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身为销售，别指望老板不找你谈业绩
宁芫回复完邮件，才留意到还有白昼的消息：
“生活突然在面前展开了画卷，变得色彩缤纷。为了这份美好，我要更加努力。宁芫，你还好吗？白昼”
“是的，生活其实一直都是多彩多姿，真开心，你现在终于感受到了它的美好！我很好，勿念。宁芫”
她想告诉白昼，她现在有男朋友了，Marcus是一个特别热烈、坦诚、勇敢的人，他的爱可以瞬间把自己点燃，她喜欢这样简单直接、毫无压力的爱。可是，有必要告诉他吗？表达得不合适，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这么说了来激他的？本来他就一直没有明确表白过呢；和他说心事吗？宁芫也不喜欢和人谈自己的感情-似乎没有主动提及的理由。于是，她把消息发了出去。
很快，收到白昼的回复：“终于有你的消息了，终于不用找黄俊杰打听你的情况了。白昼”
“为什么要找黄俊杰打听我的消息？干嘛不直接问我呢？宁芫”
宁芫这才意识到，坚持了那么久、折磨了那么久的与白昼的纠葛，就像一块小心翼翼架在两个人心河之间的小木板，Marcus一出现，他如同开闸的感情像洪水一样，瞬间就把这块小木板冲得远远的。白昼带给她的，有欣喜、向往、心跳，也有无尽的跌落、绝望和痛苦。即便如此，她依然有期盼，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至今没有直接给过她一点点希望和指引。不过Marcus也还没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哦，而且，他会和我结婚吗？
宁芫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目标是嫁出去、结婚。可怎么感觉Marcus不像可以结婚的人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宁芫就开始认真思考：结婚，应该就是像爸爸妈妈一样，双方的家庭无缝渗透，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
从这个角度，想象了一下把Marcus嵌在自己家的画面：他把我的父母叫爸妈、陪我爸妈聊天……帮岳父岳母干家务……万一将来父母身体不好了，他到医院跑前跑后……根本无法想象啊！一点都不和谐啊！那把谁放在我家的环境里，最和谐呢？怎么想，都应该是个中国人呢。
哎呀，想这么多干嘛……哎呀，不想怎么行？眼看着自己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再不考虑这个问题，真嫁不出去，得有多伤自尊啊？
这么胡思乱想着的宁芫，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Sally给她打电话，说Gupta已经交代她，准备开始发布广告，为上海办事处招新人了。“听说Gupta打算自己来上海，和边连成、陈阳青谈解聘呢。”Sally在电话里小声说。
“Gupta今晚就到上海。”Sally还告诉她。
“不是说明天才到的吗？怎么还提早了？”
“听说就是为了谈解聘的事，提前到的。Justin本来也要一起来的，后来Gupta说还是你帮他们翻译吧，你了解情况。”
放下电话，宁芫赶紧开始收拾自己。回到酒店后的这些天，因为身上全是伤，怕衣服磨损伤口，都没法像样地穿着打扮，只套了一件特别宽大的睡衣。如果今晚老板就要来，那无论如何，总得像个样子吧。这可怎么办？
人的意志，就是这么有张力：见到Gupta的她，居然把自己挤进了平时的职业装里。只是腿实在无法穿长裤或丝袜，所有的伤只能裸露在外面，胳膊能盖的都盖住了，实在无法遮挡的部分和两只手，也是体无完肤，而且，还拄着一根拐杖。Gupta居然还带了太太、Stella一起来，为了方便宁芫，他们也入住在国建宾馆。他们仨看到宁芫的时候，全都吓坏了，实在没料到有这么严重，看来Lu的信息有误啊！
Gupta太太赶紧迎过来，Stella紧紧跟上，她们俩把宁芫扶着坐下。Gupta第一句话：“哎呀，真是没想到伤得这么重啊！”
宁芫正打算感动地说：“没什么的。”
Gupta的第二句话：“这个月的指标，怎么办？”
指标？我的指标难道不是收款、找货、赶人、招人吗？
宁芫问Gupta她的指标是不是这四个。
“当然不止。你是销售，指标怎么会只是这几个呢？每个月不要卖货的吗？”
“业茶现在每个月已经在正常地边还旧款、边出新货呢。”Mr.Gupta是不是没看报表？
“就这么点，有什么用？这么大个公司，能靠这么慢慢解决问题活下来吗？”
“你知不知道杭州的两个经销商，连旧款都不肯清、新出的货，也不肯付款。”Gupta非常严肃。
“鲍先生、靳先生，不都是你的好朋友吗？为什么不付款，你就没有问过他们吗？”Gupta十分责备的语气。
“他们后来都是杭州办事处负责管理了。”宁芫觉得这一连串的质疑来得真是凶猛和奇怪呀。
“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吗？是，现在是有杭州办事处在负责浙江，但这也是公司的事啊，公司的事，不也是你的事吗？你这么说，是不打算过问了吗？你就打算躲在上海，处理这么点小事？”
宁芫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Gupta一见到她，除了第一句话，后面的全是批评。
Gupta夫人赶紧拦着她先生，对宁芫说：“Aimee，你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好好养伤，先把身体调养好。我这次就是听说你受了伤，特意过来看你的。看到你这样，我真是很难过。”Gupta夫人紧紧抱着宁芫，宁芫的脸都痛苦得几乎扭曲了。
“那你今天先回房间休息吧。我约了陈女士，明天上午11：00在虹桥友谊隔壁的中餐厅见面，你到时候陪我一起去和她谈吧。”Gupta吩咐宁芫，仿佛眼前的她，和平常一样，她身上的伤、纱布、药水、拐杖，在他眼里，都自动消失了。
回到房间的宁芫，脱下身上的衣服时，眼泪哗哗直流。衣服已经黏在伤口上，尤其是刚才Gupta夫人抱着的时候，那钻心的剧痛啊……
她心里极度憋屈，但这个时候，生气有什么用呢？只让自己难受，还是自己赶紧处理一下伤口吧。
可是，听到Marcus电话里的声音，她又忍不住哭了……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他面前就这么脆弱？他该不会嫌弃我一点都不独立吧？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和他以为的我，完全不同？他会不会很失望？
“亲爱的，你哭吧哭吧，都是我不好，你都受伤这么久了，我一天都不在你身边。我明天晚上就回来了。”她没有告诉他今天已经见到老板了，憋了一肚子气，这些毕竟是公司内部的事情，他是客户，家丑不能外扬啊。Marcus以为她只是疼痛和思念难忍，一直在电话里耐心地哄着她，直到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反复说了好几次：“Darling，Iloveyou!”听不到任何回应，知道她是睡着了，他才放下电话。
第二天上午，Stella陪Gupta夫人去逛逛街，她们俩下午的航班回广州。Gupta夫人走之前又给了Aimee一个大大的拥抱，Aimee又龇牙咧嘴了一番。然后，Aimee就和Mr.Gupta一起到虹桥友谊隔壁的中餐厅，去和边连成、陈阳青见面，其实，就是谈判。虽然宁芫拄着拐杖，Mr.Gupta全程当她一切正常。
到餐厅后，却只见到陈阳青一个人，边连成并没有出现。陈阳青见到宁芫，特别吃惊：“你怎么回事啊？这个样子了，还出来工作！”Gupta问宁芫她说什么，宁芫翻译给他听了，他冷峻地说：“那你告诉她，如果她不想你这样，就赶紧和公司和解走人啊。”宁芫觉得这个肯定不能翻，就笑着对陈阳青说：“老板说这么久没见你，你瘦了好多。”
陈阳青不好意思地笑了，居然一脸温柔：“是啊，我这段时间，其实心里也很难受，茶饭不思呢。”
三个人落座，宁芫才知道：边连成说全权委托陈阳青来谈，只要陈阳青同意，他就没意见。
“他哪里会谈判啊，就知道瞎嚷嚷、吓唬人。”宁芫心里偷偷对自己说。
Gupta开始和她谈，结果一开口，每一句话都是责问，估计他确实憋了一肚子的气话无处发泄，见到陈阳青，找到了一个出口。宁芫一看这个样子，哪里是来谈判的呀，不就是来吵架的吗？要真这么翻译，今天不要说谈判，估计老板和我都不一定有机会回广州了。宁芫知道，陈阳青才是那个说了算的狠角色，老边只是咋咋呼呼，要说做事手起刀落的，绝对是陈阳青。
“Mr.Gupta，我问您，您今天的目的，是不是想让办事处的人离开我们公司？”Aimee非常严肃地求证。
“当然啊！”Gupta继续生气地说。
“那好，那您继续说，但我不会完全照您说的话翻译给陈女士。”
“和她说的内容，由我来把握。目的只有一个：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离开。”
“您不要管我在说什么，我每说完一句，停下来看您的时候，您就继续说，请您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不要生气、更不要发脾气。”
于是，两个人按这个规则开始。Gupta说一段，宁芫就和陈阳青说一段，宁芫停下来、Gupta就继续说。
Gupta眼睁睁地看着陈阳青从大声反驳、到轻言细语、到一言不发、到嚎啕大哭……
她最后站起来，给Gupta深深鞠了一躬，满脸都是感激。然后她轻轻地给宁芫一个大大的拥抱，抽泣着走了出去。
“她怎么啦？”Gupta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答应了我们的方案，明天财务打款给他们，他们收到钱就全部撤走。”宁芫平静地说。
Gupta虽然相信自己的数落、控诉和谴责是有力度的，被骂到哭，可以理解，但被骂哭了，还向骂自己的人鞠躬，这显然就不是应该有的反应了呀。宁芫本来真不想和Gupta解释她究竟说了什么，因为不想让老板觉得她自以为是。但Gupta执意要求她告诉他，究竟是哪个点劝动了陈阳青，她仔细措了措辞，告诉Gupta：“相信和尊重。”
“我告诉她，您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她的忠诚、专业和用心。您认为她是一个十分善良、高雅的女子，从来没有想去害人、为难公司。您欣赏她把儿子培养得那么优秀、把办事处的人培养得那么有执行力，把李普顿在上海经营得有声有色。现在的状况，您也深信只有她能处理好，所以把您能掌握的全部底牌，都交给她，让她来解决。您发自内心地尊重、欣赏和信任她。”
是的，这就是宁芫对陈阳青说的最基本的观点，虽然在沟通中，她使用了更多的技巧，让整个过程更加动情。
他们刚刚回到国建宾馆，Lu就到了。他刚刚从杭州过来，见到宁芫，也被她的样子吓得大吃一惊。
Gupta听说他这次到杭州依然一无所获，扭过头来，又对着宁芫更加大声地责怪：
“你的老朋友鲍晓旅和靳越，你是真的不管了吗？你就是这么对待工作的吗？”
“还有，上海这两个多月，光顾着弄那些老问题，新的销售业绩呢？你不会以为当销售的，只需要解决几个小麻烦吧？业绩、业绩，你这个月能做多少？”
第三十五章：总有一刻，百口莫辩
宁芫望着Lu，多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能出来替自己说两句话啊，哪怕只说一句：“她站着的那条腿已经在发抖了。”可是，Lu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明天上午，一起去胜百啊！”Gupta扔下这句。
“对了，晚上一起吃饭。”他又补充了这句。
“老板，对不起，让您失望的我，没资格和您一起吃饭，我晚上就不参加了。”
宁芫终于扔出来了这句，向电梯口一瘸一拐地走去。委屈的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他们看见。
Lu并没有觉得Gupta对宁芫的这番话有什么不妥，他觉得Gupta的话，其实也是他想对宁芫说的：就算有种种困难，身为销售，最后评估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指标达成率。Gupta一直在逼他，那他作为销售部负责人，当然要逼手下的这群马仔，包括Aimee。如果北方西方和南方都亮不起来，那就只能靠这个东方。
“Lu，你觉得明天我们去和胜百谈，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Gupta问一起吃晚饭的Lu。
“胜百的采购流程，还是很复杂的，尤其是他们的冰红茶，现在不是没有供应商，巢雀供应得好好的，还和他们共过患难，让他们无缘无故放弃巢雀，再转向得罪过他们的优家，可能性真是很低呀。”Gupta挺有自知之明的。
“Mr.Gupta，是的，用正常的销售方式，当然不容易。不过，我们现在不是有非常手段吗？”Lu微笑着说。
吃完饭，他们俩又一起到一楼大堂酒吧再小酌上一杯。
眼看已经夜深，他们起身准备上楼。Lu却远远看见了拉着行李箱、匆匆冲进大堂的Marcus！
这么晚了，他拉着个行李箱来这里干什么？那天他不是说已经在上海住下来了吗？那为什么还会在这家酒店出现？Lu立刻警惕起来。
跟踪他？Lu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我可是堂堂正人君子，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呢？可是，如果他在这里的出现，真的和Aimee有关，可就对明天的谈判至关重要啊！Lu压低嗓门对Mr.Gupta说：“我先上楼，您等下一趟电梯吧。“Gupta也看见了Marcus，立刻明白了Lu的意思，他主动把随身携带的一个大公文包递给Lu：“挡一挡你的脸，等会儿看清楚了，告诉我的时候再还给我。”
正好有好些人一起上电梯，Marcus看起来十分着急，根本没注意周围。Lu看到他走出电梯，也故意装作把包拿到面前翻来翻去找东西的样子，慢慢跟着他。Marcus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Lu听到了Aimee的声音：“啊，你终于回来了！”他更看到了Marcus站在门口就一把紧紧抱住了Aimee。他们没有关上房门，在屋里说着什么，过了没多久，看到Marcus就拉着行李箱出来，下了电梯，Aimee也并没有送出来。
Lu回到房间，洗完澡，想了好一会儿，拿起包去找Mr.Gupta。
“果然他是来找Aimee的。”他淡定地说。
“我一直等到现在，实在没办法在外面站下去了，看来他也没打算走，我就来给您还公文包了。”
“我觉得自己也不适合一直站在他们的房门外或电梯口盯梢吧？”Lu的笑容有些轻蔑。
Gupta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站在什么立场去发表评论：作为长辈，看到一个晚辈女孩子这个样子，心里肯定会有些轻视；可作为上司，看到自己的销售和客户的采购这么密切，总觉得还是有利可图的。
“你说他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吗？”Gupta问Lu。
“这我哪里知道？女销售为了搞定客户能用的招，总是让人想不到的。”Lu说这话的时候，是发自内心地鄙夷，尽管他看到Marcus很快就走了，但抱上了总是事实吧？既然都抱上了，这是怎么回事还用说吗？
“不过，Mr.Gupta，那您对明天的会面就不用担心了，他要想和我们的员工好，总得让员工的老板满意吧？”
Marcus万万没想到，Aimee的伤势这么重！她在电话里虽然也说伤口疼、也哭，但一直说只是破了点皮，她根本提都没提腿骨折了，更没说浑身都是伤。九月的上海，还没有转凉，大多数时候白天依然很热，如果不注意，伤口特别容易感染，她的腿和胳膊上，已经有好些地方开始化脓。
完全靠躺在酒店客房里休息，没有专业治疗和护理，一定很难好起来。看到她唯一没有受伤的小脸，也愈发苍白清瘦，他的心都在发抖。他果断地对她说：“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合适的医院，尽量明天之内就能搬过去。”明天白天有一整天满满的工作安排，他想最好今晚就能联系落实好，明天晚上他来接她过去。
他做梦都没想到，第二天早晨的第一个会议，Aimee居然和她的总经理、销售经理一起，出现在他们胜百的会议室！看到她的刹那，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立刻站了起来，伸手打算去扶她，毕竟一会议室都是人，他好不容易忍住了。
胜百这边除了Marcus，还有采购部主管Daisy、秘书Adele、技术总监Tim和技术经理Mary。Marcus知道李普顿是想谈冰红茶的合作，要换原料供应商，绝对不仅仅是采购部一个部门可以决定的，首先要得到技术部的考评认定，才能进入采购流程。Marcus为了给李普顿机会，好说歹说，才把根本不打算考虑替换供应商的技术部门核心人物请到这个会议上。
浑身是伤、拄着拐杖的Aimee，瞬间成为全场焦点，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伤成这样的人，还会出现在这个场合，还要若无其事地开会。Aimee是专业的，她甚至特意把拐杖倒下来，塞进会议桌下的地板，既不挡路，又让它彻底从众人的视线内消失。
她已经非常有意识地穿了长袖，坐下来后，腿也完全在会议桌下方，看不到了，除了两只吓人的手，其它容易引起不适的画面基本都盖了起来。为了遮挡已经在化脓的伤口产生的异味，她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涂抹了一点点香水，不敢多涂-谈食品产品的销售，万一要现场做产品测试，自己的香水味，会对现场环境造成嗅觉污染。
会议以Gupta有一种莫名优越感的状态开场。他说：“优家、李普顿与胜百必须在冰红茶上合作，不仅仅因为两家是全球战略合作伙伴，更因为在中国本土，也已经缔结了牢不可破、深厚的关系。”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正常，但宁芫突然从旁边Lu嘴角那带着一抹邪性的微笑中，捕捉到了危险的信号。她把背挺得直直的，进入高度警觉。Marcus强调了胜百目前没有在冰红茶上换供应商的打算，但也许可以将优家作为备选供应商，当然，前提是产品必须经过技术部的评估。Tim和Mary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Mary说：“目前我们和巢雀合作很愉快，完全没有更换或寻找备选供应商的想法。”
“不过，既然Marcus提出来了，我们还是愿意做一些初步接触和基本评估。”Tim打圆场。
可惜Gupta一点都不买账：“Marcus，你为什么不直接将我们带入采购流程，而是找其他部门出来挡我们呢？”
Marcus都有点惊呆了，这话从何说起？流程如何，已经介绍得很清楚了：没有经过技术部的评估，根本就轮不到直接和采购部谈商务条款。
“我们恢复红茶茶包供应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复杂啊。”Lu适时补充。
“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完全不同，胜百每天都在变化，现在有了新的流程，我们就按新方法推进。”Marcus还是很耐心地在解释。
“Marcus，你不会占了我们的便宜，想耍赖吧？”Lu突然开了一声明枪。
“我们非常理解胜百采购流程的变化，这也是在推进集采过程中，必然会经过的阶段。感谢Marcus给我们做这么详细的介绍、也感谢技术部能花时间来和我们一起讨论。接下来，不知能否让Tim总和Mary经理，给我们一些比较明确的建议：我们接下来做哪些事情，会有成为备选供应商的可能？”
Aimee赶紧用比较慢的语速，说了这么一长段话，挡了一枪。Tim和Mary确实还没反应过来刚才Lu在说什么。
Marcus也没有听太明白，但他看到了Lu刚才说这句话时，那一丝讥讽甚至要挟的笑容。
“问题是我们并不需要啊！”Mary摊了一下手、Tim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准备了两套方案：一套是我们提供李普顿独有口感的配方，相较于巢雀，我们的配方茶味更浓，喝起来更加清爽可口，含糖量低、天然安全健康；另一套方案，是我们特意为胜百研制了口感和巢雀几乎完全相同的配方，如果技术部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可以就我们这两种口味、巢雀的现有口味，一起做个盲测，看有多少人能分辨出不同、最多人喜欢的，究竟是哪种口味。”宁芫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来。
“这两种方案，我们一起做个测试，对胜百没有任何坏处，胜百旗下CFK和另外的餐饮连锁品牌现在正在高速发展时期，万一现有供应商跟不上或有任何意想不到的问题，如Marcus所言，有一家备选供应商，就给自己多了一道保障。”
她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啊！Tim和Mary交换了一下眼神，Tim微笑着说：“那这样吧，我找个时间，到李普顿工厂去参观，也算是学习学习，毕竟没有去过优家的工厂。”
Aimee立刻站起来，和Tim、Mary握手：“欢迎技术部去我们工厂参观指导！不知下周四或周五是否方便呢？”Tim摇摇头笑着说：“不急不急，我回头看看时间再说。”Aimee也笑了：“是呀，真不好意思，确实急了点儿，我们太期待了！”Tim和Mary终于拿出了名片，都特意在名片上，手写上他们的手机号，递给了Aimee。
他们俩先起身离开，本来大家以为会议可以结束了，Gupta很不满意，语气充满了责问：“Marcus，如果现在还只是停留在等技术部不知什么时候来看厂，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合作冰红茶？”
“我们为什么要采购你们的冰红茶？”没有技术部的人在场，Marcus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诚心就不打算向我们采购是吧？那连刚才说的，都是应付我们的？”Gupta的声音大起来。Aimee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总经理和客户说话的语气，变得这么颐指气使。
“Mr.Gupta，Marcus显然是特意为了我们，才邀请技术部有决定权的管理层来开会。”她赶紧强调。
“你究竟是哪个公司的、替谁说话呢？”Gupta厉声对Aimee说。
“那我就告诉你们：如果不是Aimee的坚持，我们今天根本就不会和你们开这个会，我们为什么要采购你们的东西？”Marcus也拧上了。
眼看气氛极为紧张，Aimee赶紧打圆场：“那我们今天就先讨论到这里，后续我和技术部保持联系，有什么进展，我再随时向采购部报告。”
大家都陆陆续续往外走，Aimee和Gupta走在前面。Lu瞅准时机，靠近Marcus，低声说：“Marcus，你对Aimee是认真的，还是只想占她的便宜？”Marcus转身看着他，整个人戒备起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就别装了。Aimee都告诉我了。她接近你，就是为了把我们的冰红茶卖给你，你呢？也就是想利用这点，占占她的便宜吧？我提醒你啊，占了人便宜，就要让人达到目的，这才公平。她只是个小女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以为这样的招式就能搞定你这个采购。如果她被你玩了，作为她的上司，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Lu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语气极为强硬。
第三十六章：业绩压力，令动作变形、人性尽显
Marcus的中文虽然非常好，但还是被Lu说的这段话搅得头疼起来。他究竟想说什么？Aimee接近我，只是为了把冰红茶卖给我？？会吗？？难道那天在百盛门口，不是偶遇，而是她精心跟踪我、假装的吗？不可能啊！我也没有感觉到之前她在我身边出现过啊。睫毛膏花在眼角的她、嘴上粘着烤红薯的她、羞红了脸的她、泪眼婆娑的她，都是假的吗？他的心突然开始往下坠，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形容心情，要用“沉重”这个词，现在这颗心，就是突然变得又沉又重啊！
Aimee、Gupta和Lu在等电梯，Daisy出来了，她对Aimee说：“宁小姐，请留步，请您跟我来一下。”Aimee疑惑地看了Gupta和Lu一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着Daisy又进了胜百办公室，Daisy下意识地搀扶着Aimee，同情地说：“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还要来开会呀？我都觉得过意不去了。”又回到了刚才的会议室，Marcus还在，Daisy带上会议室的门出去了，剩下他们俩。
“你老板是不是人啊？你都这样了，他们还让你来开会！”Marcus很愤怒。
视线突然被泪花完全挡住，连面前的Marcus都看不清楚了……
“不行，他是客户，我是销售，我要是在他面前哭，被人看到了，多不合适！”她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强作镇定地抬起头望着Marcus：“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她这委屈巴巴却故作坚强的样子，让Marcus实在无法相信她是为了卖东西，才居心叵测地接近他。
Marcus让Daisy把Aimee叫回来，是实在气得不行，想马上就问她是不是Lu说的那样。可真正看到她，只有心疼、只有难受。在公司会议室，也不能说私人感情的话，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什么了。
“你现在先回酒店，哪里都不要去了，晚上……我看看吧，是不是有时间……给你打电话。”他本来想说：“晚上我来接你。”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没有说出口，甚至连打电话都说得那么勉强。
Aimee感受到了Marcus在有意拉开和她的距离–为了避嫌吧。她能理解，默默转身挪出了会议室。
望着Aimee的背影，他听到了心裂开的声音。
Aimee到电梯口，Gupta和Lu看着她的眼神，都很奇怪。他们下了电梯，刚刚到罗美大厦一楼大堂，Gupta就厉声问Aimee：“那个Marcus，不是你男朋友吗？你怎么这么点本事都没有，让你男朋友买我们的东西，有这么难吗？”Aimee的头嗡地炸开了！他们怎么会知道Marcus是我男朋友？？我自己都是刚刚确认的，他们怎么会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让他们看出来了？
“我刚才问过Marcus了，他也看出来了：你是为了卖冰红茶给他，才有意接近他的。想通过这样的烂招把东西卖给客户的女销售，我见得多了，人家好歹能捞点好处，没见过你这么失败的，你这所谓男朋友一点面子都没给你啊！偷鸡不成蚀把米吧？”Aimee从来没有见过Lu这么鄙视的眼神。
“Mr.Gupta，陆经理，请你们说话的时候，注意自己的用词。我是李普顿的销售，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至于为了卖货，把自己搭给客户吗？”Aimee提醒自己不要热血冲头口不择言，要和他们好好说。
“如果是别人，倒不一定会，但如果是你，那就难说了。”看来Lu就是这么认定的。
“为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会产生这样的看法？”Aimee的眼神开始清冷。
Lu不说话了，但他的表情，比说话还让Aimee难受。
“你今天就去杭州，找鲍先生和靳先生收款。”Gupta扔下这句，和Lu大踏步往前走，全然没理会后面拄着拐杖的Aimee能不能跟上。
事已至此，Aimee觉得也没必要跟着他们的步伐紧赶慢赶了，她放慢脚步，实在忍不住了，泪如泉涌……
一个拄着拐的女孩子，站在人家高档写字楼门口大哭，太难看了，她提醒自己不要抬起头来，不要让人看见，赶紧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好好哭一场，可是，也没能力健步如飞地走多远啊……她在花坛角落坐下，低着头，尽量忍着不要哭出声，任由眼泪肆意……从见到Gupta开始就一直憋着的委屈，全都变成了泪水……
手机响了。
“芫芫，爸爸知道你上班一定很忙，爸爸只是突然特别想你，你要注意休息啊，不要太累了。”
“爸爸，我知道，您放心，我都挺好的。”
“你感冒了吗？怎么说话声音不太对啊？”爸爸感觉到了不对劲。
“没有没有，可能鼻子有点过敏吧。没事啊，爸爸，您和妈妈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都是一些日常的废话，可这一刹那，宁芫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Gupta也好、Lu也好，指望他们体谅我、关心我吗？他们只是老板、不是爸爸、不是家人，对我没有感情，他们只关心我对公司的贡献、他们无需在意我的感受。就算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但这就是他们真实的想法，彼此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现实。那我难过有什么用呢？唯一回击的办法，唯有业绩。
她好不容易回到了国建宾馆。酒店收传真打印太贵，她打电话让Justin把杭州经销商的应收账款资料发到上海办事处、收拾行李、打车到办事处、打印文件、再乘出租车到上海火车站。
火车站广场人很多，在广场入口，临时增设了一个售票点，人要登到一个简易三层木台阶上，才够得着买票的窗口。行李如果放到台阶下，随时会被人顺走。宁芫不得不吭哧吭哧地把行李搬到台阶上，买好票，再吭哧吭哧地把行李搬下来。这个时候，连拐杖都觉得多余起来，因为意志力，居然真的可以让自己不仅仅行走，还能搬行李。
鲍晓旅看到宁芫的时候，大吃一惊：“你这是怎么啦？是来杭州的路上摔的吗？不对不对，摔也不会这么严重，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她笑着说：“为了找你讨债博同情，故意摔的呀！”鲍晓旅愣住了：“哟，下这么大本钱啊？”两个人相视大笑。
鲍晓旅开始诉苦：不是他不想付款，他当然知道要付咯，但这不，新上来的总经理赖总，死活不肯付嘛。赖总说优家是大公司，财大气粗，不会在乎他们这么点货款，反正迟早还是要付的。宁芫差点忍不住：“照你这描述，你们赖总被你说得就是专门赖账的总咯？”
“那你带我见见赖总吧。”鲍晓旅连声说没问题。
赖总慈眉善目，看上去一点都不会耍赖的样子。见到一身伤的宁芫，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早就听说过能干的宁小姐，果然不是普通人，拄着拐杖都可以出差啊！”
“赖总，您看看，如果不是为了浙贸这多年交情的老客户，我也不至于这个样子来还来杭州找您。”Aimee赶紧接着话说。
当Aimee从行李里拿出一沓浙贸迄今为止的应付账款清单时，赖总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就说你走路都不方便，怎么还带这么重的行李呢。”
“赖总，您看看，80%的款项早就超过账龄两个月以上了，您也知道我们优家是国际公司，总部是要对我们财务做审计的，一旦看到信用差的客户，就会立刻停止合作，还要采取法律措施来追款。我们和浙贸是从头开始并肩作战的伙伴，我个人不忍心看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好过来给你们提个醒，和你们商量如何尽快补救。还不解决，就只能公事公办，到了那个层面，可能我也帮不上忙了，还望赖总和鲍经理理解。”
Aimee想，虽然Gupta和Lu也没打算强调组织制度岗位分工，但也不能让客户觉得我们公司乱哄哄的，明明他们归杭州办事处管，现在怎么又让宁芫来收款。虽然目的就是把钱收回来，但公司的形象还是要维护的。
赖总打了几个大哈哈：“哎呀，宁小姐，你果然像他们说的，脑子非常清楚嘛。是的，就是因为知道优家是国际大公司、李普顿是国际大品牌，我们这么点货款，在你们这里算什么呢？对了，你们广东话不是说洒洒水吗？哈哈……宁小姐就不要吓唬我们啦，现在全国都是这么做生意的，哪里有逼钱逼得这么急的嘛。”
哟，果然还真是不好对付的人呢。
“赖总，我是之前和浙贸合作特别默契，大家一起共过患难，这才路都走不动了，还特意从上海来杭州，好言相劝。如果您一定不信优家能这么干、我们可以试试后果的。不过，过去浙贸一直和李普顿合作得很默契，我相信这个业务不会在您手上没了。”
“一旦浙贸不能卖李普顿了，将来这个市场，没有人会记得当年李普顿打江山的时候，浙贸也曾立下汗马功劳。你们过去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泡影，李普顿的好坏，会和你们毫无关系。当然，李普顿没有任何损失，我们本来就还有其他经销商和很多排着队想当我们经销商的候选单位。李普顿未来，有没有浙贸，都会越来越好。”
赖总瞄了瞄一直在给他使眼色的鲍晓旅，他明白鲍的意思是绝对不能和她闹掰。
“现在李普顿李充分考虑到了浙贸这样老客户的困难，才特意推出了一半款买新货、一半款清旧账的临时特殊支持政策，赖总，这也是我们对您工作最大力度的支持，要不，您先排出还款计划，我们再一起商量确定？”
浙贸也不是没有钱，但谁会嫌钱多呢？能把别人的钱多占用一会儿都好啊！财务出身的赖总终于说：“行，那就按照宁小姐的建议，鲍经理，你和财务一起排个计划出来吧。”因宁芫到杭州的时候，就不早了，排好付款计划，已经到了浙贸的下班时间。
鲍晓旅坚持要请她吃晚饭，宁芫一点没客气：“大家这么熟，就不讲究这个了。我行动也不方便，还是去酒店吧。”鲍晓旅赶紧打电话预定西湖边的一家酒店，她抄下了地址并和他约好：明天上午再过来，盯着他们财务打还款计划里的第一笔货款。从鲍晓旅公司一出来，她就打算接着去找靳越。电话里，靳越说他正在郊区，但无论多晚都赶回来和宁芫见面。
宁芫入住的这家酒店不大，但真真正正就在西湖边，她一进房间，就感觉这里的设计很特别：床居然是圆形的，里面连墙面都是粉红色的，完完全全公主风。正好有服务员经过，宁芫问是不是每个房间都是这样的，服务员说不是，每间房间都不同。宁芫还真是头一次住这么有个性的酒店，好奇心上来了：虽然她没办法进到每个房间而且腿脚极为不便，但她还是把整个楼层甚至上下还有多少层、大概多少个房间等都摸了一遍。
眼看天已经全黑了，她一个人在酒店旁边的小茶馆随便吃了点东西，没多久，靳越果然来了。
他们聊了很久，靳越知道宁芫要找他干什么，他也很坦诚地告诉宁芫，他做李普顿确实赚到了不少钱、手上钱一多，他就多种经营，还去郊区开发了一个文化产业园区，他的理想，一直是做个文化人。钱，绝大部分投到这个项目里了，眼下确实资金非常紧，实在付不出李普顿的货款。
“我理解您，也非常支持您去做自己最享受的事情。但如果和李普顿的合作进行不下去，您靠什么产生基本的现金流和利润，来支撑您的文化情怀呢？”
第三十七章：有多少重聚与别离，有多少无奈与叹息
Marcus忙完手头工作，发现已经九点多了。望着窗外满城灯火，他眉头紧锁。这段时间以来，无论工作多繁重，他心里都装着一个快乐的女孩，可今天，这个女孩在他面前强忍泪水……
昨晚已经给Aimee联系了离他家很近的医院，本来今晚打算接她过去的。可是，今天真的是因为忙到不记得了吗？从事采购工作这么多年，当然有女销售投怀送抱企图换取利益的，他的心告诉他：Aimee不是那样的女孩；他的理智告诉他：可怕的不是Aimee，而是她的老板！-如果Aimee根本没有那样想，他说这种话，意味着什么？如果Aimee真是这样的人，他的话，又意味着什么？
现在正是中国公司全力推进总部集中采购的关键时期，不能授人口实、更不能给真有这种想法的人机会。他知道这一整天，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淡定，Aimee离开时那瘦削但倔强的背影，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打算拿起手机，这才发现办公桌上的电话机有留言提醒在闪烁。他听得了Aimee那轻如细雨、柔如轻纱的林籁泉韵：
“Marcus，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启用语音留言后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无论是不是，我都想告诉你……嗯……在新的办公室、享受工作、每天开心！对，每天开心，这就是我的祝福！”
他听了一遍又一遍……不工作的时候，她就是个柔软单薄的小女孩，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抱住，紧紧守护；工作的时候，她好像立刻穿上了盔甲，果敢英武，成了令人肃然起敬的女战士。他想告诉她：我们先把这段时间一起扛过去，想了想，又觉得工作上那么理性的她，一定能理解和明白他的苦心。可是，她伤得那么重啊，不治疗怎么行？
他起身离开办公室，步行到了国建宾馆旁。肯定不能在酒店出现，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Hello！”他刚刚开口，显然，她的语气是意外的：
“谢谢你打电话来。”也是客气的。
“你有没有办法到你酒店旁边的停车场？我到那里接你，送你去医院。”他责怪自己：应该是我上去接她啊！
“我在杭州，最快也要明天傍晚才能回到上海。”
什么？？在杭州？？
“你去杭州干什么？哦，对了，是不是你那讨厌的老板让你去的？”是不是人啊！-这的确是最贴切的评价了！
“Marcus，我知道你关心我。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我现在正在和经销商谈事情，晚些再联系。”她居然就把电话挂了。
Marcus心乱如麻：他同情Aimee-一个如此瘦弱的小女孩，被毫无人情的上司催赶着四处奔波；他心疼Aimee-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居然在一天之内在我这里开完会还赶去杭州、这么晚了依然在见客户；他也不理解Aimee-就不能对老板如此不合理的要求，sayno吗？为什么在健康和工作之间，她居然会选择工作排在前面？连自己的健康都可以不管不顾，那爱情，在她心里，又能有多重要？
Marcus在慢慢走回罗美停车场的路上，最终给了自己一个解决方案：这段时间，就尝试着不主动和她联系了，让她自己做决定吧。她不需要我、我对她不重要，那我就逼着自己放下；她真的需要我、想我留在她身边，那我一定会冲过去紧紧拥抱她！
放下和Marcus的电话后，Aimee望着一筹莫展的靳越：“靳经理，您仔细想想，您现在的处境，和您刚开始做李普顿的时候，哪个更难？”
靳越沉吟片刻，回答：“那时候更难，除了一身胆，一无所有。现在我出去，谁都会给我几分薄面，我能调动的资源，比以前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就是啊，虽然同样还是靳越这个人、虽然同样都是当老板，但今天的您，比当年的您，强大了那么多，那时候都能打胜仗，现在怎么就快趴下了呢？”这，确实是靳越没有自问过的。
“您好好盘点盘点现在能调动的资源，看看有什么方式可以变现。李普顿也没有把您逼到极致，让您立刻清还所有欠款。一半一半的政策，也是在为您留下缓冲空间。您如果继续像以前一样，把足够多的心思重新花在李普顿业务上，效率会不会高很多？”
“当然，您的文化产业园既然已经开始了，也不能放弃，能有属于自己的土地，总是好事。李普顿是周转快的消费品、产业园是长线投资，运作的模式完全不同，您是不是要做好业务规划，合理分配分配您和公司的时间、精力、资源？”
宁芫的话，点醒了靳越：确实，自从做产业园以来，他个人的心思几乎全部都在这块了，李普顿的业务交给手下人去做，虽然是稳稳当当，但确实也没什么增长，如果自己真像以前一样用心，格局可能完全不同。
“宁小姐，您的这番话，确实敲打了我！您让我好好想想。”
靳越把宁芫送到酒店大堂，说回去会认真思考，一定给宁小姐一个交代。
宁芫洗漱后，打开电脑，开始看Sally发过来的上海办事处应聘候选人简历。手机响了，居然是靳越。
“宁小姐，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您。我十分钟后会到您酒店大堂，给您送份文件我就走。”
果然，风尘仆仆的靳越递给宁芫一个大大的信封：“我知道宁小姐从来时间都安排得特别紧，肯定明天就要离开杭州的，我连夜给您这个，就是想认认真真地有个交代。您赶紧休息！”为了不耽误宁芫休息，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是侧着身的，说完扭头就走了。
回到房间的宁芫，打开信封，是一封信、一份还款计划和一张支票。靳越遒劲有力的笔迹，一如他的人。他反省了近一年来因李普顿的成功，诱惑和选择都越来越多，他渐渐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盲目扩张。等到山穷水尽时，又自暴自弃。其实这些天，他正处于极度焦虑之中，躲在郊区文化产业园的工地，以为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遍体鳞伤的宁芫专程过来和他深谈，让他想起了当年更加一无所有但浑身干劲的自己。他要好好盘点资源，守住李普顿！还款计划，是他根据接下来自己全力以赴回归李普顿业务后的销量预估排出来的，争取在八个月内还清所有欠款。支票上的三十万，是他个人户头本来准备给岳父看病的钱，明天一定转到公司账户上，今天特意以支票形式给宁小姐，是为了让她可以带回去，不白跑这趟。
靳越和他肩上的重担，仿佛全都装在了这大信封里，沉甸甸的。宁芫面对这张从救命钱里抠出来的支票，问自己是不是太狠、也更加敬重靳越。
毕竟身上有三十万的支票，宁芫赶紧把大信封放在了随身背包里，把背包压在枕头后方，这样即便有人动背包，自己也能感知到。一番各个角度的摆放安置后，她终于可以躺下了。
Marcus，他还是关心我的，他居然还惦记着带我去医院。可是，Lu说Marcus认为我是为了卖东西给他才有意接近他的？他也认为我是那么不堪的女销售吗？他真的会和Gupta、Lu一样，看不起我吗？
就算他不这么看，他相信我，现在这么尴尬的关系，既无法全心谈判、也无法尽情恋爱。我又何必为难他呢？
最终她给了自己一个解决方案：这段时间，就尝试着不主动和他联系了，让他自己做决定吧。他不需要我、我对他不重要，那我就逼着自己放下；他真的需要我、想我留在他身边，那我一定会冲过去紧紧趴在他怀里！
她打通了他办公室的分机，一遍遍听着他温暖的声音……
恍惚中，居然感觉有人用钥匙在开这扇房门！宁芫一下子彻底惊醒了！
她睡的那张圆圆的公主床，正对着房间的大门，怎么办怎么办？
她靠着床头直直地坐着，灵机一动，把背后的一头长发全翻过来盖在脸上。门开了，她听到有人发出惊慌失措的惨叫，摔门而去。她也顾不上满身的伤，奔到门口，火速把所有灯都打开、所有明锁暗锁全部锁上，再拉了两把椅子堵住门。她赶紧打电话给酒店前台，问是不是有服务员拿钥匙进客人房间，前台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回答：“绝对不可能！”
“那能不能找人上来检查一下？”宁芫还是不甘心。
“小姐，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前台还是不打算处理。
哪里还敢睡？只能靠在床头、压着枕头、盯着门口，熬到天明。
早晨洗漱时，她特意把头发放下来，藏在外套里，一眼看上去像一头短发。收拾好行李，她关上门，特意绕到楼层布草间，问那里的服务员：“你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服务员脸色苍白，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她来到酒店楼下大堂，办完结账，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向大堂经理反映昨晚有人去开她的房门。
大堂经理的脸一下子也煞白：“那您当时在哪里？看到了什么？”
宁芫感觉到大堂经理的神情显然有问题。
“我还没睡，在书桌旁对着电脑工作呢。听到了门响啊。”
“你不在床上吗？”大堂经理的眼睛瞪得好大。
“没有啊，我都没睡，怎么会在床上。”宁芫无辜的脸。
“快快快，快把那谁叫过来，再问问。”大堂经理招手疾呼。
布草间的那位服务员一脸惊恐地出现了。
“你说说，你昨晚看到了什么？”大堂经理问。
“我一打开房门，看到床上有个女鬼，头发好长，背对着我，没有腿……”她都要哭了……
你才是女鬼呢！谁让你吓唬我的！
“是吗？你们说在我的房间，有鬼？”宁芫大惊失色的样子。
“哎呀，吓死人了，赶紧走赶紧走！”
宁芫拖着箱子落荒而逃。
其实，她是已经明白了：昨晚的确有人开过她的房门、酒店也都知道。她庆幸自己昨天刚到的时候，就把整个装修风格奇特的酒店大致熟悉了一遍，如果真要逃，还是知道哪里有人哪里没人、哪里有厕所、哪里有出口的。现在有这种反常发生，既然酒店的人抱成一团不肯处理，就肯定有不可名状的猫腻。出门在外，保命要紧，也别去据理力争了，赶紧走为上，不过走之前，攻心的小地雷还是要埋一个的。
酒店的大堂经理和服务员都知道：就是因为这里每间房都不同，肯定又有服务员出于好奇，晚上偷偷跑到以为没有客人的房间去过夜。这次居然服务员看到了床上有鬼，而在房间的客人还看不到！这太可怕了！很快，酒店传开了，这里的房间不能乱住了，吓死人了……
宁芫来到浙贸，盯着浙贸的第一笔还款汇出，再三和鲍晓旅交代后面一定要按照计划按时付款、进货，就踏上了回上海的列车。
既然出都出来了，连杭州那么远都去过了，那回到上海，还是先回办事处吧。
办事处的一屋子人见到宁芫，一拥而上，有人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有人搀扶她、有人给她斟上了李普顿红茶。
李安然说：“本来我们应该走了，想想还是应该做好交接，今天大家一起回来，把客户资料、办公室，尽量整理好，让以后接手的人能清楚来龙去脉。”宁芫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这一次，不是有意示弱，而是真心感动。
“我们明天就不会再来了，宁芫，谢谢你！”他们一个个过来向她道谢。她哭得稀里哗啦。
“你们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她抹着眼泪，又笑了。
“宁芫，我们送你先回酒店。我们不愿意先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罗杰承说这话的时候，知道，从此，宁芫一个人留在办事处的日子，真不会少，至少，在招到新人之前。
第三十八章：向往海阔天空，那得退后一步
Aimee被办事处的一帮年轻人护送回国建宾馆大堂，正好遇到了从优家总部回来的Gupta和Lu。他们看到拉着行李箱的Aimee，也认出了这帮人就是之前办事处的人，立刻警惕起来。不过看他们的神情都很友善，甚至非常礼貌地和他们俩招手打招呼，就松了口气。
Aimee和他们道别后，一瘸一拐地过来了。本来和那些年轻人有说有笑的她，到他们面前，冷若冰霜。她向Lu交了两份还款计划、给了一张支票、一张付款回单，没有任何温度地汇报：“每个月的指标，我会努力完成；办事处的新人，会尽快到位。请问老板还有什么指示？”
Gupta和Lu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已经去了趟杭州？
“你去了杭州吗？”Gupta问。
“是，按您昨天的吩咐。”面无表情的宁芫机械地回答。
“你是怎么做到的？”Lu实在是好奇。为这事，他和他安排的人，甚至总经理自己，跑了多少趟，顽石一块、进退两难到令人近乎绝望。
宁芫没有回答，用非常冷漠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这眼神，比说话还让Lu难堪。
“如果两位老板没什么新的吩咐，我就先回房间休息了。工作汇报，我会每天以邮件方式发给陆经理的。”然后，她真的就拄着拐杖、拖着行李箱，走向了电梯，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两位老板。
其实，Aimee心里想对Lu说：“你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可见在你的世界里，都是些什么人。有脑子的我，犯得着用那样的烂招吗？”
不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马平川，又不好意思起来：“你也太高看我了，就算我想使那样的招，也没那样的实力啊。”不知为何，骆霞的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人了，现在到气头上，想到最喜欢使这招的真实世界代表人物，只有她了。一想到骆霞，她就不得不想到白昼。唉……
回到酒店房间，安顿好，越想越生气，她打开电脑，居然把一肚子委屈扑通扑通全倒给了白昼。这是她和白昼认识以来，第一次说这么这么多的话，写了好长好长的一大篇：自己被两位老板看不起、对Marcus的纠结、没有资本也没有想过要使什么美人计、甚至对当年骆霞使美人计的无奈……她写完，居然没有半点纠结和犹豫，直接就摁了发送，然后倒头就睡着了。
是真的累了……
周末两天，她安排了密集的面试。想换工作的人，正好周末方便出来，一天面试个二三十人应该毫无压力。
周六一早，她一回到办事处，就看到李安然在擦桌子。她很惊讶。李安然说：“我估计你今天肯定会来上班的，只要你找到了一个可以帮你的新员工，我就不来了。”他还暖心地给宁芫沏上了一杯李普顿。
得知她周末两天安排了面试，他马上回应：“人家来面试的时候，总不能你一个人在吧？看起来就不像说了算的老板了。你在里面办公室面试，我在客厅接待和照应。”瞧瞧，李安然多会安排呀，真是舍不得他走了。
第一天的面试非常顺利，约的人全部都来了。
第二天周日，是罗杰承，他的所有动作和语言，和李安然如出一辙。在他们俩的照应下，宁芫安排的面试也全部完成了。她定了五位销售员人选，准备周一就报给人事部复核。
不过，最重要的，就是得有头儿啊，还没看到合适的。
周一一早，Aimee就接到了郭羽圣的电话：“宁芫，我能不能给你推荐一位经销商啊？”
“太能啦！赶紧介绍给我吧！”宁芫正在为偌大个上海，只悬在业茶一家经销商上发愁呢。上海的KA发展如雨后春笋，业茶经常被宁芫逼得手忙脚乱，连钟总自己都经常叫有心无力。
郭羽圣介绍的龙山公司，是近一两年来，专门供应连锁超市和大卖场的新秀，已经拿了两三个快消国际品牌在上海的经销权，正在拓展新品牌。宁芫一放下电话，就和龙山的韩总约好，立刻去登门拜访。
来到他们打浦桥的办公室，看得出可能是最近才刚搬过来，连家具都还没摆放到位。韩总早年曾留学日本，戴着金丝眼镜、说话轻言细语，标准知识分子的样子。他非常坚定地表示：“我们龙山，是儒商，我们经营的，一定要是有品位的牌子，所以，很希望能成为李普顿的经销商。”
宁芫和韩总一见如故，谈好业务，她问韩总是否有合适的办事处负责人推荐。韩总倒马上喜出望外地说：“还真有啊！我代理的另一个国际品牌，他们之前的销售经理，因为要去美国读三个月的书，不得不辞职，他上周刚刚回来，正让我帮他留意机会呢。”
韩总真是个麻利人，当晚宁芫就和Wilson在国建宾馆大堂见了面。Wilson二十八岁，上海人，学历、样貌、英文、资历，样样出众，非常符合李普顿和优家人才甄选标准，他对李普顿品牌也十分认同。宁芫突然想到Gupta和Lu明天早晨才回广州，就赶紧打了个电话，问他们是否方便到楼下来和Wilson见个面。很快，他们就来了，和Wilson聊了一会儿，双方感觉都很不错。Gupta是个直率的人，问Wilson对薪资的期望是什么，Wilson一说出来，Gupta就不说话了，很快结束战斗，散了场。
第二天一早，一起吃早餐的时候，Gupta说，Wilson样样都好，就是太贵了，李普顿给不了这么高的工资福利。Aimee问是完全没可能，还是在特定条件下有可能给到这样的薪资。
Gupta说，除非Wilson可以直接被定为优家高潜质储备人才。Aimee模模糊糊听说过这个制度，但也不是很清楚。Gupta说：“我们公司本地员工里，只有两个名额，我已经早就想好了，一个给Fang，一个给你。”Aimee这几天来凉透了的心，开始感觉到了一丝丝暖意。她本来下定决心，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和他们说话的，但现在牵涉到人才，不得不把话说透。
“那您就把给我的那个，给Wilson吧！”Aimee说。
这下不仅仅Gupta，连Lu都放下了叉子。
“可是，就算我给他，他的工资也是你的三倍，这样又何必呢？我还不如把你留在上海，你又便宜又好用。”Aimee突然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责怪Gupta了，他实在是太直率了，一点心思都不会隐藏。
“您不是迟早还得把这三倍工资给我的吗？那还不如现在给Wilson。给了他，李普顿在业务上，除了我，还多了一个得力干将。我们现在要发展，是要有更多厉害的人加入，能干的人越多，我们的业务才能做得越大，公司越大，我们的平台才能更大、选择才能更多。”Gupta和Lu都不能理解为什么Aimee愿意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高福利高薪资，让给Wilson。他们说回到广州，和雷总、Sally商量商量再定。
Aimee记得今天要带Justin去看市场的，给Justin打电话，他昨晚已经到了上海，说他现在在优家总部办公室，正等着Aimee接他呢。Aimee乘着提前安排好的车，来到了虹桥国贸楼下。Justin见到Aimee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这个女孩子，是两个多月前从广州办公室离开的那个人：瘦了太多！
以前还有点婴儿肥的脸蛋，完全不翼而飞了，现在成了标准瓜子脸，而且不是西瓜子、而是葵瓜子（这是他到广州后，跟着销售部一帮人出去蒲的时候学会的，白瓜子、红瓜子、西瓜子、葵瓜子……各种瓜子摆在一起，让他说喜欢哪个，他挑了哪个，他们就起哄，说对应的，是哪个靓女。）她穿着的职业装，以前极为合身，现在平白多出来一截，晃荡晃荡的。还有，这一身的伤，太可怕了吧？还有，这一根拐杖？她究竟是来工作的，还是来打仗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雷粤儿说的情况，看来这段时间，她的确承受了很大压力、遇到了很多事情。上海无论是回款还是出货，在过去的这段时间，表现都极为亮眼，虽然他知道Aimee一直都很与众不同、特别能干，可他没料到，得这么干、干到人瘦腿瘸一身伤……他突然觉得自己提出让她带着看市场的要求好过分！他有点犹豫，该不该上车了。
“Hi，Justin，是有段时间没见了，不至于看到我这么生疏吧？”都已经被毁成这样了，她居然还和以前一样，兴致勃勃地和他开玩笑。
“Aimee，我要是走到马路上，肯定看见你也认不出来了。”Justin说的，是真心话。
“我知道，被毁容了呗，反正我也没好看过，无所谓啦。”她笑得十分俏皮。
“没有啊，你一直都很好看啊，特别特别白净。”Justin都不相信这样的话是自己脱口而出的，说完莫名脸红了。
“哎，Justin，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我们俩站在这里开一整天会；第二，跟我上车，按原计划看市场。选哪个？”
Justin乖乖上了车。这是有史以来，Aimee带人看市场，看得最轻松的一次，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和Justin一起出来逛上海，因为他的问题实在是太有趣了！专业的时候，像论文答辩；幼稚的时候，像幼儿园小朋友的童言童语。虽然看得出他平时一定不怎么会照顾人，但他一直非常刻意地放慢脚步、上下车的时候，也帮Aimee拿拐杖、扶一把，总之，比Gupta和Lu，有风度太多！他对Aimee把路线搞得那么清楚，甚至哪里有厕所、哪里有停车场都了然于心，感到十分震惊。
Aimee说：“你不知道啊，我也出过糗的。第一次带着三个老外看市场的时候，他们指明要晚上十点后去泡吧。我带他们去了桃江路，走了好几家酒吧，他们都不满意。刚开始我还认路，转了太多家，加上已经工作了一整天，确实状态不太好了，外面又黑灯瞎火，后来就彻底迷路了。从那以后，只能走哪儿都强制认路，不然，就会给人不专业的印象。”
“通过那次出糗，还有一个深刻的领悟，就是最好对访客的背景，事先有点基础了解。”
“那三位一直找不到满意酒吧的访客，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们究竟要找怎样的酒吧，他们说要放SpiceGirls歌曲的酒吧。我说我不知道SpiceGirls，他们仨把我嘲笑了好一顿，说我落伍。我就问他们知不知道那英，他们说不知道。我就问，瞧瞧，你也不认识唱中文歌的歌星嘛。不过，如果我事先了解SpiceGirls，就可以和他们交流得更愉快，让他们对上海和李普顿中国的印象更好。”
（作者备注：SpiceGirls辣妹组合，当时在英国最火的偶像组合，贝克汉姆的太太就是其中成员）
原来看市场，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当销售，还真是不容易啊！
“我占用了你大半天的时间陪我看市场，说好的，晚上我请你吃饭，作为答谢。”Justin就是重情义、守信用！
餐厅，就是他入住的虹桥喜来登顶楼西餐厅。一进去，富丽堂皇，Aimee感觉Justin的钱包得瘪下去一厘米才行了。
“Justin，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就好了嘛，上这儿来干嘛？”Aimee小声说。
“我早就安排好了。这里还真是很难预定到呢。”
“请问是Justin先生和Aimee小姐吗？”服务员热情地问。通常预定不是只说一个人的名字吗？这高档餐厅还真是不一样呢！Aimee心想。餐厅怎么知道我请的是Aimee？疑问从Justin脑海一闪而过。
Aimee这才意识到，整个餐厅还真是座无虚席，而且明显的，不同于往日西餐厅里客人们的故作矜持，今天不仅仅亚洲脸、连西方脸上都有莫名其妙的兴奋，这是为什么？餐厅今天会发钱吗？
“你是不是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Justin问。
“什么日子？”Aimee竭力回想，依然脑子一片空白。
第三十九章：有弯可转，谁又会一条道走到黑？
白昼现在每天觉得最不够用的就是时间。在工作、学习、社交、睡眠、亲情、爱情之间，他前四样就已经难以兼顾；每周都会和妈妈、妹妹联系一次，而爱情……因为目标最明确，所以也最不需要分配时间。不过，每周，至少要给宁芫主动发一两次邮件。
现在想想，出国以后，保持联系的除家人外的异性，只有宁芫了。9月16号，就是中秋节，她会一个人在上海过吗？还是会回去和家人在一起？无论如何，今晚先提前发一条中秋祝福，让她明天一早就可以看到。
白昼打开电脑，才发现宁芫那封那么长的信……这是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她对他说话最多、触及最深的交流。原来，她在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这么多的委屈、她身边也不断在有优秀的男人出现、她会面对误解、质疑、也会面对诱惑。我怎么就那么心安理得地认为，她可以一个人坦然面对一切、在爱人的选择项里，只有我一个呢？我究竟给过她什么力量，去支撑她的信念和选择？
白昼这才突然意识到：她和他说这么多，是打算把他当作知心朋友了，没有隐藏、没有顾虑，那也就意味着没有了闪躲、没有了犹疑。她甚至说了她和那个叫Marcus的曾经以为是两情相悦、但现在被怀疑别有用心。她憋屈、难受、甚至自卑，认为自己没有傲人身材，那些说她使美人计的人，根本是在讽刺她。她还提到骆霞……骆霞，这个在白昼看来，梦魇一般的女人，他以为自己已经从她的阴影里摆脱了，但看到宁芫提到她，他才发现这是他和宁芫之间无法回避、必须要解开的一个结。
原来，我的爱情计划，并不是顺风顺水、船到桥头自然直，这艘船什么时候会遭遇风浪、桥在哪儿，甚至都由不得自己。如果不做任何努力，就这么静静地等着，那无疑就是在爱情方面刻舟求剑。
白昼问自己：宁芫对我重不重要？-无法想象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想对她说：“如果你要嫁、我要娶，只能你和我、我和你！”
那我能为她做什么？-现在离得那么远，连听到声音都不容易，毕竟国际长途打一次好些天的生活费就没了。见面就更难。她难过的时候，不能给她拥抱、她受伤的时候，不能给她换药……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的她从来没有模糊，甚至越来越清晰。
白昼决定：不管电话费有多贵，今天都要亲口祝福她中秋快乐、都要告诉她：你不要害怕，你还有我。
来到餐厅的宁芫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中秋节。
Justin真是细心，连菜单都是早就确定的，菜式一道道地上，好久没这么开怀大吃过的Aimee吃兴高昂、心满意足，这让平时习惯了总是一个人在白天鹅宾馆孤独地吃早餐和晚餐的Justin，突然发现：面对一个胃口这么好的人，其实吃饭完全可以变成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他忍不住问Aimee：“中秋节，你不和男朋友一块儿过吗？”Aimee明显地愣了一下，本来的阳光明媚，立刻变成了愁云惨淡。她不说话，默默地继续吃。
“怎么啦？男朋友跑啦？”Justin想安慰，但不知道从何开始，居然就任由这个问题从心里钻出来，脱口而出。
“我喜欢过两个男孩子。一个是大学师兄，他后来是真跑了，和一个比我有魅力得多、有钱有势得多的女人跑了，让我成了很多人眼中的笑柄。”她低着头，一只手轻轻搓拭着勺子柄。
“还有一个……唉……这个就不说了，总之呢，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人，就对我冷淡了，现在也不理我了。”不能透露是谁，毕竟Justin见过Marcus，牵扯到公司的事了。
“唉……想想，我真是挺失败的，我喜欢的人，通通不喜欢我。最尴尬的是，我刚开始的时候，还都误以为他们也是喜欢我的。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有自知之明啊？”根本没喝酒，怎么有一种喝了酒才有的伤心和掏心掏肺呢？
“Justin，坐在这么高级的地方，吃着这么讲究的菜式，不应该说这么令人垂头丧气的话。这话适合我们坐在大排档、喝着啤酒，到快醉的时候才说。”宁芫觉得自己这牢骚满腹的样子，实在对不起这里的价格和环境。
“那我们现在去找个大排档、一起喝啤酒吧！”Justin居然马上提议。
“算了算了，喝酒误事儿，我也不会喝。谢谢你Justin。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我得回去了。”
这顿饭，吃得挺快的，快到Aimee回到国建宾馆，才不到晚上九点。她赶紧给爸爸妈妈打了个电话，祝福他们，还喜滋滋地报告今晚有同事请她吃大餐了。爸爸问是不是那个送玫瑰花的男同事，Aimee赶紧声明：“不是不是，是另一个，爸爸，我再说一遍啊，上次那位男同事，是真的送错花了，他还特意打电话给我解释了。”爸爸却依然很高兴：“子芙，我们小女儿说是另一位男同事请她吃饭了呢。”隐隐听到妈妈说：“哟，那真是出息了啊。”
检查邮箱，看到Sally的回复：办事处的五位员工，只要Aimee判断觉得可以，人事部就直接办入职手续了。
雷总的邮件：Gupta和他说了Wilson的事情，雷总理解为什么Aimee能把公司原本打算给她的待遇让给Wilson，因为她一直就是和别人想得不太一样的人。雷总已经联系了Wilson，邀请他到广州总部看看。“我只要看他出现在我们这个办公室里，和环境的融合度，就知道这个人是否适合我们公司了。”瞧瞧，雷总，就是这么自信！
给白昼发的那封长信，没有回复。是不是把他吓着了？他一定没想过我这看上去无欲无求的样子，原来心里装了那么多牢骚和苦闷吧？
还有，Marcus，从周五通过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我了，现在已经是周二、而且还是中秋节……他是真的认定我是那种耍手段的女销售了吗？他是真的放弃我了吗？
此时的Marcus，在办公室，一遍遍听着Aimee的那段语音……他知道今天是中秋节，无论白天去CFK门店，还是晚上下班时的办公室，到处洋溢着节日气氛，他也知道中秋，对中国人来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Aimee如果真的需要我，一定会告诉我的。只要现在接到她的电话，说让我去找她，我肯定马上就奔到国建宾馆，可她，现在回到上海了吗？还是又去了哪里出差？她为什么再也没有和我主动联系过……她真的那么不需要我吗？
眼看着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依然没有她的电话，Marcus只好起身、熄了灯、带上门。
他前脚刚走、后脚办公桌上的分机就响了。国建宾馆的Aimee，一次次听着Marcus的语音留言……
白昼一次次拨打着宁芫的手机，始终占线……
一轮明月下，赏花灯的人群里，笑颜如花的，是手牵着手的方舷和江雁南。似乎这个中秋夜，开心的，只有他们俩。
第二天一早，宁芫接到了陈阳青的电话，说晚上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想请宁芫吃顿饭。她的语气很诚恳、很温和，宁芫没多想，答应了。一天忙下来，她赶到了陈阳青说的那家餐厅–其实离国建宾馆还真是不远，如果不是腿不好，走路都可以到。
从外观上看，这就是一家装修特别考究、但规模不大的上海菜餐厅。宁芫一进门，就被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带着一路往里走，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宁芫都怀疑这究竟是否还在之前进来的餐厅里，感觉简直就是走进了武侠小说的暗道机关。越走还越黑，宁芫突然发现自己真是草率了，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可是，既然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再往后退也没有意义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往里走啊！
路到尽头，豁然开朗：很大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大圆桌，桌子上已经围坐着五个人，桌子外围，还整整齐齐地两边各站了四个穿黑西装的人，带路的两位黑西装自觉地分立两边，一边五个，威风极了，这排场，怎么看着，那么像……电视剧呢？我该不是走到了一个剧组吧？这是现拍吗？我要演个啥角色？要不要换衣服？他们是看中了我这一身的伤，正好不用化妆了吗？宁芫一脑子的问题，想找个人问问，旁边的十个人肯定不认识，这圆桌上坐着的五个人，一个个认真看过去……咦，正中间坐着的这个，怎么这么眼熟呢？他一身黑衣，比较宽松的款式，这斜靠在椅背上熟悉的坐姿……天呐，他不就是上海办事处的销售代表齐闳吗？？
“闳哥？您怎么在这里？”眼看着这是这个环境里唯一一张熟悉的脸，宁芫只好硬凑上去打招呼。
“闳哥是你叫的么？叫老大！”旁边一个站着的黑西装厉声纠正。
“哎哎哎，没问题，她一直这么叫的，就还是这么叫吧，听着亲切。”此时的齐闳，和以前在办公室里总是缩在一个角落、年纪最大、级别最低的普通销售员，气场完全不同。看来这人啊，除了靠衣装，还要靠包装、更要靠气场。宁芫快速分析着这差别产生的原因：
衣装：之前的齐闳，总是穿着领子已经立不起来的白衬衣、一条软软塌塌黑色长裤，虽然干干净净、领口袖口都扣得整整齐齐，但和现在的这一身高级面料黑色宽松休闲套装比，显然一个是谨慎市井小职员、一个是洒脱混世大魔王。
包装：之前的齐闳，没有跟班、没有头衔，现在的他，两边有护法、说话有造势。
气场：之前的齐闳，基本不说话，开会也好、培训也罢，总是一副没有想法、也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现在的他，自信笃定、一呼百应、一切尽在掌握。
可见，人不可貌相啊！幸亏以前没得罪他。宁芫暗自庆幸。
不过，他这大哥是个啥级别？他们这阵势，怎么这么戏剧化呢？简直让宁芫想起了青岛经销商李晓。果然是人生如戏、处处惊喜。
“我是听陈阳青主任说今晚有非常重要的大人物要请我吃饭，陈主任今晚会来吗？”宁芫之前根本没料到她会不来。
“哦，她有别的任务，今晚来不了。不过，她在不在，我们要谈的，都是同一件事。”宁芫觉得今晚齐闳到目前为止说的话，已经超过了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话量总和，而且按此趋势，今晚他的话量会爆表。
“小宁，你坐、你坐，我们坐下慢慢说。”齐闳热情地招呼。
宁芫慢慢坐下，一直在脑子里回忆刚才进来的路线，不过硬撤退是肯定跑不过这么多人的，看来今晚如果真有什么极端情况，只能斗智、不能角力。既然这样，我也别怕这怕那的，放开来聊呗，看看他们究竟想干嘛。
一桌子六个人安坐下来后，开始上菜，也有人开始倒酒。除齐闳外的四个人，看起来谁都没打算在劝酒这点上放过宁芫，一个劲地给她斟酒、不停地劝，宁芫只好长叹一声：“你们知道为什么是我被派到上海来吗？”
第四十章： 感情，能不能分清：是要强，还是勉强
为什么李普顿派了个小姑娘到上海来处理这么大的事儿？
“我也特别好奇。”齐闳也竖着耳朵、兴致盎然。
“我呢，本来是特别不适合做销售的，要命嘞，我不会喝酒啊！我们老板又不想养废人。我们老板嘛，闳哥知道啊，是个老外，他就对我说：我听说过啊，上海人是全中国最讲规矩、最斯文的，从来不逼人喝酒，那你就去上海吧！”
“也是巧哦，我到上海这么久，还真没有被逼着喝过酒。上海人真的，没得说，都是斯文人、讲规矩的人！”宁芫连连竖大拇指。
那四个男人，连齐闳，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逼她喝酒了。
“小宁，你是个爽快的小姑娘，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今天找你来呢，就是，你闳哥我啊，真心觉得你是个人才，想让你加入我们，你表个态吧！”
“闳哥，加入你们？我是很有兴趣换个工作的，你也知道，我们老板其实很凶的，我腿都断了，他还逼我出差呢，其实我也想找个地方好好发展的。”宁芫讲得很气愤、很动情。
“闳哥，你说他们这样，是不是很不仗义啊？哪里有我们陈主任、我们闳哥这么通情达理、照顾下属。”宁芫说这话，倒是由衷地在发牢骚。她心想，反正以后也不见得还能和他们见面，趁机和他们一起把一肚子怨气发出来也好。
“闳哥，我想知道，我加入你们，公司总部在哪里、主营业务是什么、我被定在哪个岗位、什么级别、薪资待遇如何、晋升通道怎样？”坐在旁边的四个人都听懵了：“她问的问题，我们当初加入的时候怎么没问过？”闳哥听到这里，其实有点生气的：“我们这里，又不是外企，不用那套方法的，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方法。”
闳哥耐着性子，给宁芫介绍了他们的经营范围。宁芫算是听明白了：如果他说的不是开玩笑，基本上就是港产片里的情节。旁边的四个人，还绘声绘色地介绍起闳哥的家世背景，原来他还是正宗传人，他们家三十年代，就因此业务在上海滩赫赫有名、纵横江湖。
宁芫听他们说了那么久，以为只是爱喝酒的男人们在瞎吹牛，我也就顺着话起起哄，不过越听越夸张，索性也敞开了配合着瞎扯：
“闳哥，您这么看重我，我很感激。您究竟欣赏我什么呢？”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觉得你不仅仅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而且比很多男人都强。有脑子、有胆量。你就比那个边连成有脑子多了！他让人开车撞你，我后来都打他嘞，做事情不动脑筋嘛。”
“你不要看不起我们这行哦，我们这行，也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啊！”闳哥的语气，真是诚意满满。
宁芫感觉到心跳加速、浑身发热–原来自己遇到的，不是无心的意外，而是有意的加害！天哪，他们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那我该怎么办？我今晚能不能从这虎口逃出去？？
她知道现在如果处理不好，就不是听故事、而是要出事故了。她相信此时此刻，齐闳能把她叫到这里来吃饭，示弱、哭诉这些招对他也是没用的，他以前在暗处，对她的了解已经让他判定这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小女孩，那就只能真正让他口服心服地放过自己。
“闳哥，您能这么看得起我，我真是很感动。我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孩子、好学生，我父母就指望我有安安稳稳的工作、将来嫁个老老实实的男人、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我也从来没指望自己能做什么大事、出人头地。尤其是我最近被撞成这个样子，还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让我对自己产生了很大的怀疑：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闳哥，我不是一个想主动做大事的人，只是一个想把事做好的人。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赶紧回到父母身边，把自己嫁出去、相夫教子。闳哥需要的人才，一定不能是我这种没有上进心、进取心的女性。您应该找更有野心的男性来辅佐您。”
“唉，不过，小宁你也说得对，当初我就很看好陈阳青，可女人就是心软啊，她经常下不了手，还不如那个蠢货边连成让我放心。他蠢，但我要他干什么，他就去干什么，不讲条件；陈阳青聪明，但她什么时候听我的、什么时候不听我的，真是吃不准。”齐闳突然很有感触。
宁芫看齐闳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意愿一定要抓住她了，就开始讲职场中女性的局限，说得齐闳连连点头称是，也觉得他们的组织中不该考虑女性当家作主。
宁芫的小嘴甜得不得了，哥前哥后，说的话，你说很成熟吧，她会突然很小姑娘的天真；说幼稚吧，又时不时冒出特别深刻的人生道理。一顿饭下来，齐闳特意给了宁芫一张非常特殊的名片，上面有三个不同的手机号。“你以后在上海有搞不定的事情，都可以打电话找我。你这个妹妹我认定嘞！”闳哥还特意派人把宁芫护送回酒店。
第二天一早，宁芫就接到雷总的通知：公司已经决定正式聘用Wilson担任上海办事处经理。宁芫和Wilson约好在办事处见面，公司也正式通知了其他五位员工第二天就来报到。Wilson还把他之前的得力干将Jay也招致麾下。宁芫对办事处、上海两家经销商的销售人员，进行了密集的销售培训，并和Wilson一起对SH市场部署了声势浩大的阵地战。一个月下来，上海正式成为全国第一。
而在这过去的一个月之中，宁芫去了四次胜百。这么长时间，Aimee和Marcus居然一次都没有在非工作场合联系过。在四次工作场合的见面，四目相对时，都非常公事公办、职业客气。
今天，当她背着大包小包两种口味样品、器材、甚至专用水，和胜百技术、采购团队做测试时，Tim和Mary终于被这个执着的女孩打动了。Tim当场和Aimee敲定要去广州参观李普顿工厂。在和Tim终于约定参观日期后，已早过了下班时间。Marcus因为还有另一个会议，在下半段口味测试时，就先离开了。
开完会，Daisy把Aimee拉到一边，神情复杂地问：“你知道Marcus的前女友来上海找他了吗？”
Aimee十分震惊，她听Marcus提到过这位前女友，他们已经交往过近十年，Marcus求过好几次婚，对方是在香港的舞蹈老师，因职业原因，一直不愿意结婚。Marcus这次调到上海来工作，和前女友谈过很多次，希望她能和他一起来上海，但对方坚决不肯，在Marcus和Aimee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刚好分手一个多月。
那现在前女友又找回来了，是要重修于好了吗？所以，这也是Marcus不理会我的原因？虽然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提醒自己要争气，不要低三下四地去央求Marcus，但听到他的前女友来上海找他，她就知道已经完蛋了，彻底没戏了。她腿都软了，之前还能扛着二三十斤的东西，现在怎么连站都站不住了呢？Daisy赶紧搀扶了她一把，体贴地说：“要不，你就把这些东西都放在我这里吧，你带回去也太重了。以后要用的时候，我再拿出来。”Aimee点点头。
Aimee意识到这本不应该是Daisy需要告诉她的事情，于是问Daisy：“谢谢你让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和Marcus算朋友才告诉我的吗？”她觉得自己问这话的时候，已经快哭了。
“不是，我是觉得Marcus应该是很喜欢你，才告诉你的，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同。好多次，我都看到他很晚了，还在办公室听你的留言。”
Aimee强忍着泪水离开了罗美。她觉得心都被挖空了。
我和Marcus，要这样不明不白地就断了吗？
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坦荡的人，成不成，都应该有个明确的话。于是，她打了辆车，来到了Marcus住的公寓楼下。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下班了，有没有回来，只是在心里默默说：“听天由命吧，看老天爷是否会安排我们今天遇见。”
老天爷是仁慈的，真的安排他们遇见了，而且是三个人同时见到的：
Marcus停好车向公寓走来，在大堂等待的前女友远远看到他迎上去，在弄堂口等待的Aimee向Marcus走过去。
Aimee知道她一定就是Marcus的前女友-气质不凡轻盈高挑光彩照人、和Marcus有那么多年感情基础、被Marcus求婚过那么多次的舞蹈老师。我，连骆霞都争不过，现在凭什么去和她争？她默默转身，却被Marcus叫住了。
Marcus回头和前女友说了几句，她乖乖回到大堂等着了。
Marcus慢慢走上来，眼里噙着泪水：“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的，我是来找你的，我舍不得你，我很想很想你……”Aimee多想一下子扑在Marcus怀里，紧紧抱着他大哭一场。
可她并没有，而是把背挺得直直的。
“我是想来看看你，告诉你：我没有利用你、我不是为了卖东西给你，才和你接近的。”她觉得自己的语气很有骨气。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Marcus的语气十分温柔，他看到了她有多用心、多专业、多坚韧。
“没有怀疑，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一次都没有和我联系过？”她心里已泪流成河，但看上去昂着头，一脸倔强。
“听说你的前女友来找你了，你和她，会重修于好吗？”Aimee的声音虽然很轻柔，但问得很直接，她不想拉拉扯扯、躲躲藏藏。
“我对你说过：我和她那么多年了，和她分开的时候，我非常痛苦。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感情是可以被替代、痛苦是可以被修复的。”Marcus也回答得很直接。
“那现在呢？再次见到她的时候？”Aimee问。
“她已经来了两天了，到公司、到公寓都来找过我，说她以为她的生活可以没有我，但试下来，发现不行。她说愿意和我结婚。”
“哦，那你看见她，还有感觉吗？”Aimee看着Marcus的眼睛。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她，这两天一直尽量避着不见她，可我发现，我还是会关心她，不忍心扔下她不管，她已经成了我的亲人。”
“Aimee，我发现我心里更惦记的人，是你。可是，你不需要我，你这么长时间，一点一点都不需要我。”Marcus一字一顿，失望极了。
“明明是你不需要我，你为什么这么久一直不搭理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能对我说，你相信我吗？你知道我有多需要你的鼓励和拥抱吗？”宁芫在心里对着Marcus哭诉，但嘴上却说：
“好，Marcus，谢谢你的坦诚。我知道了。祝福你们！”Aimee头也不回地走了，尽管依然一瘸一拐，但步伐，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一粒粒泪珠接连不断地滑落，她用满是疤痕的手背一次次擦拭，她身后，是深情凝望着的Marcus，他在等着她转身，可没有，她就那么坚定地消失在弄堂的尽头……
我根本就是个不适合谈恋爱的人，我喜欢的人，通通都不喜欢我……没有男孩子会喜欢我……我比不上骆霞、我比不上舞蹈老师……我谁都比不上……我又瘦又小又笨又没有胸……我也就是个在公司跑腿被老板骂、想做marketing还被赶去卖东西、被他们冷嘲热讽的销售……没有业绩被鄙视、有业绩被轻视……我什么用都没有……我就是这世界上最不讨人喜欢的人……泪流满面、万念俱灰的宁芫感觉自己的世界，已经完全坍塌……
出租车上，一段旋律如水倾泻：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你无怨无悔的爱着那个人
我知道你根本没那么坚强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
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
…………
第四十一章：业绩，是老板脾气好坏的晴雨表
中秋始终没有给宁芫打通电话的白昼，从那天起，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即便是在最黑暗的那段日子，他心里都清楚：宁芫在意他、心里有他，现在，他们俩好像比从前任何时候联系都要频繁，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更在意的人。她告诉白昼：她会偷偷打Marcus的分机、听他的声音，就是不愿意告诉他她有多想念、多在意他，因为她不想被他看不起、不想觉得她对他的感情，是为了利益。只有Marcus自己真正看清楚了、想清楚了、还选择她，才是真正的信任、真正的爱。
白昼每次看到她发来的这些话，心如刀绞，他不想看、又害怕从此她不再和他说这些。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试图把自己当成她最好的朋友、去理解和安慰她，但发现根本无法超脱出来。他甚至开始莫名地讨厌那个从未见过的Marcus：为什么不能信任她、为什么不能主动去找她？但另一方面，他又庆幸他们现在是这样的僵局，意味着自己还有很大机会。
白昼头一次发现，爱情，原来可以这么累人！尤其是这种想朝前迈进、但空间的距离让人无能为力的爱情。
两个人，在不同的城市，应该就会很容易淡忘、不会再痛了吧？Marcus不也是因为和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不能在同一个城市，才分手的吗？那我还是离开上海吧！宁芫默默对自己说。
确实，宁芫的历史使命已正式完成，准备回广州接受新的任务。Justin正好来上海出差，打电话问是不是有很多行李，他来帮她拿。“你就别假装是来接我回广州的啦。”宁芫逗他。
本来两个人约好了在机场碰头的，结果Justin的会议被Bruno拖延了，他赶到机场时，宁芫已经在登机口候机了，两个人虽然是同一航班，但在飞机上，连照面都没打上。到了广州后，Justin的司机来接他，倒是让宁芫沾了光，直接把她和行李一起拉回了公司，赶赴管理会议。
正开着会呢，宁芫接到了铂艇总务科刘科长的电话，说是她住的那套宿舍，有一位从外地调过来的朱经理已经反反复复来总务科申请过很多次，总务科问宁芫是否愿意让出来给她。
宁芫这才想起，这位朱经理，在过去的几个月，给她打过好多次电话，每次都没有明说宿舍的事，只是和她聊自己和老公两地分居有多么痛苦、她没有房子有多么不方便。宁芫还觉得奇怪：自己和她也不是特别熟，怎么会总打电话找她诉苦呢？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刘科长很贴心地说：“我们听说你这段时间去了上海，就一直没有打扰你。刚才她听说你回来了，让我们联系你，我们这才找你商量。”
宁芫早就听到铂艇的人在议论：这个小宁可真会混啊，拿着资本主义的工资、住着社会主义的房子，两种制度的优越性，全给她享受了！如果只是冲着别人的议论，她现在也是懒得理的，但这朱经理费了那么多心思找她，还是得认真想想的。她礼貌地回复刘科长，开完会，她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晚上回到已经阔别数月的铂艇宿舍，秀婉见到她都开心得跳了起来！宁芫三下五除二打扫好卫生，正打算和秀婉一起到楼下吃饭庆祝一下，朱经理居然就来了！她看到两个小姑娘都在，就说了她没有房子，老公就得和她离婚的事，宁芫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这是个啥老公呀，还有为老婆没房子就要离婚的，那留着干嘛？
看朱经理愁得眼泪都出来了，又觉得实在不能破坏她的幸福，宁芫就一口答应了：“我可以搬走，不过要给我几天时间，到外面去找找房子。”朱经理立刻破涕为笑：“小宁，我早就听说你是个好女孩，果然真是通情达理啊！”
“什么叫通情达理？会不会说话啊？难道本来就该让给你吗？”居然是金秋！原来宁芫打扫卫生的时候，秀婉已经告诉她宁芫回来了！
朱经理一看这么多人，自觉肯定说不过，也不想多说，怕被围攻，就拉着宁芫的手说：‘小宁啊，就这么说好了啊，我可是马上就去告诉我老公了啊，我的幸福就靠你了啊，千万千万，拜托拜托！”宁芫不得不又郑重地承诺一次。她从来没意识到，自己这么重要，居然成了维持一段婚姻的保障。
朱经理走后，秀婉才告诉宁芫，她已经向公司申请婚房，很快就拿到了。对方就是骆星介绍的那个男孩子，她很快就要搬走了。宁芫为她高兴，也很感慨：看来积极相亲确实有效啊！
三个女孩子一路欢声笑语地走向大鸿图那里的餐厅，经过大鸿图门口时，宁芫仿佛突然看到了那晚的白昼，胸口开始生疼生疼。触景生情、睹物思人，就是这种感觉吗？我都是已经爱过Marcus的人了，难道，我还没有放下白昼？我是不是个花心大萝卜？怎么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最令人沮丧的是，你可以喜欢这个和那个，但他们都不喜欢你！
唉……宁芫居然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这是突然又想起了谁呢？”金秋一眼看穿了宁芫的样子。
“我怎么觉得你开朗了很多呀金秋？”宁芫发现今天见到的金秋，不仅仅说话比以前放得开、声音大，连笑，都从以前的小心翼翼不露声色、变成了现在的活泼爽朗恣意开怀。
“哟，是哦，这个你还不知道吧？”秀婉会心地笑了。
“别说别说，她马上就会知道。”金秋捂着秀婉的嘴。这个动作，以前的金秋是绝对不会做的。
发生了什么？金秋变了个人？
来到餐厅，居然还进包房。“金秋，你发财了吗？我们仨吃饭，还跑包房来？我可是不打算付最低消费的啊。”宁芫搂着金秋肩膀开始耍赖。
“不用你、也不用我，更不用秀婉，有人心甘情愿为我们三位美女买单。”金秋得意洋洋。
一进包房，居然：洪炫涛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而且，金秋一见到他，就像一条蛇，直接缠了上去，两只胳膊把洪炫涛搂得紧紧的。
“天哪，这么大的八卦，你们居然不告诉我！”宁芫简直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隐瞒。
“你们就不能早点告诉我，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吗？”
“你要什么准备？你早就知道啊。”金秋娇憨又得意的笑容，让她看上去像一朵在春风中盛开的桃花。
“恭喜恭喜！什么时候摆酒？”宁芫真是乐坏了！
“得等白昼回来，给我当伴郎啊。”洪炫涛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这个。
“小宁，你要给我当伴娘！”金秋，你这话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宁芫都想问她了。
四个人、一晚上，说了无数的话、聊了无数的八卦，一直不喝酒的宁芫，居然也跟着他们喝了不少啤酒，几乎是被金秋和秀婉扛回宿舍，因为她喝着喝着，就直接睡着了。
“这姑娘可不能在外面喝酒，太危险了！”洪炫涛在电话里对白昼说。
“你们为什么要让她喝酒啊？”白昼急了。
“高兴啊，这么久没见了，有多少话要说啊。”洪炫涛确实还沉浸在今天的放松和感动中。
“我告诉你一些情况，你听了不要太担心啊。”洪炫涛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
难道他要告诉我宁芫有了男朋友的事？白昼忐忑起来。
“小宁瘦了好多好多，我估计你再看到她，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反正我今天是吓了一跳的，和以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过你放心，依然是很好看的！”洪炫涛赶紧安抚白昼。
“我才不担心呢，我一直都觉得她最好看，她的眼睛会说话。”白昼居然脱口而出。
“哈哈，你小子，果然去了英国就是不同啊，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不错呀！有长进有长进！”洪炫涛看到了希望。
“不过，她看起来受过很大的伤，胳膊、手、腿，全是疤，走路还有点一高一低的，不知道是还没恢复好，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洪炫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沉重起来。
“啊？怎么会这样？她有说是怎么回事吗？她有没有叫痛？”白昼觉得吃惊的是，宁芫什么都和她说了，就是没提过自己受伤的事，为什么守口如瓶？她说的有男朋友了，是不是担心自己受了伤拖累我，故意这么说的？白昼突然觉得自己前一阵总是心神不宁，应该是有理由的。
放下和洪炫涛的电话，他立刻打给了宁芫。没有接听，白昼想起来：洪炫涛说她喝了啤酒当即趴在饭桌上睡着了。唉，这个可怜的人啊，如果我在她身边，该有多好！
当宁芫真正开始找房子后，才发现自己答应得实在是太草率了：市场上能提供的可租的房子，很少很少，就算是破烂得不行的旧民居，也要近五千块一个月，还要一口气押三付三，而且，不修修整整，根本没办法住！这可咋办？已经答应朱经理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可如果硬咬着牙去租房子，以后每个月的工资全去付租房都不够啊。怎么一回来，就掉到这么个大坑里了呢？
小宁答应搬走，把宿舍让给朱经理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连雷粤儿都听说了。稳妥起见，他向铂艇总务部求证，果然是真的。他微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这个小宁，真是个罕见的人！”他一回到李普顿，就到隔壁Justin的办公室，装作闲谈的样子，把这个消息泄露给了他。Justin一听，立刻想到的是以Aimee现在的薪资，她哪里能承受得起在外租房？他赶紧去找Gupta，对Gupta说：“总经理，我建议Aimee花多少钱租房，你就给她加多少工资，她要是这么大经济压力，肯定得换工作，她要是换了工作，公司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其实自从上次从上海回来后，看到上海、杭州的业务蒸蒸日上，Gupta就开始后悔了：自己对Aimee说的话、那些态度，也实在是很不绅士。他心里其实挺内疚的，就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对宁芫表达歉意。听Justin这么说，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时机，就对Justin说：“那你把Aimee叫过来，我们一起和她谈谈吧。”
Gupta问Aimee，是不是铂艇要她从宿舍搬出来，Aimee也不想解释那么多，就点点头。
“铂艇也真不像话，怎么能这么干呢？”Gupta十分生气。
“那你现在在外面租房子，要多少钱？”
Aimee老老实实回答：“我已经谈过好几轮了，最低三千七，低于这个，就实在找不到了。”
“那好，从现在开始，每个月就给你加三千七，你安安心心工作，不要为房租发愁。”Gupta当机立断。
“而且，今天当着Justin，我要向你道歉：我之前在上海，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极不妥当，不应该是我作为总经理、管理者该说的、该做的，我真诚地向你道歉，希望以后，你能发现，总经理的脾气越来越好。”Gupta的眼神和语气，都非常诚恳，不仅仅是Aimee，连Justin都听得感动了。
“Mr.Gupta，我早就想清楚了：老板脾气不好，基本上都是因为业绩不好、压力大。我如果有本事让所有数字都好看，我老板的脸色也会好看。我也相信：您的脾气会越来越好。”Aimee居然没有一点生气和怨恨的样子，和之前在上海时她的冷淡、判若两人，看来，这个女孩子的自我修复能力实在太强了！
“可是，我还是很好奇：Marcus是你的男朋友吗？”Gupta问得好认真。
第四十二章：用更好的自己，赢得对方的真心实意
唉，和Gupta一起出差那么多，Aimee当然知道，他其实真的很八卦……
这个问题，显然Justin也很感兴趣，原本在一旁叉着腰、只当见证人的他，现在居然也全神贯注地等着Aimee的答案。
如果，没有那次和胜百不欢而散的会议、没有总经理和Lu的冷嘲热讽，我和Marcus的结局，会不会不同？Aimee问自己。
那个时候是，可现在不是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很专业的采购、我是很专业的销售。”Aimee回答的时候，以为自己很释然，但心被撕扯的疼痛，依然那么清晰。
“Mr.Gupta，我想知道，为什么您和Lu会对我说那么难听的话？你们是真的这么看我的吗？”可以不在意，但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想？我究竟在什么地方，给过他们这样的信号？
“我承认，那段时间，我很焦虑，想多收钱、多卖货。我天天和Lu在一起，话说多了，就会有偏离方向的时候。”Gupta居然打了个电话，把Lu叫过来。
“Lu，我们一起给Aimee道歉，我们在上海的时候，确实很过分。但不得不说，好多话，是你对我说的啊，包括Marcus是Aimee的男朋友、Marcus在Aimee房间整晚没走、Aimee用这样的招想卖冰红茶给Marcus，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啊，不然，我怎么会知道？”Gupta这个样子，让Aimee想起了他带着Madam过来销售部，直接说她说你坏话的样子。
她居然忍不住笑了：“Lu，您真是太不了解Mr.Gupta了，您和他说这些，还不如直接和我说，反正他迟早有一天会当着您的面告诉我的。”
Lu没有一点尴尬，耿直地说：“我也是直接告诉你了呀，我就是怎么想，就怎么说的啊！”
“销售，就是研究人性。你以为躲得过我的观察吗？难道，你和Marcus真的没有感情纠葛？你真的不想借这个机会卖东西给他？我最讨厌的就是利用性别去争取利益的女人，销售靠的是智慧、专业，不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烂招。”Lu在过去的几个月，和Gupta几乎朝夕相处，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沟通，少了以前的拘谨、客气，变得更加自由、畅顺、无话不谈。
“Lu，你这么说，就是太不了解Aimee了，她根本不可能是你说的这样。她很有智慧、也非常专业，你这样说她，对她很不公平！”Justin公开维护上了Aimee。
“哈哈，我就说吧？又来了一个。我承认，Aimee是很不错，努力、聪明，是比一般的女孩子强，她作为我的下属，确实很得力。就有一点不好，像我太太说的那样，总是一副沾上个男人，就想嫁的样子，用广东话说，就是恨嫁，这可能就是未婚女孩当销售的缺点吧！”Gupta没听懂恨嫁，Justin可是听懂了。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上海的Aimee那么瘦、那么一身伤，看得到的，还只是外表的伤痕，还有对她心理造成的伤，就是这些带着自以为是的价值标准、衡量方式，对她评头品足、各种要求甚至无端指责。
“Lu，可能你以前所在的企业文化很不同。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这些表达，在优家或者欧美企业，是非常严重的错误，如果被Bruno听到，你极有可能被炒掉的。现在我们是在李普顿，我们是同一个团队，你今天说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但请你以后收回这种带着明显性别歧视的表达。”Justin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地说过话。
“Mr.Gupta，您是在优家工作过这么多年的人，我不明白您听到这样的言论，为什么不批评、不制止、还相信、还要和他站在一起去指责Aimee？您知道吗？这些话，只要有人写成邮件举报，结果会是什么？”Justin义正言辞的样子，真的好男人、好帅气！
Aimee从认识他以来，没有见到过他的这一面，即便平时工作中，一直很尊重、甚至可以说敬佩他，但在这么多部门经理中，和他说话是最随意的。此时此刻，随和的他变成了充满战斗力的警察，在捍卫她、保护她！
“这真不是我说的。好吧，我也确实认同过。Lu，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正式给Aimee道歉，确实是我们错了。”Lu本来就是能屈能伸的人，倒是立刻就毕恭毕敬地给Aimee鞠躬道歉，让Aimee手忙脚乱。
“Justin，谢谢你！你知道吗，虽然我一直都在用各种理由劝服自己，但心里始终委屈，虽然我并不需要他们俩的道歉，但真的看到他们这样，我还是觉得好解气啊！谢谢你！”从Gupta办公室出来的Aimee，跟着Justin进了他的办公室，忍不住很开心地说。Justin举起手，十分潇洒地问：“那，要不要来个highfive？”
Aimee笑了：“还是FistBump吧！”
因为，在Aimee心里，击掌庆贺，让她想起了和白昼、黄俊杰一起的日子。这个动作，是属于白昼的。
（作者备注：HighFive–抬高手击掌庆贺 FistBump–碰拳庆贺）
白昼，我回到了广州，马上要搬出铂艇宿舍了。这是我出社会以来，第一次住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地方，很忐忑，但也很坚定。我知道，这一步是迟早会跨出的。很多时候，人生就是一条单行道，往前走了，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一如我决定放弃和Marcus的感情。我不喜欢争抢，不是我的，就别再勉强。-宁芫
宁芫，我知道你在工作上总是很积极、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不错过任何一点可能，为什么在感情上，你这么无为而治呢？是真的不够爱、还是不够勇敢？-白昼
白昼，你的问题问得真好！的确，为工作去努力的时候，我干劲十足、没有羞耻心，但为了爱情，让我去做哪怕一点点的妥协，我都会觉得自尊心受不了，怕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和拖累。工作上，我坚信自己的专业，能为客户带来价值，他们不应该错过我；但感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对方带来快乐、他们是否真的需要我。是因为在爱情上，我不够专业吗？哈哈……宁芫
宁芫，爱情上专业，那就是阅人无数的情场浪子了吧？你和我，都是除了一颗真心，不知道该如何用技巧去面对爱情的人。的确，我也和你一样，在事业或者学业上，都有足够的勇气和韧性去争取、去坚持，但对爱情，我可以坚持，勇气却远远不够。不过，我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白昼
是的，现在的白昼，对宁芫来说，越来越是知己的感觉，因为不用面对、只有文字的表达，有时候她都分不清究竟是在和他说话、还是在和另一个自己说话。但白昼却越来越清楚：Marcus会成为过去，自己还有机会，从现在开始，他要紧跟宁芫的生活。他开始比较刻意地问她工作、生活、各方面的情况，他不想在她的生活里缺席，他不想明年和她见面的时候，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让洪炫涛帮忙去了解宁芫租房子和搬家的情况。
Lu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特意告诉Aimee，这几天她就安心去搬家，工作上的事情，电话或邮件沟通就可以了。石总也听许主任说了宁芫把宿舍让出来的事，许主任说：“当年，她就是因为让单身宿舍，才在茶厂招待所遇到坏人。这次又让了宿舍，她就不住在铂艇了。现在铂艇随便一个大学生，结婚都能申请房子，我们铂艇，可真是什么都没给她啊！”雷粤儿也告诉了石总：李普顿总经理一听说铂艇不给宁芫宿舍了，立刻就给了她房补，还动员她彻底离开铂艇，别挂在中方了。其实Gupta也根本没说过这样的话，只是雷粤儿气不过，故意这么说的。石总结合这些想想，也有些愧疚起来，他交代总务科：把小宁租的房子，给好好修整修整。
朱经理听总务科说要等小宁租的房子修整好了才交房，很着急，说哪里有职工租房还要公司去修的道理，刘科长气不打一处来：“你都可以把人家住着的房子要走了，公司给人家修修租的房子，你还不平衡？”
Aimee看到这套小小的一房一厅，都难以相信这是她租的那个小破房子：
门窗，甚至包括阳台上的防盗网，全部刷成了用粉红和粉紫调出来的一种独特色。
厨房、厕所，全部做了吊顶、设施翻修一新，洗手间的镜子，居然也是这种独特色边框的。
全屋电路全部重新铺设过，以前乱七八糟的明线和黑团团的开关，全部消失，换成了触感顺滑的安全开关。
客厅、厨厕和阳台的墙面，是精致的白色、而卧室的墙面，居然也是那淡淡的粉红粉紫调成的独特色。
“有人叮嘱过我们：你就是个小公主。”刘科长把钥匙还给宁芫的时候，贴心地交代：连门锁都是刚换过新的。
宁芫知道，从铂艇搬出来，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许主任、石总、刘科长、洪炫涛、金秋、干爹干妈、哥哥、邹大姐、总办的每个人……铂艇真正关心自己、呵护自己的人，真的很多……
我不是一无是处，我除了没有爱情，其它的，都有！那还在难受什么？好好工作吧！
她就是不知道，这个公主套房的所有细节，都是白昼写了长长的传真给总务刘科长一一落实的，石总要求的是修整，白昼恳求的帮忙是打造。他其实吃不准这种风格究竟是不是宁芫喜欢的，但她那卷卷的头发、高高的鼻子、大大眼睛、小小的嘴巴，不就是童话里的公主吗？
“你说，会不会俗了点儿？”他犹豫着问洪炫涛。
“大俗就是大雅，每个女孩子内心都有个公主梦，就看谁去给她实现。”洪炫涛真是个诗人兼哲学家，而且专攻爱情领域。
宁芫正在这公主套间收拾明天上班准备带的东西，接到了雷总的电话：“Aimee，你现在搬的地方，正好是我上班的必经之路，以后每天早晨7：20，我在你楼下路口接你，下班的时候，也一起走，你可以搭我的顺风车。”
“雷总，我很感激，可这怎么好意思呢？我……”
“你不用不好意思，研发部的文经理和老葛，也是每天搭我顺风车的。”雷总的语气不容置疑。文经理和老葛，也是从铂艇过去的，也和雷总一样，住在铂艇宿舍区。
“那行，谢谢雷总、谢谢雷总！”
第二天顺顺利利来到公司，Aimee一天都干劲十足，脚下生风，直到雷总来叫她，她才发现到下班时间了。
“雷总，不好意思，我还有很多工作都没做，我估计以后也很少有机会按时下班，要不，下班您就别带我，如果哪天我能赶上，就主动来找您。”雷粤儿笑了：“我早该想到这点了。”
Aimee回来后，接手华南区，正在理手头的事儿呢，芍药姐姐、现在的Shirley悄悄来到她身后，神神秘秘地说：“听说你搬家啦？我今晚去你那里住一晚，陪陪你吧！”
“太好啦，多久没和你好好在一起聊天了。”两个女孩子加完班、亲亲热热地到公司楼下大排档吃了东西、又亲亲热热地一起回到了宁芫的新居。
“哎呀，真是太好看了！这完全就是小公主住的地方嘛！”是的，窗帘啊、床单被罩啊，又都是妈妈专门亲手缝制的。在妈妈心中，芫芫当然是个小公主，从小到大，妈妈给芫芫做的衣服，都是蕾丝、绣花的公主风。
“是的，你这个小公主，知不知道因为你，出了一件大事？”Shirley虽然是笑盈盈的，但她的笑容背后，明摆着今晚是来谈话的严肃。
“什么大事？还因为我？”Aimee着实被惊着了！
第四十三章：痛苦，往往因邻人遗斧、草木皆兵
“你知道Kitty的事吗？”Shirley问。
Kitty？Justin的秘书？Aimee一下子想起来了。对哦，好像这几天没有看到她，而且，好像Justin是不是换了个秘书？她去哪里了？
“你知道Kitty喜欢Justin吗？”Shirley问。
“不是太清楚。”Aimee虽然感觉到了，但从来没留意过，加上自从Kitty加入公司，她就在上海了，和Kitty连照面都没打过多少，平时根本都不会想到她。
“Kitty喜欢Justin，至少是我们整个商务部人尽皆知的事。”Shirley开始娓娓道来。
Kitty对Justin是一见钟情。这个刚刚出来工作的小女孩，居然一上来就遇到这么个魅力十足的单身帅老板，每天都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慕才好。刚开始每天带鲜花放在Justin桌上，结果Justin花粉过敏，喷嚏不断，他直接让Kitty把花拿出去。
送花不行，她又开始每天给Justin带水果，很用心地切得漂漂亮亮，用小饭盒装好，带回来给Justin。刚开始Justin以为是公司饭堂提供的，若无其事地吃了好一阵，直到有一天他和人事行政部讨论公司开支，问起饭堂的水果拼盘多少钱一份，大家掩嘴偷笑，他觉得奇怪，雷粤儿才偷偷告诉他这水果拼盘的来历，吓得他开完会就对Kitty说自己水果也过敏。
宁芫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她可以想象Justin那吓得不敢再看见鲜花、触碰水果的样子。
“小姑娘真是很用心啊！”她非常理解那种想去对一个人好、但不知从何入手的无措，就像当年她刚刚加入铂艇的时候，见到白昼，也想对他好，却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Kitty比自己强多了，不仅目标明确、还有方法，而且能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再坚持。
鲜花不行、水果也不行，那究竟Justin要什么？Kitty发现问题了：他居然中秋节，去了上海！他什么时候不能去上海，谁会在这个节日去出差呢？这不是明摆着要去找Aimee吗？更何况，他还让她预订中秋节晚上喜来登的餐厅，酒店、餐厅、中秋节……这样的浪漫，意味着什么？Kitty预定的时候，特意交代客人是Justin先生和Aimee小姐，这次安排十分重要，所以他们到了之后，她会再打电话过来确认。当晚，她又专门致电餐厅，回复果然是：是的，Justin先生和Aimee小姐都到了。
Aimee从上海回来的那天，Kitty特意去查了：Justin的航班居然和Aimee是同一班！他们还一起回的公司！这说明了什么？那天当她看到Aimee和Justin在他办公室，拳头碰拳头的时候，彻底崩溃了……
午休时间，她拿着一大瓶洗洁精，站在Justin办公室门口，咕咚咕咚就开始喝。办公室几乎没人，Justin正对着电脑全神贯注地在处理工作，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的Kitty。她喝了一大半之后，见Justin岿然不动，很不甘心，走进办公室，开始声嘶力竭、声泪俱下地讨伐他，这么奇怪的声音，顿时吸引了刚刚上来的人，大伙儿一哄而上，全围到了Justin办公室门口。
“你为什么要喜欢她？你去陪她过中秋、你专门去上海接她、你还和她手拉手……我告诉你，你桌子上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我全拿走了，我要她从你的面前消失！可是你就是做不到。我天天在你面前、为你做这么多，你都不在意，她什么都没为你做过，你却总是护着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一边说，一边哭、一边继续喝洗洁精。泡泡不断地从她嘴里、鼻孔冒出来，场面骇人又滑稽。Justin这才回过神来，一把冲上去，夺过她手里的洗洁精，扔在地上，对门口的人大叫：“快打急救电话！”
雷总处理的这件事情，Kitty的父母把她接回老家了，说再也不敢放她一个人呆在广州了。
Aimee听完这段惊心动魄的故事，莫名悲哀：不仅仅为Kitty，也为自己。
伤害Kitty的，根本不是Justin、也不是我，而是Kitty自己想象出来的情节。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于她，她想象出来的画面，就是深深刺伤她的事实。也许，Marcus和他的前女友，也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自卑的我，也是用想象出来的画面，对准自己的心猛扎一刀，任由自己泪流尽、血流干，似乎很悲壮、很高尚，其实，这些疼痛，何尝不是自讨的？
是的，在Kitty眼里，Aimee是高不可攀、无法竞争的对手；在Aimee眼里，Marcus的前女友，又何尝不是？
差别，只是心灰意冷地撤离，还是心甘情愿地放弃。
Shirley看宁芫默不作声，忍不住问：“你和Justin真没有什么特别吗？”
“当然没有！我们是再正常不过的同事关系，绝对没有一点点的暧昧。”Aimee真是怕了，我明明一脸正气大义凛然，半个男朋友没捞着，这绯闻八卦前赴后继，冤不冤啊？
“那Justin办公桌上的小水车、小泥塑，是怎么回事？Kitty说她看到Justin办公桌上有这些小物件，就问Justin哪里来的，Justin说是你送的，她就全拿到她自己办公桌上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Aimee认真回想了一番：小水车，应该是Gupta要求部门经理都要做销售时，Justin和Aimee一组，他们去开发一家五星级酒店，谈完合作后，正好看到酒店商场有这个卖，Justin觉得很好看，买了一个给Aimee，Aimee觉得不能白收他的礼物，马上也买了一个送回给Justin。那个小泥塑，是在上海看市场时，正好经过一个路边摊，Aimee随手买了两个，分了一个给Justin。她几乎都不记得这两件东西了。
唉，爱情的盲目，才会邻人遗斧、草木皆兵。
除了一直只顾着出差、开会的Aimee不知道，其实Kitty的事情，早就插上翅膀，甚至传到了铂艇。许主任都忍不住打电话来了：“小宁啊，我觉得你们的商务部经理一表人才，哪里都好，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考虑啊！要不，我来做个媒？”天哪，当年那个告诫全总办防护着不让人给小宁介绍对象的许主任，现在都打算亲自上阵给我做媒了，我这真是有多难嫁出去啊！小宁开始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结婚总是要的咯，可为什么，直到现在，连半个有意愿娶我的人都没有呢？我究竟有什么问题？想别的还好，一想男朋友、结婚，头就疼……会不会我在谈恋爱这点上，没有天赋呢？
谈客户就有天赋：比如，Tim终于来参观工厂了，整个流程非常顺畅，Tim也一直夸李普顿的团队阵容整齐、特别年轻、特别有冲劲。Edward展示和介绍李普顿冰红茶在全球各地，通过不同口味、不同冲配方式，带给众多消费者无数快乐时刻，很打动Tim。他说，过去他一直认为巢雀供应的冰红茶，只是个配方，在李普顿这里，他才看到了品牌带给消费者的活力。
Tim接下来还要去东莞的另一家工厂参观，Aimee原本早就安排了公司的司机开车送他去，但看到大雨连天，担心路上万一有什么情况，不好处理也不好交代，就索性陪着Tim，送他去。路上的时间长，除了谈工作，连Tim的家庭、孩子、他喜欢喝什么茶等等，所有情况都了解得透透的。等Aimee把Tim顺利交到下一家工厂老板手上时，Tim已经当她是朋友了。
Tim一回到上海，就让优家和李普顿进入了备选供应商体系，积极开始推动盲测。Marcus听到这个消息，知道这一定是Aimee的杰作。她对工作上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部门、甚至每一个人，总有别人想不到的办法和对关键细节的敏锐和把控，甚至在只把我看成胜百采购时，时时处处都很周到体贴，切换成恋爱对象，却没有了任何信号、完全熄火呢？只能说，她真的不爱我……
Marcus并没有马上答应和前女友复合。他还在等着Aimee，哪怕在黑暗中，有一点点微弱的亮光，他都会立刻冲过去，可，始终没有……
国建宾馆和罗美大厦近在咫尺，拐个弯步行不到两百米就到了。Marcus每天走过路过，都忍不住会深情凝望那栋楼，每看一眼，都心如刀割。他知道她已经回了广州，早就不住在这里了，但仿佛，这栋楼就变成了她，一直那么默默地矗立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提醒着他：我还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他也曾无数次想拨通电话，告诉她：我们不要这样了，让我们回到以前的甜蜜，好吗？可拖的时间越长，他越感受到她的冰冷，他担心自己的火焰，是不是已经无法融化冰一样的她。
是的，Aimee一旦冷下去，就会突然令人感觉寒气袭人、无法靠近–这是铂艇工会戴主席的感受。那年不让宁芫参加经贸系统汇报演出决赛时，别的姑娘都在着急地问为什么，反倒是她一言不发，像一座冰山。
现在铂艇要举行公司成立四十五周年大庆，石总和许主任居然提出，邀请小宁回来担任主持人。让戴主席去请她。就算是这几年下岗分流开展得轰轰烈烈、成效斐然，铂艇在职员工已经压缩到了只有五百多人，但这个基数里，依然是人才济济，要啥语种的都有、要啥样貌身高的人都有。虽然戴主席也对小宁印象很好，但犯得着这么安排吗？关键是怎么开口呢？
当戴主席硬着头皮打通小宁电话时，她心里真是没底，但没想到小宁只问了是什么时间、什么要求，就一口答应了。这样的爽快，着实出乎戴主席意料。等他们见面彩排时，戴主席也对小宁的认真、配合口服心服。庆典活动非常隆重，铂艇上上下下连同离退休职工济济一堂，大家都在问台上的女主持是谁，当听说是小宁时，连陈姨都不敢认了：变化太大了吧？怎么这么瘦啊？贾维煌和隋延延也在台下窃窃私语：“认不出来了认不出来了，完全是另一个人了。”是的，现在的小宁，没有了在铂艇时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她是那么自信、那么光彩照人。
宁芫知道：这是许主任在给她机会，告诉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小宁没那么容易趴下。但宁芫更加知道：铂艇，是她职场出发的起点，在这里，她有痛苦、更收获了那么多的关心和爱护。
主持完铂艇周年庆，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宁芫赶回李普顿，想把白天的工作补回来，反正下班时间应该没人看见，那就先不卸妆啦。她刚进门，Justin就来找她了。这么晚了，他居然还没走。
自从Aimee从上海回来后，她升到了经理级，公司为她安排了独立办公室，她还一直没有时间认真布置过。Justin一进来就问：“你这里会不会太素净了？”看到Aimee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他吓了一跳，赶紧接了一句：“哎呦，不素不素，今天脸的色彩真浓！”看她穿着一身特别合身的礼服，实在忍不住：“你今天下午怎么不在公司？该不会是去拍婚纱照了吧？”
第四十四章：嫁不嫁得出去是实力、恨不恨嫁是态度
这大晚上的，看到化了浓妆、穿着礼服的Aimee，Justin居然问她是不是去拍婚纱了！
“你还真不愧是MIT的高材生，想问题的角度就是清奇啊！我总不能一个人去拍婚纱吧？拍完了还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跑回公司继续工作，我这得是有多可怜啊！”Aimee哭笑不得地回敬他。
“你也别多想，我又没说有人和你一起拍。万一你一直嫁不出去，又很想穿婚纱，一个人偷偷跑去拍了呢？”Justin继续拿她开涮。
“你可别咒我，到底是我嫁不出去、还是你娶不到老婆，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总是在斗嘴，还乐此不疲。
“Aimee，我和你说个正经事吧！”
“这么不正经的你，还有正经事儿？”
“你听了就知道我说的有多正经啦！”
“我想告诉你一个特别好的消息：经过销售部门的努力，我们公司现在的现金流已经很充足，不仅仅足够我们自己发展，甚至有能力帮助优家中国总部做些投入。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估计过不了多久，Edward可能会被调到上海总部。到那时候，你可以向Gupta申请，转到marketing去。”
Aimee又惊讶又感动：连我自己都光顾着卖货，生活的惯性让我几乎早就忘记了总经理的承诺，Justin怎么会知道、会记得、还帮我留意着时机来提醒我？
“另外，我也要开始参与优家总部的一些项目，我向Bruno推荐了你，我们以后可能要经常在一起出差、一起战斗了。”
“Justin，你真是个见义勇为的大好人，总是会提携我这样的弱小。谢谢你！”
“哎，你可别谦虚，你才不弱呢，欺负我的时候可强了！我们一起努力，遇强则强！”
他的普通话在突飞猛进啊！
Justin的斗志昂扬，感染了本来就是工作易燃体质的Aimee，两个人愉快地来了个FistBump后，Aimee突然想起了Shirley说的Kitty看到他们俩手拉手，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呀！可Kitty这件事，把Justin吓坏了吧？如果直接问他会不会令他很尴尬？
“Aimee，我还要和你解释一件事情：你还记得那个小水车和那个小泥塑吗？我本来放在我办公桌上的，被我之前的秘书拿走了，我不是有意要送给她的，你不要生气啊。”Justin居然主动提起他的秘书？
Aimee赶紧溜到门口，四处望了望，好像外面还有几个人在加班。她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小声说：“你不提，我就不问。现在你自投罗网了，那就不能放过你啦！请原谅本人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你真闹得秘书为你喝洗洁精啊？”
“你也听说了？果然是坏事传千里，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Justin沮丧起来。
“本来我问心无愧的，怎么被你这大眼睛盯着，居然心虚了呢？”Justin那突然怂了的样子，是平时在办公室冷静理智、职业威风的他，完全没有的一面。
“我非常能理解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拼命喜欢一个人，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唉，我自己就是这样的啊。”Aimee叹了口气。
“不过我脸皮厚，不会因为对方不喜欢自己，就去寻死，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Aimee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我当时也吞过安眠药，而且，很大程度上，不也是因为白昼吗？如果当时他不是那么冷漠、甚至和骆霞搅在一起伤害我，如果他是爱我的、坚定地和我在一起，我会做那样的傻事吗？不过，现在的我，好庆幸老天爷开恩救了我，不然，后来怎么会认识Marcus、怎么会和白昼还能重新成为朋友、怎么会有方舷阴差阳错地送玫瑰、还有面前这个Justin那么愿意帮助我？
喂喂喂，我怎么会把这四个男人放在一起想呢？难道，潜意识里，把他们归为了一类–可以发展的潜在结婚对象？这也太狠了、太痴心妄想了吧？一下子拉出来四位候选人！看来，Lu和陆太太说得没错：我就是恨嫁到有毛病了！不过，恨嫁至少是没有放弃自我、态度积极呀。
这四个人，哪个是我可以挑的、选的？哪个又是在乎我、喜欢我的？往细里想，一个都没有！可见还是实力和魅力都不够啊！算了算了，想这些一点用都没有，赶紧和Justin好好谈工作吧！于是Aimee向Justin讨教他会做什么项目，需要自己参与和协助哪些方面。
Edward和他太太非常高效地在两年内生了一女一儿，凑成了人人羡慕的“好”，顺利达成来中国的家庭计划。而且，Edward的运气确实好，刚到没多久就拿到了李普顿市场占有率第一的调查报告，品牌一直保持着领导地位，大会小会都被表扬、各种表彰都被当作案例登台分享，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时间风头无两。
Edward被调到上海总部，开始负责特别项目。李普顿的marketing如Justin所料，果然正式空出了部门经理这个职位。Aimee在理顺华南区、招聘到合适的销售经理后，真的向Gupta提出了要转到marketing部门，Gupta倒是非常爽快地就同意了。
部门经理任命一定要优家总部人事审批，优家中国盘子还不够大，养不起昂贵的专职外籍人事负责人，新加坡亚太总部的人事副总裁Paul特意飞到广州，来面试和考核Aimee。
Paul望着面前这位瘦弱的女孩，指着原本属于Edward的那张大大的椅子问：“如果让你坐在那个位置，你有信心吗？”
Aimee点点头。
Paul以为她应该像优家所有的marketer那样，能言善辩，吧啦吧啦地阐述一大堆自己有多聪明、多称职、多能干，没想到她居然只是点点头。虽然Paul也不是marketing背景的，没办法从专业知识和技能角度判断她是否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但还是很有顾虑。他很坦诚地告诉了Aimee：
第一：你从加入优家以来，基本上没有正式在marketing部门工作过，过去的工作经历，全在销售，只能证明你是个销售人才，不能证明是marketing人才；
第二：在优家，过去从来没有主管级及以上人员，直接从销售部转到市场部，担任同级职位的，更加不要说跨部门升职；
第三：Marketing在优家，是非常重要的部门，可以说优家就是一家市场驱动型的公司，对品牌管理有独特的理论体系，这些都需要在得到专业培训的基础上，再有一段时间的积累。通常在优家，就算是天资极高的管理培训生，没有两三年在这个领域的直接工作经验，连初级经理都当不了，更不要说直接当部门经理。
第四：在优家，marketing的人都要非常善于表达，你太沉默寡言了。
结论：不能把你从一个销售部门的职能经理、直接转到marketing当部门经理，这太不符合优家的规矩了，史无前例，我们也不打算破例。
对Aimee来说，这是她头一次听到从这个角度对自己职业前景的分析，对Paul如此直率，充满敬佩和感激：“第四条，善于表达，对我来说，很容易就能做到，毕竟做了那么多年销售，真要多说话，还是可以的；其它三条，您的评价都非常合理和中肯。我愿意再花些时间，去接受培训、学习和考验。只要能转去Marketing，做什么职位都没关系。”
很快，人事通告发出来：Aimee担任市场副经理，不过头顶也没有安排正经理。据说，Gupta、Edward、Justin都力荐了Aimee，他们都说：虽然Aimee过去的确是在销售部，但李普顿在相当长的时间，市场部形同虚设，也没有市场预算。在几乎没有花钱的情况下，她和团队一起，能把李普顿做到市场占有率第一，成果本身就证明了她的能力。是他们的据理力争，才让Aimee保住了经理级别。
转到Marketing后，得到最多的机会，就是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上海、新加坡、香港、日本……各种各样的研讨会、论坛、讲座……Aimee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全新的专业知识，越学习、越兴奋、越敬畏，经常感觉自己在读大学，接受系统正规的专业教育。眼前，她又接到通知：要去英国参加总部的品类培训，她告诉了白昼这个消息，白昼很快就回复：我来机场接你。
看到这句话的Aimee，很感慨：都记不起来上次和白昼的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想不到的是，多年后两个人的相见，居然会在英国。
想不到的，又岂止这个呢？比如下面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儿：
Gupta对Aimee说：“明晚我太太和我一起去白天鹅，我们约了和Justin一起吃晚饭，你也一起参加吧！”在酒店一楼餐厅吃饭的时候，四个人气氛就非常活跃。Gupta和夫人感慨：现在两个女儿都在香港读国际学校，他们几乎不用管学习，但女儿渐渐大了，反倒他们会开始关心女儿应该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吃完饭Gupta和太太说不如一起到Justin家坐坐，四个人又一起上了楼。Justin住的是白天鹅的长住公寓，Aimee是第一次来。房间格局、陈设，都很气派。四个人坐下来，房间的灯突然全黑了，Aimee正打算问怎么这么高级的酒店还会停电，突然响起了生日歌，Justin居然捧着一个生日蛋糕缓缓地走到了Aimee面前。
天哪，我自己都完全不记得今天是身份证上的生日了！没想到Gupta和夫人、Justin，居然还很用心地筹划了这特别的庆祝方式。
“Aimee，二十五岁生日快乐！”完蛋了，还搞得那么清楚，知道我究竟多少岁了……刚才总经理和夫人已经在为刚刚十九、二十的女儿担心没有男朋友，那我这么大年纪了，是不是该更焦虑……
Justin说这个生日蛋糕，是他提前好几天精心挑选的，他除了担任唱生日歌主唱、还负责搞气氛、耐心地帮着分蛋糕、收拾……
“Aimee，你可以认真地考虑找个男朋友了！”Gupta特别郑重地叮嘱。
“老板，这算是今年的指标之一吗？”Aimee调皮地问。
“我觉得可以这么定。”Gupta的笑容好慈祥。
“Justin，你也可以认真地考虑找个女朋友了。”Gupta又顺便做了交代。
“Justin，你这么出众，有没有想过要找个怎样的女孩子啊？”Gupta夫人关切地问。
“我会找个亚洲女孩。”Justin居然毫不犹豫地回答。
“亚洲女孩？你是说任何一个亚洲国家的女孩，比如印度？”Gupta敏锐地问。
“我想找个中国女孩。”Justin很坦然大方地解释。
Gupta和夫人相视一笑：“现在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你们年轻人，再继续聊会儿，好好庆祝庆祝。”
“谢谢你们给我过这么难忘的生日，我真的好开心！我会更加努力地工作，不让你们失望！”Aimee感动地说，然后她在Gupta先生和夫人一走，就揪着Justin做销售数据分析，评估她希望引进的新品可行性。工作，让这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是兴致勃勃。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很晚的Aimee，吓得一机灵，赶紧说：“我走了我走了。”
第四十五章：总有一段时间游走在自尊与自怜之间
晚上回到公主套间，早有感冒迹象的Aimee，开始发烧，接下来的几天，转成咳嗽。她强忍着，还继续出差，直至再回来的时候，整个大办公室的人都听到她在咳，那空荡有力的回响，总觉得她的肺随时会被巨咳的声浪穿破。
临下班前，正在打扫的郝姨实在听不下去了，走上来轻轻拍着宁芫的背，心疼极了：“小宁啊，你这样可不行，我听你这声音，就知道你这个毛病已经很严重了。我姐姐是胸科医院的主任，我给她打个电话，你明天直接去找她，让她赶紧帮你看看吧！”Aimee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郝姨就拿起了大会议桌上的电话，对着姐姐一顿交代加撒娇，放下电话对Aimee说：“我和我姐姐说好了，你明天直接去胸科医院找她啊。”
盛情难却，也确实难受得胸口都疼了，宁芫只好乖乖地到医院找了郝姨的姐姐。郝主任说她正有会诊，把宁芫交给了一位看上去非常资深的医生，叮嘱一定要看得仔细些。一番检查后，医生神情严肃地说：“必须马上住院！”宁芫吓坏了，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吧？医生说：“肺部阴影很重，先住院，仔细检查后再说。”宁芫着急了：这可怎么办？还有那么多差等着出呢，工作可不能耽误呀。还有……英国总部的培训，也去不了了……
“医生，能不能让我先回去把工作安排一下？”她诚挚地恳求。
“不能，郝主任交代了要对你负责，那我就不能马虎。你打个电话给你家里人，让他们赶紧过来帮你办一下住院手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住院治疗，不能再高强度工作，你就不要走了，赶紧入院。”感觉大事不妙的宁芫不敢再和医生硬来，只好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电话打给金秋，让她帮忙给她回公主套间取些用品过来；一个打给Stella，让她帮忙找Gupta请假。
宁芫被安排住在一个四人间的病房，她刚刚换好病号服安顿下来，居然就见到Gupta和Justin站在病房门口。这也来得太神速了吧？
“你怎么回事？跑到医院来上班了？想改行啊？”Justin就是没个正经啊！
“我们是在办公室就听着你的声音不对，没想到这么严重。你就好好治疗、好好休息吧！”Gupta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中国的医院呢，这病房看上去很不错啊。”Gupta一边好奇地四下打量，一边点评。
Aimee把比较急迫的工作安排向老板做了汇报，Gupta和Justin都对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把这么多事处理得有条不紊感到十分惊讶。
“你就好好在这里休养，不要担心工作，你要是不嫌弃，marketing部门的事情，我替你顶一顶，让我也当个跨部门人才嘛。”Justin的玩笑让大家都放松了很多。
Gupta和Justin刚走，金秋和洪炫涛就来了。金秋一边把脸盆牙刷之类的用品拿给宁芫，一边叫着真是心疼啊！本来就瘦成这样的姑娘，这一病，真是成了林妹妹了。洪炫涛默默地把手机递给了宁芫：
“宁芫，你病了吗？”居然是白昼！
宁芫都想不起来上次和他通话，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以为已经很陌生、很疏离、但此刻依然感觉那么熟悉、那么亲切的声音，宁芫的眼泪居然夺眶而出。
“嗯，是我。”眼泪沿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
“你好好休养，什么都不要担心，听医生的话，很快会好起来的。”她听得出声音里的关切。
“嗯，不严重，就是需要静养几天而已。谢谢你！”宁芫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白昼的声音，眼泪就是止不住。
洪炫涛看着她的样子，眼眶也红了。金秋轻轻地拉起了他的手，他们俩走到病房外面，洪炫涛想起了白昼泪流满面和他喝啤酒的夜晚。他对金秋说：“白昼还做好了准备，在英国好好款待宁芫呢。这两个人，看着太令人难受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能在一起？”金秋也黯然。他们看到宁芫放下了电话，赶紧走进去，宁芫慌乱地擦干眼泪：“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没骨气、我就是个笑话？”
“你不是笑话，白昼说过，你是最美的童话。”话虽然是从洪炫涛这个爱情诗人嘴里说出来的，但确实是白昼和洪炫涛说过的。接了白昼电话的宁芫，不但心情没有更好，反而莫名伤感起来。她一直以为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已经和白昼心平气和地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却在听到他声音的刹那，全盘崩溃。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对自己曾经的爱恋、受过的委屈、还是现在来自他的关心。
而在接下来住院的这几天，白昼每天都会打电话过来，宁芫知道国际话费很贵，不敢多聊，总是说几句就挂了。每次放下电话的她，都会问自己：即便我现在那么想嫁人，如果白昼对我表白，我会不会答应他？她总觉得没有义无反顾、没有斩钉截铁、不敢奋不顾身、不敢理直气壮，总害怕会再有什么节外生枝。她不敢去想象自己真的和白昼成为亲密无间的情侣，即便这曾经是她最向往的画面。
这几天里，金秋和洪炫涛会时不时过来一趟，陆陆续续有同事们来探望她，销售部连Lu和Madam都来过了，还有一个人也是每天晚上七八点就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那就是方舷。他说他家就在胸科医院附近，反正吃完晚饭是要散步的，他就溜达过来看看。两个人聊聊工作，宁芫像缺了课的学生一样，每天都有个补习老师到点过来，给她补上当天公司发生的事情。
可是，不工作、专职养病的日子好可怕！一天当中几乎所有时间都躺在病床上望着吊瓶里的点点滴滴，人也变得特别脆弱、琐碎，想不了什么大事，只想身边能有个陪伴和守护自己的人。同一间病房里，其它床位的奶奶、阿姨、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每个人都有另一半每天过来陪伴，不敢告诉父母的宁芫，发现现在的自己，真的感觉好孤独、真的很想有个嘘寒问暖的男朋友了。
她又开始在心里默默盘点能找谁，甚至拿出了寻找客户的思维方式，逐一发掘，可是想破了头，都没有方向。实在困极了的她，又睡着了，眼角带着泪。
运气还是挺好的，最终确诊只是比较严重的肺炎，经过十多天的治疗，宁芫终于出院了。她刚刚回到公司，Lu就来到她办公室，犹犹豫豫、难以启齿的样子。
“陆生，您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Aimee好奇地问。
“唉，是有人让我帮忙告诉你一件事情，他没有勇气和你说。”Lu低着头，也不看Aimee。
这是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情？
“Justin要调到上海去工作了，他不敢亲自和你说，让我来帮忙告诉你。”Lu轻声说。Aimee一听，立刻就往Justin办公室奔去，他却不在。
“你听我说完嘛。他已经回白天鹅收拾行李去了，这个任命很着急，他今天下午人就要先去上海。”
“今天？”我不就住了十来天医院吗，怎么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可是，总不能连面都不见，就这么告别了吧？Aimee拨通了Justin的手机：“你要逃跑了吗？”
“不是我想逃的，我也觉得很突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Justin听起来情绪也很低落。
“要不，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下午就要飞上海了。”
于是，两个人在白天鹅一楼餐厅，以默默开头的方式，吃了这顿给Justin的饯行餐。
默默开头，是两个人刚见到的时候，谁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喝茶，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还是Justin打破了沉闷，故作轻松地说：“你还不赶紧恭喜我高升啦？我可是要调到上海去当达丽公司总经理了呢！”
这确实是极好的消息啊，不到三十岁，就直接当上合资公司总经理，在优家这样的跨国集团，得有多不容易啊！Aimee突然觉得自己确实不该伤感，而是应该为Justin庆祝。她以茶代酒，“恭喜你！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没有你，就没有对李普顿的力挽狂澜，你总是用你睿智的分析、来自财神爷最实在的鼓励，给我们一线销售和市场人员力量，让我们无所畏惧。你真是我们年轻人的偶像和奋斗目标！”
Justin却很伤感：“虽然你夸我的每句话都是事实，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发现自己很舍不得李普顿的工作氛围、舍不得这里的环境、舍不得这里的人。”
“你当了总经理，会认识更多优秀的人、有更多崇敬你的人围着你，你很快就会适应的，到时候别假装不认识我们啊。”Aimee开始反向宽慰Justin了。
“我在李普顿的这段时间里，能认识那么多同事、认识你，真是我最大的收获。Aimee，你真是个非常有趣、有能量的人！”Justin说的也是事实。
“我从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就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要当一个怎样的人、过怎样的生活。在观察身边的人不同的生活状态时，我越来越想明白了：我想当一个自由的人、一个在事业上，可以做到极致的人，所以，对我来说，事业是第一位的。”
“在国际公司，mobility，就是可以随时去任何地方工作的灵活度，也是职场最重要的核心竞争力之一。哪里有发展机会、我就去哪里；公司需要我去哪里，我就能去哪里。”
“我不会结婚、不想有家庭，这样，在工作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随时拔腿就走。其他人可能比我优秀、可能比我能力强，但他们不能像我这么单纯、洒脱，所以他们就难以得到最优、最挑战的机会。我觉得爱情、婚姻，都是绑住人的枷锁，与其这样，不如给自己舒服的空间，想怎样就怎样。”
这可是头一次听Justin讲他的事业和爱情观，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啊！-这就是一个把工作排在第一，其它一切都要让位的人。佩服佩服！Aimee为Justin鼓起掌来：“是的，我爸妈就很鼓励我到不同的地方工作，见得多才识得广嘛。大丈夫四海为家！”
“还有一句话：大丈夫何患无妻，一个男人，事业好了，什么样的老婆在什么时候都可以随便找。”Aimee给Justin打气加油。
可是，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呀？
“喂，你干嘛要对我说这番话？你是不是以为我想和你恋爱、结婚，你特意在去上海之前，来个澄清、了断吧？”Aimee回过神来。
“不是，我是想告诉你，可惜我是个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为了事业不想结婚、也不想恋爱的人。如果真要找，Aimee你确实适合我。和你在一起，我会很放松、很开心！我们俩一样直率，我不想隐瞒、也不想暧昧，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找女朋友，不是取向有问题，也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只是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做了取舍。”Justin难得如此郑重其事。
“Justin，道理我都懂，我很幸运，能和你这样掏心掏肺。男女之间，不是只有爱情一种感情，还可以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只是以后在李普顿见不到你了，还是会很难过。”
“我会随时找你聊天的，你还要帮我当普通话翻译呢。再说，很快，我们就会一起做项目啦，别忘了，你还是我们总部特别行动组的成员。”
特别行动组？居然有这么令人热血沸腾的名字？
第四十六章：mobility，是职场竞争力、也是人生的选题
在Justin说出他的人生规划前，Aimee从来没考虑过mobility这个词。但经过Justin的归纳，她也意识到在过去的几年，她之所以能不断得到机会、被磨炼，也是因为自己具有mobility。Aimee觉得这个英文单词，最准确的翻译，应该就是依稀记得爸爸说过的这句话：
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她特意去查了一下，原来还有下半句：
我是发展一只花，哪里能开往哪插。
这不就是Justin说的他的事业观吗？
看来全世界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无论是世界五百强的职场，还是革命工作：服从分配、说走就走，老板们才会放心、安心、随心使用，越好用的人，职业发展的弹性和空间才会越大。宁芫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更加对工作来者不拒。她总觉得谁给她派任务，都是在信任和欣赏她。这不，又有一桩别人避之不及的事儿，找上了她：
随着李普顿品牌越来越强，市场上的假货也越来越猖獗，而且在广东的个别区域，制假成了当地的支柱产业，不仅不会被处罚，还会受到保护，每次打假都险象环生，如同警匪片。优家中国总部成立了专门的知识产权保护部门，其它规模大的合资企业，也专门设立了打假部，与总部互相配合。
Gupta觉得专门搞这么个部门，也太奢侈了，就想安插在行政部或销售部。雷粤儿觉得这样的事情，和行政部毫无关系；Lu觉得销售光完成业绩指标都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哪里还有精力搞这个？他们的推脱，转到了Gupta那里，他想来想去，觉得胆子大的，就是Aimee，于是把打假纳入市场部管辖范围。
既然是市场部管的，在出任务的时候，部门就得派人去。市场部原来的编制里，没有彪悍孔武的人，总不能让比自己还弱小的女孩子们去吧？再说，在搞清楚这些工作该如何开展前，作为部门负责人，总得先有直接经验、知道怎么做，才能给下属安排、分配和指导，于是Aimee就开始跟着总部负责知识产权的Gerry出任务。
Gerry看着Aimee，着实犯难：我真的要带着这么瘦弱的女孩子一起去打假吗？那可不是演戏、不是开玩笑、不是体验生活，而是随时会被造假分子围攻、有生命危险的活儿，我是警察出身，对这些场合司空见惯，她去了，会不会反倒增加我的麻烦，还得分心保护她？不过不让她去，也是不行的，毕竟是李普顿品牌打假，品牌方总得有人在场。
实在无奈的情况下，Gerry特意提前一天对Aimee交代了很多很多注意事项，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你别给我现场添乱，反倒让我抽身出来保护你。这女孩也不说话，甚至连不添乱这点都不一口承诺，她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看得出她在思考、琢磨，就是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其实Aimee也不是不想发表意见，而是她真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该想什么、说什么。
见到她那个样子，Gerry带着十二分的忐忑出发了。这次打假是在近郊，线人已经把造假地点摸得清清楚楚，Gerry和相关执法部门已经商量好了出击方案，一切按计划进行。Gerry发现这个Aimee在现场的表现，一点不像第一次见这种场合的，镇定自若、进退自如，不仅仅没拖后腿，甚至还悄悄提醒他注意周围环境的细节。
比如，她小声告诉Gerry：晾在阳台上的，有女人和小孩的衣服，说明这制假现场，可能连地下小工厂都算不上，是非常简陋的作坊，里面还住着家属。仅仅是有女人，还不用考虑太多，但如果有小孩，能不能尽量考虑到孩子的感受，不要现场动静太大，吓着孩子。Gerry觉得她虽然很细心，但多虑了。这些犯罪分子，在做坏事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他们孩子的感受，当场被抓，也是天经地义的，真正围攻的时候，现场会非常混乱，哪里顾得上让孩子看不到或者看不清楚这种小事。Gerry没有吱声。
一切按计划进行，有人去敲门、门开后，先是两三个人进去，等他们来不及关门的时候，大批围捕人员进场。客厅里，果然有一位妇女，怀里抱着一位婴儿、身边还有一位两三岁的小男孩。Aimee眼疾手快地冲到小男孩身边，蹲下来拉着他的手说：“宝宝，跟阿姨到这边来找个东西好不好？”把小男孩拉到了挂着蚊帐的房间。那位妇女疯了似的追进来，以为宁芫要抢她的孩子当人质。Aimee看到她一过来，就赶紧把她拖进房间，关上门，微笑着握了握小男孩的手，对她说：“让男人们在外面算账，你和孩子不要出去，就呆在这里。宝贝们没必要知道这些大人在干什么，对吧？”那位妇女马上明白了Aimee的用意，不再说话。
Aimee走出房间，带上门，外面已经打作一团。拳脚声、呵斥声不绝于耳。她猫着腰火速转移到靠门的位置，打架肯定不是我能参与的，我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和最佳视角。拦在门口，至少可以在需要的时候马上从外面关上门，并按Gerry交代的，用带着的锁锁上，让他们跑不掉，等增援到了，再替他们开门。
这个制假点就是家庭作坊，客厅和房间都摆开了工作台，老板和工人的战斗力都不是很强，没多久，全部被铐上了，老板毕竟是老板，还在不断用脚踢执法人员、试图逃跑，他越这样，越被执法人员反击。那位妇女抱着婴儿出来，随手关上房门，确保大孩子不出来，非常淡定地说：“你们抓就抓吧，别吓着孩子就行。”Gerry他们带上老板和所有现场工人走了，他心里知道，在这之前的围剿中，通常都是第一时间把全部人都带走，再分门别类处理，该抓的抓、该放的放，而这一次，他提都没提那个老板娘和孩子。
出过几次任务后，Aimee渐渐总结出了品牌方参与打假时，起的作用及相应要做的工作。她认为从管理角度，应该术业有专攻，品牌方的角色是协调和跟进，没必要深度参与执法全过程，她把整理的品牌公司打假专员岗位说明书，和Gerry反复确认核对，Gerry也觉得这样理清楚后，他和各合资公司的沟通会更容易、得到的支持会更到位、各自的配合度会更高、不像以前，每家合资公司既想找他打假、又怕跟着他出任务，总搞得别别扭扭、尴尴尬尬的。
接下来Aimee开始物色谁比较适合接手这项工作。在她和雷粤儿、Sally商量时，雷粤儿只思考了几分钟，就说：“魏红适合。”Sally把Aimee拟定的岗位说明书给魏红看后，魏红也对这个工作性质欣然接受，她早就听闻总部Gerry是非常年轻有为、英俊正气的警察，她觉得作为军人出身，能和警察出身的人一起去做这样捍卫正义的工作，比做卖货有意义多了。李普顿总算有了打假专项负责人。
刚刚理顺打假，Justin说的特别行动组就开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Aimee开启了疯狂出差模式，除了李普顿marketing的工作，优家总部的特别行动组，开展一系列有代号的行动。总部要求每位成员都要签署保密协议，对自己过去、现在、即将要去哪里出差，任何人、包括家人都不能透露。Aimee经常只在出发前和爸爸妈妈说要去出差，去的地方会不方便联系，一回来会立刻打电话。幸亏相对比较人性化的是，几乎每一周到十天左右，就能返回各自所在地公司三五天，和外界保持着正常的接触频率。
这些行动，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并购。有成功的、有夭折的，在最后结果确定前，每个人的行踪，都可能在向竞争或谈判对手泄漏信号，所以只能绝对保密。Gupta都被通知：Aimee加入了总部项目，直接向总部汇报，不需要向他报告行踪。每次回到广州的时候，Gupta会开玩笑：“我感觉你要飞走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不过，你千万要等到我任期到了，你才走啊。”是的，这么多年了，和Gupta的沟通，已经默契到了无需语言，只要望一望彼此就心领神会，而且，老板人也越来越温和，再也不用对下属发脾气，每次出差，下面一群精兵强将把市场管得妥妥的，大老板出场只需要和客户微笑、握手、sayhello。
看着Gupta这几年性情的变化，Aimee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怪你的老板脾气差，那还是因为我们的业绩差；一旦你把老板的焦虑都扫除，老板会变成一个慈眉善目、恨不得天天提醒你不要离开他的大好人。
就在Aimee出差忙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李普顿BJ办事处又出了问题，Lu招的华北区销售经理Sam盛山尽管十分努力，但始终无法适应李普顿销售这夜以继日高强度的工作方式，身心俱疲且业绩不佳，Lu找Gupta商量，能不能让Aimee在管着市场部的同时，帮销售部去搞定BJ，毕竟对全组换血、重建办事处，她有经验，BJ的情形，比那时的上海还是简单太多了，Aimee应该也不需要花很长时间，调整到位了，就继续回marketing。Lu和Gupta都清楚：如果他们直接和Aimee说，她肯定会同意，但唯一吃不准的是，她目前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做总部的项目，还要管市场部，已经是两头任务了，再加上这个，时间精力是否够分配。
没想到Gupta和Lu对她一说这个想法，她就笑呵呵地欣然接受了。她还宽慰他们：“时间我尽量协调。我们还在发展期，只要公司需要，我理所应当随时接上任务就出发！”
这次，Lu直接交代Sally：务必给Aimee最充足的预算，让她住在BJ最安全、最舒适的地方。尽管Sally把这话第一时间告诉了Aimee，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货比三家、讨价还价，住在了亚运村的国际公寓。
Aimee之所以有把握能同时胜任这三方面的工作，是因为她此时为总部做的并购项目，主战场就在BJ，她其实绝大多数时候，人就在BJ，只是不能告诉其他人而已。现在有了李普顿BJ办事处这个更加冠冕堂皇的身份，反倒在工作上更加便利。但确实，工作量骤增，更加没日没夜了。
回广州开会，辉姐和玉姐把Aimee叫到她们的座位旁，神情凝重地说：“我们已经把所有的经销商、客户，全部帮你查了一遍了，现在职务上和你相当的，最年轻的，也有59岁了，看起来，你嫁人的难度越来越大。以前我们还指望Justin，现在他也调走了，只剩唯一的一个方厂了，但前天Penny撞到他和他女朋友手拉手在市二宫看电影。两颗钻石都没有了，我们俩为你急得不得了。你说说看：你有没有发展男朋友的计划？”
第四十七章：职场的成长，就是一次次的起承转合
辉姐和玉姐的热情，让Aimee又感动又好笑，她坦诚地对两位一直把自己视若亲妹的同事姐姐说：“我也着急啊，已经多少次把身边所有人都清点过了，就是一个人选都没有啊。把自己卖出去，可比把我们的产品卖出去难太多了！”
“不是我说你啊，你看看，在这过去的一年，Penny、Shirley、Spring、Judy、Jennifer，这一个个的，全都结婚了！你能不能花点时间在自己身上啊？”辉姐的盘点，让Aimee才突然发现，这一个个结婚的时候，自己几乎全在外地，没赶上任何一个人的婚礼，都是托人先送上红包、再提前或延后另送小礼物-我这是活生生把别人谈恋爱、结婚、甚至参加婚礼的时间，全都用在出差上了啊。
在哪里花时间，就会在哪里有回报，连前台小妹妹小红都总是在Aimee出差期间，偷偷跑到她办公室，一边欣赏她贴在墙上的工作照，一边羡慕：“真是好厉害啊，这么年轻，就当经理了，还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是的，二十五岁，从事业角度来说，算大器早成，可对在感情上八字还从来没有一撇的女孩子来说，嫁人的时间压迫感已经非常强烈了。
雷粤儿把宁芫叫到他办公室，告诉她最终Gupta还是帮她申请到了优家高潜质人才资格，不仅仅涨工资，公司还提供无息住房贷款，既可以选择一次性拿一笔大钱去付首付、也可以选择分六十个月每个月拿一笔小钱去支付房租。
“你还是赶紧拿笔大钱，去买套房子吧！”雷总直截了当地对Aimee说。
“可是，这样我不就欠着银行好多钱了吗？这多吓人啊！”Aimee觉得买房子这样的事情，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买了房，就会增值，你就有机会变成小富婆啦！”雷粤儿继续鼓动。
“我一个女孩子，成不成富婆有啥关系？将来结婚了，总会有地方住的吧？”Aimee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哟，你凭什么这么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嫁出去呢？我已经帮你看过了，你这是越来越难了，你看看周围，还有几个女孩子没结婚的？”
“万一你嫁不出去，自己有套房，腰杆多硬、底气多足呀！再说了，有了房，嫁不嫁得出去，就已经不重要了。”雷总的话真是戳心窝子啊：是啊，二十五年过去了，周围的女孩子们个个男朋友都翻了好几轮、很多都已经上岸，相夫教子了，我怎么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啊？真是太伤自尊了！雷总说得对：既然嫁人无望，确实应该有套房。
“那也行，我就一次性拿钱，买房吧。”Aimee无奈地说。
规定是一定要先拿到签好的购房意向书，才能以此为据向公司申请住房贷款，买房突然变成了在下周二出差前一定要完成的事，真是太戏剧了！在售的商品房实在太少，也确实没啥可选择的，只能去天天在电视上做广告的江丽花园看，而且看完就直接签了意向书。交完首笔款，手上的存款就所剩无几了，本来这几年以为自己已经富裕起来的Aimee，又一次出现了对金钱的恐惧。
把购房意向书交给雷总后，他笑眯眯地说：“你是我认识的女孩子里，第一个自己买房的，真是了不起！我就好人做到底，要不，你搬到公司对面的这套公寓来住吧，又便宜、上班又近。”原来公司给从上海临时派过来的人员租了一套公寓，现在她们刚搬走，空了出来，公司也不能提前退租，不然就违约了。可Aimee的公主套间多漂亮啊，哪里舍得走呀。
雷总就帮她分析起来：你搬过来，可以每个月省下近3000元房租，已经差不多就是买房子的月供了，你可千万别忘了，你是从下个月开始，就要付月供的人了。”天哪，果然，买房子就是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啊……
没办法，只能屈服于现实的残酷，Aimee很快就搬到了公司对面的公寓。虽然没有公主套间那么温馨，但这是个小两房，比公主套房多出来一个房间，而且，确实上班只需要过条马路，太方便了！当然，关键的关键，是便宜啊！Aimee都无法相信，这两个区，房租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Aimee住在公司公寓，免不了有人嫉妒，闲言碎语传了出来，雷粤儿居然为是谁在八卦，展开了调查。他把嫌疑人叫到他办公室，问他们：“她为公司命都差点没了，你们知道吗？她自己主动放弃加薪，为公司招揽人才，你们知道吗？她从加入公司，一天年假都没休过、一次加班都没申请过，随时都可以在工作状态，你们可以做到吗？”
训完他们，雷粤儿还是觉得很生气，居然又贴了一张公告，发出警告：公司工资待遇，是人事部经过管理层综合评估后作出的公正决定，不容置疑。以后凡是背后议论他人待遇的，一律予以警告扣薪处罚。
雷粤儿心里清楚：哪里会有什么很便宜的公寓？只是看到宁芫买了房，要供房子了，他和Gupta商量后，偷偷替她承担了大部分房租。
而雷总调查、教训说闲话的人，还为此专门出了通告的事情，也传到了在BJ的宁芫这里。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居然都被雷总记在心里。她无比感恩，也从此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们只需要尽全力去做好自己，结果，总会被老板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必怀疑老板是不是有良心、是不是火眼金睛，你如果足够强，谁也遮挡不了你的光芒。
在对BJ办事处的人员作出调整前，Aimee和他们每个人都做了深入交流。Sam倒是最容易沟通的，因为他早已疲惫不堪，只等着有人来了，他就可以走人。他有着BJ人特有的幽默和宽厚，即便根本不打算继续干下去了，听Aimee说想去河北农村看看市场，他二话不说，就开车带着她按线路奔走。
莽莽苍苍的河北大平原，两边的景观在很长时间都完全一样，他开着开着就犯困了，唱京剧、唱流行歌曲、说笑话、诗朗诵，为了让Sam不犯困，两个人一路啥招都用了。在此之前，其实Aimee和Sam打交道并不算特别多，但在这段日子里，两个人同吃同行，居然有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Sam离职的那天，两个人约好了以后一定是好朋友。Sam甚至对Aimee说：“真是很抱歉，把一个烂摊子留给了你。”
其实，也不是烂摊子，Aimee和他们工作一段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Sam的工作那么难开展–这帮销售都太能说了！你问一个问题，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给你回答一部电影。比如，你问：“为什么这个客户不成交？”他会从这家夜店大门是什么颜色、门口挂着什么灯、进去见到什么人、这些人穿着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其中一个人怎么看着都不像老板，但居然就是老板，他怎样倒霉催地误入开夜店这行……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简直比说书还精彩。刚开始Aimee还耐着性子听，几天下来，发现这么听下去啥都干不了了。
于是，Aimee的工作风格变成了：请你只要说一、二、三三个原因，每个原因只能是不换气的一句话。只要换气，Aimee就立刻说：“好，下一个。”
向来算是很有耐心的Aimee，到了BJ后，变得说话完全按自己的节奏，让你说你就说，不让你说了，你就得马上停。她说：“我知道你们都很能说，我也说不过你们，那咱们就少说，把时间用在做事上。”
她新招的北区销售经理Owen上班的前三天，一直在旁边观察她。后来对她说：“你真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最粗鲁的，居然直接打断他们说话，拽着人就往客户那里跑。”
说完，他也觉得很好笑。Owen也有BJ人的特点，特别能说、会说，但也能带兵打仗，确实，很快，Aimee就完成了BJ办事处的任务，可以回广州了。
她刚刚回到广州没几天，就接到总部的正式通知：优家所有marketing职能都集中到优家中国总部，不再在各地合资公司设置市场部。原来在各地任职的市场经理，都要调到上海。Justin看到这个调整的第一时间，就给Aimee打电话：“我就说吧，你很快也会到上海来的。谢谢你一直鼓励我，度过这段最困难的日子。”
Justin调到上海，目的当然也是要力挽狂澜于既倒。他刚到的时候，没人给他安顿，只能自己去找房子，他听不懂普通话，物业方英文又不好，他经常只好把电话给Aimee，让她帮忙和对方沟通。等好不容易住下后，每天都是一堆破事儿，他实在苦闷的时候，就会给Aimee打电话，虽然不能说细节，但发发牢骚也好，Aimee总是很耐心地听，然后和他开玩笑，有时候两个人说的话，简直像胡话，什么逻辑都没有，但居然都能听懂，还都笑得咔咔的。
Justin说，感觉他们应该来自同一个星球。“对啊，来自同一个无厘头星球的老乡。”Justin并不知道什么是老乡，但还是觉得这个称呼很喜感。渐渐地，Justin的牢骚少了，好消息多了，不到半年，他负责的合资公司，居然成了整个优家中国最亮眼的明星企业、他们公司的品牌，大街小巷、电视路牌，随处可见。Justin也因此一战，成了Bruno和优家中国、甚至优家全球的大红人。Aimee对他说：“你才是李普顿红茶的代言人-一泡而红啊！”
Justin管理的合资企业，刚开始比李普顿起点低太多太多，但居然在不到半年的时间，规模就达到了李普顿的三四倍，虽然和不同品类有关，但这个人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
他的团队也快速发展，每次他打电话让Aimee去他在上海的家里吃饭，都是满满一屋子的人，他们自由出入，欢声笑语把天花板都快顶穿了。看着Justin果然如她所料，认识了更多优秀的人、有更多崇敬他的人围着他，她着实着为他高兴，也提醒自己要每天都进步。这样的人，就是身边的一面镜子，时时可以照出自己向前奔走的速度。
整合到上海后，总部Marketing不仅仅按品牌，还按品类来管理。Aimee除了继续负责李普顿，还要负责整个饮料品类。她的老板，是来自荷兰的Alan。其实他，也是Aimee从一加入总部特别行动组就被委任的上司。
Alan三十多岁，五官如同古希腊人像雕塑般清晰、深邃，身材高大、身板挺拔，一头中分的金发、一双碧蓝的眼睛，加上他非常会穿衣服，走到哪里，都像男模一样吸引眼球。做并购的躲躲闪闪真是有点埋没他出众的外表，现在正经八百地拥有了优家中国饮料事业部总经理职务，才能彰显他的魅力。
这不，一群群、一对对4A广告公司的女客户总监、创意总监，说是来开会的，但那一双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在直白地告诉Alan：她们是来看他的。
拥有一位如此年轻帅气的老板，是啥感觉？
第四十八章：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却有阴错阳差
Aimee刚调到上海，人事部就帮她在徐家汇亭华宾馆旁边的小区租了套公寓，交通极为便利，这个地段也正是Aimee最熟悉的。更为巧合的是：优家总部，现在也搬到了罗美大厦，和胜百在同一栋办公楼，只是楼层不同。罗美并不大，电梯也不是很多，Aimee既担心、又期盼会遇到Marcus，没想到，还真的，就碰到了。
在同一部电梯里，Marcus和他的同事在里面准备出来，Aimee和Alan准备进去。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很快彼此礼貌地打了招呼，各自离去。傍晚，Marcus打通了Aimee的电话。
“我知道优家搬到罗美了，就在想什么时候可能会碰到你。你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联系？”Marcus的语气温柔又责怪。
“我转去marketing了，不能再直接跟进客户。不过Tim和Mary一直有和我保持联系，他们的一些项目，也会找我们帮着一起准备策划方案。”Aimee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工作。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Marcus特别强调“你”和“我”。
联系，说什么呢？Aimee发现自己确实已经从刚刚和Marcus分开时的痛苦中，渐渐抽离出来了，现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再也没有剜心的痛感，比想象中再见到他的情形要平静很多。想起他的前女友，也不再那么自卑，觉得她很有魅力，但我们只是：不同的人，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而已。
“Marcus，真是抱歉，是我不好，当时走的时候，很没有风度，都没有和你好好地说声谢谢和保重。”Aimee都为自己能如此自我反省而惊讶。是的，分手，也不该那么狼狈仓皇。
“你有男朋友了吗？”Marcus问得真直接啊。
“没有。”Aimee坚定地回答。
“你怎么会没有男朋友？我现在不是你男朋友了吗？”Marcus这语气，是调侃还是戏弄？
“你没有正式说过我是你女朋友，就算那时候是，后来不是分开了吗？”如果是以前，Aimee听到Marcus这么说，肯定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但现在的她，居然用逻辑在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Aimee总觉得Marcus的前女友在眼前晃来晃去，让她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为他的话动情。她并不清楚现在的他，是什么状况，她不想卷入复杂的感情游戏，也不想和人争抢。再说，分开了那么久，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怎么可能再次在电梯口相遇，就又重新找回以前的感觉？一份真正用心的感情，不会这么随意吧？
Marcus感受到了Aimee的冷淡，心里泛起阵阵寒气。放下电话时，五味杂陈。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没有放下过Aimee，可她为什么真的好像忘记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今天能见到她，就是命运的安排，我终于有了合理的借口和她说出心里话，可她对我的热情和表白，为什么拒之千里？
可前女友不同，每天都和我联系，嘘寒问暖，她上次追到上海来的时候，就完全变了个人，从高傲矜持，到温柔体贴，而且，隔三差五地就主动和我提结婚的事情。
今天见到Aimee，通完这个电话，Marcus突然觉得自己的等待和坚持，没有任何回响，实在是令人心寒、绝望。他拨通了前女友的电话，对她说：“好的，我们结婚吧。”
而这个时刻，Aimee正在和优家中国饮料事业部财务总监Danny一起在罗美大厦对角的东方商厦。刚才接Marcus电话时，Danny就在旁边，她虽然转身走了几步，但总觉得这是工作场合，思维得理智、语气得正式，也不好意思多说，只简单聊了几句，就匆匆挂了。总部要给他们收购小组的四个人统一配新手机，从之前9字头的模拟机换成139号码的数字机。买手机还要凭单位介绍信，忙乎半天，新手机终于可以用了。
回到公寓，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Marcus，响了好多声，他才接，听到是Aimee的声音，很惊讶。
“Marcus，这是我的新手机号码，刚才你打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和我们财务总监一起买手机。你记下这个号码啊。”Aimee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快乐轻松多了。
“Aimee，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能见面吗？”
Marcus突然有强烈的冲动，想见到她。
“我就在亭华宾馆旁边，你离这里多远？要不我们就在酒店大堂见？”
很快，两个人就在大堂相遇了。很自然，两个人见到的刹那，只有情不自禁的深深拥抱。
“Aimee，你并没有讨厌我，对吗？”Marcus的眼里，闪着泪花。
“你傻吗？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有什么理由讨厌你呢？”Aimee的笑容和以前一样，温柔可人。
“那亲爱的，你需要我吗？”Marcus不是像上次分开时结论式地说你根本就不需要我，而是终于深情地问出了在心底埋藏已久的这句。
“Marcus，我当然需要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的录音，我反反复复听了多少遍！如果不是靠听你的声音，我肯定不能支撑到今天！你是唯一给了我拥抱、心动和照顾的男人。你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当然需要你。”Aimee默默把眼泪蹭在Marcus胸口的衣服上，Marcus紧紧搂着她，好像想把她嵌到自己的心里。他的手，轻轻搓揉着她后脑勺的头发、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眼睛，他那么认真地凝望着她，好像想把她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Aimee，我在两个小时前，听到电话里的你，那么冰冷，我很无力、很绝望，心灰意冷。放下电话，我就答应了前女友，和她结婚。”Marcus的眼泪滴在了Aimee的额头。
Aimee一把推开了Marcus，满脸惊恐，好像Marcus突然变成了一个炸药包。
“对不起，Marcus，我不知道你要结婚了，对不起！请原谅，我不是轻浮、不是随便，没有想要冒犯你。”她像发现自己心爱的宝物，原来是偷来的、而且被当场捉赃了一样，难堪、窘迫、无地自容。
她这个样子，让Marcus的心更疼了。
可是，难道现在再打个电话去和前女友说：不结婚了，我们分手吧！Marcus也不能接受这样出尔反尔的自己。可是，就这样放弃眼前的她、那个让自己一直割舍不下的她吗？
“Marcus，这一次，我不会慌慌张张地逃走了。我要和你好好告别。谢谢你给过我心跳得最快、心里觉得最甜的时光，让我完完整整地享受了爱情的心动和美妙。我和你在一起，真的特别特别开怀，我觉得自己幸福得头都是晕的。有过这样的时刻，我心满意足。你安安心心去结婚，虽然我们不能成为彼此的爱人，但曾经爱过，也会永远珍惜。以后，希望我们依然是彼此关心、彼此祝福的朋友！有朝一日，我要是结婚了，我也会告诉你的。”
是的，这才是真正的分手，把想说的、该说的，都说得清清楚楚，不再有纠结、不再有遗憾、不再有割舍不下，由衷地祝福。
Marcus还是忍不住紧紧地抱了她，泪流满面。
再见了，我的番版金城武，再见了，我的第一任男朋友……你一定要幸福！
走回公寓的Aimee，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有风度、并没有那么坚强、并没有那么不在意、并没有那么说放就放。如水的歌声在脚底流淌：
算了吧就这样忘了吧
该放就放再想也没有用
傻傻等待他也不会回来
你总该为自己想想未来
…………
今天又是个雨天，街灯在泪花中，幻化成五颜六色的光团。她对自己说：“宁芫，不要哭！一定会一个人来爱你的，你的世界，一定会色彩缤纷！”
回到家的Marcus脱外套时，才看到胸口Aimee的泪痕，他这才意识到，他想过无数个亲吻她的场合，却从始至终，没有实现。他郑重地吻着衣服上她的泪痕，泪水滂沱……
幸好有工作，每次伤心时，工作就是最有效的安慰-对Marcus和Aimee，这都是最好的治愈方法。
Alan的帅气，确实惊动了整个4A圈。虽然优家有来自全球总部的捆绑婚姻–只能和指定的4A公司合作，但毕竟也有四家可选。现在Alan负责的事业部和哪家合作，还没有定论，于是在Alan身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四家都盯着Alan，希望能把这个品类的广告服务拿下。但Alan毕竟是总经理，marketing的活儿，是Aimee的职责，于是，他让Aimee写一份CommunicationBrief。Aimee一点没犹豫，很快就交过来了，Alan看完，目瞪口呆。
他问Aimee：你以前负责过的市场预算是多少？
Aimee摇摇头。
“你以前写过BPS吗？”
Aimee又摇摇头。
“那CreativeBrief呢？”
她还是摇摇头。
“那年度的marketingplan呢？排过吗？”
Aimee继续摇头。
Aimee感觉自己像个只会摇头的傻子。
Aimee以为Alan会嫌弃自己的一窍不通，没想到他却认认真真地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开始逐字逐句和Aimee讨论，他一边讨论一边写，等到讨论完，一篇brief也出来了。Aimee这才发现，和Alan在一起工作，自己真的就是没做过marketing。她感觉自己就像从来没有读过书的文盲一样，每天对着各种题目，不仅仅不知如何作答，甚至连题目都看不懂。
但Alan在任何情况下，都极其有耐心，他不断地向Aimee发问，问的语气都是征询式，只要Aimee回答，他就总是赞许，一会儿说这个表达好、一会儿说这个点太聪明了，总之，明明Aimee是个傻里吧唧啥都不懂的人，但光听Alan的表扬，还以为他真碰到了天才。Aimee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非常明白Alan只是用这样不着痕迹、不伤自尊的方式，在教零基础的自己，她对Alan充满感激，也更加用心地加快学习的进度。
好在她人不笨，基本上Alan只要教一遍，她就掌握了要领，和4A公司，每开一次会，都可以看到她的突飞猛进，Alan渐渐越来越放心，开始把时间精力转向其它部门，让Aimee独当一面起来。
在优家，marketing是个让销售爱恨交加的部门：爱他们能花钱、肯花钱、给各种资源支持、恨他们不懂销售还要指手画脚。每次开管理例会，总见到销售和市场部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不欢而散，但只有Aimee，和销售团队亲亲热热、嘻嘻哈哈。因为优家食品的销售、甚至整个优家的销售，都和Aimee曾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他们都知道Aimee是个资深销售，没必要蒙她、也蒙不了，更何况，她提出的方法，都有非常实际的操作性，支持都在点上。
Aimee确实有些狗屎运，接手这摊业务后，连广告费都没开始花，业绩就节节攀升。那些4A也喜欢做李普顿这种时尚、轻捷、相对高货值的商品，为了能争到这个业务，真是八仙过海。
与此同时，在BJ的收购项目，也尘埃落定，原本以上海为主、BJ为辅两头跑的收购小组，以后就要以BJ为基地了。Aimee在BJ住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天她下了飞机，回到上海公寓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刚走到自己这个楼层，就感觉不大对劲，越靠近公寓的门，越感到诡异气息扑面而来。走道里，一大堆家具横七竖八。这是什么人啊，居然把东西这么放！
她走到自己的门口，才发现门窗大开，里面灯火通明，原来摆在走廊里的家具，居然是她公寓里的！
是谁，居然把她这里搬了个空！这半夜三更的，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