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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之祝王朝全文阅读

作者:痴客而已     水浒之祝王朝txt下载     水浒之祝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求死不得死

    见说花荣此言,鲁智深猛地拍了拍脑门,正色道:“洒家虽是个疯和尚,但也知甚叫明明白白无生死,去去来来不断常;是是非非如昨梦,真真实实快承当;花知寨,你是个好汉子,却莫寻死腻活。”

    说完此言,鲁智深当时转身,朝着梁山步军中杀去,一杆疯魔禅杖虎虎生风,所到之处皆是残肢断臂。

    花荣呐呐无言,只心中求死之心坚定,当下也不理会鲁智深,环顾场间,弯弓搭箭,离弦的箭矢朝着孙立与史进厮杀处而去,两柄兵器相接,绽放出点点火花,孙立与史进猛的心头俱是一凛,便见着一道箭矢插着两人的兵器间而过。

    孙立与史进俱是停手,便见着花荣纵马上前,勒马在孙立前方,沉声道:“孙提辖接应宋寨主突围吧,此处交给花荣。”

    朝着花荣深深的看了眼,孙立仿佛猜到了什么,方才自己言语刺激于他,已经得罪了这人,只却并未放在心上,这人如今与宋江割裂,对自己造成不了甚影响。

    孙立心下暗暗想到:若这花荣能死在今日,对于自己而言,却是再好不过,往日里宋江头号倚重之人,便是步军李逵与马军花荣,花荣若死,日后在梁山上,便只有那霹雳火秦明能对自己构成威胁,那厮又是个有勇无谋之人,却是不足为虑。

    只需站住梁山第一武将的位置,往后无论是梁山是祸乱一方,还是真招了安,对自己而言,都是极大的利好。

    与史进大战数十合,孙立眼见着这人虽是年轻,手上功夫却是不凡,如今这花荣既有求死自己,自己也乐得他帮自己抵住这九纹龙,当下孙立连些许客套都不言语,拨马便撤。

    这世上有的人便是如此,能从你身上得到好处时,便是万般亲密,若一朝落魄,其不在你身上踩上几脚,已是谢天谢地。那厮能出卖师兄换取功劳,自然也能摒弃袍泽,谋取利益。

    花荣手执长枪,面色难看的望着孙立头也不回的背影,沉默片刻后朝着史进道:“久闻少华山九纹龙大名,未曾想今日战阵相逢,如今敌我双方,请九纹龙赐教!”

    史进闻言,却是莞尔一笑,这个原本轨迹中少年意气的九纹龙,如今得了王进与祝彪悉心教导,又娶了玉娇枝那般一个沉稳不争的娘子,已是变得温润如玉。

    眼前这小李广花荣,史进亦是平日里多有听自家公子与主将林冲哥哥提起,乃是梁山如今难得干净之人,当下史进朝着花荣拱了拱手,道:“花知寨乃是难得的好汉子,提辖哥哥尚且不愿与你动手,史进又如何能与你厮并。”

    说完此言,史进马头一转,自去寻厮杀处,花荣见状,只愣在当场,环顾四周,喊杀震天,血与火交织在水泊外,唯有自己上似被人遗弃了一般,无论是梁山上的头领,还是独龙冈的战将,皆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

    且相逢、觑英雄如匹似闲,堪恨无端四海苍生眼。

    正是花荣戏中悲愤交加、万般绝望之际,便听得一道声音传入耳中,“花荣,看枪!”

    花荣心中一凛,便瞧着一杆丈八长枪瞬息而至,花荣忙使银枪拨开,面前这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当下面色一喜,爽朗笑道:“今日花荣能死在豹子头林冲手下,也算是不辱没先祖。”

    望着眼前这人,林冲只心中苦叹一声,与曾经的自己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被朝廷抛弃,而他是被自己信任的哥哥抛弃。

    受过苦的人最能体谅别人心中的苦,落过难的人最不愿意见英雄气短。

    “花知寨,林冲昔日落魄潦倒之时,我家公子曾与我说过唐时樊川居士的一句诗,今日林冲讲与你听,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林冲当下也不留手,只将一杆丈八长枪使的神出鬼没,朝着花荣招呼而来,花荣亦是不甘示弱,心中既存了求死的想法,又遇着这生平仅见的对手,直使出浑身解数来。、

    但见枪花灿烂,杀气弥漫,一个是擎天白玉柱,一个是架海紫金梁。那个没些破绽高低,这个有千般威风勇猛。一个尽气力望心窝对戳,一个弄精神向胁肋忙穿。

    两人斗了五六十合,林冲一面不慌不忙的应对这花荣手中银枪,一面观察起对方神色来,便瞧着此时花荣两侧青筋暴起,目中血红一片,林冲心下叹了口气,猛然虎目大睁,厉喝一声,手中的长枪如闪电般朝着花荣扫去。

    这一瞬间,花荣心中一滞,汗毛炸立,情急之下双手静气长枪抵住,花火四溅,刚猛的力道澎湃发出,林冲余力不减,长枪瞬间顺着花荣枪杆划过。

    若不是花荣手快撤的及时,此时攥住银枪的五根手指恐怕就保不住了,犹是如此,花荣脸上依旧呈现出一股不正常的红晕,双臂更是颤抖着,银枪哐当掉落在地。

    见此情形,林冲心下道:重病还需猛药治,今日便叫这花知寨彻底看清梁山;便见得林冲长枪抵住花荣咽喉,朝着那战阵远端的一只队伍雷鸣般喝道:

    “宋江,花荣要死要活!”

    这一声厉喝响彻八百里水泊,浴血厮杀的双方将士,此时竟是缓缓的停手,那战阵远端的宋江此时在李逵、秦明、孙立的护卫下,眼见着便要冲出包围,却叫林冲这一声喊得措手不及。

    此时宋江心中便是将林冲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花荣虽然与自己决裂,但无论如何其此时还是梁山上的头领,却是无法当着梁山万余喽啰的面舍弃。

    只在宋江万般犹豫之时,花荣却是彻底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一双充血的双眼死死的望向宋江,而后没有半点犹豫,朝着林冲的枪尖撞去。

    一道鲜血迸发,花荣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刺痛,尚且来不及反应,便又感觉后脑勺一道重击,彻底没了意识。

    花荣的身体重重的倒在战场上,眼见着花荣撞林冲枪尖而死,宋江此时满脸悲痛,甩开膀子冲出人群,双目通红,朝着林冲嘶吼道:“林冲,还我花荣贤弟命来!”

    只这人又会是真的想替花荣报仇,只冲出两步,便是一副急火攻心的模样,踉跄倒地,李逵、孙立等人见状,忙扶起宋江,掩护着后撤。

第一百九十六章:仗义每多屠狗辈

    八百里水泊浩荡,为了封锁梁山水军,阮氏三雄与孟康将石碣湖的大小战船皆开了出来,横在金沙滩水域数里内。

    那湖面上,不时有零星的小船朝着金沙滩驶来,阮氏三雄也不避嫌,只将那些小船上的人一一射杀。

    “未曾想昔日一口锅里舀食的兄弟,今日却是要刀兵相向,这些喽啰虽离得远,但亦有脸熟之人,只盼着其到了阴曹地府,莫要怨我冷箭射杀于他。”阮小五立在一艘战船上,望着那被射死在湖中的梁山喽啰,心中叹了口气道。

    一旁的阮小七听得,却是嗤笑一声,道:“五哥这话说得不对,要怨恨也该怨恨那宋江,却是怨恨不到咱们头上,自咱们跟着晁盖哥哥下山,公子也未去寻他宋江的麻烦,此番那厮自不量力,竟然为了一个董平,攻打东平府,那厮自己不爱惜麾下喽啰性命,却是怪不着咱们。”

    阮小七之言却是直来直去,阮氏三兄弟中其最年幼,水下功夫最好,同样的也最是快意恩仇,昔日在梁山喊了宋江那般多句公明哥哥,直叫这汉子此时依旧觉得心里膈应的慌。

    见说此言,阮小五神情一滞,嘴唇微微蠕动,便听得阮小二开口道:“七郎说的是,五郎莫要再多嘴,如今咱们已经投了公子,梁山与咱兄弟三人便再无关系,莫叫孟康兄弟看了笑话。”

    阮小五闻言,微微一震,平日里三兄弟只见说话随意惯了,却是忘了今日身旁还有他人,当下连忙住口,不再言语。

    此时孟康站在船舷处,见说三阮言语,面上微微迟疑,走到船头上,故作疑惑道:“二哥方才是在喊小弟么,一时间只顾着看着湖面情况,却是未听清言语。”

    阮小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孟康,笑道:“未喊孟康兄弟,方才只与五郎、七郎说兄弟好本事,造的这般大船。”

    闻听此言,孟康只微微拱手,也不揭穿,只扭头朝着船舱内望了望,那水泊畔大战正酣,不少喽啰架着小船逃离战场,虽是射杀了大多数,但面前这三位有意无意的亦是放了许多,只船舱内的朱军师尚且不做言语,自己又何必得罪人。

    “赵成、齐顺!”阮小七忽的眼神望向一处芦苇荡,颇为惊讶的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顺着阮小七目光看去,便见得此时离着金沙滩不远处的芦苇荡中,缓缓的使出一艘快船来,那快船上一头一尾坐着两人。

    孟康满含意味的望了阮氏三雄一眼,当下朝着船舷处的弓箭手摇了摇头,对着阮氏三雄道:“若是旧时相识,便放一条生路吧。”

    孟康不知阮小七说的那快船上的二人是谁,阮小二与阮小五却是明了,却见得阮小二面色一沉,对着孟康道:“兄弟有所不知,这二人乃是小李广花荣手下心腹头目,那花荣兄弟与梁山上的其他人却是不一样,还是禀告朱军师吧。”

    阮小二话音落下,一旁的阮小五、阮小七、孟康皆是点了点头,待要回身请朱武时,便瞧着朱武已经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阮小二忙将方才言语对朱武说了,便见朱武微微沉吟,朝着一旁的阮小七道:“小七兄弟,且将那二位请到船上来说话吧。”

    见说此言,阮小七点了点头,翻身入水,一旁的阮小五微微蹙眉,片刻后咬了咬后槽牙,对着朱武拜道:“军师,这赵成、齐顺与某三兄弟昔日也算有些交情,便请放其一马吧。”

    朱武见状,忙将其扶起,笑道:“五哥何时听我说要为难那二人,只我见那二人虽是神色慌张,但却不似寻常喽啰那般仓皇逃命,许是身上担了干系,想问清楚罢了;方才二哥也说了这二人乃是花知寨心腹头目,若真是为了花知寨的事情,公子对其百般看重,咱们理应帮手。”

    阮小五见说,直一脸的汗颜,一旁的阮小二笑骂道:“叫你平时学着沉住气,只便不听,今日却在朱军师面前闹了笑话。”

    “五哥那口气只都用在了水下,心里却是没有哩。”一旁的孟康见说,打趣了一句,将众人俱是逗笑。

    却说阮小七入水后,便潜在水底朝着那不远处的快船游去,到了那船底时,也不急着浮出水面,只贴在船底,听船上二人说些甚么。

    “兄弟真看清了么?花荣哥哥没死?”齐顺此时犹不相信,早先那战场上,花荣撞向林冲枪尖自戕的情形,被双方近两万人马看在眼里,如何做得了假。

    赵成闻言叹了口气,沉声道:“我诓你作甚,若非我时时刻刻盯着花荣哥哥,也当如你一般以为哥哥死了,只我看得分明,花荣哥哥自戕时,林教头移动了枪头,那枪尖只擦着花荣哥哥脖颈便过去。”

    “那花荣哥哥如何会倒在战场上?”齐顺又连忙问道。

    “那枪尖带起一道血,而后林教头眼疾手快,朝着花荣哥哥后脑勺打了一下,便让其昏死过去。”赵成道处缘由,沉默片刻后道:

    “今日我见那鲁提辖和九纹龙都不与花荣哥哥交手,便是花荣哥哥万念俱灰时,才有林教头出马,一开始亦是手下留情,最后许是见花荣哥哥一心求死,才有了战场上所见那一遭。”

    齐顺见说,一脸的愤怒,恨恨道:“狗日的宋江,花荣哥哥往日里那般拥护他,如今一朝与他意见相左,便反目成仇,直叫人心寒。”

    赵成亦是点了点头,道:“若我猜想不错,那泰山君应该是存了招揽花荣哥哥的心思,如今哥哥既然与宋江决裂,咱们便该为其打算,此番趁乱摸回梁山,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要把小娘子接出来,叫花荣哥哥再无后顾之忧。”

    二人相视一眼,俱是一脸的决绝,却忽然感觉船身一震,水下冒出个人来,待看清面貌后,二人俱是惊骇道:“小七哥哥!”

    阮小七翻身上船,朝着二人道:“倒是不枉花荣哥哥往日里对你二人百般信任,只你二人所行之事,却是不易,我家军师在前番战船上等你二人,便随我去,有军师出谋划策,总好过你二人胡乱行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各怀鬼胎的水军头领

    梁山水军中仅剩两位水军头领二张,船火儿张横与截江鬼张旺,此时正矗立在金沙滩前,眼神凝重的望着那数里外水面上的战船。

    “张横哥哥,根据逃回山的喽啰禀告,如今宋江哥哥的万余人马被那独龙岗的林冲、鲁智深拖住,若再这般拖延下去,等那泰山君的大队人马到了,恐怕不仅水泊外的人马危在旦夕,便是梁山都可能不保啊。”截江鬼张旺站在张横身后,面色沉重的说道。

    张横同样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就算知道又能怎样,你却看那水面上的战船,哪一艘不是朝廷建制规格的大船,凭着咱们山寨的这些个破船烂桨和不成器的水军喽啰,便是送上去,也不够那阮氏三雄塞牙缝的。”

    “这三个搓鸟,怎么说昔日也是一个山寨的兄弟,如今竟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家兄弟,凭的不当人子。”张旺心头郁结,恨恨的怒骂几句。

    张横闻言,嗤笑一声,道:“这人与人不重样,尿不到一个壶里,便是强求也是枉然,不说那宋寨主与晁盖往日的过节,兄弟你只看这山寨上哪个手下没背着人命,除了那旱地忽略进出山寨尚与我俩打个招呼,却又有谁正眼瞧咱们两人,不就是因为咱们往日干的勾当么。”

    “直娘贼!”张旺怒骂一句,道:“那狗日的催命判官李立,昔日在揭阳岭上,不也是干的谋财害命的勾当么?他手底下的人命便是比我二人少么?”

    “人家自以为是寨主心腹之人,哪会将咱们放在眼里。”张横冷笑道,虽然自己也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但张横依旧看不起李立这等人,昔日都在揭阳一带讨生活,谁不知道谁,没了蒙汗药兑酒,那厮还有甚本事,偏还觉得自己上了梁山是个人物了。

    “狗屁心腹,不说那铁扇子,他还能比得上李逵、戴宗、穆弘这些人,干他娘的。”

    张旺犹不解气的骂了一句,片刻后眼珠一转,朝着张横低声道:“哥哥,既然别人看不起,咱们也不必热脸贴冷屁股,不如趁这个机会投了那泰山君,那独龙冈马步军的将领虽多,但水军却是稀少,那泰山君能收容阮氏三兄弟,咱们也不比他们差了。”

    见说此言,张横直看了张旺一眼,心中冷笑,自家兄弟一身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的本事,也是靠着李俊帮腔,那泰山君网开一面才入得麾下,张旺这等腌臜人,居然还心生妄想;张横虽不喜独龙冈,但心中却明白那是个比梁山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去处。

    只如今这张旺与自己一荣俱荣,梁山泊唯二的水军头领,有些话张横却是不好直说,当下叹了口气,道:

    “那阮氏三兄弟渔家出身,身世清白,才能得那泰山君接纳,似咱们这等人却是万万不行的,不瞒兄弟,昔日我未上梁山时,在浔阳江上与那泰山君打过照面,其却是未有半点正眼相看,咱们守着梁山泊,尚有一条命在,若犯在那人手里,孙五兄弟就是前车之鉴啊。”

    张旺听了张横一番言语,只感觉心头一阵冰凉,片刻后脑中闪过一道念头,虽是看不起那催命判官,但张旺与张横一同镇守水寨,岂会不打听身边人的背景,作为与张横同乡的李立,便是最好的打听对象。

    此时听张横说起其在浔阳江与那泰山君有过照面,立刻便想起李立曾经说过,张横还有一位亲兄弟,唤作浪里白条,一身水下功夫冠绝天下,然这船火儿上山后却从未提起过这位兄弟;平时或许不觉,此刻再想起,张旺顿时产生了一个想法:

    莫不是那浪里白条早投了泰山君,张横这厮诓我,却暗自留着后路呢!

    眼见着如今这般形势,那水泊外的宋江不知能不能归山,梁山泊水域又被封锁,张旺却是不愿意得罪张横,若这厮兄弟真在泰山君麾下效力,说不得还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张旺当下道:

    “张横哥哥说的是,那铁扇子与孔家兄弟已经催促数次让咱们出兵了,依着哥哥之意,此时咱们该如何行事?”

    张横闻言回头看了张旺一眼,这种颇为玩味的眼神让张旺心中一禀,连忙补充一句道:“小弟没甚本事,此时已是六神无主,愿以哥哥马首是瞻,今日如此,日后亦如此。”

    “你我心腹弟兄,不必如此!只在我看来,无论是继续留在梁山,还是投靠那泰山君,都是下下策,兄弟且附耳过来,我有话说!”张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这截江鬼,招手道。

    张旺见说,心中一喜,这厮果然已经想好了退路,立刻恨不得把耳朵切下来送到张横手上,只听得张横细细的说了几个地名和方案,张旺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等张横说完,出言道:

    “哥哥此言大善啊,却如何不早些说与小弟知晓,若早知晓,还伺候那宋江作甚!”

    “早一时晚一时,这番谋划皆不能成,如今却是正当时。”张横戏谑一笑,接着道:“兄弟且去调配船只,聚拢心腹,待那铁扇子再来催促时,咱们便出兵。”

    张旺见说,不敢多言,点头转身去联系心腹手下,张横站在金沙滩头,冷言旁观着那横在水泊上的战船,隔着十余里水域,仍旧能听到那水泊外的喊杀声,张横也不理会,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张横从不是个为别人而活的人,自家老娘尚且不去奉养,却想着为宋江肝脑涂地,却不是有病。

    此时虽独龙冈占尽了优势,但这梁山八百里水泊自己早就摸熟了,那独龙岗的战船是大,但在芦苇荡中却是施展不开,届时趁乱引着心腹逃出,凭着自己与张旺手下的数百心腹水军喽啰,只要不遇着成建制的朝廷水师,哪里去不得。

    张横就是这般悠闲的捱着时间,静候那宋江胞弟铁扇子宋清前来,却是未叫张横失望,眼见着花荣心腹头目赵成、齐顺一脸惊魂的回山,问清战局情况,尚且不知晓各种隐情的宋清顿时再也坐不住了,忙领着守山的头领一道赶往金沙滩。

    不多时,金沙滩前,铁扇子——宋清、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云里金刚——宋万、摸着天——杜迁、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催命判官——李立留守山寨的十余位头领便足足来了十位,更有万余喽啰将金沙滩围的水泄不通。

第一百九十八章:濒临绝境

    “张横哥哥,还请快些调配船只,下山相救我家兄长。”宋清见着张横,连忙开口道。

    张横见说,心头冷笑,面上却是满脸义气道:“兄弟莫慌,船只早已摆渡好,现下张旺兄弟去汇集山上所有会水的兄弟了,马上便来。”

    不远处的张旺正与几名心腹头目说话,见着这边情景,忙简单再叮嘱几句,撒丫子跑过来,朝着张横道:“船只、人员都已调配妥当,立刻就能下山。”

    张横闻言,点了点头,朝着众人道:“水军船只有限,一次也只能带两三千人马下山,便叫诸位头领先去,我与张旺兄弟领着些人手留在金沙滩,待船只返回后,再调配人马过来。”

    众人闻言,皆无异议,船只调动,十位梁山头领并三千喽啰蜂拥上船,望着快速离去的百余条船,张横与张旺相视一眼,皆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

    八百里水泊波云诡秘,双方两万余人马下场厮杀,战场却是逐渐成一边倒的景象。

    此时自己能撇下这战场中的万余人马逃命么?

    从祝彪率领的大队人马到来时,宋江便一直在思考这句话,这种趋利避害的思想,对于宋江来说若是平日,并非是个艰难的选择;然而此时在自己的老窝旁,却是由不得他这般想。

    两军鏖战,凭的便是胸中憋的那口气,若自己领着心腹独自溃逃,抛开生死不说,正与独龙冈兵马作性命相搏的梁山近万喽啰,定然会大乱阵脚,鸟兽惊惶,到时候全军败亡,只在顷刻之间。

    若到了那时,逃?能逃到哪里去?

    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梁山基业,数十位头领,数万的兵马,难道就甘心在还未等到招安,便眼睁睁看着它土崩瓦解?

    宋江远眺着那远处的青年,心头涌起无边的嫉妒,恨意滔天。

    凭什么自己二十年累积的名声,竟抵不过那人短短数年经营;凭什么自己如今年近四十,却只是个占山为王的强盗头子,而那人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大府防御使,麾下汇聚一帮闻名天下的英雄,统领着数万人马。

    此时进不得进,退也不得退,宋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梁山上的自家兄弟与徒弟身上,纵是山上头领良莠不齐、难以齐心,但宋江有绝对的自信,就算所有人背弃自己,自家兄弟宋清与徒弟孔氏兄弟绝不会背叛。

    如今唯有宋清将梁山留守的头领与生力军带下来,方能化解局面;宋江回头忘了眼水泊上的独龙冈战船,只希望宋清能争一口气。

    只在宋清未到之前,宋江也并未打算就此放弃,眼神死死的望着祝彪,此时独龙冈人马皆投入战场,虽是占尽了上风,但留在祝彪身边的却只剩数百亲军,而如今自己手中还握着一张王牌。

    擒贼先擒王,宋江深知祝彪身侧的亲兵,必然是独龙冈最为骁勇善战者,但他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把手中这张王牌拼光,只要擒住了祝彪,局面便会瞬间颠倒。

    宋江当下不再犹豫,叫身边人唤过杀的兴起的李逵,朝着其耳语几句,便见得这黑旋风双目赤红,重重的点了点头,带走了宋江身边大半兵马,重新杀入战场。

    这黑厮倒不是全无脑子,只带着麾下七八百人马在战场上东闯西撞,看着似没头苍蝇一般,却是一点一点的朝着祝彪的方向接进,待得双方只有百步之遥时,猛然发难,领着一帮凶神恶煞的喽啰,大叫着朝着祝彪杀去。

    “公子速退,梁山贼寇望此处来了!”焦挺见李逵率领的这七八百人双目赤红,浑身煞气,气势汹汹而来,焦急的望向祝彪。

    “这宋江倒有见识,却不是想擒贼先擒王,只也太过天真了!”萧嘉穗勒马在祝彪身侧,见到眼前这一幕,嘲讽笑道。

    祝彪闻言,点了点头,不慌不忙的朝着身侧的徐宁道:“徐教师,当日攻城打头阵的可就是这伙人。”

    “便是这帮人,根据俘虏交代,这帮人都是宋江从梁山数万喽啰中挑选出来,都是犯过大罪的十恶不赦之人,选在李逵身边,做成死士来用。”徐宁见说,一脸正色的点了点头应道。

    三人不慌不忙的对话,却是将一旁的焦挺急的够呛,眼见着李逵那七八百人越来越近,直朝着祝彪大叫道:“公子,都甚时候了,快撤吧。”

    祝彪望了焦挺一眼,心知这汉子一心为自己着想,但其这般憨实的性格却是于战阵不利,祝彪心头一转,沉声喝道:“此刻王教头不在,你便是护卫营主将,只做好你分内之事,莫要想着临阵怯战,需知战场便是锻炼精兵最好的地方。”

    临阵怯战?

    焦挺却是万万不敢有这般想法,只见这身长八尺的没面目轰然跪地,朝着祝彪道:“俺绝无怯战之心,只公子千金之躯,岂可犯险,待公子撤后,俺自会拼死殿后。”

    一旁的萧嘉穗见状,哭笑不得,忙翻身下马,扶起焦挺,道:“你这兄弟也忒憨实了,哪里需要你拼死殿后,你只见着那黑旋风领着一帮凶神恶煞的喽啰杀来,你却当鲁提辖与武都头是摆设么!你此时再看鲁提辖与武都头在哪儿。”

    焦挺闻言,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望向前方,只见那李逵领着一伙人越来越近,但在其左右两侧,鲁智深与武松各领这数百精锐,已经如那包饺子一般,只差最后合拢的那一下。

    不过二十余步,却成了一道天堑,就在李逵以为大功即将告成之际,却猛然听得两侧传来阵阵惨叫,左右转头,映入其眼中的却是一杆硕大的水磨禅杖,与两柄寒光带血的镔铁戒刀。

    花和尚——鲁智深、伏虎罗汉——武松,这两位稳坐梁山步军头领前两位的当世英豪,此刻虎入羊群,纵是李逵率领的这伙子人马再如何凶悍,又岂能凶的过鲁智深与武松,二人所过之处,一片残肢断臂,无半具完整的尸体。

    二人率领的数百兵马,亦是各自营中的精锐,面对着这七八百凶悍的梁山贼寇,亦是半点不落下风,三人一组结成小梅花阵,将这伙梁山贼寇杀得血流成河。

    此时李逵嗷嗷直叫,似那受伤的野兽一般,挥舞着板斧,朝着武松杀来,武松见状愣了愣神,这黑厮莫不是早先阵前见了鲁提辖的手段,此时却将自己当做软柿子了。

    武松心中暗想,自己自上了独龙冈,虽顶着个景阳冈伏虎的名号,却无甚实在功劳,这黑厮乃是宋江心腹,便拿他发个利市。

第一百九十九章:水战

    板斧对上戒刀,虽是以力碰巧,但二者势力相差却是悬殊,那李逵空有一身蛮力,战阵厮杀往往只靠着一股子狠劲儿,若是寻常之人,却是敌不住他,然此时遇着了武松却似无头苍蝇一般。

    武松能成为水浒步战天花板级别的人物,最大的依靠便是其身负绝学玉环步、鸳鸯脚,便见得武松手中戒刀带起阵阵残影,脚下步伐四面缠绕,上下旋转,如晴蜓点水、蝴蝶穿花,步轻身活。

    武松戒刀荡开李逵板斧,欺身上前,左脚往李逵胯下一带,李逵顿时身形一软,踉跄倒地,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叫武松倒持戒刀,一刀背打在李逵后腰上,扑腾两下,却是站不起来了,自双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倒在地上嗷嗷直叫。

    武松身侧的几名心腹见状,立刻掏出绳索,上前绞住李逵,捆粽子似的绑缚住了。

    梁山乱军远端,宋江见此一幕,顿时感觉喉头一甜,一口在胸口憋了许久的郁血喷涌而出,双眼一闭,摇摇欲坠,梁山阵中顿时一阵慌乱,孙立见状,忙一把扶住险些掉马的宋江,猛地用力将其拉过马来,靠在自己怀中,口中急呼:“公明哥哥......公明哥哥......”

    孙立此时的急色却不是作假,怀中这人乃是自己前途所在,可不能叫其损落在此,便见得孙立又是拍打宋江胸脯,又是掐人中,一阵胡乱折腾。

    只宋江此时却不单是心神恍惚难以睁眼,更是不愿醒来,无论孙立怎么折腾,就是无济于事。

    半晌之后,孙立没了主意,抬起头望向一旁的吴用,道:“军师现下该如何办,战局不利,水面上又有战场封锁,如今连宋江哥哥都昏死过去了,却该如何是好啊?”

    吴用朝着宋江看了眼,别人看不出来,吴用如何不知宋江在装昏,这穷秀才虽不似许贯忠、萧嘉穗一般智勇双全、万千丘壑在胸,但对于人心却是了解的通透,宋江此时怕是心中另有打算了。

    当下吴用也不去拆穿宋江的把戏,只对着孙立说道:“如今战局已经明了,再持续下去咱们梁山的家底怕是就拼光了,分散作战,不如汇聚一处,此处有穆弘兄弟与秦统制护着,便请孙提辖去鸣金收兵,汇聚残军到此,咱们与那泰山君谈谈。”

    吴用此言却是正说到孙立心坎处,忙朝着吴用拱手而去,这病尉迟惯会明哲保身,若非祝彪麾下卢俊义、林冲、鲁智深等人太过骁勇善战,孙立没有突围的把握,不然怕是早就生了二心。

    “铛铛铛~~~”

    嘹亮的金属打击声回荡在战场四周,残存的数千梁山喽啰似听得天籁一般,如潮水般朝着中军处汇聚而去。

    ......

    八百里梁山水泊,一艘艘战船连成一线,似一道铜墙铁壁,梁山大小船只,星罗密布,不断的朝着战船喊杀而来。

    梁山方向,密密麻麻的小船飞驰前进,小船上的梁山喽啰一个个手持标枪、盾牌急速的向前行驶。

    阮氏兄弟领着数百水军,皆是脱得浑身赤条条的,一个个手臂、小腿上更是绑着锋利的匕首弯刀,没有半分犹豫,跳进水中,片刻后,水下密密麻麻的黑影快速游动,朝着梁山的船只而去。

    独龙冈战船之上,密集如雨点的箭矢不断的朝着梁山贼寇射去,那箭矢上包裹着火油,射人的同时,亦是点燃船只。

    梁山水军中,作为宋清最为心腹的兄弟与徒弟,宋清与孔氏兄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高声呼喊,“冲破封锁者,赏钱百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而这些梁山喽啰尚且来不及兴奋,便瞧着船只四周,猛地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头,伴随着那人头浮出水面的是一条条雪白的臂膀,与尖锐的匕首弯刀,被找上的梁山喽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拖入水中。

    水下面,密密麻麻的身影互相交缠着,这是一场没有声息的厮杀。

    在水中动作仿佛是放缓了般,迟缓的匕首在水中穿刺,当刺入肌肤后,顿时犹如颜料般在水中散开。

    手持锋利匕首的阮小七一把推开捂着脖子的梁山喽啰,滚滚血水弥漫的四周,嘴巴紧闭着,可眼眸中的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活阎罗阮小七,其相对自家两位兄长最大的长处,便是为人做事只遵行本心,不似阮小二与阮小五尚且念着一丝旧情,既然投了祝彪,那宋江一伙也都是些虚情假意之辈,便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必要。

    双手倒持着两把一长一短的匕首,双腿摆动下,阮小七嫩白的身躯仿佛是一条灵活的鱼儿般,快速的游戈在梁山船只四周。

    那雪白的手臂看在梁山喽啰眼中,似黑白无常手中的勾魂铁链一般,一旦被其拖入水中,锋利的匕首划过,一名名梁山喽啰不敢置信的望着此人,匕首已经划到了脖子前,可狰狞的双眸下,他们看到了,可手脚的反应却没有那么快,或者说在水中缓慢下来。

    没有任何声息下,锋利的匕首划过了脖子、刺入腹部,灵活的白影早已闪到一旁。

    怎么会有人游的这么快,简直不是人!

    朱武衣袍猎猎,站在战船船头处,望着那不断冲击着战船的梁山贼寇,与水下的杀戮景象,嘴角露出一抹哂笑。

    “军师,这梁山贼寇倒是有些血性义气,为了下山救宋江,竟是半点不惜性命。”孟康站在朱武身后,颇为感慨道。

    朱武嗤笑一声,道:“纵是再有血性,叫小七再杀上一阵,也都化为乌有了。”

    “昔日张顺兄弟还在石碣村时,便常与七哥比试,那时七哥尚且还略输一筹,今日见了七哥在这水中杀人的景象,已是这般惊人,却不知那浪里白条如今在海面上,又会是甚样的光景。”孟康听得朱武言语,亦是有感而发的赞叹一声。

    朱武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却猛地见战船背后一艘小船快速驶来,看清了那人面貌,朱武忙唤麾下接应。

    吕方上了战船,对着朱武耳语几句,便见得朱武面色一变,忙对一旁的孟康道:“放响箭,撤军!”

    见说此言,孟康身躯一震,眼神望向朱武,便听得朱武道:“袭庆府来人了,不可久留,这些战船只可叫那钱伯言知晓,却不可叫其看见。”

第二百章:存在感拉满的钱伯言

    梁山泊一里外,数千梁山残军汇聚一处,密密麻麻的独龙冈兵马在卢俊义、林冲、鲁智深等人的统领下,四面合围。

    “泰山君,如今你为刀俎,我等为鱼肉,可否暂歇兵戈,容我等说上几句遗言?”吴用纵马上前,朝着不远处的祝彪拱手道。

    “吴学究却是好口舌,只前日你梁山攻打东平府时,可曾暂缓攻城,给东平府的守城将士留些时间,说上几句遗言。”

    回应吴用言语的却不是祝彪,独龙冈军阵中让出条通道来,萧嘉穗一袭青衣,跃出阵中。

    瞧见来人面貌,吴用拱了拱手,道:“萧军师训斥的是,攻打东平府却是我梁山行差就错,但绝非本意。”

    萧嘉穗闻言,嗤笑一声,也不去计较这人言语中的避重就轻,只道:“吴学究不是想说遗言,是想与我家公子讲和吧,只吴学究且在仔细看看四周,你们有讲和的资格吗?”

    见说此言,吴用面色一变,眼前这人言语丝毫不留情面,三言两语便将情况挑明,直让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

    萧嘉穗见吴用面色,戏谑一笑,道:“既然吴学究不知该如何说,便将你们宋寨主叫醒吧,这两军阵前万人厮杀,睡久了怕是再难醒过来。”

    此时梁山军阵中,靠在穆弘身上的宋江听得萧嘉穗言语,却是眼皮一抖,心中陷入艰难的抉择。

    醒?还是不醒?

    正值宋江心中万般无奈之际,却听得身后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宋江心头一喜,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便瞧着水泊中无数船只靠岸,自家兄弟领着数千喽啰杀将而来。

    见此情形,宋江却是不再犹豫,在穆弘怀中微微动了动,穆弘见状,面色一喜,道:“哥哥身体可无恙?”

    宋江听得声音,缓缓的睁开双眼,眼神空洞的环顾四周,苦涩道:“宋江现在是在阴曹地府与兄弟相会么?”

    “哥哥莫要沮丧,如今咱们都还活着,吴军师正在与那泰山君谈判,眼下宋清兄弟等头领也引军下山了。”看不清宋江虚实的穆弘,忙出言安抚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宋江长叹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来。

    对面的萧嘉穗见得宋江这一番卖力的表演,心中确是越发相信了自家公子的判断,这宋江虽比不过那汉末的刘备脸厚心黑,但这一副笼络人心的手段,用在梁山这一帮草莽身上,却是绰绰有余。

    萧嘉穗朝着一旁的唐斌低语几句,便见得唐斌眼神一亮,猛的调转马头,与崔埜、文仲容一道领着一千骑兵脱离包围圈。

    一千骑兵手执长枪,纵马奔腾,绕过战场,朝着上岸的梁山喽啰杀将而去。

    方才在水泊中叫阮氏三雄杀得捡回一条性命的梁山喽啰,刚将心头那口气提起,却又遭遇了更毁灭的打击;一千骑兵如同猛虎下山,狼入羊群,不到盏茶时间,除却韩滔、彭玘率领的七八百喽啰尚且能勉力僵持,其余人马还未接战便已经成了溃兵。

    铁扇子宋清此刻面色阴沉的快要挤出水来,自己好不容易带领着三千人马下山,在水泊中遭遇了那反骨仔阮氏三兄弟,损失惨重,若非其不知何故突然撤退,便是连水泊都出不来。

    现下好不容易上岸,又叫这一千骑兵冲杀得丢盔卸甲,直叫自己在自家兄长面前,丢尽了颜面。

    然而此刻一帮喽啰已成惊弓之鸟,宋清也实在生不起丝毫报仇雪耻的想法,只得面色阴沉的收拢溃军,往韩滔、彭玘的位置靠拢。

    好在唐斌得了萧嘉穗吩咐,只冲杀了一阵,便意犹未尽的撤后百步,拦住梁山这一伙援军的路线,严阵以待。

    主战场阵前,萧嘉穗一脸玩味的望向面色铁青的宋江,此时也没了与宋江、吴用说话的心情,萧嘉穗唤过林冲、卢俊义二人,低声说了一句,便见得二人点了点头,调转马头,麾下的两营骑兵顿时撤出了包围圈,面向着水泊东面,严阵以待。

    不明就里的梁山阵营中,宋江、吴用、孙立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独龙冈又是在打什么主意,却猛然觉得大地颤动,水泊东面数里之外,扬起滚滚浓烟,数千铁骑似滚滚洪流,奔涌而来。

    当先的一员大将,身长七尺,猿臂狼腰,头裹红巾,锦衣绣袍,雕鞍侧坐,手执出白梨花枪,青骢玉勒马轻迎。

    没羽箭张清率领着数千铁骑,猛地在林冲与卢俊义的两营骑兵阵前勒马,随后阵型散开,拱出一身着紫衣知府官袍、年过五旬的老者来。

    “袭庆府知府钱伯言,请东平府防御使祝彪答话。”钱伯言微微揖手,朝着对面阵营喊道。

    祝彪纵马出阵,朝着钱伯言拱了拱手道:“东平府祝彪,见过钱相公。”

    见说此言,钱伯言微微一笑,一双闪烁着光芒的双眼上下打量着祝彪,半晌后叹了口气,沉声道:“盛名之下无虚士,祝防御使果真名不虚传啊!”

    听着对面这老者含沙射影的言语,祝彪报之一笑,道:“钱相公过奖了,如今本将奉程相公之令,围剿攻打东平府,侵害数千官兵,又挟持朝廷命官与数千百姓溃逃的梁山贼寇,钱相公可是听说了此事,亲自引兵前来助阵的?”

    钱伯言听罢此言,嘴角一抽,心下道:这人果真不简单,直将梁山贼寇此番所犯的事情一一详述,怕是猜透了自己的来意,故意为之;只此番本就是火中取栗,却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眼前这人与那程万里,制定好的计划,便必须的执行。

    “梁山一伙危害甚大,若是不除,却是对梁山泊周遭各州府皆是祸端,然这梁山之上多有被裹挟落草的良家百姓,却是不好一概清剿,若祝防御使不怪罪老夫逾越,可否将那贼首宋江放心过来,老夫有话相问。”钱伯言依旧一脸笑意的说道。

    祝彪眼神直直的望向钱伯言,良久之后,面色一沉,道:“钱相公是官家倚重的良臣,自当知晓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如果今日祝彪说不呢?”

第二百零一章:宋江,你可愿招安?

    伴随着祝彪此言落下,场面却是为之一悸。

    卢俊义与林冲对视一眼,皆是抬手,两千骑兵缓缓后侧五十步,留出冲锋的距离;对面的张清见状,心中苦叹一口气,朝着身侧的龚旺、丁得孙使了个眼色,亦是率领着袭庆府的数千骑兵,后撤五十步。

    一时间两方骑兵之间,却是骤然空出百余步空间,钱伯言端坐在马背上,眼神锐利的望向祝彪,哂笑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祝公子莫不是觉得在山东经营久了,便觉得山东地界的事情,都由你说了算了?”

    祝彪听得言语,也不答话,只眼神与钱伯言在空中交汇,彼此打量,良久之后,在双方数千骑兵惊愕的眼神中,俱是放声大笑。

    此时的祝彪心中,头一次升起一股事情不受自己掌控的复杂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算计,唯独人心难算,钱伯言打得什么主意,祝彪一目了然,虽说现下的梁山未有原本轨迹中的气候,钱伯言的身份也比不过那宿太尉,然而眼下田虎、王庆还未彻底扯旗造反,祝彪却是尚且不愿失去梁山这个挡箭牌。

    然千算万算,却独独漏掉了这袭庆府知府钱伯言,这人自上任以来,除了救过一回呼延灼,便在无任何表现,只一心治理地方;梁山本就在郓州与济州之间,不属袭庆府,往日的算计无论是祝彪,还是闻焕章、许贯忠,皆是忽略了袭庆府,哪知今日被钱伯言抓准了机会,怕是铁了心要招安梁山。

    今日已经是这般局面,除非扯旗造反,否则祝彪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钱伯言的要求,若真较真个其越境招安,惹出张叔夜来,此事便就更加麻烦了。

    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钱伯言与张叔夜,为了这腐朽的大宋朝廷,便是属于那不要命的!

    “钱相公这话说得就严重了,兖州乃是节度州,郓州不过防御州,虽如今俱是升府,但论及品级,钱相公比我家程知府还高半格,岂是祝彪这般一个小小的防御使能得罪的,方才言语不过玩笑罢了。”祝彪莞尔一笑,朝着钱伯言微微拱手,一脸道。

    钱伯言见说此言,亦是微微一笑,道:“祝防御使年轻有为,声名远播,这山东境内有你这般人物,是百姓之福,方才老夫所言,还望你莫要计较。”

    “祝彪当不得钱相公如此称赞,今日现下局面,钱相公应该是有所了解,我家知府相公对于这梁山贼寇攻打东平府之事深恶痛绝,这伙贼人不仅杀了东平府千余将士,更是挟持程知府与数千百姓逃窜,末将接到的命令是彻底剿灭这伙贼人,如果末将没猜错的话,钱相公是想要招安这伙梁山贼人,这般情况末将实在是万分为难啊!”

    祝彪当下也不再与钱伯言客套,既然今日钱伯言带着数千骑兵前来,便绝不会空手而回,该争取到的东西,便得争取一番。

    钱伯言自然能听懂祝彪话中之意,沉声应道:“那如何才能令祝防御使不那么为难呢?”

    “末将有两个条件,若钱相公能答应,祝彪便不再阻拦。”祝彪微微正色,一脸笑意的望向钱伯言。

    钱伯言心知虎口夺食的不容易,当下也不犹豫,道:“祝防御使请讲,只要不违背我大宋律法与伦理道德,老夫皆可答应。”

    “钱相公不愧是当世良牧。”祝彪由衷的赞叹了一句,抛开立场因素,只从钱伯言本身来讲,其今日所行所言,皆是恰到好处,祝彪接着道:

    “其一,这梁山上的喽啰多有良家百姓被裹挟上山的,若有人不愿招安,请钱相公莫要追究过往,放其归乡务农;其二,末将让钱相公招安,那钱相公也得许末将劝降,其愿意归顺哪方不得阻拦。”

    “没问题,祝防御使这两个条件,老夫皆同意。”钱伯言听罢,毫不犹豫的说道;其当然不是无脑,反而是考虑的清清楚楚,前一个条件便是祝彪不说,钱伯言也会做,至于第二个条件,皆更简单了,独龙冈与梁山泊的矛盾钱伯言了解的清清楚楚,那梁山大小头领三十余,能被祝彪收拢的绝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见钱伯言答应的如此爽快,祝彪只是一笑,都是千年的狐狸,哪里会只看聊斋,彼此之间的想法,心照不宣罢了。

    祝彪招了招人,后方的卢俊义与林冲立刻引着麾下骑兵,让出一条通道来,祝彪与钱伯言双马并行,转至战场中央。

    萧嘉穗眼神与祝彪隐晦的对视一眼,心下一震,作为独龙冈执掌军机的军师,萧嘉穗自然认得眼前与祝彪并行之人,苦叹一口气,暗道:今日有这人搅局,然后的大计却是要做些改变了。

    萧嘉穗不开心,然而宋江此时却是心花怒放,袭庆府知府钱伯言,宋江当然认识,心下暗道:自己往日里不攻打袭庆府,为的便是招安,哪知今日陷入绝境,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不亡我宋江,直叫我等来了此人。

    钱伯言未叫宋江失望,跃马阵前,朝着梁山阵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宋江,你可愿招安?”

    此言落罢,梁山阵中一片哗然,有人喜上眉梢,有人破口大骂,当然最多的还是沉默。

    病尉迟孙立与神行太保戴宗一脸的喜色,对于这两位而言,却是与宋江一般想法,戴宗乃是宋江心腹,只要招安,宋江的地位越高,其自然越是受益;孙立却是不在乎别的,依着自己如今在梁山的地位,虽说钱伯言只是一知府,但招安后,至少会给自己一个兵马提辖的身份,如此便不次于昔年在登州了。

    霹雳火秦明与镇三山黄信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俱是苦笑,二人落草前乃是青州兵马统制与兵马都监,大州武将的一把手与二把手,若是汴梁派人来招安,两人或会高兴,然而钱伯言不过是袭庆府知府,纵是招安了,又能有个甚好职位。

    与这秦明、黄信师徒二人一般想法的,还有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这两位将军做了多年的团练使,一朝落难做了强人,如今却被一个知府来招安,直叫二人满脸涨红。

    “招安!招甚鸟安!”

    此时被五花大绑在独龙冈阵营中的黑旋风李逵却是满脸涨红的喝骂道,其言语一出,当时便得到了穆弘、穆春、王英、燕顺、郑天寿等人的拥护。

第二百零二章:瓜分梁山(一)

    宋江望着眼前乱成一团的头领,一脸的复杂,刚要出言,却听得一声梁山方向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宋江回过头,眼见着梁山上冲天火气,水泊上密密麻麻的身影浮动,有乘船的,有乘门板的,更有抱着一根横木的,万余喽啰狼狈逃命......

    宋江与梁山众头领俱是面色一变,猛地朝水边上冲去,唐斌此时得了萧嘉穗眼色,领着一千骑兵让开道路,不在阻拦,宋江与自家兄弟的残兵汇成一处,忙道:

    “山寨发生了何事?兄弟可曾知晓?”

    “小弟得知兄长被困山下,便与诸位留守山寨的哥哥商议出兵,因船只有限,一道只能下山三千兵马,便留张横与张旺两名水军在金沙滩接应,待船只返回后,再运送兵马下山;小弟在水泊心处遇到了阮氏兄弟的战船阻截,本是难以冲出,却不知其为何突然撤军,小弟与诸位哥哥才得以领兵上岸......”

    宋清一口气将下山到上岸的过程,详详细细的说与宋江听了,便见得宋江与吴用听罢,皆是面色一变。

    “寨主,此番变故怕是应在那船火儿与截江鬼身上了,方才小生仔细看了,下山的头领身边,此时一个水军都没有。”吴用面色一沉,低着头朝着宋江耳语道。

    宋江听罢言语,只一脸铁青的点了点头,并非声张,只转头朝着吴用耳语道:“学究,我知晓因为天王哥哥之事,你对宋江心有芥蒂,宋江不敢奢求原谅,只如今山寨生死存亡之际,那钱知府的话,你如何看待?”

    吴用见说,心中冷笑不已,只低着头沉默半晌,破天荒的应道:“哥哥心中既早有打算,如今却正是时候,小生皆听哥哥安排,生死都跟随哥哥。”

    听得吴用这三声“哥哥”,宋江心头升起一股天无绝人之路的感慨来,今朝虽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不仅得了钱伯言招安的号召,更是让吴用改口,宋江直感觉喜不自禁。

    搞定了吴用,宋江心中便是大定,李逵、穆弘等人虽闹得欢,但都是自己夹袋里的人,安抚一番便可,此时唯一要顾虑的便是秦明与黄信师徒二人。

    正要寻秦明说话,却见得山寨剩余的几位头领,此时也狼狈上了岸,便见得母大虫顾大嫂扯着嗓门,对着宋江气愤道:“公明哥哥,那张横与张旺两个贼子反了,一把火烧了水寨,又带走了所有的船只,此时梁山上满山火起,浓烟滚滚,不知死伤了多少兄弟。”

    宋江闻言,点了点头,道:“张横与张旺这两个贼子,早晚将其戳骨扬灰。”

    这就完了?只在顾大嫂、孙新、朱贵、乐和四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如此大事,竟就被宋江一句话带过去了,四人望向周围,见其他人都没甚反应,不由得面面相觑。

    钱伯言望向眼前乱成一锅粥的梁山军营,心中苦叹一声,眼神在四周环绕,昔日与那呼延灼聊起他征剿梁山之事时,听其说独龙冈人马一触即溃,钱伯言便是不信,今日亲眼见了,却是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如此两相对比一番,这伙子梁山贼寇,却是让钱伯言忽的觉得如同鸡肋;只现下却不是多想的时候,自己身旁这位泰山君,究竟想在山东做些什么,钱伯言大致有个猜测,只未有实际证据,送到汴梁的消息亦是石沉大海,能让袭庆府多一丝力量,便多一丝。

    “宋江,老夫最后给你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未有回复,老夫便将此地重新还给祝防御使。”钱伯言朝着梁山方向怒喝一声,下了最后通牒。

    见说言语,宋江面色一变,望着身侧四周乱糟糟的景象,也顾不得再去与秦明、黄信说话,当下压住左右七嘴八舌的声音,翻身上马,高喊道:

    “宋江本是郓城小吏,为着义气杀了阎婆惜流落江湖,蒙各位兄弟抬举,做得梁山之主;这些年来,宋江事事出自本心,只为带弟兄们谋个好前程;现下山寨被张横、张旺贼子所焚,我等没了归处;又有独龙冈万余兵马在侧,顷刻之间便要剿灭我等。”

    “宋江实无别的良策,愿受钱相公招安,反贼总不能做成事业,这一世对抗朝廷罢?就是我等聚啸梁山三五十载,却叫我等后人,也扛着强人的名声不曾?”

    宋江此番话说罢,梁山阵营中此时却是针落可闻,宋江当先将眼神望向戴宗与孙立二人,以自己对着二人的了解,其二人身上的功利之心,不用自己言说,便会同意招安。

    这二人也不负宋江所望,戴宗倒是未多说,只拱了拱手,站到宋江身后。

    孙立环顾四周,故作沉吟片刻,沉声道:“如今没了后路归处,身边又围着万余夺命的阎王,满山寨的兄弟都在这儿,连个火种都留不下,除了招安还有甚出路,小弟愿随公明哥哥招安。”

    说完此言,孙立亦是站到宋江后方,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解珍解宝四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过去,此时跟着孙立一道上梁山的登州好汉,便只剩下自己的小舅子铁叫子乐和站在场间。

    “铁叫子,杵着干嘛,过来呀。”顾大嫂朝着乐和喊道。

    便瞧着乐和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神直直的望向宋江,道:“宋头领,乐和昔日远在登州,也曾听闻你的大名,都说了是山东及时雨,是泰山君以外最遮奢的好汉,但乐和上山后见到的,与往日听到的却是全然不同;宋头领,你能为了梁山寨主之位将自己的结义大哥逼下梁山,能为了一己之私,逼死花知寨,小弟若再跟着你,实在害怕自己哪天不明不白的死了......”

    “乐和,你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般与公明哥哥说话?”孙立铁青这一张脸,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厉声呵斥道。

    一位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留着三丫黄髯的大汉,拨开人群,站到众人眼前,朝着孙立嘲讽一笑,道:“我给乐和兄弟的胆子,孙提辖有事么?”

    孙立闻言当时便要发作,却听得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若我朱贵兄弟有丝毫损伤,便莫要再想甚招安,要你梁山全伙陪葬。”

    “你是祝彪的人?”宋江身形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朱贵,这个执掌山寨喉舌情报的旱地忽律,竟是自己死对头的人,直叫宋江难以接受。

    朱贵戏谑一笑,道:“宋押司无需吃惊,你并未你想的那般重要,王伦还是梁山之主时,我便是公子的人!”

第二百零三章:瓜分梁山(二)

    听罢朱贵言语,宋江未有半点想与朱贵理论的想法,只一张脸阴沉的快要挤出水来,任谁看了,都知晓这位及时雨心头怕是怒到了极点。

    场间其余头领就是面面相觑,唯有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两人,心头惶恐万分,连忙走到场间,朝着宋江拱手道:“愿随公明哥哥招安,再效犬马之劳。”

    宋江闻言,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道:“二位兄弟高义,宋江必不相负。”

    简单应付一句,便叫杜迁、宋万转至自己身后,这两人在梁山之上,实在是没有甚存在感,没本事、没背景、没脑子的三无人员,宋江却是没有甚兴趣,但聊胜于无,总归不是朱贵那边便好。

    杜迁、宋万站在宋江身后,意味深长的望着前方与乐和并肩站着的朱贵,片刻后彼此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穷的复杂。

    人与人不同命,有的人为了短暂的利益享受,而尽情放纵;有的人却会为了长远的追求,而隐忍不发。

    想当年自己二人与王伦得了沧州柴大官人资助,才上梁山落草时,眼前这人便是山寨的头目,因为忌惮其招募上山的喽啰太多,怕其喧宾夺主,王伦便叫其一直在李家道口打听消息,暗地里许了几次山寨交椅都未兑现。

    后来晁天王上山,火并了王伦,却叫眼前这人咸鱼翻身,压过自己二人一头,再后来宋江当家做主,这旱地忽律虽比不得秦明、李逵这些人,但却始终把持这山寨喉舌的一把手,本以为这样便到头了,哪知今日方知,这人竟早在数年前,便已经是独龙冈泰山君的人了。

    “朱贵兄弟却是好深的心计,掌管着我梁山喉舌情报,平日里与山寨众兄弟称兄道弟,却不曾想到头来将我等卖的干干净净的,竟然是你!”

    宋江眼神如刀,望着眼前这人,言语中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道:“乐和兄弟为人精细,三教九流无有不会,想来朱贵兄弟前番讨要乐和兄弟帮手,便早存了这般打算了吧。”

    此时朱贵站在梁山万余人包围之中,却是不卑不亢,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危险,今日这般局面,梁山败亡亦是定数,能活下来多少人,皆取决于自家公子的想法,宋江此刻是绝对不敢对自己出手的。

    这旱地忽律蹉跎半生,投身绿林被王伦压制,后来虽归顺了石秀,成了绣衣使的天字号密探,但却不似同在白虎司的自家兄弟朱富那般自在,也比不得其他三司杨林、曹正等人大权在手,今日好不容易可以脱下梁山这层外衣,直叫朱贵将数年来压抑的不满,顺着口舌倾泻而出。

    “宋押司却是说错了,乐和兄弟自有福缘,说起来也全靠宋押司将其派到汴梁盗甲,方才得了我家公子看重。”

    宋江闻言面色一滞,还没说话,孔明已经开骂了:“狗屁福缘,若非看在孙立哥哥、解家哥哥面上,谁将他一个只会吹拉弹唱的小娃娃放在眼里;公明哥哥与孙立哥哥提携你,你还真不识抬举!”

    乐和眼神复杂的望了眼站在宋江身后的一言不发的孙立,心下苦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往后不至于后悔今日之决定,自家这位姐夫,正是学得一身明哲保身的本事。

    乐和不说话,却不代表朱贵不说话,石秀曾与朱贵透露过,乐和是自家公子与汴梁城的青龙使燕青同时看重的人物,日后极大的可能便前往汴梁,与燕青一明一暗,共同负责汴梁的情报,其未来的身份地位,便当是主母之下,仅次于四方指挥使的存在。

    无论将来如何,今日这一份香火情,朱贵都得将其敬好了,便听得朱贵嗤笑一声,朝着孔明道:“提携?抬举?叫你毛头星还真未叫错,果然是个甚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你道今日是官家下旨招安你师父么?到了袭庆府你师父顶天了便做个秦统制当年的官职,孙提辖能再做回提辖便是走了好运,又能提携乐和兄弟什么?”

    朱贵一番话,却是将孔明怼的哑口无言,便见得孙立叹了口气,纵马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乐和,一副语重心长模样,道:“孔明兄弟的话虽有不妥,但亦是不无道理,自家人知晓自家事,你随我们跟着公明哥哥,无论如何总不叫你受了委屈,若只听他旱地忽律一面之言,去了独龙冈,依着你那点微末本事,又能混个甚名堂?”

    乐和闻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望着眼前这人,直感觉其虚伪到了极点。

    “孙提辖,这些年蒙你照看,叫乐和混了个小牢子的身份,往后便不必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便祝你前程似锦了!”乐和朝着孙立拱了拱手,无悲无喜的说道。

    孙立闻言,冷哼一声,怒斥道:“便是由我好话说尽,你就是听不进去,你这般做,对得起你姐姐么?”

    “家姐就不劳烦孙提辖操心了,自有乐和照顾,朱贵哥哥已经安排妥当,此时与花姐姐已经在去独龙冈的路上了。”乐和嗤笑一声,眼神淡淡的应道。

    见说此言,孙立浑身一震,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这位昔日的妻弟,这个平日里只晓得吹拉弹唱的娃娃,竟是如此果决。

    却未等孙立做出反应,一旁的霹雳火秦明双眼瞪如铜铃,青筋暴起,朝着朱贵喝道:“朱贵贼子,安敢如此欺我,你怎敢将我娘子拐到独龙冈去。”

    朱贵闻言,刚要答话,便瞧着乐和轻蔑的看了眼秦明,嗤笑道:“秦统制,此事怪不着朱贵哥哥,要怪你便怪你身旁的宋押司,或者怪你自己,宋押司与花知寨反目时,你可做过什么?早先阵前花知寨求死时,你可做过什么?此时你响起花姐姐是你娘子了,早些时候你怎么想不起花知寨是花姐姐的亲哥哥?”

    秦明听得乐和一番言语,却是愣在当场,这往日里性如霹雳的霹雳火,此时嘴唇蠕动却是说不出话来;其身后的黄信见了,叹了口气,对着秦明道:“师父,算了吧,花知寨已经死了,纵是花家妹子没走,师父日后又如何面对?”

    秦明呐呐无言,半晌后仰天长叹,心头只觉得万般憋屈,这位昔日的青州兵马统制,梁山头号大将,半晌沉默后,却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纵马出阵,隔着钱伯言几步翻身下马,躬身拜倒在地,道:

    “前青州兵马都统制秦明,愿招安相公麾下,牵马坠蹬,任凭差遣!”

第二百零四章:瓜分梁山(三)

    秦明这突如此来的一遭,却是将宋江整不会了,彻底慌乱,秦明的态度直如针插尿泡,顿时叫他泄了气,很是失态的上前拉住要纵马出阵的黄信,哭丧脸道:“黄都监也要学你师父么?”

    “公明哥哥,往日里你是山寨之主,诸位兄弟自然是以你为首,如今既然要招安,却是未必要紧着你。”黄信最后看了宋江一眼,手也不抬,礼也不行,留下目瞪口呆的宋江,纵马而去。

    片刻后,黄信翻身下马,在秦明身旁跪定了,朝着钱伯言拱手抱拳道:“前青州兵马都监黄信,愿随师傅秦明一道,招安相公麾下,牵马坠蹬,任凭差遣!”

    钱伯言见状,沧桑的面容上笑出几道显眼的皱纹,一一扶起秦明与黄信,道:“二位将军乃是昔日朝廷武将,一时行差就错,尚可原宥,今日改邪归正,实乃朝廷之幸。”

    秦明与黄信对视一眼,皆是慌忙行礼,道:“不敢当相公夸赞,日后唯以马首是瞻,不忘今日恩情。”

    “甚恩情不恩情的,都是为朝廷效力,为官家帮忙,二位将军且至张都监处歇马,稍后处理妥当此地事项,在一道返归袭庆府。”钱伯言一脸笑意的说道。

    秦明、黄信自无意见,忙纵马穿过战场,朝着头前的张清拱了拱手,汇入袭庆府的骑兵之中。

    那边梁山阵中,孙立此时一脸的复杂,千算万算,实在未想到还能这般操作。

    他本无意落草,但命运将他推入绿林,他仍没放弃寻找出头的机会,就是在这贼窝里,他也有一颗往上攀爬混得更好的恒心,可惜如今已经表态了跟着宋江招安,却是无法在学秦明一般,单独投诚,只恨恨的看了眼对面的乐和,也不去提自家娘子的事情,打马归阵。

    此时宋江满脸铁青,自己平日里所倚重的几员大将,花荣与自己背道而驰,两军阵前自戕生死不知;李逵此时被那武松捉了,五花大绑的捆着;连那平日里甚事都听自己的霹雳火,如今竟然单独投诚了;此时自己身边能依靠的,竟只剩下一个城府深重的孙立,与有勇无谋的穆弘。

    只时间由不得宋江多想,山寨之中,能有资格单独投诚的,只有昔日的青州兵马统制秦明、兵马都监黄信师徒、登州兵马提辖孙立、以及陈州团练使韩滔、颍州团练使彭玘五人,现下秦明、黄信已经单独投诚,孙立已经表态跟随自己,便只剩下韩滔和彭玘二人了。

    这二人乃是善战之将,必不能失去,往日里啸聚绿林还可用一帮草莽,但日后招安,能依靠的还得是韩滔、彭玘这般的战阵之将。

    宋江此时满心的无奈,心中恨急了秦明那厮,这二人本是板上钉钉的人物,落草不久正是心中念着朝廷的时候,却偏偏还得弄出些事来,宋江没来由心中生出一番虎落平阳的无奈来,却又有苦在心倾倒不出,唯有一双泪眼看向韩滔、彭玘二人。

    韩滔与彭玘相视一眼,皆是神色复杂,数月之前,自己二人尚且还是朝廷的一州团练使,随着那双鞭呼延灼征剿梁山,本以为是马到功成,却哪知命运开了个玩笑,呼延灼兵败水泊、仓皇而逃,却叫自己二人被俘虏,污了清白家声,被迫落草。

    本以为这辈子就是个当强人的命了,却偏偏又有了招安的路数,按说招安便招安吧,偏那呼延灼如今做了袭庆府的兵马都监,日后面对起来,却不是针尖对麦芒,哪有顺心如意可言。

    正值二人心中万般纠结之时,却听得耳旁传来万马奔腾之声,独龙冈数千骑兵齐齐纵马,马蹄踏下大地震动,声传云霄,祝彪在林冲、卢俊义的护卫下,纵马上前。

    拦着面前的梁山喽啰俱是纷纷让道,直叫三人三骑,直抵梁山阵中。

    祝彪端坐于马背上,眼神看向一旁的朱贵与乐和,先是朝着朱贵道:“朱贵兄弟这些年辛苦了,明日回冈后,定叫石秀那厮好好招待兄弟一番。”

    “公子言重了,小弟平日里听石秀哥哥提起其他兄弟所行之事,心中万分向往,只盼着早日归冈。”朱贵朝着祝彪行了一礼,言语恭敬道。

    “回去歇息几日,便叫许军师与石秀给你安排新职事。”祝彪莞尔一笑,转而望向朱贵身侧的铁叫子乐和。

    乐和在施耐庵可以说是一个实力深藏不露的人物,介绍其出场时:说他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诸般乐器尽皆晓得,学着就会;做事见头知尾,说起枪棒武艺,如糖似蜜介爱。

    可以说,施耐庵对乐和的塑造是带着十分宠爱的;按理说,以乐和的综合实力,他俨然又是一个浪子燕青,但事实上,祝家庄一役结束,乐和就被安排去朱贵的酒店帮忙,这一干就干到梁山一百零八好汉排座次,才被勉强提拔为戴宗的副手,做了军中走报机密步军头领的首位。

    只这人的光芒总是不会久被压制的,待得梁山一百单八将征剿方腊十步存一二时,乐和终于没有了别人的干涉和压制,能力得以尽情发挥,轰轰烈烈的干出了一番事业。

    在李俊成为暹罗国王的霸业途中,乐和屡设奇谋,屡建奇功,俨然便是换了一副模样,似被管乐附体、诸葛上升了一般。

    李俊在成事后亦是感慨:当初宋江何等才干,又有吴学究指点军机,卢员外等一般人物,梁山泊方成得局面,我本一介,全凭贤弟指教,来到海外,反成这个基业,岂不是侥幸。

    祝彪打量了一番乐和,朝其笑道:“乐和兄弟能随朱贵兄弟投我独龙冈,乃是祝彪的幸事,却有一重要职事托付兄弟。”

    乐和闻言,面色一滞,心下道:朱贵哥哥果然不曾欺瞒我;忙拱手道:“但凭公子吩咐,敢不以死效力。”

    “却是不要你效死,只让你去一个地方享福。”

    祝彪玩味一笑,也不再多说,却是面色一变,望向周遭,眼神最后停留在韩滔、彭玘二人身上,拱手道:

    “韩将军武举出身,彭将军累代将门,前番一着不慎流落绿林,实乃情有可原,方才祝彪与钱相公也言明,他招安我劝降,不知二位将军,可愿入我独龙冈?”

第二百零五章:瓜分梁山(四)

    如果说方才祝彪在梁山阵中,旁若无人的与朱贵、乐和叙话,对于这两个已经背反的人,宋江尚且只是觉得心中憋屈;但此刻在祝彪出言邀请韩滔、彭玘入独龙冈时,宋江却是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杀机。

    似乎察觉到宋江异样的眼神,祝彪好整以暇的回过头,一脸玩味的与宋江的视线在空中相对,笑道:“前番宋押司在东平府城前,曾与晁天王说起,阻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此刻祝某给韩、彭两位将军一个选择,想来宋押司不至于阻拦吧?”

    望着眼前这一脸笑意的青年,宋江直感觉心中万丈怒涛翻涌,双拳紧握在袖口之中,指甲刺入皮肉,滴落点点殷红,若非此时秦明出走、李逵被俘,花荣又已经自戕,身边能用的不过孙立与穆弘二人,实难与林冲、卢俊义这般天下驰名的猛人匹敌,否则宋江真想尝试一番将祝彪留在此地。

    半晌之后,宋江终究是低下了那本就不高傲的头颅,朝着祝彪拱手道:“人各有志,却不能强求,然今时不同往日,我梁山招安后亦是官身,前途光明,却如何会阻拦两位将军前程!”

    宋江若不会笼络人心,甘心落败,他也就不叫山东呼保义了,便见得宋江一言话毕,转头情真意切的望向韩滔、彭玘,道:“事到如今,无论两位将军作何选择,宋江都惟愿两位将军安好,只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独龙冈虽好,但却是卧虎藏龙,二位将军纵是一身本事不输于人,却又如何能轻易在卢员外、林教头、鲁提辖这么一班人中脱颖而出?”

    一旁的林冲闻言,便要说话,却见得祝彪微微摇头,当时便住了;宋江此言说得半隐晦半露骨,直叫祝彪也不得不佩服其之急智,这番话在外间人看了,却是有理,如今独龙冈独领一军之人,玉麒麟卢俊义、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赛桓侯杜壆、青面兽杨志等,那个不是驰名江湖的,似韩滔、彭玘这般人物,却是不稀缺。

    然而只有真的上了独龙冈,方才知晓,独龙冈甚都不缺,只缺人才;眼见着田虎造反在即,王庆、方腊大势已成,北方的契丹与女真打得越发激烈,无论是祝彪,还是闻焕章、许贯忠等几位军师,皆是求才若渴。

    但有一点,祝彪与原本轨迹中的四大寇不同,对于人才,祝彪一向是宁缺毋滥,原本轨迹中那些劣迹斑斑、心思不纯之人,祝彪绝不会接纳;韩滔、彭玘虽本事不俗,然无论是原本轨迹还是如今,这二人被擒后皆是二话不说的投降,却也叫祝彪心中存疑;此时故意不接宋江话头,只等这二人做出选择。

    这时韩滔与彭玘对视一眼,上前对宋江道:“承蒙公明哥哥抬举,叫小人在此落草,还愿公明哥哥与诸位此去前程似锦,小人和彭玘兄弟就在此拜别了!”

    虽是早有预料,话到临头宋江依旧是面色一暗,当下实无他法,唯有苦笑一声,只见他脸上挂着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执住韩滔、彭玘的手道:

    “既如此,宋江也实不敢再强留二位将军,只望二位日后飞黄腾达,还请二位将军谨记,我等分开也是兄弟,东平府与袭庆府相隔不远,日后莫断了情分!无论何时何地,宋江的大门时刻为二位将军敞开。”

    韩滔、彭玘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人的表演,实在难以想象自身与其的情分何时到了这般深重的地步,心中不由得庆幸方才的选择,只在宋江这等厚黑死脸的人面前,还真是半点犹豫不能有。

    当下二人强忍着浑身暴起的鸡皮疙瘩听宋江说完这些话,睁开宋江的手臂,彼此对视一眼,不再半分犹豫,朝着祝彪躬身拜道:“败军之将,蒙祝防御使看重,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祝彪微微一笑,当下只在梁山万军之中,翻身下马,扶起韩滔、彭玘二人,正色道:“别的祝彪不敢说,只有一句,二位将军日后定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

    韩滔、彭玘二人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抬头时正好对上林冲与卢俊义的眼光,只见这两位驰名江湖的英雄对着自己二人一脸笑意的点头,顿时让这百胜将与天目将感觉心头一热,神情略微恍惚。

    一旁的宋江再也没眼看这边,只迈出步子,将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催命判官李立、白日鼠白胜汇聚到一处。

    也不知宋江低声细语说些了甚话,便叫这十来人尽皆点头,选择跟随。

    这些人除了李忠、周通、白胜,其余人都是宋江死党,夹袋里的人物,铁定是要跟随宋江的,便是李忠、白胜二人,也是与现下独龙冈的九纹龙史进、托塔天王晁盖有些间隙,又无多大本事,便是想不跟宋江走也不行。

    搞定了剩余的头领,宋江一时间也是心情大好,望向身后满满当当二十员头领,心中也是有了些底气,转身走至祝彪身前,拱手道:“泰山君,前番之事却是宋江草率,在此给你赔礼,如今我梁山一伙已经受了钱相公招安,便请泰山君放归我铁牛兄弟可否?”

    祝彪回身看了眼老神自在的钱伯言,这个老狐狸打着招安的旗号,除了最开始与接纳秦明、黄信时说了说了几句话,便一直冷眼旁观,直叫祝彪心中由不得不警惕。

    向后方招了招手,便见着武松押着李逵穿阵而来,到得梁山阵中,方给这蛮牛解了绑,这厮便健步如飞的混入人群,扯着嗓子便要说话,却被穆弘一把扯住,捂住了嘴。

    这是宋江早便吩咐穆弘的,接到李逵,无论其要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说出口,若真叫这厮扯着嗓子嚎叫几声,道出是非来,便前功尽弃了;此番过后,依着自己对这厮的了解,揉圆搓扁,皆在一念之间。

    祝彪颇为好笑的望着眼前这一幕,也不再与宋江虚与委蛇,只玩味的看了宋江一眼,笑道:“宋押司,李逵还给你了,但有一句话也需说给你听,方才你所言梁山全伙受了钱相公招安,这句话却是不对,你所代表的只是你身后的这二十来位头领,你周遭的万余喽啰,才是实际的梁山!”

第二百零六章:瓜分梁山(五)

    只在宋江与一众梁山头领面面相觑的表情中,祝彪朗声开口:“梁山一伙啸聚山东,今虽蒙袭庆府钱相公包容招安,然昔日攻州破府,多有裹挟良民之举;今有上山前身家清白者,皆可放归原籍,重做良民,不作追究。”

    此言落罢,一石激起千层浪,梁山万余喽啰,一片哗然,宋江蓦的反应过来,顿时牙呲欲裂,额头青筋暴起,双眼赤红的望向祝彪,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要择人而噬。

    “泰山君所言可是真的?真能放咱们回归原籍,重做良民?”有胆大的梁山喽啰,站在人群中,一脸兴奋的喊道。

    祝彪莞尔一笑,全然不理会宋江一伙如尖刀般锋利的眼神,正色道:“祝彪以声名起誓,方才所言句句真实,此言袭庆知府钱相公亦可作证。”

    说完此言,祝彪回头望向钱伯言,感受到祝彪的目光,钱伯言缓缓抬头,随着而来的是梁山阵中数千希冀的眼神,此时被祝彪出言架住,钱伯言也无法再继续冷言旁观,纵马上前几步,沉声道。

    “祝防御使所言不假,今日本官招安梁山,却不做裹挟,但有愿意从良归籍者,皆可至梁山周遭各州府衙门讨要身份文书;当然,本官上任袭庆府知府时间尚短,州府兵马尚未聚齐,此番招安,也同样欢迎诸位投军袭庆府。”

    钱伯言此言落罢,方才堪堪躁动的梁山万余喽啰,如今已是人声鼎沸。

    这些人终究不是山寨头领,绝大多数上梁山前都是老实巴交的乡野务农之人,如今将脑袋拴在裤腰上,每日里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所得亦不过是三餐温饱;若能有机会过上安稳踏实的日子,谁又愿意上山落草,背着一个贼寇强人的身份。

    这一份突如其来的打击,却是叫宋江那颗刚刚愈合的心,瞬间破裂开来,望向眼前不远处的那一老一少,今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宋江不由的自脊背处升起一顾贯穿全身的凉意来。

    这两位梁山周围最有权势之人,似乎从钱伯言那一句“招安”开始,便拉开了瓜分梁山的戏幕。

    没了秦明、黄信,还有孙立、穆弘、李逵;没了韩滔、彭玘,还有十余位头领;但没了梁山这万余喽啰,便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那袭庆府尚且有双鞭——呼延灼与没羽箭——张清两位兵马都监,不说自己招安后是否在官职上能略胜一筹,单说今日最后留下的兵马,有了秦明的横插一脚,到了袭庆府自己却又能分到多少。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落草水泊山头。他年若得报屈仇,血染独龙冈口。

    此刻的宋江心底升起一股比过往四十年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野心来,心下暗自嘶吼道: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终将有一日,我宋江也要成为下棋者,再不做任人摆弄的棋子。

    但见的宋江面上的沉重顷刻间烟消云散,片刻后拿出那一副山东呼保义的诚恳面容来,转身朝着梁山万余喽啰喊道:

    “昔年宋江流落江湖,全靠山寨数万兄弟抬举,做了梁山之主,数年来诚惶诚恐,一心只盼着能带着大家奔个好前程;今日万幸,蒙得钱相公招安,又有祝防御使周全,能使众兄弟回归良籍,摆脱强人身份,诸位兄弟莫要迟疑,但有愿意归籍从良者,宋江当发放盘缠路钱,绝不阻拦。”

    说完此言,宋江叫孙新、顾大嫂等人取出下山时带出的金银,又叫身边众头领拿出随身积蓄,不多时,七八箱装着金银铜钱的箱子摆着战场中,日后照耀下,泛起阵阵金银之光。

    一时之间,梁山万余喽啰,人头涌动,一片哗然,争前恐后的围观上前;在宋江一番义薄云天的发言后,又见了这般多金银钱财,本来躁动的人群,却是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此时那梁山阵中,穆弘、李逵等人或许只感觉自家哥哥果真是义气,但却依旧有那么几人,心中震颤;孙立与自家兄弟、弟媳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难言的情绪,似惊讶,亦似恐惧。

    “好可怕的心计,好高明的手段呐,晁天王,咱们败的不冤枉。”吴用眼神中的凌厉一闪而过,半晌后只在心底无言的感叹。

    一旁的戴宗将吴用的眼神尽收眼底,这位自己的旧时相识,从自己在江州归顺了宋江开始,便一直与自己不相往来,如今不仅是没了晁盖,连带着梁山也没了,戴宗却是多少有些理解吴用的心情,只沉默片刻后,在吴用耳边低语道:

    “学究,往事已矣,莫要再追究了,如今梁山也没了,你再去深究,最后又能得到甚么?”

    吴用闻言,转过头颇为诧异的看了戴宗一眼,低声笑道:“戴院长之言,小生受教了,今后定当好生辅佐宋哥哥,求个前程。”

    “学究心里有数便好!”戴宗与吴用眼神交汇,当下只微微点头,也不管其是真心还是假意,响鼓不用重锤,眼前这秀才是聪明人,定能明白自己话中之意。

    梁山阵中,祝彪端坐在马背上,此时心中亦是感慨,深深的看了眼宋江,却是未曾想这人到了如此境地,还能有这般手段,即便是身为对手,祝彪也不得不叹服。

    若不出预料,最后出走的梁山喽啰必定只会是极少的一部分,祝彪也不愿再费口舌去搅乱宋江的谋划;不说自己对梁山喽啰没有兴趣,便是有兴趣,以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资格去招募收容这些人。

    没有再逗留的必要,祝彪调转马头,领着林冲、卢俊义、朱贵、乐和、韩滔、彭玘回归本阵。

    纵马路过钱伯言身旁时,戏谑一笑,道:“钱相公,只盼你莫要引狼入室,毁了你在袭庆府的大好局面。”

    钱伯言将目光从宋江身上收回,压下心中的想法,同样是戏谑一笑,应道:“对于看得见的居心叵测,老夫从来不惧,只有那些看不见的野心之辈,才叫人心中恐惧。”

第二百零七章:程门立雪

    腊月初八,瑞雪交加,满城红豆飘香,祛疫迎祥。

    东平府府衙后堂厢房,几碟精致的小菜,与两碗鲜红的赤豆粥摆放在饭桌上,一身朴素常服的程万里与自家闺女端坐在桌前,小口的用着早膳。

    方吃不到几口,程万里缓缓的放下碗勺,抬起头来,屏退左右,一脸慈祥的望着眼前出落的娉娉婷婷、国色天姿的闺女,片刻后沉声道:“婉儿,当真不悔么?”

    “爹爹,女儿不悔,兄长定会真心待我!”程婉儿扬起一张明媚如花的笑脸,朝着程万里盈盈笑道。

    程万里闻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道:“三郎虽是枭雄之心,却不失君子之性,爹爹从不担心他是否会真心待你,只独龙冈如今虽是看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若将来三郎举事,必定是朝野震动,大军围剿只在旦夕之间,你却是免不了要跟着车马奔波,扈家丫头自幼弓马娴熟,倒是无妨,你这身子骨,如何熬得住?”

    这一份来自父亲的舔犊之情,却是叫程婉儿微微红了眼眶,一双清澈的眸子水光盈盈,微微笑道:“爹爹,您所担心的事情,兄长早便与我讲过,兄长曾言,当他举事之时,或许已经,没有朝廷了。”

    没有朝廷了?

    程万里浑身一震,其虽是祝彪坚定的支持者,也曾听祝彪提起过北边的事情,但对于这在大宋为官十余载的知府而言,大宋朝百年沉淀,纵是那契丹人如是中天,大宋没有燕云十六州的屏障时,潘美、杨业、曹彬等人依旧能与其打得有来有回。

    大宋朝百万禁军,数十万西军精锐,程万里实在难以置信那新崛起的女真人,竟能做到契丹人都不曾做到的事情,使中原没有朝廷的地步。

    只无论是程万里,还是现今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只在一年后,因着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巨大诱惑,北宋朝廷将会做出立国以来做荒唐错误的国策,联金攻辽,与金国签订海上之盟。

    两次大军攻燕,皆是大败亏输,不仅葬送了禁军大半家底,也把宋朝的腐朽虚弱,暴露无遗;赵佶、王黼、童贯等却自称是“不世之功”,大肆庆贺,童贯上“复燕奏”,把一系列败仗说成是胜仗,吹嘘“凯旋之师”。

    王黼、童贯、蔡攸等都加官进爵,百官纷纷上表祝贺,又立“复燕云碑”纪功;北宋王朝亡国在即,徽宗君臣却欺人自欺地陶醉在所谓“收复燕云”的美梦之中。

    终是在短短的两三年后,金军南下,西夏复乱,种师道气愤致疾而死,折家祖坟被挖,西军主力因靖康之变分崩离析,富平之战后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北宋由此亡国。

    无论心中如何想,程万里终究是不愿与我自家心头肉的宝贝女儿,在其定亲之日,谈论国家大事。

    便见得程万里面颊上露出一抹慈祥,笑着对程婉儿说道:“你娘亲走的早,爹爹又忙于公事,自小你便由奶娘带着长大,好在让你长成了个知书达理的小娘子,你未来官人若行之事凶险,既然你一心爱他,爹爹就算是舍了这条性命,也得为你挣个名分。”

    程婉儿听罢言语,泪珠儿似珠帘般掉落,投入父亲怀中,轻声道:“爹爹待女儿极好,女儿并无失去娘亲的悲苦,女儿不要爹爹拼命,兄长说过,成婚之后,扈姐姐虽是祝家主母,但也不会丢了女儿的名分地位,日后所出,也无嫡庶之别,皆可继承祝家家业。”

    程万里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有些话太过复杂不堪,其终究对着自家心灵纯净的女儿说不出口,只心下暗道:傻丫头,若将来三郎未成事,不过一死,倒也干干净净;若真成了事,很多事情便由不得他了;纵是爹爹不为你争,也有人为扈家丫头争,或是其女子争。

    ......

    东平府府衙前,今日又是一番锣鼓喧嚣,红旗招展,里里外外围了数圈的百姓,只今日却不似月前那般,百姓们皆是面带笑容,心中敬仰的望着人群中的红衣青年。

    “道长,这程知府打得甚主意,怎半天不开府门?”祝虎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朝着一旁手执聘书的公孙胜问道。

    公孙胜面色微变,低声道:“程知府一来是心中有怨气,前些日子董平背反,梁山大军攻城,咱们虽援救解围,但却使得数千百姓为贼裹挟,又有千余守城士卒战死,程知府怕是怪罪公子援救不及时,也怪公子心肠太狠。”

    见说此言,祝虎却是一愣,当日自家兄弟听闻梁山攻打东平府,却是第一时间便发兵了,但中途却因宋江迟迟不曾攻城,做了些耽搁,挑着最关键的时候入场,如此算下来,东平府前番损伤,确实也有自家的原因。

    “二来呢?”祝虎沉默半晌后,再问道。

    “二来就比较复杂了,二公子得试着去理解。”公孙胜莞尔一笑,道:“二十多年前,龟山先生杨时、廌山先生游酢欲拜伊川先生程颐为师,伊川先生瞑目而坐,二人侍立,待伊川先生觉醒,门外之雪已有一尺深,这便是民间流传的‘程门立雪’,今日程知府也想叫公子行一番杨时、游酢之事,一为见公子对程小娘子的真心,二就更复杂了......”

    “不说了,不说了,听得俺脑袋疼!”祝虎见公孙胜又说了句复杂,直摆手道。

    听得二人言语,祝彪回过头,望向二人,自家这个二哥性如霹雳,跟着王教头学了数年,武艺倒是有长进,却未学得半分沉稳老练;然虽是难当大任,倒是深得鲁智深、武松、卞祥等人喜爱,引为知己好友,比大哥祝龙反倒在冈上众人中吃得开。

    “二哥,稍安勿躁,咱们是来下聘的,又不是来打仗。”祝彪笑道。

    祝虎闻言,摸了摸后脑勺,揶揄道:“前些年迎扈家妹妹进门时,那个痛快,哪知今日这般多礼节,早知如此,叫大哥来便是。”

    “胡说甚么?扈成兄弟与三娘子自幼相熟,太公又是看着咱兄弟长大,自是方便;程知府诗书传家,程小娘子待字闺中,咱们自当慎重,礼节悉数到位,在此等上一时半刻打什么紧,偏你这般多言语。”一旁的长兄祝龙听得祝虎言语,眼神一瞪,朝着其低声训斥道。

    祝虎闻言,打了个激灵,低着头不敢搭话;祝彪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水浒原文中对祝彪外的祝家其余两子刻画略显粗糙,这些年祝彪却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两位兄长性情的截然不同。

    大哥沉稳干练,二哥性格暴烈,但偏偏天不怕地不怕的祝虎,就是怕自家兄长祝龙,找谁说理去。

    未等祝彪多想,府衙大门缓缓打开,管家老程提着一面铜锣信步走出,朝着祝彪等人施了一礼,便将手中铜锣敲打,高声道:“恭请祝公子入府下聘。”

第二百零八章:翁婿交底

    柳绿桃红莺燕语,良辰吉日,遍洒烟花雨;喧天鼓乐笙歌缕,好友齐聚,贺语齐声聚。

    比翼双飞开新宇,琴瑟合奏神仙侣。

    府衙后堂,三书六礼下聘,红绿书纸互递,公孙胜尽职尽责的充当着下聘礼人的身份,与管家老程认真的核对着聘礼与文定数目。

    书房内,只有程万里与祝彪这对未来的翁婿相对而坐,程万里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青瓷白碗茶盏,茶盖轻轻磕着杯沿,朝着祝彪道:“三郎,老夫就这一个女儿,有句话,你今日需应承我!”

    祝彪闻言,身形一正,道:“叔父请讲?”

    “老夫就婉儿这么一个女儿,到了这个岁数,也不求自身,自愿她余生能得康乐,今日你需答应我,无论日后你是何身份,都不能叫婉儿不能受任何委屈!”程万里正了正身形,朝着祝彪一脸正色的说道。

    见说此言,祝彪站起身来,朝着程万里拱手道:“叔父放心,祝彪定好生对待婉儿,不叫她受任何委屈。”

    程万里深深的看着眼前的祝彪,眼神中带着审视,面前这青年自己也算是看着成长的,从一个青涩少年,变成如今这般一个庇护着数万人的参天大树,纵是自己一府之尊,也依附与他。

    “三郎,今日是你与婉儿大喜的日子,有些话老夫本不该说,但却憋在心头不吐不快,将来你到底作何打算?”程万里一脸郑重的问道。

    祝彪重新坐下身来,朝着程万里看了眼,沉声道:“叔父,过往咱们虽亲密无间,但有些话三郎却是不好言说,想着事不可为时,也给您与婉儿留条后路;只如今既然我与婉儿即将成婚,咱们成了一家人,有些话我也不避你了。”

    浅饮一口茶,祝彪继而道:“如今大宋朝已经是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大宋国策以文御武,纵是有百万禁军、数十万精锐西军,也是无用;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皆有不臣之心,造反只在一两年间,虽不至于能覆灭国祚,但却将掀起起义的浪潮;北边的女真人如日方升,百年霸主辽国已是强弩之末,偏偏朝廷里的诸位还做着联金抗辽,收复燕云的打算,真是白日做梦,那辽国覆灭后,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大宋。”

    “那女真人真有那般可怕吗?”程万里面色凝重,犹不相信道。

    可怕?女真人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无南雁飞。

    两度围困开封,忠臣良将死绝,徽钦二帝被俘,上至妃嫔、帝姬,下至族妇、歌女,皆亦金银定价;被掠者日以泪洗面,虏酋皆拥妇女,恣酒肉,弄管弦,喜乐无极。

    被俘虏的三千多人宗室队伍,到达燕京后,只剩下一千几百人,而且十人九病。

    前有五胡乱华,后又金、元之祸,游牧民族统治下的汉人,便如同奴隶一般,在北宋灭亡后,金国规定:凡汉人、渤海人不得充猛安谋克户;猛安谋克之奴婢免为良者,止隶本部为正户;凡没入官良人,隶宫籍监为监户,没入官奴婢,隶太府监为官户。

    沦陷区里大量的汉人都被抓去当奴隶,用铁索锁住,与牲畜一般,标价出售。金国的奴隶主们把奴婢当成自己的私人财产,因而成为奴隶的汉人不仅没有任何平等权利,就连生命也掌握在奴隶主的手中。

    北宋末年,仅黄河以北的河北路一地人口就超过千万,而在金国灭亡北宋三十年以后,包括秦岭淮河以北的广大辖区的总户口数却只有三百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岳武穆这首《满江红》流传千古、响彻后世,成为无数汉人心中的呐喊。

    祝彪神情肃穆,抬头望着程万里,沉声道:“女真人的可怕,比我所讲的更为恐怖,叔父想一想五胡乱华是甚场景,将来辽国灭亡后,女真南下,我大宋就会是甚场景。”

    程万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依着自身对祝彪的了解,其不至于妄言,心头倒是对此信了几分,眼神望向祝彪说道:“既如此,三郎是如何打算的?”

    “方才所言虽是严重,但也不至于太快,接下来的几年时间,独龙冈将尽一切努力发展,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皆是我发展壮大之机,待得金人南下之际,便是独龙冈高举义旗,一呼百应之时。”祝彪抬头望向程万里,言语慎重的说道。

    见说此言,程万里微微垂头,眼神中闪过阵阵光芒,不得不说祝彪的想法有些石破天惊,但却是一个无比波澜壮阔的想法,依着如今其泰山君的名望,若真是金人南下,朝廷无能,其顷刻之间便能在山东之地拉起无数人马;若能坚持一年半载,那真就是敢叫日月还新天了。

    程万里抬起头来,眼神直直的望向祝彪,道:“你想做什么,老夫都可以帮你,只我还在任东平知府一日,东平府便一日是你的,老夫还是那句话,无论将来你是何身份,都不能叫婉儿受半点委屈。”

    祝彪点了点头,也不再多做承诺,对于程万里这般人物,再多的承诺都不如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来的安心。

    翁婿之间又闲话几句,便一道出了书房,此时公孙胜与管家老程皆是迎上前来,与各自主人耳语几句,便见得祝彪朝着程万里拱手道:

    “既然事情已经妥当,三郎便告辞了,我留下卢员外与二哥一营兵马明日护送婉儿到独龙冈,青娥已经安排了扈家庄原来的院子给叔父等人居住,十日后,便前来迎亲。”

    程万里闻言,点了点头,临出门时,却见着程婉儿的贴身丫鬟快步而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祝彪,道:“公子,这是我家娘子亲手缝制给你的。”

    祝彪接过香囊,细细看了,上面绣着一对精致的凤凰,伴着一对小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第二百零九章:妾当作蒲苇

    “公子,我家娘子说,她想对你说的话,都在这香囊里。”那丫鬟一袭青衣,对着祝彪盈盈一礼,开口道。

    祝彪闻言,将香囊小心的打开,里面却是未有任何的珍稀香料,只有一团褐色的如丝线般的物事,祝彪会心一笑,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回香囊中,贴身揣入胸口。

    “你回去告诉婉儿,就说她的心意我都知道了。”祝彪望着丫鬟微微一笑道。

    却见那丫鬟微微摇头,道:“禀公子,我家娘子还说了,昔日公子迎娶扈家娘子时,一连做了九首诗词,今日是定亲之事,咱们娘子也要公子赋诗一首。”

    祝彪点了点头,引着丫鬟转回书房,取了取了笔墨纸砚,略作思索,挥毫而就。

    丫鬟见了,忙上前吹干墨迹,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一脸笑意的朝着祝彪行了一礼,快速的跑将出去。

    祝彪亦是随之走出了书房,与程万里见礼告辞,独龙冈与东平府虽相隔不远,但未避免意外发生,还是将程家人先行接到扈家庄的位置,这也是扈青娥与程婉儿商量好的事情,在扈青娥出嫁的地方出嫁,姐妹虽有前后之分,却无身份地位之别。

    是以祝彪定亲后便要先行,免得明日程婉儿起行时撞见,坏了习俗礼仪。

    出了东平府衙,祝虎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朝着祝龙道:“大哥,三郎不是魔怔了吧,方才直望着那香囊里一团干草发笑?”

    “什么干草?那是蒲苇!”祝龙白了自家兄弟一眼,没好气道。

    “蒲苇不就是草么?”祝虎瞪大了双眼,显然祝龙的言语之意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祝龙面色阴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就你这厮,却又哪知道甚叫‘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竖子不可教也!”

    “不知道就不知道,骂人干啥哩!”祝虎低着头不看自家兄长凶厉的眼神,口中嘟囔道。

    祝龙懒得再搭理这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母亲早不再世,却是没办法再将这厮塞回去。

    府衙后院程婉儿的暖阁内,丫鬟将方才拿回来的笔墨递给自家娘子,一脸笑意的说道:“娘子,祝公子这首词,便是婢子这只认得几个字的人,都觉得极好哩。”

    程婉儿明媚一笑,展开纸张,一首《木兰花》跃然纸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不似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今日愿。”

    细细的看完这首词,程婉儿已是泪眼婆娑,当看到写在最后的落笔时,眼眶中的泪珠便是再也忍不住了。

    定亲日赠吾妻程婉!

    “人生若只如初见......比翼连枝今日愿.......”程婉儿口中浅吟低唱,泪珠儿滴滴滑落,只觉得一颗心被填的满满当当,再无半分迟疑。

    那丫鬟见此一幕,也是跟着掉泪,哭着哭着竟是哭出了声来,程婉儿听着声响,疑惑的望向那丫鬟,展颜笑道:“小青瓷,你跟这哭什么?”

    这丫鬟乃是程婉儿奶娘的女儿,程万里为其取名青瓷,与另外一位程婉儿生母留下的大丫鬟白璧,二人一道陪着程婉儿长大,可以说是这世间,除了程万里、祝彪以外,与其最亲的人。

    青瓷丫鬟蓦的住了,微微愣神道:“婢子也不知道哭什么,只见娘子哭,便跟着哭。”

    见说此言,程婉儿调笑道:“我哭不打紧,你要是再哭,待会儿白璧姐姐回来瞧见了,看你怎么办?”

    青瓷闻言,忙抹干了脸上泪痕,在这暖阁中,自己的地位可是最低的,若真叫白璧姐姐瞧见自己哭鼻子,就没有好吃的了。

    “娘子,你出嫁了,我和白璧姐姐怎么办啊?”青瓷靠着程婉儿身旁坐下,低声道。

    程婉儿听了,微微笑道:“你们自然是我的陪嫁丫鬟,随我一起嫁去独龙冈呀,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是不是......”青瓷似拨浪鼓般摇着脑袋,弱弱的说道:“我听娘亲说,陪嫁丫鬟可惨了,要给官人娘子暖床,还得洗衣做饭......”

    “嬷嬷吓你的,独龙冈有很多像你和白璧姐姐这般的贴身丫头,锦儿是贞娘姐姐的丫头,如今嫁给了郭盛兄长,红衣是青娥姐姐的丫头,将来怕是也会嫁给许军师。”程婉儿莞尔一笑,继续说道:

    “兄长的独龙冈和外面不一样,会尽可能的给所有人少一些束缚,兄长不会要你做通房丫鬟的,冈上多有英雄尚未成家,小青瓷快快长大,将来娘子也给你寻个好亲事。”

    青瓷听完这番话,顿时红了脸,片刻后灵光一闪,道:“白璧姐姐年纪到了,娘子先给白璧姐姐寻个亲事吧。”

    这话说完,顿时便后悔了,只见暖阁门被推开,一个颜色姣好的白衣丫鬟走了进来,正是昔日与程婉儿一道去独龙冈的白璧。

    便见得白璧上前轻轻捏住青瓷的脸颊,笑道:“昨夜谁求着我日后在独龙冈护着你,怎么?现在听了娘子说没人欺负你,就这般急着要赶我走么?”

    青瓷闻言,泪眼婆娑,急的说不出话来,白璧也未多与其纠缠,片刻后便松开手,对着程婉儿说道:“娘子,祝公子的聘礼堆满了后衙,婢子与程管家问过了,怕是价值不下十万贯。”

    程婉儿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望着眼前的笔墨,柔声道:“再多的聘礼,都不及这首词!”

    见说此言,白璧眼神朝着程婉儿身前的笔墨上看去,想着今早府衙门前的情景,会心一笑,道:“娘子喜欢便好,婢子只盼着娘子日日都似今日这般高兴,夫人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听得这般话,程婉儿却是又红了眼眶,将头埋进白璧怀中,肩膀微微耸动,低声呢喃:“娘亲,婉儿要出嫁了......”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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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之祝王朝介绍:
这一年,东京城内,道君皇帝正揣摩着廋金体,搜刮着天下奇石。
这一年,白山黑水之间,一个彪悍的民族已经迅速崛起。
这一年,黑三郎刚刚当上押司,方教主高呼着摩尼教;田虎还是个破落猎户,王庆正在段家倒插门。
这一年,山东地界独龙岗上,一位现代青年望着北宋末年的烟火人间,种下了一个力挽天倾的理想!!水浒之祝王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之祝王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之祝王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