”抬了步子就走,唬得一旁的小丫头忙忙地跟上了。来到了二门,只见那黄婆子正坐在门边上打一件鞋面儿,便走上去笑道:“黄妈妈这鞋面儿好虽好,叫我说布料却不怎么。不如我这匹大红纱便给了你吧,另还有这几瓶金华酒。”

    那黄婆子本来正懒怠着,此刻听了这话顿时笑着起身道:“我何德何能,承了孟姑娘情儿了!”伸手就要去接东西。

    孟雪如将大红纱与金华酒从小丫头手里拿出来,亲自递与了黄婆子,状似不经意地笑道:“方才我见了新姨娘,生得真叫一个好看!”

    黄婆子浑没有意识到,接过了东西用手抱住了,这才道:“可不!进了门儿我也只见了一回,真个长得如同天仙一般。五小姐什么样人儿?与杨姨娘比,也失在有些青涩了。怪不得老爷疼爱。”话说罢了,才省悟起面前的人是谁——只是黄婆子也不惧,朝孟雪如咧嘴笑了笑。

    “话说的可不是!”孟雪如丝毫不见愠色,与黄婆子笑说了几句,便自离了府。黄婆子也没有留意她神色,招呼小厮将东西给她家的送去,只将一瓶金华酒小心地放在了马扎下头。

    话说那边绿瓣刚一回屋,才把缎子在床上铺开了一截儿,就听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扬声问道:“绿瓣妹妹在吗?”

    绿瓣开门一瞧,原来正是何姨娘。

    一见里头开了门,何姨娘立刻举步进屋,反身掩上了门。绿瓣叫她惊了一跳,不想何姨娘即刻转身向她行了一个大礼,哀声道:“绿瓣妹妹帮我!”双眼已是红了。

    “我哪里来的法子帮你?不是教你去求一求五小姐了么?”绿瓣心下立即猜到她是所为何来,有些不耐烦地问。

    何姨娘这些日子以来心中忧急焦虑,听了这话眼泪立刻止不住了:“我早去和五小姐求过几次了!可她与我又不亲厚,听说太太和二小姐商议要卖了我,也只是不住推托,到底还是不肯帮我!”

    绿瓣坐下来用了口冷茶,咂了咂嘴,心里有点烦。——当初她因为顾成卉的缘由吃了一顿好打,心下记恨,就编了这么个说法儿骗何姨娘,实打算把顾成卉卷在里头,叫她也受一些教训。没想到五小姐个性贼滑,听见了太太的名头也不上套,因此绿瓣早就熄了心思。

    更何况,何姨娘因为不受待见,手里也确实不剩什么好东西了——想到这儿,绿瓣当即笑道:“你放心罢,太太已改了主意了。”

    何姨娘睁着一双泪眼,好像还没听明白似的。“你……你说得当真?莫不是你……和我开玩笑呢?”

    听了这话,绿瓣侧了身子,翻了个白眼道:“我骗你作甚?我还是这一句话,太太如今已经没了这个心思。你若没有别的话,我就不陪了,我还有差事呢。”说罢,她站起身来,将床上的缎子收了,走到门口向何姨娘问道:“你走不走,我可要走了。”

    何姨娘的脸色一片阴沉沉的,不见半点喜色:“绿瓣,咱俩共同服侍太太也有好几年。你若还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就和我透个底,这件事——”

    “都告诉你了,太太不打算卖你了!难道你非得被卖了才甘心?”绿瓣立起两只眼睛喝了一句。何姨娘这才不出声了,拉着脸慢慢地走到门边。临走,她抬眼细细打量了一遍绿瓣的神色,便一言不发地越过她,连个头也没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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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露出尾巴(今日第二更)

    何姨娘心乱如麻,像个没了方向的蛾子一般,茫然地走了一会儿。她拐了个弯,没想到却正好撞在一人身上。那人当即叫出声来:“怎么不看着些儿——哟,这不是何姨娘吗?”

    她定睛一瞧,原来是太太身边的苏金。她身后还跟了一个穿青色布袍的男子,却是个眼生的年轻管事。何姨娘抱歉地笑了笑:“真是对不住了——哪儿伤着没有?我是个没时运的人,苏金姑娘莫和我计较。”

    看着何姨娘好像失了个魂儿似的,苏金脸上不由泛起一点怜悯的神色,笑着安慰道:“姨娘什么话,只要好好伺候老爷太太,以后自有姨娘时来运转的时候。”

    何姨娘听了,忽然楞了一下。——这话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是如果太太真动了要卖掉她的念头,作为贴身丫鬟的苏金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何况口气还这样自然而然……

    没等她想得更深,苏金又道:“这是外头新晋的管事顾徳。我们要去寿安堂回话,可不能再留姨娘多说了。”

    何姨娘打眼一望,见那顾德生了一张白净面皮,此刻正微笑着冲她点点头。不知怎么的,何姨娘觉得他一双眼睛发着亮光——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心下尚自烦乱着,因此也没有多想,忙应道:“那我不耽误你们工夫了,差事要紧。”说罢三人就在岔道口分了手。

    苏金提步朝寿安堂走去,顾德跟在她身后,却不住回头望了几眼。直到何姨娘那淡粉的桃花红衫子再也看不见了,他才又转过头来。

    二人一路无话,到了寿安堂请小丫头禀报了一声儿,进了主屋面见老夫人。

    顾成卉此时还没有走,正给祖母扶着水烟袋儿,一面还说着笑话,把老夫人逗得前仰后合。这头苏金和顾德二人一进屋,正好看见老夫人一脸的笑意。苏金忙笑着行了个礼道:“给老夫人请安了,您今儿心情瞅着可真不错。”

    老夫人“嗯”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事?”

    “回老夫人的话,前阵子安平侯府来人,请主子们去京郊别邸避暑。我们太太因此特备了一份谢礼想送过去,今儿个特地来叫老夫人看看有什么添改的没有。”苏金说罢,那管事顾德忙上前一步,从袖中拿出一张单子恭敬地递给了老夫人。

    坐在老夫人身边的顾成卉,当下眼睛发亮地笑了一声:“祖母,我一直也没听见什么消息。还只当我们不去了呢!”

    看见孙女这副兴奋模样。老夫人笑着捏了她脸颊一下。道:“你个猴儿就是心急!去是要去的,只不过怎么也得等了你二姐回来了,再一起去。”说罢展开了单子细细瞧了一遍,对顾德道:“我看没有什么毛病。就这么办罢。”

    顾德应了一声,便同苏金一道行了礼,退了下去。

    “祖母,二姐姐大概什么时候到家呀?”顾成卉给老夫人倒了一杯茶,笑问道。

    “快了,估摸着再有个十天,就能到了。”老夫人笑道,“好长时间没见这丫头了,怪想的。也不知道她在夫家过得好不好……”

    看得出来。老夫人虽与孙氏之间嫌隙很深,但对顾二却是真个儿十分疼宠。顾成卉脸上依旧笑眯眯地,心里却提了起来——顾二这一次回来,恐怕又要搅得一番风雨。

    从祖母的主屋回到自己的西跨院里,顾成卉稍歇了歇。就听一个院儿里的小丫头子在门口脆声问道:“半夏姐姐在屋里么?你家里头有人来找你。”

    正在给顾成卉泡茶的半夏一愣,忙向她告了罪,步伐匆匆地随着那小丫头出去了。

    没过多一会儿,半夏笑意盈盈地领着另一个姑娘进了门,扬声道:“姑娘,我家里的妹子来瞧我了,顺便来给您磕个头。”

    顾成卉抬头一看,那丫头生了一张容长脸,依稀有些面熟——她想了想,突然记起来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在象希楼有过一面之缘的白木。

    顾成卉眼睛顿时亮了,浮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怎么是你来了?雀泽呢?”说罢,她朝另一边的细辛努了努嘴,示意她去将门窗关上。

    白木向她行了一礼,轻声道:“上回您托我们办的事儿已经办得了,今天特地给姑娘送过来……雀泽毕竟已经来过好些回了,总是叫她来,不免有些招眼。”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从中抽出了一张浅黄色的地契递给了顾成卉。

    顾成卉胸膛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好似要跳出来一般,低头看了一遍,没看够,又看了第二遍。

    ——“今有立买契妇顾氏五娘成卉,以嫁资自置买受京郊望月山谷玉溪沟口处田土庄院,共计八十六亩二分上等田,东至……”

    终于到手了。

    以后,这就是她的立身之锥——她再也不用担心没有退路、没有庇护时该怎么办了,真是奇妙——这小小一方纸,竟然能带给人这么大的安全感。

    顾成卉闭了闭眼。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笑容不由自主地闪耀起来,亮得好像叫人不能直视似的,洋溢着足足的喜悦。白木见了,也应景儿地笑了一声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了。举凡这世间,又有哪位未出阁的小娘子能够像您这样……”

    一旁的细辛顾忌着隔墙有耳,忙朝白木示意了一下,可是到底还是晚了,只听白木道:“……才多大年纪,就置了产的呢!”

    话都说完了,白木才有些愕然地瞧着细辛,还尚自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也晚了,细辛也只好苦笑一声儿,没再言语。

    顾成卉似乎也不大往心里去,笑着吩咐细辛去取了两块各五钱的银子来,对白木道:“这件事辛苦你们了,这点子赏钱是给你和雀泽的。”

    白木忙喜滋滋地接了,又行了一个大礼谢过。随后把买地剩余的一些银两、和顾成卉的私人印信都拿了出来,交在了半夏手里。顾成卉又叫半夏去取了两方手帕、两个荷包,并一包点心,给白木拿上了,便将她送出了门。

    几个小姑娘在屋里高兴了一会儿,顾成卉打发了两个丫鬟各自去做事,自己出了屋子来,见橘白正往自己的方向而来,便朝她招了招手。

    橘白忙几步赶了上来,叫了一声:“姑娘。”

    “吩咐了你留意着,怎么样了?”

    橘白略有些不安的样子。“姑娘,您让我这段时间都要盯着您屋子周围的动静,我也不大清楚到底要盯着什么……或许我意会错了。只不过、只不过……”

    “你只管说就是。”顾成卉紧盯着她。

    “刚才您和来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确实有人在姑娘屋子的窗户下头走过去了……”橘白看了看左右,附在顾成卉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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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524/ 第一时间欣赏庶道难最新章节! 作者:须尾俱全所写的《庶道难》为转载作品,庶道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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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介绍:
前世身为一个伪学霸,她发现其实自己今生也可以很腹黑。
顾成卉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时代,遭遇了心眼琢磨到了极致的嫡母……
在不断的智斗、阴谋、布局、化解之中,
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终于赢得了自己的命运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告诉她,她亲事定了?
庶道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道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道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