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算卦大名府
翌日一早,黄门山四杰从山寨近千喽啰中遴选出三百余敢打敢杀的精壮,剩余的喽啰愿意下山的发放盘缠,不愿意下山的便自留在黄门山上,继续啸聚山林。
日上三竿时,待欧鹏等人料理好山寨之事后,祝彪一行人便领着大队人马下山,将黄门山这些年的积蓄装上车,做镖局商队打扮,日夜兼程朝山东而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自离了江州黄门山,祝彪一行三百余人,昼夜兼程,行了月余时间,终是进入了山东地界。
第一百二十章:为义气奔走的智多星与赤发鬼
待卢俊义写罢,白面道人心头冷笑一番,不顾挽留,收拾起算子,辞别卢俊义,引了外间等候的黑道童,径直往城外而去。
正要过城门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日头尚早,道长这便出城了么?”
白面道人回过神来,却见得说话的正是入城时拦住自己二人的将官,此时他已换了身装扮,头戴熟钢狮子盔,身披铁叶攒成铠甲;腰系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端的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白面道人心中苦叹一声,忙一脸笑意的拱手道:“见过将军,小生今日得遇一大主顾,因此收摊便早些。”
那将官闻言,朝着一旁的黑道童挑着的纸招儿看了眼,笑道:“道长既是敢要价卦金一两,想来定有真本事,便请到那边茶棚,替我家兄长算上一卦,如何?”
白面道人闻言,顺着将官眼神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茶棚内,正有一身长八尺,状若雷神般的大汉朝这边看来,白面道人心中暗道一声“苦也”,只形势比人强,却是不敢发作,只好随着将官往茶棚而去。
进了茶棚,那坐在主位上的大汉叫人上了碗茶,只眼神打量了白面道人一番,却无半点要算卦的意思;白面道人坐在板凳上,如坐针毡,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得大汉开口。
“某家乃是大名府兵马都监闻达,旁边这位是我麾下的正牌军索超,先前听索超兄弟言起,道长是山东人士?”
大刀——闻达!
急先锋——索超!
这都是江湖上闻名的河北遮奢人物,还真是做贼的遇着了当差头子,被抓了现行;白面道人心中翻涌起阵阵苦水,只忍住面上不表露出来,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朝着闻达与索超行礼,恭声道。
“不敢欺瞒闻都监、索先锋,小人确是山东人士。”
闻达微微一笑,道:“既是山东人士,可曾听得泰山君祝三公子的名讳?”
“泰山君名传天下,乃是我山东地界绝顶的人物,小生自是听说过。”白面道人闻听此言,心下一震,虽不知闻达何意,却是仔细答道。
闻达眼神望着白面道人,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既听得泰山君,可知今日找你算卦的卢员外乃是他的义兄,若今日你只是寻常算卦,却是无虞,若你今日错了加害之意,可知道你二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听得此言,白面道人直楞在当场,片刻后猛的反应过来,忙拱手道:“闻都监放心,小生今日与卢员外只是寻常算卦,绝无半点加害之意。”
“道长无需紧张,某只随口一说,既如此,道长便出城吧。”闻达爽朗一笑,起身拍了拍白面道人的肩膀,当先走出茶棚。
待闻达与索超走后,白面道人亦是低着头快步走出了茶棚,朝着外间的黑道童使了个眼色,两人径直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行了约摸一里路,装聋扮哑大半天的黑道童终是憋不住了,朝着白面道人问道:“学究哥哥,方才发生了何事?那茶棚内的两人是谁?”
白面道人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望着面前之人半晌,终是说道:“此番应行的事情已经办妥,但这其中有一些咱们早先不知道的关节,但是为了天王计较,咱们也只能吞下这苦果。”
黑面道童闻言,面露焦急,沉声道:“学究哥哥,却莫再与刘唐打哑谜,且请直说吧,只要对晁盖哥哥有利,刘唐与你一道承担。”
这两人却不是别人,乃是自梁山下来的智多星吴用与赤发鬼刘唐。
如今梁山分裂之态势已愈发露骨,年前那宋江发兵青州,打破了盘踞青州数年的二龙山,将那金眼虎——邓龙收归麾下,同时邀请了清风山上的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入伙梁山。
又不知使了甚手段,竟是将那青州指挥使司统制霹雳火——秦明,与其徒弟镇三山——黄信带回了山寨;如今宋江不仅在头领人数上一举超过了晁盖,论起麾下实力,秦明与花荣任意拿出一个,都不是晁盖能比得过的;若非山寨水军均被阮氏三雄握在手中,梁山怕是早就姓“宋”了。
情急思良将,晁盖与吴用一合计,便将主意打在了号称“枪棒天下双绝”的河北玉麒麟卢俊义身上,盘算着唯有请了此人上得梁山入伙,方能压服宋江手下的一众骄兵悍将,如此方有了吴用与刘唐星夜下梁山,前往大名府之事。
见刘唐言语焦急,吴用心下道:这般事情,却不能由某一人担着干系,这刘唐兄弟虽是急躁,却也不失义气,正好与他将说。
“方才那两人乃是大名府的兵马都监大刀闻达,与正牌军急先锋索超,这两人俱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其与某说了个消息,那卢俊义与独龙冈的泰山君,乃是结义兄弟。”吴用一脸苦涩的朝着刘唐说道。
刘唐闻言,直满脸愕然,苦叹一口气,道:“如此却该怎生是好,那卢员外若是泰山君的义兄,独龙冈战将如云、兵强马壮,咱怎敢撩拨胡须,莫不是天要亡我晁盖哥哥,叫宋江那厮占了梁山。”
吴用见他言语间不似作伪,微微沉吟片刻,道:“此事并非无解,刘唐兄弟,可愿与小生一道担些干系。”
听得此言,刘唐神色一正,忙朝着吴用拱手道:“学究哥哥若有办法,且请直言,便是天大的干系,刘唐也担了。”
“如今天王哥哥在山寨的形势危如累卵,必须一本领高绝的好汉帮扶,今日咱既然已经做下了事情,便没有回头路,泰山君之事咱们二人回山寨后皆不提起,只要那卢员外上了梁山,咱们好言安抚,等生米煮成熟饭,泰山君也没有办法了。”吴用朝着刘唐说道。
在吴用想来,这是一步险棋,虽然不知道绣衣使的存在,但在吴用想来独龙冈应该自有一套情报系统运转,只希望那卢员外到时莫要折腾,引了独龙冈的注意。
刘唐是个直性子,虽武艺不似宋江麾下秦明、花荣那般高强,但却不输义气,听得吴用所言,当即便道:“学究哥哥既然这般说了,刘唐便这般做,真要是东窗事发,便让那泰山君拿刘唐问罪吧。”
二人一番言语过后,也不再多做耽搁,寻了早间藏在官道旁密林中的骏马,快马往山东回返。
第一百二十一章:命里梁山劫
大名府近郊有一处豪华的庄园,依山傍水,坐北朝南,四面高墙合围,其中亭台楼阁层层叠起,檐牙高啄,花团锦簇,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卢府。
自白日里算卦之后,卢俊义便一直忧思重重,回到庄内时,亦是坐立难安;晚间用饭时亦是草草对付了几口,便回屋歇息了。
不多时,门扉响动,转进一颜色姣好的女子来,这女子年芳二十五六,穿一袭粉红罗衣,顾盼生姿,体态妖娆;懒染铅华,云鬟半整,一双星眼脉脉含情的望着卢俊义。
卢俊义的浑家乃是祖上故交,同为大名府豪富之家南城谢家的掌上明珠,闺名婵娟,嫁与卢俊义五年,一直相濡以沫、琴瑟谐和,如今见着自家官人眉头紧锁,坐到卢俊义身旁,轻言道。
“官人可是遇着了甚过不去的事情,若真是棘手,妾身明日回娘家一趟,凭着咱卢、谢两家在大名府的名声,定能度过去的。”
听着娘子的温言细语,卢俊义却是心下一松,拉着谢婵娟的素手说道:“我日间算了一命,道我有百日血光之灾,有家破人亡之危,除非出去东南上一千里之外躲避。”
谢婵娟闻言,心头却是松了口气,只当时自家官人被江湖术士哄骗,正色道:“官人,自古道:出外一里,不如屋里,休听那算命的胡说,只在家中小心行事,怕做甚么?”
听得此言,卢俊义直叹了口气,道:“娘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有灾来,悔却晚矣;大名府此去千里外的泰安州,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我心意去上一趟,一者去那里烧炷香消灾灭罪,二者躲过这场灾晦,三者做些买卖,观看外方景致。”
“你去拜那泥塑的泰山君,却不知你兄弟便是活着的泰山君,凭着咱卢、谢两家在大名府数代经营,和三郎在江湖上的名声,谁又敢来加害于你,却跑去千里之外颠沛流离作何?”谢婵娟听得卢俊义言语,眉头微蹙,嗔怒道。
卢俊义闻言,却是沉声道:“这般小事,如何去劳烦三郎,自古祸出师人口,必主吉凶,我既主意定了,便不更改。”
“你是男子汉,妾身说不过你,但官人需知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去泰安州正打从梁山泊边过。平日里妾身与扈家妹妹通信,也曾听她提及近年泊内是晁盖、宋江一伙强人在那里打家劫舍,官兵捕盗,近他不得;若那道人真是梁山泊歹人,假装做阴阳人来煽惑,要赚官上山落草,却该如何?”谢婵娟见他言语坚决,却又言语担忧的说出另一番话来。
卢俊义闻言,反是嗤笑一声,笑道:“三郎冈上的千军万马便就在梁山不远处,谁人敢来赚我;梁山泊那伙贼男女打甚么紧,我观他如同草芥,兀自要去特地捉他,将这一身武艺发扬光大,也算是个伟丈夫。”
见卢俊义心意坚决,谢婵娟只得忍着心中的万般担忧,千叮咛万嘱咐,只期望卢俊义能多听进去一些,路过那梁山泊时,能够多加小心,勿要仗着自身本事,逞强害己。
次日一早,卢俊义吩咐府中老管家讨了十辆太平车子,唤了十个脚夫,把行李装上车子,行货拴缚完备。
卢俊义到后堂里辞别了祖先香火,便见着卢俊义头戴毡笠,身着缎子布衫,脚踩软绢袜衬多耳麻鞋,腰间悬一把雁翎响铜钢刀,海驴皮鞘子,手拿一条搜山搅海棍棒,马背上缚着金纂提炉枪,当先引着一众人往庄外而去;那老管家走在最后边,临出门时被主母唤住。
“老管家,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官人此番前去山东,不知是福是祸,路过那济州梁山泊时,若遇着了强人拦路,你便报官人结义兄弟泰山君祝家三郎的名号,那强人顾忌三郎江湖声望,或不会坏官人与你等性命。”谢婵娟望着老管家,一脸正色的说道。
这老管家姓谢,乃是谢婵娟出嫁时带进卢府的心腹之人,后被卢俊义看重,教他管顾家间事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上,手下管着四五十个行财管干,是夫妻二人最心腹之人。
此时管家听了谢婵娟之言,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小姐当心,老奴心里有数,必看顾好大官人。”
出了大名府,一路往东南而去,夜宿晓行,约莫三两日,过了河北界,又走了百余里路,便进入济州地界。
这一日,红日初升,一行人赶了半宿路,正是人困马乏之际,便远远的瞧着一客店,卢俊义与谢管家领着众人入店投食。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歇息时间,便起身要继续上路,那客店的小二哥倒是个好心肠的人,见卢俊义一行车马众多,拉着这般多行货,凑到跟前提醒道。
“好教官人得知,离小人店不得二十里路,正打梁山泊边口子前过去。山上晁天王与宋公明两位大王,虽然不害来往客人,但官人须是悄悄过去,莫要惊扰了那强人。”
卢俊义闻言,却是不以为然,嗤笑一声,取出四面白绢旗,问店小二讨了四根竹竿,每一根缚起一面旗来,上书道:
“慷慨河北玉麒麟,行货押运离乡地。
一心只要捉强人,那时方表男儿志!”
谢管家看了旗帜,直面色一变,朝着卢俊义道:“家主何故这般,此番是为避祸而非惹祸,这四面旗帜强似做罗天大醮,却不是招引得那梁山贼人来袭。”
卢俊义闻言,眉头紧蹙,喝道:“你省的甚么!这等燕雀,安敢和鸿鹄厮并!我思量平生学的一身本事,不曾逢着买主;今日幸然逢此机会,不就这里发卖,更待何时!。”
谢管家还待再言,便见着卢俊义早已出了客店,将旗帜在头前四辆车上插了,催促着众人起行;谢管家见状,只得长叹一口气,匆忙追上前去,心中期待着那梁山上的强人莫要与卢俊义一般见识,求个风平浪静却是最好。
行至巳牌时分,远远地望见一座密林,千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树,树木杂草之间,却无半点鸟鸣,只听的一声唿哨响,林子边喊杀出四五百小喽罗来,听得后面锣声响处,又有四五百小喽罗截住后路。
其中走出一大汉来,茜红头巾,金花斜袅,铁甲凤盔,锦衣绣袄,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手中提着一把朴刀,朝着卢俊义抱拳道。
“卢员外,可还认得哑道童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玉麒麟身陷绝境
听得此言,定睛看了来人,卢俊义此时心中哪还能不知道,此番真叫自家娘子说准了,真是梁山上的贼人要害卢某。
只卢俊义终是半生过得太过顺遂,全然不知江湖险恶,仗着一身本事,却是喝骂道:“你等山野毛贼,上杆子来捋卢某虎须,快教晁盖、宋江那厮们下山投拜,倘或执迷,我片刻间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
刘唐闻言,却是不怒,朝着卢俊义拱手道:“员外见谅,此番却是迫不得已,且请员外上山一趟,我家天王哥哥与军师,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卢俊义此时却是听不得,只大喝一声:“卢某却要你毛贼交代甚么,杀了你这些人,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
搜山搅海棍舞得风起,直朝刘唐面门打来,刘唐忙提起朴刀抵挡,两人斗不到三个回合,刘唐撒了朴刀,跳出圈子来,转过身望林子里便走。
卢俊义见状,怒骂一声“泼贼!哪里走”,不顾身后谢管家声嘶力竭的呼喊,跟在刘唐身后,一头扎进了密林中。
刘唐在密林中东奔西走,步伐跳跃,三五下便没了行踪,卢俊义跟在后面大怒,一棍下去将一株碗口大的树打断,转身而去。
再回林子边来寻车仗人伴时,谢管家一众人与十余辆车仗,都不见了踪迹;卢俊义心中一沉,忙往高阜处去,四下打量,只见远远地山坡下一伙小喽罗,把车仗赶在前面,将谢管家一干人连连串串缚在后面,鸣锣擂鼓,往梁山泊而去。
卢俊义望见,心如火炽,气似烟生,忙往前赶去,心下苦叹道:若单单是这十余辆车仗丢了,还当无妨,但若谢管家与众庄客因此丢了性命,某却又还有何颜面回大名府见娘子,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只得舍命相救了。
自高处追逐而下,卢俊义脚下一轻,心中一紧,猛地借力朝前跳了一大步,顷刻间一数米深的陷马坑便出现在卢俊义身后;来不及多想,便有两名身材高大的强人提着朴刀,领着一二百喽啰拦住了去路。
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故作姿态的朝着卢俊义拱手抱拳,一脸调笑之意的说道:“卢员外,你中了俺军师妙计,便肋生两翅,也飞不出去,且请上山坐把交椅。”
卢俊义听了大怒,提起搜山搅海棍,直奔二人;杜迁、宋万各将兵器相迎,三个斗不到三合,杜迁、宋万目的达成,回身便走。
此时卢俊义与这二人交手,却是心中纳闷,方才林边那厮武艺尚可,怎这两人这般稀松平常,柿子专挑软的捏,卢俊义追身上去,要擒了杜迁、宋万,来换取谢管家众人与车仗。
狂追了一路,转过一处山坡,却见两人不见了踪迹,只剩百十个喽啰漫无目的的奔跑叫喊;,不等卢俊义放松,只听得山顶上一声炮响,仰面看时,风刮起那面杏黄旗来,旗下站着一铁塔般的汉子与一位白面书生,那白面书生拱手道:“员外别来无恙!”
卢俊义看清了那厮长相,正是前些日子与自己算命的道人,面色狂怒,大骂:“无端草贼,怎敢赚我!”
吴用羽扇轻摇,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朝着卢俊义说道:“员外声名远拨,我梁山甚是仰慕,我家寨主特令小生亲诣门墙,赚员外上山,一同替天行道,请休见责。”
说话间,卢俊义所在的山坡三面早已经围满了人,鼓声震地,只见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引一彪军马,摇旗呐喊,从东山边杀出来;又见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侗,也领一彪军马,摇旗呐喊,从山西边杀出来;难免赤发鬼——刘唐亦是不知何时,领着一彪人马又重新出现。
卢俊义见状,猛地色变,望着北面的缺口,猛地慌不择路,望山僻小径中逃去;约莫黄昏时分,烟迷远水,雾锁深山,星月微明,不分丛莽。
鸭嘴滩头,卢俊义浑身疲乏,肚内空空,满眼望去,都是干枯的芦苇荡,茫茫烟水,波云诡异;卢俊义仰天长叹:“悔不听娘子逆耳忠言,才有这般凄惶事,直叫卢俊义一身本事,埋葬在此,凭的憋屈!”
正哀叹时,却见着芦苇荡中一个渔人,摇着一只小船出来,那渔人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留着三丫黄髯,朝着卢俊义叫道:“客官好大胆!这是梁山泊强人出没的去处,半夜三更,怎地来到这里?”
卢俊义见得来人,心中升起一抹绝境逢生的感慨,忙道:“却是我不识得路径,迷踪在此,寻不着宿头,船家救我则个!”
那渔人微微沉吟片刻,摇船傍岸,扶卢俊义下船,把铁篙撑开。约行三五里水面,只听得前面芦苇丛中橹声响,一只小船飞也似来。船上立着个人影,赤条条地拿着一条水篙,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口里唱着山歌道:
“生来不会读诗书,且就梁山泊内居。
准备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卢俊义听得,心头惊骇,忙催促船家快行,须臾间,又听得右边芦苇丛中,摇出一条快船,船上里这个人影,眼似铜铃,鬓边插朵石榴花,口里也唱山歌道:
“乾坤生我泼皮身,赋性从来要杀人。
万两黄金浑不爱,一心要捉玉麒麟。”
卢俊义听了,只叫得苦,只见当中又有一只小船,飞也似摇将来,船头上立着一个人,疙疸脸,玲珑眼,腮边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倒提铁锁木篙,口里亦唱着山歌道:
“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
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
歌罢,三只船一齐唱喏,左边是立地太岁——阮小二,右边是短命二郎——阮小五,中间的是活阎罗——阮小七,三条船一齐撞将过来。
卢俊义见状,大惊失色,正是手足无措之间,却听得耳边传来船家的低语,“员外莫慌,只管叫他们擒住,公子领着大队人马已到了水泊边上,顷刻间便该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分裂
卢俊义所在的小船,顷刻间便被撞翻在水中,卢俊义也不挣扎,只任由阮小七将其擒获,阮小五取了麻绳来,却听得方才的船家开口道:“五哥,士可杀不可辱,卢员外是盛名在外的人物,又是天王与军师贵客,就莫要再绑上了,在这水泊中,他还能逃得掉么。”
一旁的阮小二闻言,点了点头,朝着自家两位兄弟说道:“朱贵兄弟说的有理,日后员外在山上,便是咱哥哥,莫要失礼。”
卢俊义此时听得言语,眉头微蹙,朝着朱贵看了眼,心下暗道:这船家却也是梁山上的贼人。
朱贵早便暗中得了石秀的吩咐,是以一直将眼神放在卢俊义身上,见其面色有变,心知其听了阮小二的话,将自己也当做歹人了,然此时不好分说,只得朝着卢俊义微微的摇了摇头;此时卢俊义走投无路,却是心中难得通明,见朱贵细微的举动看了,却是心中定了下来。
三条快船如梭,不多时便至金沙滩头,早有二三十对红纱灯笼,照着一簇人马,动着鼓乐,前来迎接。
为头便是托塔天王——晁盖、智多星——吴用,后面跟着刘唐、李忠、周通、宋万、杜迁,晁盖见着卢俊义,忙拱手告罪道:“叫员外受惊了。”
卢俊义冷言看着面前这在江湖上亦有盛名的人物,三缄其口,默不作声,晁盖抬头看了眼,又道:“晁盖久闻员外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幸得拜识,大慰平生;却才众兄弟甚是冒渎,万乞恕罪!”
晁盖躬身半天,见卢俊义毫无反应,只得尴尬的站起身来,眼神望向一旁的吴用,吴用此时心中亦是苦叹一声,出言道:“前些时日奉兄长之命,特令吴某亲诣门墙,以卖卦为由,赚员外上山,共聚大义,一同替天行道;实慕员外威德,如饥如渴,万望不弃鄙处,早晚共听严命。”
吴用说完此言,却并未如晁盖一般等着卢俊义回话,朝身后招了招手,便又八个小喽罗抬过一乘轿来,扶了卢俊义上轿便行。
上山的路上,晁盖与吴用缀在队伍后方,苦叹一声,道:“学究,这卢员外软硬不吃,为之奈何?”
吴用闻言,羽扇轻摇,笑道:“哥哥放心,小生有后续的手段,前些日子小生赚他亲手写下一首四句藏头诗,每一句包着一个字;‘芦花荡里一扁舟’,包个‘卢’字;‘俊杰那能此地游’,包个‘俊’字;‘义士手提三尺剑’,包个‘义’字;‘反时须斩逆臣头’,包个‘反’字;这四句诗,合着便是卢俊义反’四字。”
“不管这卢员外开不开口,咱只管好酒好肉留他在山上一段时日,待那藏头诗发酵,他便是想回大名府也回不去了。”
听得吴用言语,晁盖一脸的微笑,只感觉压在头顶的夜幕亦是明亮了不少,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同在一屋檐下。
方至山腰断金亭,便又有一众人打着明晃晃的火把等在此处,晁盖与吴用等人见了来人,皆是面色一变,却瞧见为首的黑矮汉子拦住轿撵,躬身伏地道:“小可宋江,久慕员外威德,只宋江乃是贼身,员外又是大名府豪富之家,一直不敢相扰。”
卢俊义坐在轿中,听得言语,却是始终不开口,心中只暗中寻思,这梁山上的两位人物都是到齐了,只听这宋江的言语,与前番晁盖、吴用等人之言却似有不同的意味。
未得到卢俊义答复,宋江却也不恼,站起身来,朝着前方的晁盖拱手道:“天王哥哥,卢员外乃是江湖上驰名的人物,何故用这般手段,赚他上山?”
这一两年间,晁盖见惯了宋江的伪善,只嗤笑一声,幽幽地说道:“为兄为何赚卢员外上山,贤弟当真不知晓么?”
“哥哥言语,宋江实不明白,如今咱梁山红红火火,喽啰满山,战将数十,吴学究智计百出,阮氏三雄水中蛟龙,秦明、花荣陆地猛虎,虽不足与卢员外相提并论,但实不缺他一人,何故害他落草?”宋江却是故作不明,一番言语说的情真意切,身子弯腰的愈发恭敬。
晁盖叫宋江挤兑的难受,又不好将话说明了,总不能直言自己觉得手下之人比不上宋江手下之人,却听得吴用哂笑一声,出言道。
“公明哥哥,此番天王哥哥赚卢员外上山手段虽不光彩,但前遭秦统制与黄都监上山时便光彩么?只恨我等家中不如花荣贤弟那般,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子。”
吴用此言落下,周遭气氛一滞,冷到了极点,便见着宋江身后闯出两员大将,正是吴用言语中提到的霹雳火秦明与小李广花荣,这秦明性烈如火,听不得半点污言秽语,直举着一根硕大的狼牙棒,朝着吴用咬牙切齿道。
“吴用,你找死么?”
吴用闻言,嘲弄的看着秦明,哂笑道:“秦统制若要杀小生,尽快来便是,似你这般被人发卖了还帮着数钱的人,纵是武艺高强,吴用又有何惧。”
“吴学究,花某自上山以来,却是从未得罪过你,何故这般羞辱于某?”见秦明被吴用言语噎住,花荣却是眼神直勾勾的望向吴用,沉声说道。
吴用别过头去,不愿与花荣对视,宋江麾下之人,却是面前这位花荣兄弟最会处事,对晁盖亦是尊敬,只话说到了此节,吴用却也不能说出“只怪你是宋江的人”这等话来。
“天王哥哥,咱山寨的是非恩怨,却莫要在卢员外这等好汉面前分说,只依小弟之见,便请将卢员外送还下山罢。”宋江见气氛凝重,也不愿再生事端,只心中念着此行的目的,朝着晁盖说道。
晁盖此时心中记着上山时吴用之言,如今与宋江一伙人又彻底撕破了面皮,自然不会如宋江所言,开口道:“不劳贤弟费心,卢员外就算不愿落草我梁山,某也要多留他在山上住些时日,已解众兄弟仰慕之情。”
在轿中听了这许多时间,卢俊义此时嗤笑一声,走出轿来,笑道:“这梁山上两位大王,一个要留卢某,一个要放卢某,却不知该听谁的,只依着某的意思,便不劳烦两位大王了,某家兄弟稍后便会来接我。”
卢俊义此言落下,众人皆是不解,唯有吴用与刘唐脸上变了眼色,正当此时,山下鼓声震天,水泊之中亮如白昼,十余艘大船闯至金沙滩头,一个小喽啰飞奔至众人面前,惶恐道。
“启禀诸位头领,独龙冈的人马不知从何处进得水泊,此时打上山来了,那泰山君扬言,让两位大王半个时辰内,将他义兄卢俊义与一干随从送下山去,否则.......”
晁盖与宋江闻言,皆是一脸骇然的望向卢俊义,卢俊义此时放下心来,只对着二人,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否则他便踏平我梁山!”那小喽啰终是稳住心神,将完整的话说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逼下梁山
“踏平梁山?这厮好大的口气。”宋江的身后窜出个黑大汉来,正是黑旋风——李逵,直一脸煞气的嚎叫道。
卢俊义听着这般言语,却是笑出声来,道:“这梁山上也就眼前这秦统制与小李广还算有些本事,只你这黑厮,却能接得住鲁提辖、武都头这些英雄几个回合?”
“铁牛,休得放肆。”一旁的宋江朝着李逵训斥道,转过身招了招手,便见着身后众人让出一条路来,铁扇子宋清引着先前被掳劫上山的谢管家与一众庄客走了过来,宋江朝着卢俊义陪了个笑脸,躬身拜道。
“员外,家中之人小可未让人伤其分毫,一应车仗亦是分文不少,且请员外相回护一二,宋江与梁山众兄弟不胜感激。”
卢俊义此时见了谢管家等人,心中松了口气,却是朝着宋江玩味一笑,道:“前剧而后恭,这梁山上的两位大王直把卢某当猴耍一般,宋头领,此时你说的话能做数么?”
“作数,作数。”宋江忙应和两声,转头朝着晁盖看去。
然而此时的晁盖已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愣在当场,这些年月的事情如走马灯般在心头闪过,趟大溪夺宝塔......与宋江相交结义......七星聚义东溪村......黄泥冈取生辰纲......上梁山火并王伦......再到后来宋江犯了人命官司,上山落草,自己礼让他为寨主,却推迟不受,反弄得最后兄弟反目成仇;如今自己为了制衡宋江,赚这卢员外上山,反引出泰山君这头猛虎来,今夜却是该如何收场。
晁盖想不明白,为何曾经那个急公好义、义薄云天的山东及时雨宋江贤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亦不知如今自己在他眼中又是怎样一番模样,晁盖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眼宋江,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老血来。
“天王。”“晁盖哥哥。”“寨主。”
众人见状,忙围将上来,只见晁盖却是摆了摆手,朝着众人说道:“自今日起,晁盖退位让贤,梁山往后一应事务皆有二头领宋江决断,众人悉听指挥,勿得违误。”
此言落下,不管众人如何惊愕,晁盖皆不理会,只走到卢俊义跟前,躬身拱手道:“晁盖利欲熏心,教卢员外遭此横祸,万死难辞,如今事已至此,晁盖送员外下山去罢。”
一旁的刘唐见状,忙冲上前来,道:“此事皆是刘唐的主意,哪能由着天王哥哥承担,便由小弟送员外下山,泰山君要杀要剐,皆冲着某刘唐来罢。”
晁盖重重的拍了拍刘唐的肩膀,微笑道:“兄弟,此事因晁盖而起,理应由晁盖了结,往后你好生辅佐宋贤弟,梁山经不起折腾了。”
卢俊义见状,不再言语,只冲着谢管家耳语几句,便领着众人跟着晁盖往山下而去。
吴用与晁盖相交多年,自东溪村时便互为好友,乃是天下间最了解晁盖的人,此时见闻了晁盖行事说话,哪能不明白他的用意,猛地朝着晁盖的背影喊道:
“保正!”
久违的称呼,直让晁盖身形一滞,若未上这梁山,若我还是那郓城县人人敬重的东溪村晁保正,或许便没有这般多腌臜事了。
“保正,你这是要走么?”
晁盖定住身形,回过身来,对着吴用说道:“学究,你有智慧,这梁山离不开你,往日恩怨都让它在今夜散去吧,日后好生辅佐宋贤弟,莫要让咱们一起壮大的梁山散了。”
说完再不耽搁,径直领着卢俊义等人往山下而去,此刻听了晁盖与吴用的对话,漫山皆静,只这静并未持续太久,便被刘唐一声撕心裂肺的喝骂打破。
“宋江,如今你可满意了?若晁盖哥哥有甚闪失,我刘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宋江闻言,面色一变,一旁的兄弟宋清却站出身道:“你这厮,休得胡言乱语,晁天王如何,关我兄长何关。”
刘唐听罢,气极反笑,笑声直让人不寒而栗,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宋江,道:“宋江,当年到郓城县给你送金子的是我,你便是要恨就恨我刘唐一个便是,何故牵连晁盖哥哥;你带着花荣、李逵、穆弘一众强手上梁山,晁盖哥哥相让第一把交椅与你,你只假惺惺推辞,你若真不愿坐寨主之位,却又耍那些手段作何?”
“山寨每有起兵外出,你都劝晁盖哥哥不可轻动,是以如今山寨上的头领大半以上都是你的人,晁盖哥哥为何让某与学究赚卢员外上上,你当真不知道原因么?如今梁山是你的了,你可高兴?宋江,你枉为及时雨,与你这等伪君子待在一处,直叫某刘唐臊得慌,这无半点义气,只顾兄弟相残的梁山,却还待着有甚意思。”
刘唐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只感觉浑身痛快,转身便追着晁盖而去,阮氏三雄面面相觑,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半晌后,也不说话,只朝着宋江等人拱了拱手,转身一道往山下走去。
昔日七星聚义劫取生辰纲的除却边缘人白日鼠白胜,便只剩下吴用一人还留在场间,众人望着下山的刘唐与阮氏三雄,心思各异,只这些眼神落在吴用眼里,只有花荣一人眼中带有遗憾和惭愧。
吴用望着宋江,俯首跪地,沉声道:“得晁盖哥哥令,往后宋头领便是吴用的主子,但有吩咐,绝不违误。”
“学究,非得如此称呼么?”宋江忙扶起吴用,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
吴用抬起头来,与宋江对视道:“寨主见谅,与吴用出生入死的兄弟方才都下山去了,往后吴用在梁山上只论公事,不谈义气。”
宋江被吴用此言噎得难受,不再多说,心下道:这人却是山寨如今不可或缺的智慧人物,只要他不下山,日后与其多多交心,定有收服那天。
“公明哥哥,虽然晁天王领着那卢员外下山了,但如今那泰山君来势汹汹,咱却不可不防,还是叫兄弟们点起兵马,前往金沙滩吧。”此时花荣却是来不及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直朝着宋江说道。
宋江闻言,点了点头,忙唤过秦明、穆弘、黄信、李逵等人,各去领一千人马,往金沙滩前去。
此时的金沙滩前亮如白昼,祝彪好整以暇的立在船头上,身旁站在伏虎罗汉——武松、拼命三郎——石秀、混江龙——李俊、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琼矢镞——琼英,左右各有数条大船,船头上立着豹子头——林冲、九纹龙——史进、离火神将——石宝、赛天宝——苏定、屠龙手——孙安、花和尚——鲁智深、浪里白条——张顺、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
水泊外围,更有青面兽——杨志、开山斧——卞祥、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领着马步兵五千,喊杀震天。
第一百二十五章:以势压人
晁盖引着卢俊义到了金沙滩前,此时驻守在此的梁山水军已经尽数退到营寨之中,见得晁盖到来,方才敢探出头来,那水面战船上的一个个人物,煞气腾腾,直将这帮子小喽啰,吓得大气不敢出。
望着面前的景象,晁盖只心头一叹,自己与宋江在这梁山上争得头破血流,却不如眼前之人分毫;那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已是梁山武艺绝顶的人物了,只对面船绝大多数的人物,随便拿出两个都足以匹敌。
晁盖硬着头皮上前,朝着祝彪拱手道:“此番晁盖利欲熏心,使泰山君义兄遭此横祸,情愿以死相抵,求乞泰山君勿要牵连梁山。”
祝彪闻言,只玩味的看了晁盖一眼,对着身旁的吕方、郭盛道:“下船接我兄长回来。”
话音落罢,便见着武松领着吕方、郭盛跳下船去,望着杀气腾腾的武松,金沙滩前的梁山小喽啰纷纷退让,两相会面,武松上前扶住卢俊义,关切道:“师兄,受苦了。”
闻听此言,方才在梁山上的镇定自若,却是顷刻间化为乌有,卢俊义长叹一声,道:“皆是卢俊义狂妄,不听逆耳良言,不仅连累老管家与众庄客遭此一遭,还累得三郎与师弟带着众兄弟前来相救,卢某真是无颜。”
“三郎从江州而回,没上冈便听得石秀兄弟传信,星夜带着众兄弟来此,皆是为着义气二字,师兄休说这般话,都是自家兄弟,不分彼此。”武松听得卢俊义言语,直安抚道。
一旁的谢管家听了,心中亦是感慨:自家主人却是哪里都好,唯独仗着一身天下绝顶的本事,平日里不将这些山贼强人放在眼里,幸得有祝家三公子这般兄弟,才能免此横祸;那梁山的二头领宋江,在自己未与他说清自家主子是泰山君义兄时,还不是想着与那晁盖抢人的打算,哪会这般轻易放人下山。
武松领着卢俊义等人回到船上,祝彪上前迎住,意味深长的朝着卢俊义说出一句话,“兄长,此番可想清楚了?”
闻听此言,卢俊义的思维却是被拉回到去年祝彪成婚时,当时祝彪水平送卢俊义与柴进离去时,曾说过一番话,“如今这世道混乱,若无凭仗,便是有再大的家业也是水中浮萍,邬家兄长便是前车之鉴。”
只那是卢俊义仗着一身高绝武艺,柴进仗着家中太祖御赐的丹书铁券,都会将祝彪的言语放在心上。
“此番回到大名府,卢某日后定当小心谨慎,再不敢狂妄行事。”卢俊义苦叹一声,一脸郁郁之色的说道。
祝彪听得卢俊义言语,却是苦笑一声,沉声说道:“兄长怕是回不去大名府了!”
卢俊义闻言,直愣在当场,一旁的谢管家却好似听出了话中之意,朝着祝彪说道:“三公子,可是我家主人提的那首诗有问题?”
祝彪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谢管家面色一变,心中暗暗的思索了一番前些日子那首诗,半晌后心中陡然一惊,一脸的惶恐,只见祝彪神色未有变化,心知这祝三公子定不会不管自家主人,便扶着卢俊义往船舱内而去。
待卢俊义等人安顿好后,祝彪重新将视线放到晁盖身上,道:“晁天王,你往日为人,祝彪心中亦是佩服,只此番我家兄长虽是你赚上山来,但如今梁山却还是能做主的么?”
晁盖闻言,身形一震,片刻后朝着祝彪说道:“如今晁盖已让位与宋江贤弟,往后晁盖与梁山便非一体,一人做事一人当,泰山君要如何处置晁盖都可,只望莫要牵连山上兄弟。”
“呵~”祝彪冷哼一声,沉声道:“晁天王说的轻巧,若你等此番只为赚我兄长上山落草,某也不愿与你等计较,只你那吴用与刘唐两位兄弟,却诓我兄长写下藏头反诗,如今大名府梁中书派人查抄了卢府,要拿我兄长问罪,这般家破人散的事情,便是你晁盖一条命能抵的么?”
听罢此言,晁盖想起了早先吴用与自己说的话,终是明白了话中之意,心下骇然,只怔怔的望向祝彪,说不出话来。
正此时,晁盖身后闯出个人来,赤发鬼刘唐跪伏在金沙滩头,朝着祝彪说道:“泰山君,此事皆由刘唐所起,不管晁盖哥哥与吴军师的事,还请发落刘唐一人便是。”
晁盖见状,直腹地与刘唐在一处,声泪俱下道:“兄弟,你这是作何?你与学究不过是为晁盖跑腿罢了,哪里能怪着你。”
“晁盖哥哥,刘唐自数年前入了东溪村投你,这条命便是你的,如今用在此处,正当时。”刘唐抬起头来,望着晁盖笑道。
祝彪见他二人行事,只是哂笑,朝着刘唐道:“方才某便说了,此事纵是晁盖之命也不能相抵,你便觉得你这赤发鬼的性命比他高贵么?”
“再加上某等三兄弟的性命,可能平息泰山君怒火!”晁盖身后又是窜出三道人影来,阮氏三雄与刘唐跪伏在一处,朝着祝彪说道。
“不够!”
祝彪摇了摇头,朝着晁盖等人说道:“晁天王,方才某便问你,如今梁山可还能由得你做主,你且看看你身后,在想这事该如何解决吧。”
晁盖、刘唐、三阮闻言,俱是朝身后望去,只见梁山上四下亮起火光,宋江在一帮头领的簇拥下到了金沙滩后,左右秦明、花荣、李逵、穆弘、黄信各领一千人马,风风火火的杀下山来。
晁盖登时面色一变,牙呲欲裂,朝着宋江怒吼道:“宋江,晁盖已让位于你,何故如此相逼?”
那宋江面色一暗,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朝着晁盖说道:“哥哥误会宋江了,今夜这般亦非宋江所愿,你始终是宋江的兄长,小可如何忍心看着你任人鱼肉。”
“此时与你无关,晁盖自会给卢员外与泰山君一个交代,你只日后好好当好梁山之主,也算是不枉咱相识相交一场。”晁盖闻言,沉声说道。
宋江却是摇了摇头,道:“哥哥是山寨之主,纵然卢员外是你下令吴用、刘唐兄弟赚上山的,哥哥金口玉言,那此事亦是梁山之事,哪能由你一人承担,需知我梁山众兄弟不是没义气的人。”
祝彪站在船头上,看着宋江的一系列表演,只感觉这人却是将“厚黑学”运用到了极点,时时刻刻不忘摆出一副重情重义的假象,这般人,晁盖如何相斗得过。
只祝彪也不愿与其口舌,朝着吕方与郭盛点了点头,便见着二人走到船侧的两面大鼓前,擂起鼓来,“咚咚咚”的鼓点顷刻间响彻在金沙滩前,左右的十余条大船上,林冲、石宝、鲁智深、孙安等人沉声一喝:
“杀!”
“杀!”
“杀!”
第一百二十六章:撕开宋江的假面
鼓声震天,杀气弥漫,此时的宋江脸上终是变了颜色,只宋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下山后与这泰山君还未说上话,对方便要直接开战。
宋江慌忙上前,朝着祝彪喊道:“我梁山纵是强人,泰山君这般军马大动、聚众清剿,却是不怕朝廷追究么?”
祝彪听得宋江言语,抬了抬手,喊杀与鼓点骤停,便听得祝彪说道:“宋押司,如今你已经不是官府中人,却还要操心官府之事么?只也不瞒你,祝某现下是东平府防御使,有保境安民、清剿贼寇之责,这梁山泊横跨郓、济二州,却也在祝彪的职责范围内;若宋押司觉得祝彪师出无名,倒也无妨,济州张太守与东平府程知府,祝彪都相熟,事后去讨份文书便是。”
听罢祝彪言语,宋江心下一沉,独龙冈本就是山东独一档的豪强,如今又有了官面上的身份更是难以对付,只咬碎了牙说道:“泰山君当真要与某梁山刀兵相见、玉石俱焚么?需知我梁山好汉也不是怕死之辈。”
“玉石俱焚?宋押司高看你梁山了!但此事却是不一定要刀兵相见,两个选择,宋押司应下其中一件,祝彪今夜便罢手。”祝彪玩味一笑,朝着宋江晦涩的说道。
宋江为了保全自身形象,心中已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想祝彪又说出了一番令其意料之外的话来。
“还请泰山君明言。”宋江拱了拱手,虽不知祝彪何意,心中忐忑的说道。
祝彪朝着宋江身后的吴用看了眼,道:“此番吴用与刘唐为赚我兄长上山,诓他写下藏头反诗,如今事发,梁中书发下海捕文书,以至我兄长有家难回、家破人散,这一点宋押司可清楚?”
宋江闻言,面色一变,其知晓晁盖与吴用赚卢俊义上山,却不知用了甚手段,此时听了,回过头看了眼吴用,见其神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心下沉到了谷底,这般血海深仇,却该用什么来还。
“泰山君直说吧。”宋江硬着头皮说道。
祝彪玩味一笑,道:“我家兄长在大名府五代经营,乃是河北首屈一指的巨富,如今家破,某也不为难宋押司,要么拿出梁山一半金银储蓄,要么将晁盖与吴用、刘唐三人交出来,让我家兄长处置。”
祝彪此言落下,梁山阵营顿时便炸了锅,如秦明、穆弘这般性格暴烈之人,俱是眼神不善的望向祝彪;如花荣、黄信这般心思细腻之人,却是将目光放在了吴用的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此时吴用只朝着祝彪与晁盖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在宋江的身上,似此事与自身毫无关系一般,老神自在的等着宋江决断。
宋江一时间被架在当场,进退两难,祝彪给的这两个选择,任何一个对于梁山来说,都无异于釜底抽薪。
若保全了晁盖等人,不仅自己费尽苦心得到的结果化为乌有,亦会使得梁山多年打家劫舍攒下的家底损伤过半。
若不保全晁盖等人,那便落下个不义的名声,日后这满山的兄弟却该如何看待自己;无论自己与晁盖如何相争,他始终是梁山上的弟兄。
只宋江不说话,却是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口,李逵本是个莽汉,性格暴烈,心粗胆大,想不明白这其中藏着的隐秘之处,此时见自己最敬重的宋江哥哥受了祝彪言语挤兑,提着一对板斧跃出阵来,嗷嗷叫道。
“甚狗屁泰山居,爷爷等便是一条不应,你又能奈何?我梁山哪轮的到你来做主。”
李逵话音方落下,便又一飞石如流星般袭来,正中李逵面门,只听得李逵发出一声嚎叫,捂着嘴,鲜血直流,掉下一口牙来。
“黑贼,你再敢对我兄长出言不逊,下次打烂的便不是你的嘴巴,而是你的脑袋。”琼英站在祝彪身侧,白皙的素手中攥着一块飞石,满脸怒气的朝着李逵娇喝道。
李逵闻言,登时就要暴起,此时宋江哪里还稳得住,“放肆”,宋江朝着李逵沉声呵斥道,用眼神死死的盯着李逵,那黑旋风面目狰狞的挣扎半晌,终是败下阵来。
一旁的花荣忙上前将李逵拉回阵中,宋江神色一变,转过身朝着祝彪拱手,道:“泰山君,我梁山上的众兄弟皆是义气人,做不出出卖兄弟之事,便以金银相抵;只我梁山人口过万,每日人吃马嚼所费巨大,可否打个折扣?”
“哈哈哈~~~宋押司,不怪你往昔你时常称呼自己为小吏,原是你的眼界就到这儿了。”
听完宋江所言,祝彪顷刻间便笑了起来,左右两侧船上的李俊、石秀、林冲、石宝、鲁智深等心思细腻之人,亦是一脸鄙夷的看着宋江;在宋江看不到的身后,花荣与黄信对视一眼,皆是出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复杂。
“泰山君何故羞辱于宋江?”宋江听得祝彪言语,直怒上心头,却依旧耐着性子平静的问道。
未等祝彪言语,左侧船上的林冲复杂的看了眼宋江,道:“宋押司,昔日林冲亦是闻你山东及时雨的名头,常听人言这山东之地除却我家公子,便数你最了得,今日一见却是言过其实了;方才你头一句还言你梁山皆是义气兄弟,后一句便拿着自家兄弟的性命讨价还价,你莫不是真当我家公子稀罕你梁山钱财?”
林冲此言说的浅显明白,周遭之人俱是相宋江投去各式情绪的目光,若换做旁人定当是无地自容,然宋江却只是神色微变,立刻恢复了镇定自若的表情。
只见宋江朝着林冲拱了拱手道:“林教头,你投了泰山君,独龙冈家大业大,自不会将些许金银俗物放在眼里,然我梁山上的头领与喽啰们皆是贫苦出身,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对这些你等眼里的俗物尤为珍惜,这梁山一半的金银皆是山上万余人用命换来的,是以任何时候,宋江都想省一点。”
宋江这番诡辩,直将林冲说的瞠目结舌,只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这人,心中只浮现起一句话:这人的面皮也太厚了!
然林冲听着是一回事,但梁山这边的人听着却是另一回事,花荣与黄信神色稍缓,那满山的喽啰一改方才的怨愤,皆是一脸尊敬的望向宋江。
正是宋江收心之时,却又听得祝彪说出一句话来,“宋押司,莫非晁天王昔年带上山的晁家庄历代经营得来的家私,与那七星结义冒着杀头之罪得来的十万贯生辰纲,也是你与这山上的弟兄用命换来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诛心
宋江听得此言,却是神色一滞,未曾想祝彪竟当着众人的面,替梁抖漏起家底来。
只宋江却来不及细想,祝彪此言不是说给他听得,而是说给另外一人听得;说者有意,听者亦有心,只见两方人马中央的晁盖直起身来,朝着身后的宋江沉声说道。
“宋头领,在你上梁山前,梁山的家底都是晁盖祖上数代经营得来的家私,还有晁盖与学究、刘唐兄弟,还有二哥、五哥、七哥冒着性命危险从黄泥冈上取来的,如今晁盖乞求你,用这些钱,救下学究与刘唐兄弟,晁盖死不足惜,往后绝不挡你道。”
听得晁盖此言,刘唐一脸的不忿,常言道:欺人莫欺心,伤人莫伤情;如今刘唐看透了宋江伪善的真面目,便容不下宋江半点,直朝着晁盖说道:“晁盖哥哥,莫要求这伪君子,刘唐死又何妨。”
闻听此言,宋江嘴角一抖,心中虽刘唐亦是恨到了极点,只此刻却是不能拿他怎么样,对着晁盖拜道:“哥哥,你始终是宋江的哥哥,宋江岂会真的相逼于你,稍后宋江就将金银奉上,求得泰山君宽宥,往后哥哥依旧是梁山之主。”
听得此节,便是祝彪也不得不感慨,那水浒原文中宋江能弄死晁盖,坐上梁山之主不是没有原因的,直到此时其还能使出这般以退为进的套路来,此刻怕是连他自己都感动了;若这人活在千年之后,高低得拿个奥斯卡小金人。
看此时晁盖的神色,便知晓宋江演技的深浅,晁盖只不可思议的望着宋江,嘴唇蠕动,竟是再也说不出先前那些恩怨分明的话来。
宋江晁盖神色变化,心中一喜,他宋江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坐上梁山第一把交椅,而非今夜这般被动,若此时安抚住晁盖,救得吴用与刘唐,回山后依着自己对晁盖的了解,定会心甘情愿的让位。
只祝彪却哪里会如宋江所愿,梁山只能是分裂的梁山,纵是今夜梁山没了晁盖,祝彪也会给宋江埋下一颗雷来,只能让他一条道走到黑。
“宋押司,你这套以退为进的招数,怕也只有晁天王会信,便莫要在祝某眼前使了,你梁山上的龌龊,祝某没兴趣看;你却以为某今夜来这水泊,是看你如何名正言顺的成为梁山之主的么?”
祝彪话语落下,朝着武松看了眼,此刻一肚子怒火憋了许久的武松得了祝彪的眼神,提着两柄镔铁戒刀,走到船头最前方,两边战船上的林冲、鲁智深亦是取了兵器,等时间杀气弥漫金沙滩,千人共一呼:
“杀!”
武松将手中戒刀扬起,对着宋江说道:“宋押司,交人还是交钱,洒家与众兄弟没耐烦看你在这笼络人心。”
听了武松言语,宋江却无半点反应,只眼神死死的望向祝彪,藏着万千怒火一般,就差一步,再让自己多说上几句话,便能挽回今夜的局面,这祝彪却是不给自己机会,直将自己心中所想,毫不避讳的摆在众兄弟面前。
祝三郎!此仇不共戴天!
“梁山交钱!”宋江怨毒的望向祝彪,咬碎了牙说道。
“交人。”
在宋江与梁山众人复杂的眼神中,今夜从头至尾,未说过半句话的阮氏三雄,此时却是站了出来,阮小二失望的看了眼宋江与其身后的众人,转身朝着祝彪拱手道。
“泰山君,你要的是晁盖哥哥、学究哥哥与刘唐兄弟,此时晁盖哥哥与刘唐兄弟皆在此处,便由某三兄弟换吴用一人可否?”
晁盖闻言,身形猛的一震,便要开口,便见得阮小二朝着晁盖惨然一笑,道:“晁盖哥哥,刘唐兄弟方才说的极是,昔年你叫学究去石碣村寻某兄弟三人,某三人便说了,此生便把这条命卖与你,如今咱兄弟几人死在一处,却不是尚好么!”
“这梁山再不是从前的梁山,小七如今待着每日里只觉得窝火,不如一死!”阮小七亦是出言道,似他这般直来直往的爽利性子,直感觉如今这梁山上,无半个交心的人。
晁盖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时却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与刘唐、阮氏三兄弟抱头痛哭,半晌后抬起头来,道:“如此,今夜咱弟兄五个,便死在一处。”
卢俊义在船舱内听了许久,一开始听得自己家破人散,只感觉怒火中烧,后听了武松言语,祝彪早在事发前便已经派了李应与栾廷玉、时迁带着人到大名府,接了自家娘子并卢、谢两家家眷,方才定下心来。
此时被晁盖、刘唐、阮氏三雄义气所感,起身走出船舱,在祝彪身旁站定,道:“三郎,便依着他们所言吧。”
祝彪闻言,微微一笑,心中猜到了卢俊义所想,点了点头,朝着晁盖等人说道:“如此,便请晁天王与刘唐、阮氏三兄弟上船吧。”
此时梁山上的众人皆是神色复杂,纵是李逵浑人,亦是显得手足无措;队伍的后方,吴用死死的盯着宋江的后背,双拳紧握,指甲划破皮肤,滴落点点猩红的血来;花荣亦是神色复杂的望着场间,心头暗暗叹了口气:公明哥哥,咱们错了啊!
宋江不用回头,亦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只感觉如芒在背,猛然间慨然泪下,朝着晁盖等人伏地而言,道:“哥哥,何至于此啊!”
晁盖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宋江,此时心中已是失望到了极点,忍住心中的情绪,沉声道:“宋江,望你日后好好善待众兄弟,莫要再出现今夜这一幕。”
说完此言,不待宋江回复,晁盖便转身当先朝祝彪所在的船上而去,刘唐与阮氏三雄跟着晁盖身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船。
事情已了,祝彪也不耽搁,摆了摆手,十余艘大船便掉头而去;水泊船明,江湖故人,宋江怔怔的望着逐渐远处的船只,心中多少有些怅然,正欲回身领着众人回返山寨,处理今夜后事,却陡然听得远处的水面上传来一道千人共喊的声音,只感觉不寒而栗,背皮发麻。
“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宋押司且请好自为之!”
第一百二十八章:故地重游的阮氏三雄
玉兔坠地,一轮耀眼的红日自水天之间浮起,八百里纵横水泊,金光乍现;山排巨浪,水接遥天。乱芦攒万万队刀枪,怪树列千千层剑戟。
天光放晓,祝彪站在船头上,晁盖缓缓的走至祝彪身后,沉声道:“泰山君就这般放过晁盖了?”
“我为何要杀你?”祝彪莞尔一笑,转过身来,一脸揶揄的望着晁盖反问道。
晁盖闻言,微微怔色,便又听得祝彪说道:“晁天王,纵是卢兄长感念你等的义气,不做追究,但你与刘唐、阮氏三兄弟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在这条船上的其他人说了是不算的。”
“泰山君何意?晁盖自问除了卢员外这件事以外,平生并未做过亏心之事,却又还有何人要杀晁某?”晁盖抬起头来,眉头微蹙,一脸疑惑的说道。
祝彪玩味一笑,道:“不过一两年时间,晁天王便忘了黄泥冈上的杨制使了么?”
听罢此言,晁盖身形猛的一震,呐呐无言,因为立场不同,潜意识里晁盖并未觉得黄泥冈劫取生辰纲乃是亏心之事,对杨志也并无半分亏欠,但此刻祝彪提起,却是哪能忘得了;自己等人当初坏了他的前程,又险些害了他的性命,那青面兽找某等寻仇,却也是正理,没甚好分辨的。
正是晁盖心神恍惚之际,船舱内转出四道身影来,阮小七望着船只行径的方向,环视了一圈周遭环境,开口道:“这不是去李家道口的路径,反倒是像去石碣湖的方向。”
晁盖与刘唐不明就里,但与阮小七一般,水上过活的阮小二与阮小五闻言,俱是神色一震,仔细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不多时,船只将出港道,不远处的湖面上有一处凉亭,前临湖泊,后映波心,数十株槐柳绿如烟,一两荡荷花红照水;正是兄弟三人还在石碣湖打鱼时,常去的那个水阁酒店。
出了港道,视线豁然开朗,阮氏三雄身形一滞,愣在当场,石碣湖周遭水面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十条大船,周遭星罗密布的快船穿梭其间。
将靠岸时,数条快船头前划过,听在大船边上,其中一条快船上的精壮汉子望着大船上的阮氏兄弟,神色一震,朝着四周惊呼道:“阮家兄弟回来了。”
一时间周遭快船上的身影一个个望着阮氏兄弟,皆是一脸欣喜的喊道:“二哥、五哥、七哥。”
那一张张小脸映入阮氏兄弟眼中,皆是热泪盈眶,都是养育他们的长者、一起长大的兄弟,一衣带水的乡亲呀。
石碣湖岸边水浅,大船考不得岸,祝彪与众人便转至小船上,晁盖、刘唐与阮氏兄弟走在最后,便听得剩余的几条快船俱是喊道:
“二哥,坐我的船。”
“五哥,坐我的船。”
“七哥,坐我的船。”
晁盖与刘唐随意挑了艘船坐下,阮氏兄弟在其中找了个年纪最小的少年,坐上了船;这驾船的少年姓陆,爹死的早,没取上大名,平日里乡亲们都唤他做小陆儿。
“小陆儿,这石碣湖如今真是这般模样?”上了船,阮小二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朝着少年问道。
这小陆儿年少,心思单纯,直一脸自豪的说道:“二哥、五哥、七哥,你们不知道,如今咱石碣村福气大了耶,去岁时咱交不起鱼税,官府差人来拿人,被独龙冈的泰山君派人阻止了,疏通了官府,说要在咱石碣村置办产业,咱整个村子的税都被泰山君交了;前几个月来了个姓孟的领头的,在咱石碣村招收劳力,帮着造船,每月给一贯钱哩;若是水性好的青壮,还可以参加水军,领独龙冈发的饷钱......”
听着小陆儿滔滔不绝的言语,阮氏三兄弟俱是神色复杂,半晌后阮小五开口道:“小陆儿,他们造这么多大船作甚?”
“那孟头领说,这是海船,过些时日便要驾船沿着济水出海去;可惜那孟头领嫌我年纪小,不收我参加水军,不然我也想随着出海去,听说每个愿意跟着出海的,一次性给十贯钱,村里的青壮年都报了名,小陆儿也想替阿娘挣十贯钱哩。”小陆儿一脸肉疼的感叹道,不知是为了十贯钱可惜,还是为了不能出海可惜。
阮氏三兄弟彼此对视一眼,皆是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曾经难以为继的石碣村,如今因为泰山君,竟又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直到此刻,阮氏三兄弟方才明白,自己等人啸聚梁山所行之事,与那泰山君所行之事,当真是天差地别;也明白昨夜其说的那句“踏平梁山”,绝非一句空话,在其面前,梁山唯一仰仗的八百里水泊,已经如同虚设;这一路上阮氏三兄弟仔细看了,那驾驶船只返回的人,皆有一身不俗的水上功夫。
船靠岸边,早有一身材修长、皮肤白净的汉子恭候在此,祝彪下了船,上前拉着汉子的手,笑道:“孟康兄弟,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唤作“玉幡竿”的孟康;真定州人氏,善造大小船只,在为押运花石纲监造大船时,受到提调官的催逼责罚,一怒之下杀死提调官,流落江湖,后在饮马川与铁面孔目——裴宣、火眼狻猊——邓飞一同落草。
前些年李应自北地贩马,路过饮马川,被邓飞掳劫上山,一番通名后,却引得邓飞、裴宣、孟康纳头便拜,一道投了独龙冈;此后饮马川三杰便被祝彪安置在原处,一面探听北地消息,一面贩马马匹。
孟康听得祝彪所言,爽朗一笑,道:“不辛苦,某调回公子身边,邓飞哥哥与裴宣哥哥直羡慕耶。”
祝彪莞尔一笑,道:“快了,年底就把饮马川的人都撤回来。”
“那感情好,邓飞哥哥与裴宣哥哥都盼着这一天。”孟康闻言,面色喜悦的应道。
阮氏三雄跟在祝彪身后上岸,三人对视一眼,上前朝着祝彪拜道:“泰山君,某兄弟三人浑浑噩噩度日,今日方知何为正道,愿乞为帐下一小卒,随船出海。”
祝彪闻言,微微一笑,指着自己前方说道:“此事祝某说了不算,得他开口才行。”
阮氏三兄弟抬头来,顺着祝彪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着青面兽杨志与开山斧卞祥联袂而来;昔年黄泥冈上生辰纲,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一百二十九章:相逢一笑泯恩仇
杨志与祝彪交了令,转头望向晁盖、刘唐、阮氏兄弟几人,静静的握住手中的子午枪,眼底神色尽显复杂。
祝彪见状,拍了拍杨志的肩头,道:“兄长,祝彪说了此事由你做主,你便无需犹豫,只按心中所想行事即可,谁也没资格对你说三道四。”
沉默半晌后,杨志缓缓松开紧握的子午枪,眼神聚焦收拢,长叹一口气,对着晁盖等人说道。
“杨志本该恨你们,那黄泥冈上你等断送的不仅是杨志的前程,更将我天波杨府百年声名踩在脚下,如此杨志便是杀了你等,想来你等也是无话可说。
只杨志也该谢你们,若不是你们劫了生辰纲,此时杨志定还在为那昏庸的朝廷效力,也无此时这般问心无愧;过往种种,都让他烟消云散罢,杨志不追究了!”
晁盖等人听了杨志这番话,皆是沉默,对比起先前卢俊义与此时杨志的言行,那梁山上与宋江相争时的种种龌龊,直让这五条义气汉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石碣湖上波涛起伏,亦如此时晁盖等人心绪如潮,懊恼、羞愧、后悔、苦涩......种种情绪交杂在一处,良久的沉默过后,晁盖冲着杨志深深的鞠了一躬,道。
“杨制使,劫取那生辰纲晁盖并不后悔,但晁盖却是对不住你,这条命今日你不取,晁盖便为你留着,日后但有吩咐,晁盖必抵死向前。”
刘唐与阮氏兄弟亦是跟着晁盖鞠躬道:“对不住杨制使,日后但有吩咐,必抵死向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旭日东升,朝阳洒在杨志的脸上,便是那一搭青记,此刻也泛起了金色的光晕,听了晁盖等人的言语,杨志的嘴角微微上扬,胸口一团浊气吐出,过往种种,恩也好、怨也罢,就此两清。
一旁的林冲、鲁智深等人看着杨志此时的模样,亦是为其感到高兴,便见着林冲走上前来,朝着杨志说道:“兄弟,天波杨府的辉煌已是昨日黄花,今日之功名皆在你我手中这杆枪上,咱且看日后是你杨家枪名头响亮,还是我林家枪更胜一筹。”
听得林冲所言,杨志心中亦是升起豪气万丈,朝着林冲笑道:“愿我杨志重振家声,也愿林教头早日迎回张娘子。”
众人听了杨志此言,皆是一脸笑意的望着林冲,直将这如今改头换面,一派大将风采的林教头闹得面红如潮,却是朝着杨志笑骂道:“好你个青面兽,林某好言安慰与你,你却来打趣林冲。”
杨志此时心头通达,倒是不似平日里那边不苟言笑,一脸揶揄的朝着林冲道:“林冲哥哥莫要不识杨志好心,此时公子与众兄弟皆在此处,你却问问他们杨志哪里说的不对么。”
“杨志兄弟这番话说道洒家心里了,不是师兄抱怨,林冲兄弟却是该早日将张娘子迎回来,洒家没回找你喝酒,连个下酒菜都吃不上。”鲁智深朝着林冲嚎了一嗓子,爽朗笑道。
林冲脸上方才褪下的潮红,顿时间又爬了上来,只无奈的望着鲁智深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林冲既应了贞娘的条件,自当完成了再去相迎;再说师兄哪次找林冲喝酒,没下酒菜了。”
众人闻言又是笑闹一阵,一旁的晁盖、刘唐、三阮见了,却是没来由心中又泛起阵阵酸水来,这般一团和气的景象,梁山上该是多久没见过了。
此时祝彪走到阮氏三兄弟面前,道:“方才阮氏三雄说的话可还算数?”
阮氏兄弟闻言,面色一增,片刻间反应过来,忙躬身拜道:“自然算数,唯乞泰山君恩德,某兄弟三人愿投帐下。”
祝彪嘴角微微上扬,阮氏三雄算是水浒中少有黑点的人物之一,前番在江州虽得了李俊、张顺、童家兄弟的投效,但这些都是安排好要出海的人;如今这石碣村造船之事虽有孟康操持,但亦需有水军把守连接梁山泊的港道和济水口岸,石碣村本就是阮氏兄弟的主场,安置在此处正是妥当之处。
将阮氏三兄弟一一扶起,祝彪微微一笑,道:“二哥、五哥、七哥既愿意投了祝彪,那往后都是自家兄弟,只如今出海之人已经定下,祝彪却又更重要的事情拜托三位。”
“但请公子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阮氏三兄弟忙拱手应道。
祝彪莞尔一笑,道:“用不着二哥、五哥、七哥赴汤蹈火,此事对别人来说兴许不易,对你们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其一,石碣湖与梁山泊一衣带水,某需要三位把住通道,不叫任何人窥探到石碣湖的情况;其二,不久之后李俊兄弟、张顺兄弟、童家兄弟便会驾着第一批船沿着济水入海,济水口岸某会派摩云金翅欧鹏把守,某要你们与他互相配合,确保李俊他们出得去,也回得来。”
闻听此言,阮氏兄弟皆是郑重的点了点头,阮小二抬起头来,道:“公子有命,某兄弟三人自当抵死向前,只水面上的事情某兄弟三人能做到,但石碣村并非孤村,陆面上若有心探查,亦能窥得一二。”
“此节阮二哥不必担忧,石碣村周遭某已经安排了卞祥兄弟带着一营人马把住各处,陌生人进不得村。”祝彪颔首道。
阮氏兄弟闻言,再不推辞,只正色道:“定不负公子所托。”
安排好三阮之事,祝彪回过身来望着晁盖与刘唐二人,道:“晁天王如今作何打算?”
晁盖闻言,与刘唐对视一眼,朝着祝彪拱手道:“晁盖往日皆靠虚名过活,如今见了公子行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公子不嫌晁盖粗鄙,愿在冈上求一立锥之地,让某与刘唐兄弟安身。”
听得此言,祝彪只微微一笑,望向刘唐,道:“祝某知你赤发鬼有一身好武艺,方才我与阮家哥哥说的话想来你也听了,某卞祥兄弟的步军二营如今缺个帮手,你可愿做他的副将?”
刘唐闻言,面色一怔,狐疑的望向卞祥,却又听得祝彪言语,“只你也莫觉得委屈,某独龙岗不似你昨日待的梁山,某马步军十营正将皆是天下绝顶的人物,卢兄长的本事你昨夜见了,某卞祥兄弟比之卢兄长亦是伯仲之间。”
听得此言,刘唐直神色一正,方才那些许不受重用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忙朝着祝彪拜道:“刘唐愿做。”
祝彪听罢点了点头,转而对着晁盖说道:“晁天王,昔日你亦将偌大的东溪村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我独龙冈缺一总管后勤诸事之人,不知天王可愿屈就?”
晁盖闻言,只面色一凝,眼神复杂的望向祝彪,独龙冈不比梁山,晁盖心知其有多大的产业,管理着躲闪人口,总管后勤诸事,这般重要的位置,却被其如此轻而易举的交给自己;良久的沉默后,晁盖朝着祝彪深鞠一礼,一脸正色道:
“蒙公子看重,晁盖万死莫辞!”
第一百三十章:新人新气象
时光荏苒,光阴过隙,自梁山事后,转眼又过去三月时间,夏日炎炎,炽热的风刮过山岗,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凉意。
独龙冈冈上冈下旬月以来,热闹非凡,新加入的黄门山四杰,摩云金翅——欧鹏被祝彪拔为水军第三营正将,领着一千人,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去了济水口岸,把守大江;神算子——蒋敬成了李应、扈成、邬梨等人眼中的香饽饽,如今负责独龙冈钱粮进出事宜;铁笛仙——马麟被孙安相中,求着祝彪坐了步军一营的副将。
九尾龟——陶宗旺,乃是黄门山四杰中如今声势最大、麾下人手最多的人物,上冈以来,压制着自己体内洪荒之力月余,围着独龙冈周遭转了数圈后,陶宗旺终是向祝彪提交了关于将独龙山与独龙冈连成一体的建设计划;此计划由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朱武等人一道看了,皆是赞同,祝彪大手一挥,将独龙冈上下所有士卒、庄客全部交由陶宗旺暂时统领。
时至今日,两月时间,独龙山上已建起层层工事,独龙冈上坚壁高墙,十步一哨塔,百步一箭楼,陶宗旺令人在盘陀路的尽头开凿出一条三丈宽的护城河来,又凿开独龙山后绝壁,将一汪瀑布引入护城河中。
陶宗旺这一番操作,直让祝彪感慨何为专业,直将原本无险可守的独龙冈,打造成一处山冈相连、护城河环绕的后天险峻之地,宛若一处重型要塞。
黄门山四杰以外,独龙冈的核心体系,如今有了萧嘉穗的加入,运转起来更显得游刃有余;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三人相聚,与早先朱武与萧嘉穗相见一般,颇为相见恨晚;三人各有所长,皆是深谋远虑之人,搭配起来,便似“汉初三杰”的雏形一般,又有朱武在侧提点不足,更显得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江州一行所归附的李俊、张顺、童氏兄弟,李俊被祝彪点为独龙冈第一员水军正将,童氏兄弟为副将,张顺为第二营正将,四人在石碣湖与孟康、阮氏三雄待了两个月,终是在上月驾驶着二十余艘大船,沿着济水出海;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摸清山东半岛周围海域的情况,为后续大规模出海打下基础。
在祝彪的计划中,若能控制住渤海与山东半岛周边海域,那么独龙冈在将来便有了先天的优势,如今北边的济州岛尚归附高丽日短,若真有事不可为那天,便占据济州岛,与高丽掰掰手腕子,亦是未尝不可。
晁盖上了独龙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沦,在与李应、扈成、邬梨三人一番真情实意的谈话后,重新焕发了生机,在祝龙与蒋敬的帮手下,逐渐将独龙冈后勤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越发似当初那个托塔过大溪的托塔天王——晁保正。
如今独龙冈的后勤形成了闭环,托塔天王——晁盖统筹全局,扑天雕——李应、飞天虎——扈成、泼风刀——邬梨负责各处行商之事,云中龙——祝龙、鬼脸儿——杜兴负责冈上一应内务诸事,神算子——蒋敬负责钱粮金银出纳。
与晁盖一道相投的刘唐按照之前祝彪的安排,做了步军二营开山斧——卞祥的副将,负责驻守石碣村;阮氏三雄中的阮小二被祝彪点为水军第三营正将,阮小五与阮小七为副将,在石碣湖与梁山水泊周遭撒下五百人,封闭石碣村水域。
石碣村如今乃是除独龙冈以外,祝彪手下最为要紧之地,不仅关系着孟康造船之事与李俊等人出海之事,更因为与梁山泊一水之隔,把住了石碣湖与梁山泊的水域,便相当于扼住了梁山的命脉。
在数月前经历了独龙冈长驱直入金沙滩前之事后,宋江如梦方醒,方才意识到水军的重要性,只当时阮氏三雄已经下山,宋江只得望着八百里水泊兴叹。
只宋江之顽强却非偶然,当即领着花荣、李逵下山,于江州浔阳江畔再次拉拢了船火儿——张横上山,又在建康府扬子江上寻得截江鬼——张旺、油里鳅——孙五入伙,是以这三位原本水浒轨迹中做着江心处杀人买卖的十恶不赦之人,如今反而代替了阮氏三雄,成了梁山仅有的三位水军头领。
卢俊义的加入却是众望所归,昔年祝彪与扈青娥成婚时,卢俊义与杜壆的巅峰之战如今仍被独龙冈众人津津乐道;卢俊义顺理成章的坐了骑兵第六营正将的位置,祝彪又遣了自己的两位亲随吕方、郭盛与卢俊义做了副将,一方面为了安抚卢俊义这位曾经富甲一方的员外,如今寄人篱下的彷徨心境;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跟着自己多年的吕方、郭盛二人能跟着卢俊义学些本事,将来也好独当一面。
......
“兹有凌州团练使魏定国,妄动刀兵,残害大金良民曾氏一族,损我大宋国体,破坏宋金联盟之谊,今就地罢免团练使一职,责成即日起押解回京,移交金国治罪。”
凌州城州府衙门内,小黄门将手中的圣旨缓缓合拢,递给魏定国,哂笑道:“魏团练,接旨吧。”
此时的魏定国一如从前那般,头戴朱红缀嵌点金束发盔,披一副摆连环吞兽面铠,身着绣云霞飞怪兽绛红袍,脚踩一双刺麒麟间翡翠云缝锦跟靴,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站起身来,接过圣旨,自嘲道:“移交金国治罪?呵呵~我大宋朝的将领,居然要让金国朝廷来定罪,可笑啊可笑!未想到我魏定国此生接到的第一封圣旨,竟是这般缘由。”
自去岁打破曾头市时,与祝彪一番谈话后,魏定国便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是以在向朝廷上报之时,只字未提单廷珪,对于独龙冈义军亦是一笔带过;魏定国不曾后悔将那曾头市之事递交朝廷,只是恨这大宋奸贼当道,恨那赵官家识人不明,恨那满朝上下看不清女真人的真面目。
魏定国未有半点反抗之心,任由差人取下自己身上的甲胄,用枷锁套住自己的头颅与双手,眼神中满是绝望,抬起头来,苍穹之上烈日正盛、万里晴空,魏定国却是苦叹一声:
“这天真黑呀!”
第一百三十一章:义气奔走五百里
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
凌州城外,单廷珪取出了身上所有的银钱,费尽口舌,方求得那汴梁城来的小黄门松口,与魏定国见上一面。
虽只在州府大牢中惯了一夜,但这一夜仿佛已经耗尽了魏定国所有的精气神,这位曾经怀着满腔热血的大宋将领,此刻佝偻在囚车内,眼窝深陷,面色惨白如纸,那花白的头发与佝偻的身形,似一位风烛残年的老翁。
单廷珪眼含热泪的望着自己的至交好友,长叹一口气,道:“魏兄,何至于此啊!”
魏定国听了这话,眼神更是一沉,惨笑道:“兄弟,你且瞧好了魏兄今日这模样,日后莫要重蹈覆辙,踏踏实实的做好一州团练使便是,遇事莫要出头,咱大宋朝容不下忠臣良将。”
听他说这言语,单廷珪心中亦是万分悲凉,只忍着悲痛道:“兄长如今可有事情要交代单某。”
“魏某蹉跎半生,父母早逝,家中更无妻儿,只想着将这一腔热血报答朝廷,如今朝廷也将魏定国舍弃了,却还有甚是好交代;只我那五百绛衣火兵,都是好儿郎,烦请你照看了,莫要为奸人所害。”魏定国神色黯然,苦叹道。
单廷珪闻言,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油然而生,只终究不忍看着自己的至交好友这般灰心丧气,朝着魏定国说道:“兄长切莫这般想,总会有办法的。”
魏定国惨然一笑,自嘲道:“官家因为地方剿匪事宜,亲下圣旨捉拿一州团练使,大宋开朝以来,这怕也是头一遭吧;只因为那曾家人乃是女真人身份,朝廷要何金国结盟,谁又能救得了魏某。”
听得此言,单廷珪却也是眉头紧蹙、怔怔无言,魏定国摆了摆手,道:“兄弟,回去吧,这是魏定国命里的死劫,不折腾了;为乞兄弟日后每年清明忌日,给魏定国上柱香即可。”
说罢此话,魏定国黯然的转过头去,那小黄门朝着囚车的方向嗤笑一声,招了招手,对付便继续向前。
单廷珪站在凌州城门前,望着渐渐远处的囚车,胸口似被一块大石堵住,挥舞着拳头重重的朝着身旁的柳树打去,枝条颤动,凹凸不平的树干划破皮肤,落下鲜红的血滴。
一股懊恼的情绪逐渐爬满单廷珪的心头,单廷珪心下道:妄我单廷珪平日里自诩义气,如今连自己的至交好友都救不了,这团练使当着还有什么意思;若攻打那曾头市时,某未曾受伤,或许便能劝阻魏兄不将那曾头市女真人的身份上报朝廷,便不会有今日之事;只可惜魏兄不听泰山君言语......
泰山君?
这个名字涌上单廷珪心头,便再也挥之不去,单廷珪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如今若还有人能救魏兄,只能是泰山君了。”
打定主意,单廷珪再不耽搁,当即回了凌州军驻地,脱去身上的团练使的军服,又将案几上的印信用盒子收了,一道悬挂于军帐横梁上。
单廷珪就坐在横梁下,眼神直直的望着悬挂的军服与印信,不知心中想了些什么,良久之后,单廷珪猛地坐了起来,在满营军士诧异的眼神中,快马出了军营,朝着东平府方向而去。
凌州与东平府之间隔着齐、兖二州,单廷珪一路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终是提前押送魏定国的车队两日到达东平府境内,原本快马也需四五日才能赶到的距离,却是被单廷珪硬生生用三日时间便赶到了,这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加起来休息了不过两个时辰。
这个在水浒原文中与魏定国一道出场,一道上梁山,一道死在歙州的圣水将军,昼夜兼程五百里,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何为义气。
当单廷珪被当值巡视独龙冈周遭的骑兵第三营带回冈时,早已经早马背上昏死过去;若非苏定认出了其乃是当日围剿曾头市的凌州圣水将,却不知还有没有命见着祝彪。
单廷珪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入眼的便是柔软的被褥,干净整洁、窗明几净的房间,单廷珪穿戴整齐后,起身往外而去。
出得房门,映入单廷珪眼中的是一片桃林,虽已经过了花季,但仍能才看出其春日盛开时的茂盛;那桃林中央,有一身着红袍的少年,那少年手中红缨枪上下翻飞,枪影层层叠叠,一看便是有名家指导;少年的不远处又有一粉雕玉琢的粉衣小丫头,站在旁边不住的拍手叫好。
单廷珪站在门口的廊檐下,一时间竟有些心绪恍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这是我家公子的弟子杨再兴,如今每日得卢员外、林教头、杨制使指点,枪法使得有模有样;另一个是公子的妹妹小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前院满院的桃花就是公子为她栽的,乃是咱们独龙岗最讨喜的人儿。”
单廷珪回过头来,便见着一个一身红衣明眸皓齿的俏丽少女,端着饭食走了过来。
红衣将饭食放在廊檐下的一处木桌上,朝着单廷珪轻轻拂了一礼,道:“红衣见过单将军,我家小姐吩咐了单将军昼夜疾行,醒后定是腹内空空,先请吃些东西吧。”
少女声如黄鹂,让单廷珪感觉神清气爽,忙拱手相谢,朝着红衣道:“有劳姑娘,不知此处可是独龙冈?姑娘方才说的小姐又是何人?”
红衣闻言,微微一笑道:“回单将军,此处正是独龙冈,我家小姐姓扈,正是单将军此番相见之人的娘子。”
单廷珪听罢此言,忙站起身来,道:“怎敢劳烦女诸葛惦挂,单某真是受之有愧。”
“单将军,我家公子吩咐了,魏定国将军有血性,你也是义气英雄,让你且安心在冈上住下,魏将军之事他已经知晓,会替你办妥的。”红衣始终笑脸相迎的朝着单廷珪说道。
单廷珪闻言,又是相谢,忙坐下身来,三两口吃食下肚,便抬头望向红衣,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姑娘,单某心中有事,多吃不下,想请见泰山君一面。”
红衣莞尔一笑,冲着单廷珪点了点头,转身往院子外而去,单廷珪亦是稍整衣冠,跟着往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局势混乱
随着大宋朝如今各处越发的不平静,早在两月前祝彪便与闻焕章、扈青娥做了商议,将四方绣衣使负责的职事与地界做了详细的划分。
青龙使燕青依旧按定汴梁不动,负责打听朝野动向;白虎使石秀转至应天府,一面负责山东境内之事,一面与汴梁的燕青形成呼应;朱雀使时迁带着麾下人手,散入了京西与淮西地界,时刻关注这王庆的动作;玄武使马灵按照之前的部署,将从北地撤回的玄武司众人分散在河北河东两地,将田虎的消息传递给抱犊山的杜壆与独龙冈。
为了随时归纳四方信息,与统筹调配独龙冈资源,祝彪在独龙冈议事厅侧新建了一处暖阁,题字:谏言阁;由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朱武四人轮流执掌,数月运转下来,颇有些明朝时期内阁的苗头。
此时谏言阁内,祝彪与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朱武、扈青娥围案而坐,祝彪将手中厚厚一叠信件放下,转头朝着扈青娥说道:“三娘,你将这段时日得到的情报与几位先生逐一说说吧。”
扈青娥螓首轻点,细声道:“首当其冲的便是今日一早马灵兄弟传回的消息,田虎如今在威胜州沁源县的大山中汇聚了数万贼众,旬月前打破了沁源县与威胜军,如今威胜州已是一团乱麻,马灵兄弟代传杜壆与乔道长的话,询问抱犊山该如何行事?”
“此事是贯忠兄弟与萧先生的长处,便请他们先说吧。”闻焕章听完扈青娥言语,颔首道。
许贯忠与萧嘉穗对视一眼,也不推迟,当先说道:“如今西军深陷与西夏的战争泥潭,河东、河北防务空虚,正给了田虎可趁之机,此时尚且判断不准田虎是如以往那般单纯的出山劫掠,还是聚众造反,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今河北河东之地,唯一未向其低头的只有抱犊山,所以在正是扯起大旗之前,田虎必会先行消灭抱犊山的存在。”
“贯忠兄弟所言,与萧某心中所想一致,如今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让杜壆、唐斌与乔道长坚守抱犊山,要么趁早撤回抱犊山的人马。”萧嘉穗接过话说道。
听罢二人所言,祝彪点了点头,对于田虎这个人,过去祝彪曾做过详细的研究。
其威胜州沁源县一个猎户,有膂力,熟武艺,正值河北水旱频发,民穷财尽,人心思乱;田虎乘机纠集一众亡命之徒,啸聚山林。初时掳掠些财物,后来见官兵势若,便开始侵州夺县。
起初威胜州亦有军官引了些兵马,前去追剿田虎,但见田虎势大,那里敢上前,只是尾其后,东奔西逐,虚张声势,甚至杀良冒功。河北河东之地的百姓愈加怨恨,反去从贼,以避官兵。
直至最后大宋朝廷反应过来,派出大军围剿时,田虎已经占去了大宋五州五十六县。
只无论田虎如今作何打算,抱犊山祝彪绝不会相让,祝彪微微沉吟片刻道:“抱犊山之事乃是我与贯忠兄弟在大名府时便商定好的,作为定入河北的一块楔子,这不仅关乎田虎的问题,更是关于数年后河东的局势,不可能撤回。”
许贯忠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此时祝彪所言却是许贯忠心中所想,只当初提出占据抱犊山决议的是他,如今却不好因为自己所言,便让杜壆、唐斌等人舍命去拼,坚守抱犊山的话由祝彪说出更为合适。
“若不撤回,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与田虎正面碰撞一番,将其打疼打痛,打得其短时间内不敢再对抱犊山有妄想,如此方能守住抱犊山的关键地理位置。”许贯忠正色道。
听得此言,祝彪沉声道:“便依贯忠所言,田虎势大,抱犊山难以独守,一旦事发,需派哪些人去河北相救,此事由几位军师好生谋划一番,尽快得出个结果。”
闻焕章、萧嘉穗、朱武三人见祝彪已经拍板,便也不再多言,扈青娥见此事已闭,便继续开口道:“近两月以来,梁山方面动作频繁,宋江率领梁山人马先后劫掠了齐州、兖州各地,如今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小乙自汴梁传回消息,数日前朝议时,高俅保举了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汝宁郡都统制双鞭——呼延灼为帅,陈州团练使百胜将——韩滔、颍州团练使天目将——彭玘为正副先锋,如今三人已经各离属地,星夜赶赴汴梁。”
“此事老师怎么看?”祝彪朝着闻焕章说道。
闻焕章此时眉头微微促起,语气颇为晦涩的开口道:“此事论起来比之抱犊山之事更为棘手,一旦朝廷与梁山开战,哪方胜对我们而言都无利可图,相反还有麻烦上门;
若那呼延灼胜了,咱们便失去了梁山这块屏障,独龙冈的实力就会迅速曝光;若梁山胜了,那呼延灼或死或擒还好,若他只单纯战败,要想再卷土重来,势必会与济州、郓州两地借兵,公子如今乃是东平府防御使,若那呼延灼来借兵,咱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
闻焕章此言落下,朱武得了祝彪眼神,接过话头说道:“闻先生说的有理,只依着某看来,此战只能梁山胜,方才闻先生言无论哪方胜咱们都无利可图,其实未必,那呼延灼胜了咱们自然无利,但若梁山胜了,咱们却可获利不小。”
朱武接着道:“若梁山胜了,便如闻先生所言,那呼延灼定会寻张叔夜老大人与程大人求援,届时程大人下令,公子只管应下,派出两三千人马,只这两三千人马到了梁山泊,只许败不许胜,不仅要败,还要一触即溃,败得狼狈不堪才行;如此一方面可使得梁山更加猖獗,更好的为咱们作掩护;一方面能借呼延灼之口,将咱独龙冈军士的狼狈不堪述之朝廷,消除朝廷的戒心。”。”
方才朱武话说一半时,闻焕章早就便明白了过来,此时朱武言语说罢,闻焕章笑道:“朱武兄弟不愧为神机军师,这般论调,叫闻某叹服。”
朱武闻言,忙朝着闻焕章拱手道:“先生何出此言,您是咱独龙冈的擎天玉柱,只人各有所长,刀兵之事朱武恰好擅长罢了,若论起其他方面,朱武却是拍马难及先生。”
见二人互相推崇,祝彪莞尔一笑,道:“四位先生皆是栋梁之材,无需彼此谦让,若叫那朝堂上的蔡京、童贯之流瞧见了,只定笑话诸位先生不会当官耶。”
第一百三十三章:麻烦接着麻烦
闻焕章、朱武四人听了,皆是莞尔一笑,此时扈青娥却是显得微微出神,眼底划过一抹苦涩。
祝彪将自家娘子的神色看在眼里,伸出手在案几下轻轻的握住扈青娥的柔荑,扈青娥回过神来,对上祝彪关切的目光,微微摇头,明媚一笑。
见众人重新正色,扈青娥继续道:“除了这两件紧要事以外,便是石秀兄弟传来的消息,月前朝廷从河东上党调了个甚‘双枪将’董平,官拜东平府兵马都监,善使双枪,言其有万夫不当之勇;隔壁前番与郓州一道升格的兖州袭庆府,亦是动作频频,城中陆续调入三位将官,为首的兵马都监唤作没羽箭——张清,另外两员副将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都是武艺纯属之辈,怕是不好对付!”
扈青娥此言落罢,众人倒是都未怎么放在心上,如今祝彪顶着东平府防御使的名号,独龙冈的军马又在程万里的默许下独立于州府管制之外,是以无论是东平府还是袭庆府的动作,本质上与独龙冈的影响并不大。
只祝彪心中多少有些想不明白,郓州与兖州虽说都是大州,但似这般连续升格为府的事情,在大宋朝却并不多见;此番又是遣将,又是调兵的,却不知是要针对谁?
方才说到呼延灼即将统兵征剿梁山时还未想起,此时祝彪却是想起了些许故事来,按原本水浒轨迹中征剿梁山的朝廷军马,几乎可以说全都是因私怨而起。
宋江为救柴进,打破了高唐州,杀了高俅的叔伯兄弟高廉,才有高俅保举双鞭——呼延灼,率领三千重骑兵寻仇梁山;后来大刀——关胜征剿梁山,起因也是梁山大军兵临大名府,威胁了蔡京的女儿女婿一家人的安全。
在大宋朝廷奸臣的眼里,只要你没有旗帜鲜明的造反,你便可以肆意败坏赵家的江山,但你却绝不能惹到他;一旦惹到了这些人,那么公器私用,朝廷的军队便似他的家仆一般,三言两语便能派遣大军征剿,使你永无宁日。
祝彪想不明白此番到底是宋江干了甚自己不知晓的事情,还是那高俅真转了性子,开始学会为国家安全考虑了?
“公子是想到了什么?”下首的许贯忠看着祝彪低头沉思,开口问道。
祝彪闻言,回过神来,笑道:“却是想到了些其他的事情,走神了,东平府有程叔父照看,出不了事情;那袭庆府新上任的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是我的一位故人,也不会对咱们不利,该为此着急的是梁上的宋江与吴用,不是咱们。”
众人闻言亦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此时谏言阁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片刻后便见着红衣领着单廷珪走了进来。
单廷珪入得阁内,朝着祝彪等人躬身拱手道:“单廷珪见过泰山君、夫人与诸位先生。”
祝彪忙起身扶住,请单廷珪在一旁就坐,微笑道:“将军一路辛苦了,咱们正要说魏定国将军之事,正好你也来了,便一道听吧。”
闻听此言,单廷珪连忙又站起来,朝着阁内众人躬身道:“单廷珪自知此事重大,只单某真是没办法了,若能救得魏兄,单廷珪定当结草衔环,以报诸位恩德。”
祝彪扶住他,轻轻拍了拍单廷珪的肩膀,回过头朝着众人说道:“单将军为着义气,昼夜疾行,一路从凌州纵马自我独龙冈,路上光马都跑死了三匹,魏、单两位将军,一个是一腔热血的英雄,一个是义薄云天的豪杰,既然求到咱们独龙冈来,咱们总得给一个交代,几位先生便想个法子,救上一救魏将军,莫让这般一腔热血的将军,毁在女真蛮子的手里。”
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朱武四人目光交汇一番,皆是眼神凝重;魏定国之事不同于寻常,乃是官家亲发圣旨捉拿的要犯,其重点在于圣旨上所讲的移交金国治罪,这便将此事的难度上升了数个等级。
自大宋开朝以来,除了斩首以外,便多以刺配量刑,分为刺配本州、邻州、五百里、一千里、两千里、三千里及沙门岛等不同等级,魏定国便是被判处秋后问斩,或是刺配沙门岛这般人间炼狱,祝彪也能想办法救出,但偏偏是“移交金国治罪”,这便使得没有了在大宋境内操作的空间。
半晌之后,资格最老,威望最深的闻焕章打破了沉默,道:“魏将军是英雄,昔日攻打曾头市亦是因着咱独龙冈之事受到牵连,咱们却不可袖手旁观。”
说话间顿了顿,看向许贯忠道:“贯忠兄弟,揣摩人心、出谋划策是你所长,此事便请你想个法子吧。”
许贯忠闻言,与祝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接过话来,沉声道:“此事的难点诸位都清楚,便是圣旨上明文颁布的移交金国治罪,此一条便掐断了咱们在大宋境内出手的想法,一旦事发,等同叛逆;所以要救回魏将军,又不让咱们自己身陷漩涡,唯有一个办法。”
“贯忠兄弟是想在海上出手?”萧嘉穗眼前一亮,朝着许贯忠问道。
许贯忠点了点头,道:“此事需要燕青兄弟、石秀兄弟、李俊兄弟通力合作才行,待魏将军押解入京后,便要请燕青兄弟多加照看,透露消息于他,莫让他心灰意冷,未到金国时便以死明志;出了汴梁便要让石秀兄弟摸清入金使团的路线,提前传信于李俊兄弟;等到船出渤海,便由李俊兄弟、张顺兄弟率领船队,扮作海盗,洗劫使团,救出魏将军。”
祝彪听完此言,转头看向单廷珪,道:“单将军,贯忠兄弟此言可行否?”
此时单廷珪早已经是听得心中震撼不已,未曾想这泰山君此时不仅是在大宋境内拥有了偌大的名头与实力,便是在海上都已经有了一方势力,单廷珪忙站起身来,拱手道:“一切听泰山君吩咐,所能救得魏兄,单廷珪这条命以后便是公子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便道:“既如此,此时便由贯忠兄弟来安排,需要用到绣衣使的地方,便由三娘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