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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希行     楚后txt下载     楚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旁观

    酒楼里打架也是常见的事。

    听到喧嚣,很多客人们还笑起来。

    “这才叫少年,还有力气打架,你我这般年纪就打不动。”“意气风发啊。”“少年人的感情就是打出来的。”“不打不相识嘛。”

    旁边的人忙又说:“不是少年打少年,是少女打少年。”

    这话让笑声一凝滞,这——肯定是惹了情事了。

    这也没什么,公子不风流枉少年,但女子就不像话了。

    “真是世风日下。”一些年长的客人们摇头,“如今女子们也能到处乱跑,抛头露面,出入酒楼茶肆。”

    “说不定是烟花女子呢。”“烟花女子更不应该了,情义都在楼里,出了楼还敢闹,有失操守!”

    但又有新消息传来“不是风流事,是一家人,妹妹打哥哥。”

    “那更是世风日下!”年长的客人们羞恼成怒,重重地拍桌案,“没大没小不尊不敬不忠不孝。”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惊讶,听到第一声喧闹说打架时,邓弈正跟一个老者说话,只略停顿了下,就继续说话,直到那老者忍不住好奇去跟别人议论,他才安静退开,穿过到处议论张望的人群,寻了酒楼的管事,在柜台给老者这边结账。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账房都忍不住张望,“怎么兄妹还能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

    邓弈倚着柜台,拎着钱袋晃啊晃,说:“总有该打的理由吧。”

    账房看他,笑着说:“大爷,你倒是一点都不稀罕啊。”

    邓弈笑了笑:“看过几次了,不稀罕。”

    ......

    ......

    “这一点都不稀奇!”

    三楼的女孩子们也正又气又恼又恨恨地说。

    一开始听到了这边喧闹,因为能看到打架有些兴奋,待婢女们兴奋地跑回来说“打架的是楚昭,楚昭在打她哥哥。”之后,女孩子们就没什么兴奋——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她打人成瘾了!这见谁打谁啊!”

    “还说不跟我们玩,我们怎会跟她玩。”

    女孩子们又是气又是愤,齐乐云尤其生气,看着对面被廊柱挡住的身影:“她在这里打架,扰了谢三公子的雅兴,真是讨厌!”

    .....

    .....

    廊柱后的身影没有丝毫的晃动,在他四周的人低声询问,然后带着歉意说:“原本选个雅致的地方,没想到雅趣楼如今变成这样,扰了你清静了。”

    “不会。”谢三公子的声音带着笑意,“心远地自偏,心静则清静。”

    围坐的年轻人们都笑起来,抚掌说声没错,于是都专注地看桌案上的诗词画作,对四周的喧嚣浑不在意。

    .....

    .....

    高楼上有不在意的,一楼也有不在意的。

    坐在一楼的人本是更喜欢热闹,毕竟这里距离听书唱戏最近,选这个位置也是为了热闹。

    打架才起的时候,正愁看不到说书唱戏的一楼客人们纷纷跑到中厅向二楼上看,一边看一边起哄。

    一楼里面的那几个锦衣年轻人也正是最爱看热闹的时候,但没去看。

    因为要去的时候被同伴嗤笑。

    “女人打男人,有什么可看的。”他靠着围栏,举着酒壶,“打的不热闹,不管谁赢了,都可笑,想看打架,就要看热闹的,比如南军和北军,比如齐都尉和贾都尉——”

    那倒也是,一个男人能被女人打,可见弱不禁风,一个男人要是打女人,也算不上本事。

    年轻人们哈哈大笑。

    “你小子,刚回来就撺掇两个头儿打架啊?”

    “小心他们先把你揍一顿。”

    “燕来,我可听说了,你和你的侄儿也常常打架,下次打的时候叫上我们看看。”

    年轻人们说笑着,丢开二楼的热闹,伴着楼里的喧嚣起哄声,继续划拳摇骰。

    ......

    ......

    雅趣楼也不可能真让这兄妹两人打的没完没了,店伙计带着几个妇人又是劝又是拉,将两人分开了。

    楚柯哪里还有先前风流倜傥得意少年的模样,躺坐在地上,衣衫头发都乱了,鼻青脸肿,鼻血都流出来。

    他抬手擦了一下,看到手背上的血,又是气又是痛又是悲差点晕过去:“楚昭你疯了!”

    楚昭只是发髻微微有些乱,她将发丝掖好,站着居高临下冷冷说:“我先前怎么跟你说的?你再敢说我爹的坏话,对我爹不敬,我打死你!”

    楚柯抬脚踢桌案,发出砰砰声,悲愤交加:“我说的是坏话吗?我说的是事实!”他伸手指着四周,“你问问大家我说的哪个不对?”

    楚昭看了眼四周,四周的年轻人有畏惧的但更多的是不屑,还有人在冷笑。

    “楚小姐。”一个年轻人靠着栏杆,适才打起来的时候,他稳坐不动大呼小叫看热闹,此时似笑非笑说,“可能你不想听,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外人可以不说,阿柯公子作为亲人想起来了,心里难免难过,发发牢骚而已,你可以打外人,比如我妹妹,但自家亲人还是不要打了吧?毕竟当年你父亲让亲人伤心的时候,他们也没打你父亲啊。”

    妹妹,这就是阿乐说的梁家公子吧,看看这一副煽风点火的样子,楚柯真是昏了头了,还跟梁家的人来往,上一世说不定就是这梁公子把他煽动去外地当冤大头送死的。

    楚昭看着他问:“你是梁家什么人?”

    年轻人笑了笑:“我是梁蔷,跟楚柯公子与楚昭小姐一样,我唤梁沁为堂妹。”

    他自报家门,见这个原本不认识或者假装不认识的女孩儿脸色微微一变,视线凝视。

    “你是梁蔷?”楚昭问,“梁寺卿是你伯父?你父亲是梁籍?”

    竟然知道他父亲的名字?

    梁蔷略有些惊讶,说:“没错,就是我,楚小姐不认得我也不奇怪,我父亲一个读书人,功不成名不就,我们一家也拖累了梁氏和伯父。”

    楚昭没理会他话里的暗讽,神情有些复杂,说起来她真有些羡慕梁寺卿,那一世梁寺卿失势狼狈离京,世道乱了后,梁寺卿的兄弟梁籍,投笔从戎,梁籍的儿子们也极其奋勇。

    有个叫梁蔷断了一条胳膊,依旧单臂持刀不下阵,萧珣在朝堂上大赞,为梁氏封官加爵。

    梁二老爷一家人杀出一条血路,让梁氏起死回生——

    原来这个就是断臂的梁蔷,楚昭认真看他几眼,视线再落在楚柯身上,就更愤怒了。

    “你有什么好说的?”她喝道,“我父亲不扶助你?楚柯,当初我父亲小时候让你练武,你怕苦怕累哭闹不肯,后来又让你来边郡入兵营,你呢?三个月不到,就哭喊要回京,说什么宁愿一辈子无人知晓,也不要拿命换功业,你怕苦怕累怕死,怎能怪我父亲不扶助你?”

    听她说出了旧事,再看四周好奇惊讶的眼神,楚柯很羞恼:“我,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不是谁都能练武的!还有,我去边郡,我还小,叔父不仅让我当小兵,还竟然让我去跟西凉兵对战,这哪里是扶助我,这是要我死!”

    他去边郡想的是有楚岺做靠山,自己又是个读书人,怎么也得当个将官吧,谁想去当个小兵每天被捶打,他长这么大,爹娘都没舍得打过!

    楚昭冷笑:“你年纪小,梁蔷公子比你还小呢,他就不怕吃苦,下马能提笔写字,上马能提刀射箭,你问问他,受的苦少吗?”

    楚柯如何面红耳赤愤怒且不管,一旁的梁蔷怔了怔,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看着这女孩儿。

    竟然如此夸他!

    原来这女孩儿,是他的倾慕者啊。

第二十六章 论道

    楚柯不想提旧事,跟楚昭相处一路,他已经很明白了,这死丫头是真敢往死里打他。

    如果再提二叔的不是,楚昭还会继续当众打他。

    今日的脸都丢尽了!

    “过去的都不提了。”他恨声说,“我们一家早就不指望了,如今我靠我自己重振楚氏,也洗刷楚氏的污名。”

    楚昭低头捡起先前因为厮打落在地上的帖子,讥嘲一笑:“这个吗?”

    楚柯吓了一跳:“楚昭,你别发疯撕了它!这可是三皇子给我文会名帖。”

    虽然很乐意看别人倒霉,但是,嗯,毕竟是个赞誉倾慕自己的小姑娘,梁蔷没有再煽风点火看热闹,轻咳一声:“楚小姐,三皇子爱书痴狂,最恨有辱斯文的事,你可别乱来。”

    他在痴狂上加重语气。

    三皇子性情癫狂,发起疯来,连皇帝太子都骂,但皇帝宠爱幼子,不以为怪,京城人都知道万万惹不得。

    梁家的子侄真是聪慧机敏,楚昭看他一眼,心里叹息羡慕,再看看楚柯,冷笑:“你以为你拿到三皇子文会名帖,是因为你自己?”

    楚柯亦是冷笑,又带着几分倨傲:“当然,才学的事,可偷不来。”

    楚昭嗤笑:“你有什么才学,你连我比不过。”

    这话无疑也是当众打他呢,楚柯愤怒地喊:“楚昭,你说什么胡话,我如果连你都比不过,还算什么读书人!”

    “好。”楚昭说,“那就来比一比,让大家都看看,你算不算个读书人。”

    将手中的名帖抖了抖。

    “让大家看看,你拿到这名帖,真是靠你自己,还是靠——其他人。”

    其他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楚岺?

    怎么可能因为楚岺,三皇子给他名帖,另眼相看,楚岺,这个天天被他们抱怨拖累家门的人,有什么面子!

    楚柯气的跳起来:“比!”

    ......

    ......

    二楼那边围着的人不少,但动静小了,一楼等着看热闹的人们有些着急。

    “打不打啊!”

    “快打啊!”

    店伙计们楼上楼下奔忙,哭笑不得地劝大家回去安坐:“没有打架,是年轻人才学争执,现在为了一较高下,要开始比试了。”

    果然有店伙计捧着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向二楼去。

    比试有什么看头啊,无趣!一楼的人们一哄而散。

    “白等了半天。”

    “都不打!”

    “老子的饭菜都放凉了。”

    坐在最里面的年轻人们看到人群骂骂咧咧回来了,纷纷大笑,拍打着凤眼少年的肩头:“果然你最明智。”

    凤眼少年懒懒举着酒壶:“当然,听我的没错。”

    其他楼层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不少,他们花这么多钱不是来看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还是女子比试的。

    “这不是胡闹嘛。”齐乐云更是笑喷,“楚昭跟人比试?她会什么啊?字都写得歪歪扭扭。”

    “是啊,书也没读过几本。”一个女孩儿嗤笑,“那一次我还故意写错一个字,她还装作很懂得样子奉承我。”

    “她不跟我们玩,不在我们面前丢人。”另一桌的女孩子不咸不淡地说,“原来是要来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还有一个女孩儿张了张口,神情略犹豫一刻,说的跟大家不太一样:“也许她这些日子用功了,所以拿出来显摆一下。”

    其他人听到了更是笑。

    “她能用什么功?学什么?”“学打人啊。”

    听着大家的笑,那女孩儿也跟着笑,不过还是嘀咕一声“也许学了琴?”

    那天楚昭扬长而去哼唱的曲子,她总是忍不住想起。

    不过也罢,会一首曲子不代表就能跟楚柯相比,楚柯才学平平,但到底是读了十几年书的。

    在边郡军营混了十几年的楚昭怎么跟他比。

    “看,谢三公子起身了。”一个女孩子忽的喊了声。

    要走了吗?

    女孩子们忙都看过去,齐乐云更是站起来,先看到一角衣袍,然后一个年轻公子从廊柱后走出来,玉簪束发,与他一起起身的还有几个年轻人,但在这些人中,他宛如仙鹤,夺目出尘。

    下一刻他与这几人施礼,目送那几人离开,然后再次回身坐回去,而其他地方又有几人过来,瞬时将他围住,挡住了诸人的视线。

    哀怨声四起。

    “真是讨厌。”齐乐云说,不过又高兴,“还好三公子没有被楚昭胡闹惊扰离开,要不然,我非揍楚昭不可!”

    “三公子怎么会理会这些俗事。”另一个女孩子笑说。

    自始至终,谢三公子都没有往楼下看一眼。

    大家也不再理会楚昭的可笑,一边低声闲谈,一边看谢三公子,虽然看不到,但坐在这里,四周的气息都不同呢。

    三楼安安静静,二楼还稍微热闹一些,毕竟坐的近,不时的看一眼楚昭楚柯两兄妹所在,发出议论几句。

    邓弈已经回到位子上,没有去那边看看,楚昭点的饭菜都已经送来了,他神态自在地吃起来。

    .......

    .......

    “我也不欺负你。”楚昭坐下来,看着楚柯,“你拿到三皇子文会帖子考的什么,我就跟你比什么。”

    楚柯整理了衣衫头发,只是脸上被打的痕迹无法消除,怎么看都不再是翩翩公子。

    “楚昭,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自取其辱。”他冷笑说,“你是不是想颜面扫地,在京城呆不下去,然后借口哭闹回边郡去啊?”

    他将手一拍桌案。

    “我告诉你,你就是颜面扫地也得在京城呆着,从此后你不仅自己丢人,也让你父亲更丢人!”

    楚昭倒是没有起来再揍他,淡淡说:“别废话了,谁颜面扫地还不一定呢,来吧,第一场比棋。”

    三皇子望春园文会入园考核,是棋艺,书艺,以及才艺。

    雅趣阁的店伙计送来了棋,笔墨纸砚也都摆好,还贴心地摆了新的桌案——只要不是打架,这种文雅的事店家很欢迎。

    楚柯看着棋盘,还有心说笑:“说起来,你对沙盘更熟悉吧?”

    楚昭没有理会他,伸手拈棋落下,一声轻响,执白先行。

    看到落子,楚柯轻蔑一笑,平平无奇,一看就是生手。

    他伸手抚袖,淡然落子。

第二十七章 两胜

    二楼没有再打架,但原本散开的人又慢慢聚集起来,人多并没有喧闹,反而比先前要安静。

    有些人是路过,看了一眼,就停下来。

    大多数人坐在席上,吃自己的饭菜,但不时地唤住店伙计,问的不是要什么酒菜,而是:“进展如何?”

    店伙计热情地答:“五十手了。”

    “才五十手,这也太慢了。”客人捻须摇头,“看来棋艺都不怎么样。”

    店伙计笑道:“是第三局的五十手棋了。”

    客人惊讶:“这么快?”不过还是摇头,“可见棋艺还是不怎么样。”

    旁边的客人倒是宽容,笑说:“一个十七八岁,一个才十三四岁,棋艺能怎么样。”

    只这两人比胜负就好。

    他问店伙计:“谁更胜一筹?”

    店伙计兴奋地伸出手指比个三:“三局都是楚小姐。”

    ......

    ......

    楚昭看着对面的楚柯,不耐烦地问:“还要下吗?”

    对面楚柯人快要贴在棋盘上了,旁边还有两个年轻人给他指点低语,但那又如何,楚昭得胜已成定局,再多几个人指点也无力回天。

    楚柯抬手将棋子扔在棋盘上,抬起头脸色铁青。

    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不是说什么都不会吗?竟然深藏不露。

    “会下棋有什么可深藏不露的。”楚昭捡拾棋子,淡淡说,“打发时间而已。”

    看这一副讨人厌的模样,楚柯伸手在桌子上狠狠地锤了几下:“比书艺!棋艺只是打发时间的玩乐,我的时间都用在读书上了。”

    女孩子闲来无事用下棋当玩耍,读书人哪有那个时间,棋艺略低也情有可原。

    楚昭笑了笑:“好啊,我不需要读书来安身立命,所以书艺也是我打发时间而已。”

    梁蔷在一旁笑:“那就让我们见识见识。”

    其他年轻人也纷纷附和,一场棋下来,大家看楚昭的眼神不同了,虽然楚柯棋艺确实烂,但这女孩儿也是真有点本事,并不是只会打人骂人凶悍粗鲁。

    看着原本只恭维自己的年轻人们的眼神,楚柯更恼火地捶桌子:“那还不快收拾桌子!”

    年轻人们笑着将棋盘挪开,取过店家早就送来的笔墨纸砚摆好,楚昭也不多说,端正而坐,扶袖提笔开始写。

    看女孩儿恬静的面容,年轻人们停下说笑,比先前对弈时更安静了。

    ......

    ......

    “真安静啊。”

    齐乐云手拄着下颌看着对面的廊柱,那边位席明明坐满了,但就是听不到谢三公子的说笑声。

    谢三公子真是个安静的人啊。

    她的视线忍不住向下瞟了眼,神情有些恼怒。

    “楚昭那边怎么也这么安静?她走了吗?”

    女孩儿们虽然不关心那边了,但婢女们都还打听着,好随时能将楚昭丢脸讲来让小姐们开心。

    只是,暂时还没等到。

    一个婢女说:“没走,楚昭在和楚柯公子比书艺了。”

    齐乐云以及其他的女孩儿都转过头来看婢女,神情惊讶又好笑。

    “楚昭有个什么书艺,能写对字就不错了。”

    “我们不是让她写过字吗?还记得她写的多可笑吗?”

    “楚柯虽然一般般,但岂是她能比的?”

    “要是楚棠来跟楚柯比还差不多。”

    不过也有人想到另一件事,唤婢女问:“适才不是说下棋吗?谁赢了?”

    对哦,还有这个呢,女孩子们也盯着问。

    婢女怯怯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局,楚小姐都赢了。”

    女孩子们哗然。

    “楚柯的棋艺这么烂吗?”

    “真是丢脸。”

    “楚柯本来就平平,楚家也就楚棠最厉害。”

    “楚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输给楚昭。”

    “咿,他们两个不都是楚家的?”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热闹起来,齐乐云将一半的心从谢三公子那边的廊柱收回,吩咐婢女“去盯着,看看楚昭能写出什么鬼。”

    ......

    ......

    围过来的人更多了,没有先前那么安静,再加上一些婢女挤过来,她们看不太懂,不停地问其他人“写的怎么样?”

    其他人看着端坐写字的女孩儿,点点头:“小楷还可以,是用心学过的。”

    只是还可以啊,婢女们松口气,踮脚看楚昭一张写完,放在一旁,上面的字清清秀秀,果然也没什么稀奇,跟自家小姐们写的差不多。

    “咿。”身边的人忽道,“她又换了一种字体。”

    其他人也发现了,忍不住向前,前边的人被挤的不高兴了“别挤啊。”“踩我脚了。”

    场面略有些骚动。

    楚柯忍不住抬头看,这一看才发现来了这么多人,再看对面的楚昭,已经写完了一张,正神情专注地写第二张——

    书艺又不是比谁写得快!

    楚柯心里恨恨,握着笔加快了速度,耳边响起了更多的议论,听在耳内提到的还是女孩儿女孩儿。

    “这女孩儿行书颇有功底啊。”

    “这女孩儿年纪不大,笔法矫健,也是下了功夫的。”

    “咿!这女孩儿又换了书体,是草书!”

    .....

    .....

    “我才不信呢,她会什么草书!”齐乐云蹭地站起来,看了眼廊柱那边,廊柱暂时不会跑,她将余下的一半心也收回来,推开婢女,“我去看看!”

    早就按耐不住好奇的女孩子们也纷纷起身,一众人蹬蹬下楼,珠光宝气锦绣华服立刻又成了一景。

    更多的视线看过来,然后追随着向二楼。

    邓弈摇了摇壶,壶中已经空空,他抬手唤店伙计,店伙计们也都在看二楼那边,指指点点低声说笑,邓弈唤了两次,店伙计才过来。

    “再来一壶酒。”他说,指了指对面的空位,“账都是这位付。”

    ......

    ......

    四张纸写完,楚昭看着对面还奋笔疾书的楚柯,提醒:“哥,书艺不是比谁写的多。”

    楚柯抬起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写的头发又乱了,鼻青脸肿看起来更狼狈了。

    他看四周,四周的视线终于落在他身上。

    “阿柯兄。”一个玩伴略有些尴尬的指了指他的纸,“你这个字,写错了。”

    那是因为他收笔太快了,楚柯气得将笔拍在桌子上,伸手:“让我看看!”

    楚昭写好的都已经不再桌子上了,而是被四周的人传看。

    桌案上只有他写的六七张纸散落,围观的人没有兴趣拿起来看,只俯身看了眼——

    太欺负人了!

    梁蔷没那么欺负人,将一张纸从其他人手中夺过来,递给楚柯:“你看,你妹妹跟你一样,都会写草书。”

    楚柯看着差点拍在脸上的纸,其上龙飞凤舞的字刺得他眼痛。

    死丫头一个也没有写错。

第二十八章 擦肩

    楚柯不肯认输!

    什么世道,什么世道!

    他将头埋在桌子上,恨恨地捶桌子。

    “比才艺,比才艺。”他说,“我忙于研读尚书,没有时间练字,荒废了。”

    这一次楚昭还没说话,旁边有个观者开口了,他手里还拿着楚昭先前写的一张字。

    “楚公子。”他说,“我觉得才艺也不用比了,你妹妹显然也很精通尚书。”

    他看着手中的纸,念念几句,满眼赞叹。

    “不愧是欧阳尚书名家教出来的,楚先生不负盛名啊。”

    楚柯蹭地抬起头,什么?

    “我这里也是,写得极好。”另一个年轻人也拿着一张,神情恍然大悟,“原来此句当如此破题啊。”

    楚柯跳起来,他爹是欧阳尚书名家,楚昭的爹可不是!

    她懂个屁的尚书!

    “拿来给我!”他劈手从那公子手中夺过,低头看。

    原来楚昭写了四张字,内容是尚书的四篇小文。

    一开始大家都看字,小姑娘字写得好,细细一读,小文也写得精妙啊,女子们读书,多数是熟读知晓出处,这样详细破题写文阐述得很少——女子们又不需要靠读书立世求功名。

    “真是名师出高徒,不愧是诗书之家子女啊。”几个年长的客人也赞叹。

    什么诗书之家,楚昭她是二叔教出来的,二叔是莽夫!他才是真正的诗书之家子女!楚柯将几张小文夺过来都看了,有心反驳,但偏偏一字也不能反驳——

    “你!”他不可置信地瞪眼看楚昭,“我父亲可没有教过你,什么时候偷学的?”

    偷学,楚昭嗤笑一声,又轻叹一口气,她可不是偷学的,还真是伯父教的。

    她嫁给了萧珣,紧接着当了皇后,国朝不稳,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给萧珣拖累,她就想变得更好,配得上皇后这个身份,她苦练琴棋书画各项才艺,宫中技师多,朝中的名臣也很满意她的虚心请教,伯父更是用心地教了她尚书,说这是楚家的立身之本——

    什么立身之本,她学的这些,没能讨好萧珣,也没能当个贤后,更没能保住性命。

    楚昭看了眼四周,这才注意竟然这么多人围观。

    也不是没用,今日这些技艺讨好了这些男人们,他们不再认为她一无是处,蛮横无理,反而会认为她教训楚柯天经地义。

    “你以为只有你学了吗?”楚昭呵斥楚柯,“谁不比你用功,那么多人学了也不敢说自己多好,你倒好,竟然四处招摇,还有脸拿着三皇子文会的名帖洋洋得意!”

    她将桌子上文会的帖子拿过来放进阿乐的篮子里。

    “你连我都比不过,有什么资格去三皇子的文会,这个帖子不属于你了。”

    楚柯大叫一声:“楚昭——我跟你拼了。”

    少年人要扑过来,但这一次楚昭没有机会动手,楚柯被其他年轻人拦住了。

    “阿柯,别这样。”“阿柯公子,有话好好说。”

    这样再打起来,就没不占理了——而且也打不过,白白再挨一顿打,他们这些人都跟着丢脸了。

    楚柯被这么多人抓住,难以挣脱,心力交瘁,为了这死丫头,那么冷的天走那么远的路,受了多少苦,他没有掉泪,被这死丫头当众劈头盖脸的打,他没有掉泪,现在骄傲被抢走了,少年人再也忍不住,抬袖子掩面哭起来。

    楚昭不理会哭泣的楚柯,转身就走,阿乐拎着篮子跟上。

    诸人让开路,站在后边的女孩子们慢了一些,陡然跟楚昭面对面,一群人有些慌乱地想说什么能不那么尴尬,或者气势不能落下风——

    齐乐云伸手指着她:“你竟然欺瞒我们!”

    楚昭竟然对她们藏拙,装什么都不会,她想干什么?是想也像这样羞辱她们吗?

    “真是卑鄙!”“老奸巨猾!”“无耻!”

    女孩子们纷纷低声叱骂,楚昭并不理会,伴着女孩子们的不满,楚柯的哭声,施施然而行。

    说起来有些可笑,她当皇后的时候,都没被这么多人簇拥过。

    走到楼梯这边时,从三楼上有一人也被簇拥着走下来。

    楚昭下意识地抬眼看去,那是个年轻的公子,正与身后的人说话,只呈现侧脸。

    这一个侧脸就足够了,长的真好看啊,楚昭瞬时唯有一个念头,明丽又出尘。

    而且这位公子身边都是倾慕的眼神明媚的视线欢快的面容,不像她,身后又是哭,又是骂,又是意味深长的注视。

    他是踩着五彩祥云从天上而落,她就是踏着枯枝烂叶在淤泥污浊中冒出来。

    想到这个对比,楚昭忍不住笑了。

    那公子恰好此时转过头来,看到了女孩儿的笑。

    此时他们已经走得很近了,能看到彼此细腻光洁的面颊。

    迎着这女孩儿的笑,他也微微一笑,如昙花夜放。

    这是在对她笑吗?楚昭愣了下,是误会了吧?她不是在跟他打招呼,不过,对这样的美人,当然要报之以热情的还礼——

    但她还没来得及再笑一笑,身后的喧闹陡然增大,伴着咚咚的脚步声,环佩叮当。

    “谢三公子!”

    “谢公子!”

    站在后边的女孩子门瞬时冲过来,将她撞开,跑的最快的齐乐云还踩了她一脚。

    这死丫头,楚昭屈膝抬脚,阿乐忙扶着她,再看前方,那下楼的漂亮公子更被淹没,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看到一群人都挤在楼梯上。

    搞什么啊!楚昭揉着脚放下站稳,这么多人,小心楼梯被踩塌!

    她带着阿乐往里走了走,绕开楼梯这边走回自己的位置。

    位置上空空,邓弈已经不见了。

    盘子里的饭菜都动了一半,还摆着两个酒壶。

    “楚小姐。”店伙计在一旁站着,看到她回来,眉开眼笑打招呼,“恭喜你得胜归来。”

    态度比起刚才热情多了,还记住她姓什么,还能说声恭喜,楚昭微微一笑。

    “邓大人已经吃过了,说有事先走了。”店伙计说,又试探问,“楚小姐,你看看你还要添些什么吗?邓大人胃口很好呢,吃了不少。”

    楚昭听懂他的意思,这是示意她饭钱没付呢。

    邓弈果然没有付账走了,不过这也好,邓弈欠她一顿饭,比她欠邓弈一顿饭要划算的多。

    “也给我来一壶酒。”她说,今天高兴,但——也没什么太高兴的。

    店伙计看着女孩儿含笑的脸蒙上一层忧郁,忙应声是离开了,免得她不想付钱哭起来——

    楚昭倚着靠背轻吐一口气。

    “小姐你好厉害啊。”阿乐看着楚昭,满脸敬佩。

    楚昭摇摇头:“不厉害,我要是真厉害,也不用如此了。”

    她就不用死,也不会重生,也不用在这里跟楚柯比争。

    这有什么可骄傲得意的,唉。

    她看向对面,楚柯被同伴们围着,不见先前的得意垂头丧气。

    有这一场教训,楚柯没脸出门,也免去被打断腿,知足吧。

    她的视线随之往下,看到齐乐云那群女孩子已经跟随那公子走到了一楼,一楼大厅里的人变得更多,所有人都围向那个男人。

    这个人是谁啊,这么受追捧吗?她怎么不知道,先前齐乐云喊什么?谢,谢三公子——

    谢!

    谢公子!

    念头闪过,楚昭从位置上弹起来,人扑在栏杆上向一楼看,半个身子都探出去。

第二十九章 燕郎

    阿乐吓了一跳,几乎在同时抱住了楚昭的腿。

    送酒来的店伙计吓得也差点跪下。

    “这位小姐,不要想不开啊,不就是几个饭钱酒钱吗?”

    他早就觉得不合适,那个邓大人是个当官的,年纪又那么大,竟然让一个小姑娘付钱。

    楚昭对他们摆手:“我没事,我是在看那位,谢公子。”

    听到这三个字,阿乐虽然还不太明白,店伙计松口气站直了身子。

    看谢公子啊,京城的小姑娘们哪个不想看谢公子。

    今日来雅趣阁一多半的人都是为了谢公子。

    “楚小姐你看的太晚了。”店伙计将酒壶放下,看着趴在栏杆上的女孩儿,“谢公子都走了。”

    “不晚,不晚。”楚昭喃喃说,盯着楼下大厅里被人围住的公子,“这就是东阳谢氏,太子妃的弟弟,谢三公子吧?”

    店伙计笑着应声是:“就是他,刚从东阳来,除了太子妃和太子成婚那日,这是他第二次进京,楚小姐知道吧,谢公子长的好,才学好,品行好,处处样样无一不好——”

    店伙计絮絮叨叨,显然也很喜欢谢公子,这种翩翩贵公子谁看一眼能不喜欢呢?

    楚昭手抓紧栏杆,好?当然好,除了现在大家知道的,谢公子还有更多的好呢。

    他,好战,好兵法,好毒辣,好无情,好一个让大夏一分为二民众流离的贼首。

    不过那一世,她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反贼的贼首。

    贼首谢三,太子妃的堂弟,从小就有盛名,所以能一呼百应,瞬时就能与萧珣分庭抗之。

    当然不会真的就是瞬时,萧珣愤怒地骂过:“该死的谢贼,他们早就有心不轨,都说杨氏赵氏外戚嚣张,其实最嚣张的是谢氏,太子妃还不是皇后呢,他们就已经私下四处游走,结党营私。”

    骂也没办法,谢氏家财雄厚,子弟众多,又交游——结党广泛,有名有财有从众,还有,旗号。

    谢氏打着惩奸除恶的旗号。

    而惩除的恶,就是她。

    楚昭抓着栏杆的手攥紧,一字一字说:“燕,狼”。

    店伙计已经离开了,阿乐听到了挠了挠头,先前在这里走动的时候,听到大家说了,谢公子,行三,名字好像叫燕什么。

    “谢三公子叫燕郎吗?”她好奇问,或者这是爱称?

    楚昭笑了,谢三公子的名字里有个燕字,或许一开始人人爱称燕郎,但因为此人极其凶悍,狠辣,后来名字就变成了燕狼。

    凶残的野兽,谢氏燕狼。

    楚昭居高临下看,大厅如同湖面,那贵公子如同盛开的一朵莲花,荷叶鱼儿皆围着他。

    几个年轻人如鱼儿一般灵活穿梭在人群中向谢三公子游去,其中一尾鱼在最后,似乎不太情愿,动摇西晃,四面八方的看,一抬头看到上方,下一刻受惊一般向后跳去,溅起涟漪。

    “燕来你干什么呢?”年轻人们察觉身后少了人,忙问,“怎么还不跟来?”

    回头一看更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

    原来那跳着退后的凤眼少年,竟然伸手扯了一块桌布盖住了头脸。

    嗡嗡的声音从后传来:“因为一看到谢三公子,我就自惭形秽,没脸见人。”

    ......

    ......

    谢三公子向这边看来。

    在他身旁的人也看过来,皱眉低声:“这混账,又出来喝酒,已经几天不回家了。”

    另一个年轻人亦是冷笑:“满酒楼的人都知道三哥在这里,他不瞎也不聋,竟然不来拜见,我揪他过来。”

    他要迈步,谢三公子制止:“自己兄弟在家里见就行了,让他玩吧。”

    说罢不再理会,跟身后的几人道谢:“多谢款待。”

    那几人笑着还礼:“是我等荣幸。”

    双方一起向门外走去,跟下来的女孩子们神情遗憾,这就走了啊,还没看够呢。

    齐乐云尤其遗憾,她连人都没看清,看了半天的廊柱,忍不住喊:“谢三公子。”

    谢三公子倒没有不理会,转头看过来。

    真看过来了,齐乐云紧张又欢喜,抓紧楼梯扶手结结巴巴:“你,你会参加望春园文会吧?”

    谢三公子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其他的女孩子们有些恼火。

    “齐乐云,你问的什么话!”

    “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你不知道谢三公子是什么人吗?”

    齐乐云说完了就后悔了,她当然知道谢三公子是什么人,是东阳谢氏,是太子的小舅子,太子和三皇子可是极其不和睦。

    且不说三皇子会不会邀请,邀请了谢三公子去不去,这对于三皇子和谢三公子来说,都是难题。

    你齐乐云竟然当众逼问。

    “我不是,我没想逼问他。”齐乐云愁眉苦脸,“我就是觉得谢三公子才学出众,望春园文会少了他可惜。”

    “可惜什么啊。”另一个女孩子撇嘴,“就算谢三公子去了,我们也进不去,看不到他的风采。”

    “什么?”齐乐云惊讶,忙问,“不是说举办盛会,人人都可以参加吗?”

    其他女孩子们也很惊讶,虽然她们不认为望春园文会真的人人可参加,但身为权贵世家肯定可以。

    文会,不就是要热闹吗,人多才能扬名啊。

    大家看说话的那位女孩。

    “才不是呢。”那女孩儿摇头,“人人可参加,但人人里不包括女子们,我本来要我哥哥带我去,我哥哥说,三皇子不许女子们去,让我别想了。”

    女孩子们顿时一片喧哗“假的吧?”“不可能吧。”“是你哥哥嫌你烦人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也议论不出个什么。

    “别吵了,我去见两位公主,问问她们去不去。”有个女孩儿说,她家跟皇室有亲,能跟公主说上话,“如果公主去,我们自然要作陪。”

    说罢又对诸人做个嘘声的手势。

    “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议论三皇子的事了。”

    女孩子们自然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很顺从的转换话题。

    “说到谢三公子,你们听说了没有?”一个女孩儿低声说,“梁沁,议亲的就是他——”

    这比三皇子文会更让女孩子们震惊,顿时又是一片喧哗,女孩儿话没说完,声音都被淹没了。

    “不可能!”齐乐云的声音最大,“梁沁哪里配得上谢三公子!”

    这喧哗引得四周的人都看过来,还抓着栏杆往下看的楚昭也听到个梁字,坐在楚柯那边的梁蔷更是敏锐的抬起头。

第三十章 而散

    齐乐云被四周的同伴七手八脚的按下来,掩住她的嘴。

    “你喊什么!”“你真是丢脸!”

    齐乐云被按住,犹自气愤呜呜“凭什么,她不配。”

    “不是。”先前的女孩子忙低声说,“当然不是跟谢三公子,要是跟谢三公子的话,梁家早就喊得人人皆知了。”

    那倒也是,这么风光的事,梁家怎么会藏着掖着。

    听到不是谢三公子,大家都松口气,齐乐云也缓过来。

    “是谢三公子的一个弟弟。”那女孩儿接着说,又解释,“我也不清楚,是我婢女先前在哪里听别人说了。”

    齐乐云虽然缓过气来,但犹自愤愤:“那也是梁沁够运气好了,能和谢三公子做一家人。”

    以后天天都能看到谢三公子。

    是啊,以后梁沁成亲了,再见到她们,肯定句句不离“我家谢三哥哥。”

    好气人啊。

    有女孩子噗嗤笑了:“不要担心,不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她看着诸人,神秘又小得意,“这件事其实我也听说了,不过我听的是,亲事没成。”

    女孩子们顿时又来了精神,都看着她。

    那女孩儿压低声音:“据说是谢家反悔了。”

    齐乐云哈哈大笑:“真的吗?”

    其他女孩子们也纷纷笑,也有更多的女孩子儿主动说“我也听说了。”“前一段阿沁不是说被楚昭打了吗?”“说打的重得不能见人。”“其实不是,是她羞得没脸见人。”“那是谢家看不上梁家嘛。”“当然,谢三公子的兄弟呢。”

    这边唧唧咯咯说说笑笑,比谢三公子在的时候热闹多了——谢三公子在的时候,哪里顾上得说笑热闹嘛。

    原本女孩子们笑声听来很享受,但此时此刻楚柯只觉得如刀割,所有人一定都是在嘲笑他。

    “我回去了。”他起身告辞,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用袖子遮住脸,“此后大家再不相见了。”

    年轻人们忍着笑,纷纷劝“怎么就再不相见了。”“阿柯你可别这样说。”“谁家姊妹没有顽皮的?”

    不管大家怎么说,楚柯是不能再留了,在同伴们簇拥下下楼。

    梁蔷也跟着起身,一个小厮从一旁游走过来,喊声公子。

    梁蔷落在人后,低声问:“她们说什么呢?是提我们梁氏了吗?”

    今天这个酒楼格外的人多,尤其是那位谢三公子在,鉴于两家刚发生的不愉快,他特意让小厮们警惕些,眼睛耳朵都用上。

    小厮神情不安:“是,阿沁小姐被拒婚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出来。”

    梁蔷皱眉头,看了眼三楼女孩子们聚集的地方:“只说阿沁吗?”

    小厮低头:“她们在嘲笑。”

    女孩子们之间就是如此,笑人无恨人有,小姐说亲不成,其他的女孩子们当然幸灾乐祸。

    嘲笑阿沁小姐,当然也嘲笑了梁家。

    小厮抱怨:“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的,明明谢家说不提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梁蔷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愤:“这种事本也瞒不住,京城里多少眼睛互相盯着,有点风吹草动就传遍了,至于谢家,他们说,但不一定就真这么做,只会说得好听,否则何必出尔反尔戏耍我梁氏。”

    最近真是太不顺了,先是堂妹被楚家那个女孩儿羞辱,伯父又被陛下责骂,谢氏又出尔反尔,颇有一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伯父的仕途只怕要出事了。

    “没想到能遇到谢三公子。”小厮低声说,“公子应该去问问他,这样出尔反尔,算什么君子之为。”

    谢三公子进京后,一直不出门,也不接受别人拜访,他连太子妃也没去见,大家也不好责怪他。

    “蠢货。”梁蔷骂了他一句,“婚姻之事是父母长辈做主的,去问谢三公子做什么,到时候他给我道歉,反倒显得我梁氏气急败坏,更丢脸。”

    小厮低头不敢多说:“可怜阿沁小姐还怎么见人。”

    “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梁蔷说,“楚小姐不也是被嘲笑,她又如何?”

    依旧出来见人,不怕任何人,甚至比曾经见过的一两次更神采飞扬。

    他看向二楼一个方向,那个女孩儿倚栏而坐,面容恬静,明丽照人,以前倒没注意长的这么好看。

    可惜了,梁蔷有些遗憾,楚小姐对自己倾慕,但他是不会娶她的。

    倒不是因为她跟伯父堂妹的过节,而是楚家家门不行。

    楚岺日暮西山,楚岚一事无成,楚柯更是才学平平,楚家也就到这一辈了。

    不知道这楚小姐将来找个什么人家。

    家门败落之后,成亲嫁人也会很落魄吧。

    如果成亲后落魄再见到了,他一定会不计两家嫌隙,伸出援助之手,就为这少女此时此刻的倾慕和赞誉。

    梁蔷心里许下承诺,收回视线,加快脚步跟上同伴们走出去了。

    小厮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公子突然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但不因为梁氏被人取笑而生气也好,公子心情好,当小厮的也才能过得开心,忙跟上去。

    似乎随着谢三公子离开,原本熙熙攘攘酒楼一下子都空了。

    几个年轻人喝完最后一壶酒,互相招呼:“走了走了。”

    他们还有差事在身,虽然上官不会把他们这样,但如果撞到两个上官斗法,难免池鱼之殃。

    “尤其是你。”他们说,“你这个姓谢的,是姓杨的姓赵都不喜欢的。”

    蒙着桌布的年轻人一动不动,声音嗡嗡从内传来:“反正都不喜欢了,做什么都不喜欢,理他们呢,我今天是不走了,等楼里的人都走光了,我再走。”

    这又是发什么癫呢?

    来的时候不肯来,来了又不肯走。

    ......

    ......

    楚昭也准备离开了。

    她和阿乐将剩下的一半饭菜吃完,两人又分了一壶酒,开开心心的结账。

    一直在一旁转来转去的店伙计也很开心,还亲自送她们:“楚小姐有空常来。”

    楚昭想了想,环视四周,叹气说:“接下来一段还是可以常来,然后就要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常来了。”

    三皇子和太子闹乱之后,很长一段京城不仅宵禁,白日很多酒楼茶室也都是关闭的,边境不稳,谢氏谋反,京城差点都被攻陷,民众惶惶不安,风声鹤唳,再没有此时的繁华闲适。

    店伙计似懂非懂,也不去深究,只当这女孩儿出门不方便,也是啊,当众把自己的堂哥打成那样,回去之后,肯定要被训斥禁足,或者直接送走回她父亲身边去。

    闹这一场,店伙计们都知道这楚小姐是谁了,楚岺在京城沉寂多年,此时被重新想起来。

    楚昭起身下楼,三楼的女孩子们也立刻就发现了,互相招呼着“她走了。”

    “走就走呗。”齐乐云哼声说,“我们也走。”

    谢三公子已经走了,看过了楚昭打架的热闹,听过了梁沁的糗事,女孩子们今天是心满意足,急切的要回去跟家中的兄弟姐妹父母们分享热闹,也纷纷起身。

    一时间雅趣楼如五彩云飘落,赏心悦目,酒楼里无数视线纷纷看向这边。

    “有几个长的真不错啊。”

    “都是谁家的小姐?”

    坐在内里的年轻人们也说笑着打趣着,唯有谢燕来一动不动,还蒙着桌布动。

    “燕来!”一个年轻人伸手揪桌布,“你三哥都走了,你不用自惭形秽了,还蒙着这个做什么!”

    谢燕来将桌布揪住,淡淡说:“我三哥走了,我怕我露出面容,让大家自惭形秽。”

    年轻人们哄然,有笑的有骂的,还有踹他几脚,这边瞬时也几分喧闹。

    女孩子们被喧闹吸引循声看过来,见是几个年轻人嬉笑打闹,只看一眼便倨傲的收回视线。

    有谢三公子在前,其他人都是粗砾瓦片。

    她们故意挤开楚昭向外走。

    “这么大地方呢,挤什么。”阿乐气道,要抓起篮子里的棒槌。

    楚昭示意她不用理会,不让路也不发火,只是谁再撞她,就撞不动了,反而被撞开,齐乐云还被绊了一脚,如果不是婢女扶的及时,就摔倒了。

    楚昭哈哈笑。

    “楚昭!”齐乐云气骂,“你干什么!”

    楚昭看着她笑:“看你丢人啊。”

    “我丢人?”齐乐云指着自己,“丢人的是你吧?”

    楚昭笑盈盈说:“我不怕丢人啊,你呢?”

    看她这副乡下泼妇的样子!齐乐云要再说什么,楚昭脸色一冷。

    “我不怕丢人,我敢在这里揍你。”她说,“你要是不怕丢人,就来试试。”

    适才还笑盈盈的女孩儿,此时神情冷峭,齐乐云也是常跟姐妹吵架的人,什么脾气狠话没说过,但此一刻,她竟然吓了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是怕打架,也不是怕丢人,但,她也不知道是怕什么——

    “小姐。”婢女也吓坏了,抓着她,“快走吧。”

    其他的女孩儿瞧见这一幕,真要打起来,她们也要跟着丢人,纷纷上前拉住齐乐云。

    “走吧走吧。”“快回去吧。”“仔细回去晚了你爹娘骂你,你不是说你爹不让你跟楚昭作对吗?”“小心以后不让你出门。”

    大家拉走了齐乐云,只不过这一次,话里只说齐乐云,没人指责楚昭,也没有往日先前赤裸裸的不屑。

    女孩子们一瞬间都走了,门厅这边只余下楚昭主仆。

    女孩子们一开始推搡的时候,内里好热闹的年轻人们就兴奋的呦呵一声:“打起来了啊。”“这小姑娘厉害啊。”“哎,先前楼上说打架的,不会就是她吧。”

    男人和女人打架没什么可看的,女孩子们打架还没见过呢!

    “燕来,燕来,你快起来看。”有人摇晃那凤眼少年。

    刚喊一声,就被谢燕来一只手反按在地上。

    谢燕来另一只手按着蒙头的桌布,从桌布后传出的声音更闷:“喊什么喊,快别喊了,喊恼了她,她来跟你打,你丢不丢人!”

    被按在地上的年轻人有些不解:“也不至于见谁打谁吧。”

    两人正撕扯,其他年轻人说:“别担心了,人走了。”

    地上的年轻人被松开,谢燕来也终于掀起桌布看向门口,果然见门口没有了女孩儿的身影。

    他呼出一口气,将桌布扔在一边,抓起酒壶晃了晃,仰头喝起来。

    京城这么大,怎么就碰上她了,吓人一跳!

第三十一章 叙旧

    楚昭缓步走在街上,阿乐小心翼翼看她:“小姐,你别生气。”

    “生气?”楚昭笑了,“我没生气,我跟她们生什么气。”

    说来说去不过是女孩儿之间的口角嫌弃,跟经历的生死阴谋相比,什么都不算。

    她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我是在想必须尽快回边郡了。”楚昭说。

    谢三公子出现在京城,提醒她将来会发生的事,也让她再次迫切的要见父亲。

    除了问母亲的事,还有一件事。

    那一世谢氏谋反的理由是萧珣得位不正,与奸人勾结谋夺皇位。

    奸人就是她父亲楚岺。

    谢氏说,三皇子屠杀整个东宫,但其实太子的儿子被救出来了,然后托付给楚岺,但却被楚岺与中山王合谋害死了。

    否则,根本轮不到中山王世子来继承皇位。

    这就是楚岺和中山王的交易,证据就是她当了皇后。

    真是太可笑了,这种荒唐的话,她都当个笑话,谢氏是实在找不到谋反理由,这样胡编乱造。

    她父亲楚岺是什么人啊,罪官,就算小殿下被救出来,托付谁也不会托付他父亲啊。

    陛下和太子只怕都不记得他父亲是谁了。

    但现在,她觉得,或许要重新想想——

    总之有太多的事不解,她必须见到父亲,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阿乐不知道小姐这一瞬想了多少事,握紧楚昭的手:“小姐,你不要急,我们再想办法。”

    楚昭回过神,办法,她想了想说:“最好的办法,还是找阿九。”

    阿九?阿乐一瞬间都有点没想起这是谁,怎么突然说起阿九了?

    小姐竟然还记得这个人?

    她要说什么,一旁有犹豫的声音传来。

    “楚,楚小姐?”

    楚楚小姐?喊谁呢?阿乐看过去,楚昭已经欢喜地喊“张军爷!”

    街旁一间杂货店门口,有两个男人拎着大包小包站着,原本是他们先开口,女孩儿看过来喊的时候,他们神情又有些躲闪。

    “真是楚小姐啊。”张谷说,“我们就,就随口喊了声,要是不合适,我们这就走了。”

    不合适的意思,是与这位楚小姐结识的原因,并不怎么光彩,对女孩儿来说,这些事不提也罢。

    适才走出杂货店,看到这两个女孩儿,虽然跟当初那个阿福阿乐完全不同的装扮,但因为记忆深刻,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谷忍不住就喊出声,喊完了又后悔,这女孩儿愿不愿意让他们认出来?

    没想到楚昭神情没有恼怒,也没有疏离,而是欢喜不已。

    这让他又有些开心,这女孩儿没嫌弃他呢。

    “张军爷。”楚昭站到他们面前,“我正想你们呢——阿九呢?”

    呃,张谷又有些哭笑不得,看女孩儿往他们身后左右张望,眼睛闪闪亮,满是期盼。

    不是想他们,是想阿九吧。

    这对儿有情人路途中被棒打分开,亲事是不成了吧。

    ......

    ......

    张谷看着女孩儿激动欢喜的神情,有些同情,人生就是这样,不会万事如意的,年轻人迟早要接受这个事实。

    “楚小姐。”他低声说,“阿九不在我们这里了。”

    楚昭愣了下,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他没跟你们一起出来?”她问,又高兴的说,“没关系,我跟你们一起去找他。”

    张谷的眼神更加同情:“楚小姐,他,不当驿兵了。”

    不当驿兵了?楚昭惊讶:“那他当什么?”不过无所谓,总归是他跟驿兵们都熟悉,能想办法,再次催促张谷,“我去见他问问。”

    “楚小姐。”张谷低声说,将话一口气说完,不让女孩儿再有机会多想,“他走了,不在驿兵营,我们不知道他去哪里,回来后,也没有再见过。”

    楚昭听明白了,想到了张谷以前说的话,阿九是受罚的,所以,他当完了这次差就走了。

    不对,她的眼神幽暗,阿九不是受罚,是送信的,是掩藏身份给父亲送密信的,送完了差事就结束了。

    “他家是哪里的?”她问。

    张谷摇头:“他是半路来驿兵营的,我们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更不知道家在哪里。”说到这里也有些怅然,“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相见。”

    这个小子看起来很讨人厌,但又莫名的很讨喜。

    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你若对他不好,他非要你加倍不好。

    楚昭心里也有茫然,那就不好找了,完成了任务隐瞒了身份,京城这么大,怎么才能找到他?

    伯父肯定不会替她给父亲送信了。

    把信交给张谷这些驿兵们,伯父肯定也会阻扰,这些普通的驿兵没有能力做主。

    只有阿九。

    这个又坏又狠心又奸诈又无情的家伙。

    她应该警惕这个阿九,但又觉得整个京城能相信的,且真能帮上她的,只有他。

    楚昭的眼瞬时有些茫然。

    “楚,楚小姐。”张谷看到女孩儿的神情,又很心疼,唉,造孽啊,“你别难过。”

    他脱口许诺。

    “我想办法找找他,如果能找到他,告诉他你找他。”

    楚昭真心实意的感谢:“张军爷,你真是个善人。”

    这路途萍水相逢被她撞上的位卑驿兵,比她上一世遇到的所有人都好。

    “想来老天爷也可怜我,让我遇上张军爷你们这些好人。”

    说罢对张谷屈膝一礼。

    阿乐也忙跟着郑重施礼。

    张谷手足无措:“这说哪里话,客气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

    “那就有劳张军爷替我费心了。”楚昭说,告诉张谷家住在哪里,又指了指阿乐,“到时候找她就好,她常在外边。”

    张谷点头,阿乐也再次对张谷施礼,主仆两人告辞离开。

    看着女孩儿神情蔫蔫的走了,张谷再次嘀咕一声造孽啊。

    同伴在旁轻咳一声:“张哥,你这是不是帮人私相授受?”

    呃,张谷结结巴巴:“哪有,不是,不要乱说,哪有私相授受——”

    同伴戏谑地看着他不说话。

    张谷无奈地说:“我就是看这孩子可怜,就帮忙递个话,见不见的,我也不管啊。”

    同伴搭上他的肩头:“好好我知道,张哥是个善人嘛。”

    张谷呸呸两声,两人继续前行。

    “不过今天能遇到楚小姐还是很开心的。”

    “楚小姐见了我们没有回避,丝毫不嫌弃。”

    “是啊,不过第一眼的时候看楚小姐样子很凶,似乎刚跟人打了一架。”

    “别瞎说,楚小姐哪能天天打架呢。”

    ......

    ......

    雅趣阁变的空荡荡,白场已经结束,晚场还没开始,但一楼大厅里那几个年轻人还没走,酒菜都空了。

    谢燕来已经不再用桌布蒙头,懒懒倚坐招呼店伙计:“来来,上菜上酒啊。”

    店伙计还没应声,几个年轻人无奈的站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谢燕来想了想:“天黑吧,外边这么亮,不安全。”

    什么鬼话,就是真有不安全,那也是你让别人不安全,年轻人们再忍不住:“你就呆着吧,我们走了。”

    谢燕来虽然被喊一声谢公子,但生母卑贱,半路被谢家认回,这辈子也就背靠家族,吃饱穿暖混日子,不会有什么前程。

    他们不行啊,他们是正正经经的公子,将来还要博前程,出人头地。

    跟谢燕来一起玩乐,也是为了跟谢家攀上关系,不能真就跟着他不管不顾的厮混。

    年轻人们呼啦啦的走了,这边只剩下谢燕来一人。

    店伙计试探问:“公子,酒菜还要吗?”

    谢燕来瞥了他一眼,将一袋子钱扔桌子上:“为什么不上?小爷吃不起吗?”

    这小爷脾气真不好,店伙计忙点头哈腰恭维高声喊着上好酒好菜,要走开,又被喊住。

    “刚才二楼打架的人,是姓楚吧?”

    店伙计忙应声是,随口问:“公子认的?楚——”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谢燕来不耐烦的打断“我怎么认得她!”

    楚柯少爷是还没到闻名京城的地步,但不认得就不认得,这么凶做什么,都说谢三公子为人良善,但这个谢公子可不良善,店伙计诺诺要走,但又被喊住。

    谢燕来手一扬,又扔过来一袋钱。

    “找个人来,给我讲讲,二楼是怎么打架的。”

    咿,店伙计欢喜的接过钱,还能有这好事?这富家公子真是难以琢磨,先前打架的时候不过去看,现在花钱听人讲,这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好嘞——公子您稍等——酒,菜,人,热闹,马上就来——”

第三十二章 在意

    楚昭回到家里时,楚柯已经先到家了,看到儿子这般模样,蒋氏吓坏了,楚柯原本不想说,但越被问越委屈,流泪将事情经过说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楚昭打了,三皇子文会的帖子也被抢走了,蒋氏差点气晕,楚棠很震惊,楚岚大发雷霆。

    “楚昭不是禁足吗?她什么时候出门的?”

    楚昭这边的婢女委屈又无奈:“阿昭小姐关上门不许我们进,我们也不敢进,不知道她不在家啊。”

    蒋氏怒火中烧:“这是谁的家!你们听她的?说什么不敢,眼里还有没有我?”

    婢女仆妇们顿时又是一通求饶。

    楚棠悄悄离开来到楚昭的小院附近的院墙边等着,果然不多时,看到楚昭和阿乐翻墙进来了。

    “你们回来了。”楚棠打招呼。

    阿乐带着几分警惕,楚昭倒是坦然嗯了声。

    “大哥回来了,爹娘在发脾气呢。”楚棠说。

    这是来告密,提醒?阿乐有些惊讶的看着楚棠,楚昭倒还好,点点头:“不奇怪。”

    楚棠好奇问:“你真打大哥了?”

    “打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骂我爹,我当然要教训他。”楚昭说,看着楚棠,“我说过了,谁要是敢当着我的面羞辱我爹,我就不饶他。”

    楚棠笑说:“你别这样看我,我记着呢。”又问,“你抢了大哥的帖子?”

    楚昭将帖子拿出来晃了晃:“他连你我都不如,三皇子却把文贴给了他,你觉得是不是有问题?”

    这句话听的楚棠高兴但又觉得不该高兴,楚柯当然不如她,但楚昭这也是要跟她相提并论吗?

    她也觉得哥哥拿到文贴很奇怪。

    “你的意思是,因为叔父啊。”她说。

    叔父这么厉害啊,怎么以前无人提及,要么提及都是嫌弃,楚昭这次跑了一趟回来,叔父突然就成了香饽饽了?

    连三皇子都看他的面子?

    楚棠似笑非笑。

    楚昭看出楚棠的心思,也没想解释,她并不是在炫耀,父亲要是被三皇子看重,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一定要阻止楚柯参加文会。

    谁知道文会上有什么陷阱等着楚柯,陷害楚柯也就是陷害楚家,必然是冲着父亲来的。

    思索间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伴着楚岚的呵斥“楚昭!你好大胆!”

    楚棠对楚昭做个同情的眼神,转身看那边喊:“爹,她回来了,我正要去跟你们说。”

    ......

    ......

    以前的时候,她特别害怕伯父伯母的责怪,但凡他们露出一点不高兴的神情,她就不安。

    现在看看,伯父伯母发脾气训斥根本也没什么。

    训斥持续了半日,楚昭坐在室内,洗了手喝了茶,还抽空吃了几口点心。

    不管伯父伯母说什么,她只说两句话。

    “楚柯先羞辱我爹爹的,他敢羞辱我爹,我就敢揍他,就是我爹在这里,揍他也天经地义。”

    “文会的帖子,是他输给我的,愿赌服输,君子一诺千金。”

    伯父伯母倒是很多话反过来倒过去说,不是怒斥,就是眼泪,除此之外,也打不了她——她也不会乖乖站着挨打。

    但凡楚岚声音大一些,态度凶一些,楚昭就眼神戒备,阿乐也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两人一副你敢打,我就敢还手的模样。

    楚岚是个斯文人,实在做不出跟侄女厮打的事。

    让仆从来绑了——看起来也不太好绑,那个婢女竟然攥着一根棒槌,一副要打人的模样,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把门锁了!”最终楚岚下了命令,“不许再出门一步。”

    院门哗啦被上了几层锁,又让这些仆妇婢女日夜盯着。

    “你们再看不住人,就不要吃我家的饭,发卖了去。”

    不过望春园文会的帖子没能要回来。

    “哥哥连我都比不过去,还有什么脸去三皇子的文会?”楚昭在门内冷冷说,将帖子拍在桌子上,“如果非要要的话,也是哥来跟我再比一场,比过我了,我自然还给他,伯父生他养他教他已经尽父亲之责师之职,难道连做学问都替他?”

    什么话,楚岚甩袖恨恨的走了。

    小院恢复了安静,阿乐摇了摇门,听到锁哗啦响,以及外边仆妇婢女颤颤声“阿昭小姐别为难我们。”

    阿乐没砸门翻墙的闹为难这些仆妇婢女,只问:“饭不会不给送了吧?”

    仆妇婢女们松口气忙忙的说“那是当然。”又殷勤的问“阿昭小姐想吃什么?”甚至连阿乐都问了“姑娘你想吃什么?”

    阿乐乐颠颠地回到室内,看楚昭已经卸了钗环散了头发,躺在摇椅上歇息了,一旦没有喜怒的时候,小姐的脸色总是有些哀伤。

    是因为被骂了吧,大老爷大夫人对小姐也太凶了。

    如果知道大老爷大夫人这样对待小姐,将军一定舍不得送她回来。

    “小姐,别难过。”她轻声安慰。

    楚昭睁开眼笑了笑:“我没难过。”伸手轻轻抚了抚阿乐的脸颊,“我是在想,原来很多事,是你在意,它就是个事儿,你若不在意,它什么都不是。”

    什么事儿?阿乐眨眼不解,但没问,只用力的点头:“没错呢。”

    是啊,没错,这一世的她,再不会因为别人的贪嗔痴怨憎会困扰束缚自己了。

    有人死一次才跳出束缚,有人则一生下来就不在束缚中。

    谢燕芳缓缓走进东宫。

    这是他第二次来东宫,上一次是太子妃出嫁时,他作为兄弟护送长姐。

    但他比新娘子还要含羞,全程都躲在人后,并没有与任何人攀谈。

    不过,他惊鸿一现,很多人见了过目不忘。

    一路行来,东宫的人,不管是官员还是宫女太监都停下脚步,有人热情的打招呼,有人安静注视,谢燕芳不惶不恐穿行而过。

    太子妃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宫装,坐在东宫花园水榭的锦榻上,将宫女们采摘来半开的春花一一晾晒。

    “阿姐是要做花酱吗?”谢燕芳问,伸手帮忙摆春花,“阿姐不在家,再吃不到好吃的花糕了。”

    太子妃抬起头,有着与谢燕芳相似,但不如他的容貌。

    她温婉一笑:“那是你挑嘴,家里姐妹谁不会做。”

    “阿姐独一无二。”谢燕芳说,“每个姐妹的花酱都不同。”

    太子妃轻叹:“姐妹们都是要出嫁的。”再抬眼看他,似笑非笑说,“你若是想吃长久不变口味的花酱,就娶个妻,让她学做花酱。”

    谢燕芳一笑,拈起一片花瓣放进嘴里:“哪用那么麻烦,我跟阿姐学自己做就是了。”

    太子妃呸了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叔父管不了你,我也不管你,我知道你自有主意。”她说,让宫女们把春花架子抬走,问,“太子给的差事你是非要辞了不可?”

    谢燕芳点头:“为了表达诚意,我亲自来一趟。”

    太子妃蹙眉:“这个差事也是我事先挑选过的,不会碍着杨氏的利益,反而能助力他们,这也不行?”

    谢燕芳摇头:“不行,天下谁都能助力杨氏,唯独我们不行。”他看着太子妃,轻声说,“杨氏是太子殿下的亲族,不是我们的。”

    太子妃听懂了,他们不能得罪杨氏,但也不能亲近杨氏,这样都会让太子不悦。

    她握着手喃喃:“因为我当了太子妃,我们谢氏反而没有了出头之日?”

    谢燕芳笑道:“阿姐,我谢氏出头,又何须官职勋爵?”

第三十三章 燕芳

    堂弟自幼聪慧,她能成为太子妃,其实并不是谢氏家族的缘故,而是因为谢燕芳。

    太子的亲事,本是杨氏赵氏相争,皇后不在了,帝后情义在,杨氏要亲上加亲,但贵妃陪伴多年,恩情正浓,赵氏也希望亲上加亲。

    东阳谢氏虽然是大族,但只是一地豪族,不是天下豪族,在杨氏赵氏以及皇帝眼里并不算什么。

    谢氏也从未想过能成皇亲。

    机缘巧合,太子好骑射经常在外游玩,有一次来到了东阳。

    但太子为人倨傲,不见任何东阳豪族,不参加他们的宴请,不接受礼物,连官员们也被赶走,率众在野外扎营,骑射猎杀欢宴。

    诸人不敢去惊扰,只能远处观望。

    没想到谢燕芳独自一人翻进了太子的猎场,站在山丘上一箭射走了太子的猎物。

    那时候,谢燕芳十三岁。

    私自潜入,手持凶器,这个小少年当场就能被围杀,谢氏,甚至整个东阳官员权贵都难逃罪责。

    但被围住的时候,少年谢燕芳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拎着猎物笑说:“原来太子的箭术不如我啊。”

    太子好武,哪里能让这少年带着赢了自己的得意死去。

    于是两人比了箭术,骑术,甚至瘦弱的谢燕芳还敢举石锁。

    一场场下来,两人相谈算不上甚欢,但玩得倒也畅快。

    最后,太子拎着长刀问他服不服,如果服了,就可以去死了。

    谢燕芳依旧也不怕。

    “我生来衣食无忧,敏捷聪慧,学什么会什么,想要什么就去探求什么。”十三岁的少年豁达一笑,“听闻太子好骑射以及巨力,特来亲眼一见,今日见过了,就没有憾事,朝闻道夕可死。”

    太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孤罚你倒是成全你了。”

    谢燕芳想了想:“如果殿下真要罚我,不如娶我姐姐吧。”

    这话就更好笑了,能与太子成亲,是天下最荣耀风光的事,将来是要成为后族,为此争抢的世家不计其数。

    这小子竟然说这是惩罚,这真是大不敬的言论。

    “嫁给太子当然是天下最荣耀的事,我谢氏也将一同万众瞩目,但对我来说,瞩目之下,必然灼灼,我受到赞誉会被认为是承蒙殿下您的光彩,我若行为稍有偏差,则会被责问玷污了您的光彩,小子此生此身都将不得肆意。”

    太子哈哈大笑,他不喜欢读书人,尤其是三皇子那样披着狂狷假象的奸诈读书人,这谢家小子也很奸诈,但奸诈的像武人一样坦诚。

    说的没错,成为他的太子妃,日子可不好过,谢氏夺走了太子妃位置,必然激怒杨氏赵氏,要承受他们的怒火,要卷入纷争中,谢氏要么压制杨氏赵氏,要么受困顿与杨氏赵氏,两方较量,变成了三方厮杀。

    这是太子要的局面。

    但京城的那些世家都畏惧杨氏赵氏,不肯相争,这也是轻视他这个太子。

    没想到谢氏这么个小少年敢冒险前来自荐,太子勇武,也最欣赏勇武者,于是让谢燕芳原路悄无声息离开,第二日便接见当地官员世家,并特意与谢家族长相谈。

    那时候,谢家族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个月后,太子请皇帝下旨,东阳谢氏女为太子妃。

    那时家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爷爷爹爹叔父上上下下真是差点被吓死。

    太子妃不由抿嘴一笑。

    作为谢氏长房长女,她是独一无二的人选,从一个世家小姐,一跃为太子妃,将来还会是大夏的皇后,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她小时候可没有算卦的说她命格贵重,也没有被人另眼相待,她今日的地位是堂弟拿命博来的。

    十三岁的时候就能一博让谢氏天下闻名。

    二十三岁的谢燕芳自然更能让谢氏无忧。

    “这些事你自有分寸,我就不操心了。”太子妃笑说。

    谢燕芳点头:“阿姐,出嫁的时候就与你说过,你只需要做个好妻子好母亲便足矣,其他的事无须操心。”说到这里看了太子妃一眼,“比如你与太子一起为我挑选差事的事,不要再做了。”

    太子妃嗔怪:“我与太子亲近,他作为丈夫随口问我,我这个妻子也随口答了句,这也不行吗?”

    说罢看着谢燕芳似笑非笑的神情,便自己摆手。

    “是,是,阿姐我知道了,小弟你不要担心。”

    谢燕芳一笑没有再多说。

    “家里都还好吧?”太子妃问,“我听他们说,那个燕来极其不听话,整天惹是生非,影响家里的声望,当时那女人带着孩子上门的时候,就该打死了事,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咱们家的血脉。”

    “是不是咱们家的血脉,咱们家说了算啊,至于声望,阿姐不用担心,其他人不听话,惹是生非,不会有损谢氏声望,反而令谢氏声望更盛。”谢燕芳说,说到这里一笑,“因为谢氏有我。”

    看着年轻人脸上淡然的笑,太子妃心里感叹,谢氏女都生的相貌一般,谢氏的男儿个个好颜色。

    虽然她没有见过那个半路认亲的外室子,听家里人来信描述也是长的极好,跟谢燕芳不差分毫。

    但长得好看又如何,能让她当弟弟看待的,只有谢燕芳一个,她的同胞兄弟都不行。

    “三弟一定要娶个相貌极好的妻子。”她说。

    好让儿女都能长得好看。

    谢燕芳哈哈笑:“真是长姐如母,离开东阳家里,我好像还在母亲跟前。”

    太子妃嗔怪。

    有宫女疾步而来,低声说:“太子殿下请公子过去。”又补充一句,“在练武场。”

    谢燕芳应声是起身,太子妃跟着站起来,叮嘱:“不要跟殿下比力气了,殿下的石锁越来越重,已经砸伤压死过好多人了,你是一点伤都不能有的。”

    “人的命只有一次,拿命相博做一次就够了。”谢燕芳低笑,“阿姐你现在是太子妃了,我也不需要拼命。”

    是啊,只要她是太子妃,将来是皇后,谢氏哪怕没有实权,这天下也没人敢惹,太子妃抿嘴一笑,拍他肩头:“快去吧。”

    谢燕芳转身走,太子妃又唤:“你与太子说完话别急着走,我让羽儿回来,他在读书,你这个当舅舅还没见过他呢。”

    太子与太子妃的嫡子,皇帝赐名羽,今年六岁。

    谢燕芳一笑说声好。

    ......

    ......

    只穿着单衣赤裸双臂的太子将石锁扔下,接过骑射随从们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看谢燕芳。

    谢燕芳围着石锁转,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要试试吗?”太子笑问。

    谢燕芳摇头:“当年在东阳都没有举起殿下的石锁,如今更不行了。”

    太子眉眼满是戾气:“是吗?所以你们谢氏如今一点豪气都没有了,连孤指派你们做事都不肯?”

第三十四章 背后

    跟杨氏赵氏的煊赫,把持朝政不同,自从太子妃出嫁,谢氏就没人在京城当官了,原本当官的要么辞官,要么外放到郡府。

    杨氏赵氏的子弟不说有名有姓的,就是一个受宠奴仆的儿子都恨不得安排个官职,谢氏,谢燕芳这样有名的公子却清闲在家。

    太子这些年几次提出要谢燕芳出仕为官,谢燕芳一直各种理由推辞,推辞这么久,太子本就不好的脾气被惹急了。

    “孤与你们谢氏结亲,可不是单单为了生儿育女。”太子冷冷说,眼中满是戾气,“谢三郎,你自己也说过,与孤结亲是对你的惩罚,你过得这么舒服,可不像是受罚啊。”

    三皇子越来越不逊,父皇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赵氏气焰越来越盛,而杨氏明显不敌。

    谢氏还躲在后面享清闲。

    他赐予谢氏皇亲资格可不是因为当善人,也不是沉迷谢氏女美貌。

    是要三方相争,他这个上位者才能省心省力。

    “殿下,冤枉啊。”谢燕芳说,神情无奈,“臣等如今不做事,才是对殿下最好的相助。”

    太子冷笑:“说说你歪理。”

    “三皇子不能留了。”谢燕芳说。

    太子被吓了一跳,宛如又见到了十三岁的谢燕芳,那时候他站在山丘下,看着山丘上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少年穿着白衣,手中举着弓弩,虽然貌若天仙,但带来的惊吓如鬼魅。

    他虽然不惧杀人,也十分厌恶这个三弟,但除掉三弟还真没敢想过——父皇还在呢。

    “你以为他是鸡狗吗?”太子呵斥,说除掉就除掉了,“他深受父皇喜爱,又有赵氏鞍前马后,还有,你别真以为他这么些就是个躲起来读书。”

    打着读书的名义,收拢人脉声名,三皇子手里握有的人和钱不知道多少。

    谢燕芳笑说:“所以杨氏在明,我在暗,就能更好的为殿下做事。”

    太子哦了声:“怎么做?”

    “杨氏声势大,人人都盯着他们,很多事他们不便做,很多人他们结交不了,那就有我们来。”谢燕芳说,拿出一卷文册,“这是我这些年走访的人,有名门望族,也有隐居山野的有才之士,还有一些看起不起眼,但必要时刻会有用的蒙尘之人。”

    太子伸手接过打开看,脸上浮现笑容,眼中的戾气散去:“不错不错,这些事舅父的确做不来,比如这位——”

    他指着其中一个人名,又是恼火又是笑。

    “前几年舅父去拜访他,他听说后,连夜背着包袱翻墙跑了。”

    那人不一定不想为他效力,而是嫌弃杨氏名声,不愿意与之为伍。

    相比于杨氏,谢氏的确让人好感。

    太子的视线要收回的时候,滑过一个名字,停顿下。

    “这个楚岺——”

    谢燕芳知道太子会有疑问。

    太子以勇武自居,但不喜欢不臣服与他的勇武,所以不会喜欢楚岺这个人。

    他解释说:“这个楚岺虽然对陛下大不敬,违抗圣旨自以为是,被陛下弃用,但十多年来依旧能稳居卫将军,可见陛下与他必然还有未了的情分,这种人可能在某一时刻,说一句话,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留着备用——”

    太子哈哈笑了,有时候聪明也不是无所不能。

    “三郎,你说的都对。”他说,“但楚岺要死了。”

    谢燕芳的确不知道这个,神情惊讶:“毫无所闻。”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太子笑说,“他本就是个毫无所闻的人,谁会在意他的消息。”

    楚岺就是死了,谁又在意。

    谢燕芳好奇问:“殿下,你怎么知道的?”

    “父皇告诉孤的。”太子随口说,“他要死就死吧,还有脸给父皇写信,怎么?还想要死后追封吗?”

    真是好笑,太子哈哈大笑。

    谢燕芳没有笑,神情若有所思,问:“所以,除了陛下,其他人都不知道?”

    太子好笑:“别人知道又怎样?他还有脸到处跟人说自己要死了吗?都巴不得他快点死呢。”

    说着一摆手。

    “既然你不肯出仕为官,那从你家随便选一个送去边郡接替楚岺的位置吧,无关紧要,也不会太扎眼,免得给赵氏占去。”

    谢燕芳哦了声。

    这哦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太子瞪眼,这小子似乎在走神。

    “想什么呢!”他说。

    楚岺,谢燕芳将这个人名在心里滑过,说:“怪不得他女儿回京城来了,原来是送幼鸟归巢。”

    还在想楚岺啊,太子摆手:“别想了,不值得费心思,无关紧要的人。”

    “不。”谢燕芳一笑,“虽然无关紧要,但这次倒也可以为殿下出一份力,三皇子办文会的事您自然也知道。”

    太子冷笑一声:“孤甚至知道,他办完了文会,就要让这些聚集来的书生,散布立储当立贤,不论长幼的话来。”

    赵氏和三皇子已经迫不及待了,皇帝身体不好,如果等皇帝真亡故了,太子名正言顺,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没用。

    谢燕芳说:“殿下无须在意这些小伎俩。”

    太子哈哈一笑:“孤当然不在意,无能小儿,靠着言语又能如何,孤就等着他闹起来,孤正愁没有理由打死那些犯上作乱的奸人们。”

    谢燕芳含笑点头:“在身份地位和力量面前,宠爱是不堪一击。不过,在之前,殿下也可以给三皇子一个难堪。”

    太子看他:“孤可不屑于去扰乱他的文会。”

    三皇子越不逊,他越要当个心胸宽广的兄长,没必要为了一个文会,惹父皇不快。

    谢燕芳说:“殿下不用出面,楚岺的女儿已经代殿下先行了。”

    楚岺的女儿?太子不解:“怎么讲?”

    谢燕芳一笑:“三皇子不知被何人授意,或者是楚岺的侄子怎么投机取巧,拿到了文会的帖子,但那张帖子又被楚岺的女儿当众夺去,骂其堂兄不配。”

    今日楼中的热闹刚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立刻知道这件事这个人怎么用。

    “三皇子文会的门帖连一个女子都不屑,这文会岂不可笑?”

第三十五章 宣称

    太子妃送走了堂弟,并没有得以清闲,两个公主跑来找她。

    皇帝子嗣不多,只有两个皇子三个公主,一个公主已经出嫁,余下两个公主还未说亲。

    皇帝懒得管,两个公主也乐得逍遥,成亲嫁人哪有当公主自在。

    太子妃出身世族,闺阁举止礼仪严厉一些,两个公主也不怎么喜欢来找她,来了就是有事相求。

    果然,是在三皇子那里受了气。

    “望春园是父皇的,三哥在那里举办文会,凭什么不让我们去玩。”

    “说是请天下读书人,我们难道是没读过书吗?”

    太子妃问:“是单单不让公主去吗?”

    两个公子的性情跟三皇子也不相上下,兄妹相看两生厌,如果仅仅是兄弟之间口角,跟他们东宫无关。

    公主显然知道会有这么一问,撇撇嘴,太子哥哥也不是和蔼可亲的好兄长,她既然敢来,就有敢来的底气。

    她摇头叹气:“要是不喜我们也就罢了,三哥说的是不让所有女子们去。”

    太子妃将手里的针线打个结:“许是怕去了无趣,毕竟是读书人的事。”

    “才不是,三哥说的可难听了。”另一个公主说,“他竟然说女子们所谓的读书是意图不轨,去文会也只是为了私会男人。”

    说着嘤嘤的哭起来。

    “这也太羞辱人了,身为皇子怎么说这样的话,天下人怎么看,天下的女子们还怎么读书。”

    世族家里的女子们可都是要读书的,知书达理嘛。

    三皇子这一句话,扩散一下,就是得罪世族了吧?

    太子哥哥会感兴趣吧?

    这话的确有些不妥,太子妃皱眉,三皇子的举止做派越来越不像话,但又能如何,她作为皇嫂去斥责?

    太子最好不要牵涉进来。

    “哭什么哭!”太子的声音从外传来,“身为公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谁欺负你们,你们打回去就是!”

    两个公主吓得不敢哭了,三皇子说话讨厌,太子则是敢打人的。

    “太子哥哥,别人也就罢了,三哥我们可不敢打。”她们说,恭维哀求,“只有太子哥哥您能打。”

    太子哈哈笑:“不用我出面。”

    两个公主对视一眼,正要再次煽风点火,听太子说:“有人已经出面打了。”

    这天下除了太子谁敢打三皇子?连皇帝都不舍得动三皇子一根手指头呢,两个公主惊讶,太子妃也不解地看过来。

    “楚岺之女,刚刚赢了其兄,夺走了望春园文会帖子。”太子说,神情满是嘲讽,哈哈大笑,“三弟这望春园文会选的才俊,连一个女子都比不过,哪来的脸嘲讽女子,说不让女子们参加。”

    他伸手一指。

    “去,你们告诉他,这样的文会,你们还不屑参加呢!”

    ......

    ......

    两个内侍恭恭敬敬的送谢燕芳出门,待要到门口的时候,有宫女追出来。

    “三公子,三公子。”她急声唤。

    谢燕芳回头。

    “三公子。”宫女近前喘息说,“怎么要走了?太子妃把小殿下接回来了,等你去见。”

    小殿下啊,一来是他真忘记了,二来么,不见更好,谢燕芳带着歉意说:“我有事要去忙,这次就不见了。”

    宫女啊了声,急急说:“三公子还没见过小殿下呢,小姐常常给小殿下提及你,小殿下对公子非常倾慕。”

    这宫女是太子妃从谢家带进宫的,见了家里人,以前的称呼就冒出来。

    谢燕芳笑道:“太子殿下吩咐我做事,我必须做好,不能让小殿下对我失望,待我做完事,再来拜见小殿下。”

    摆出了太子,这是无论如何不肯了,宫女有些无奈,看了眼退开了的太监们,低声说:“三公子,您也太谨慎了,其实跟小殿下亲近一些,太子殿下不会怪罪的,你这样回避,小姐进了宫,倒成了孤家寡人了,多难过啊。”

    谢燕芳摇头:“我不是为了这个,让阿姐宽心,我已经给小殿下准备了很多礼物。”

    礼物也没办法跟人比嘛,但三公子一旦做了决定从不改变,宫女无奈应声是,带着几分哀求:“那你忙完了别急着走,再来看看小姐,见见小殿下。”

    谢燕芳说声好,转身上车,此时宫门内有一辆华丽的车驾驶出,随行的禁卫太监宫女众多。

    是公主。

    谢燕芳立刻放下车帘。

    一个公主在车内看到了落帘美人半面的一幕,啊呀一声:“是谢三公子!”

    另一个公主立刻也挤过窗口来,探身向外看。

    当年在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的时候见过一眼,那俊美少年,站在华丽的宫廷里熠熠生辉,见惯美人的她们也过目难忘。

    “谢三竟然来了。”

    “适才太子妃也不说一声。”

    一个公主恨不得下车将谢三公子拖进宫廷,另一个公主按住她:“先不急,既然来京城了,肯定还要来见太子和太子妃,有的是机会见他,我们先去找三哥算账。”

    ......

    ......

    三皇子读书,不许别人打扰,但两个公主的车驾也不好阻拦,尤其是去而复返耀武扬威,公主亲自拿着鞭子抽打拦阻的宫人。

    片刻之后公主的车驾又驶出望春园,避让在一旁的宫人能听到两个公主在车内开心的大笑。

    几个文士走进厅内,看到席地而坐的三皇子面色阴沉,眼中满是阴鸷。

    “公主真是太过分了。”一个文士小心的说,“竟然敢来跟殿下吵闹。”

    本以为两个公主挨了骂,会去跟太子哭诉,太子则会借机来斥责三皇子,到时候,三皇子跟太子吵一架也算是为望春园文会做前奏了。

    但没想到两个公主竟然去而复返来跟三皇子吵架。

    跟公主吵架就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看来,三皇子还吵输了。

    三皇子拍了拍膝头:“那个楚岺的侄子,我本没想把他怎么样,不过是正好出现在眼前,我也就顺手用一用,待到望春园文会的时候,添点热闹。”

    “真是没想到,我还没做什么呢,他们竟然先甩了我一耳光!”

    “好啊,好啊,好一个楚岺之女,好一个本王的帖子一文不值。”

    他抬脚踢翻桌案。

    “来人。”

    一个文士立刻上前,听三皇子吩咐。

    “文会的关卡加上一关——”三皇子笑的浅浅又阴森,“须得胜过楚氏女——”

    说到这里又停下,还不知道这个楚氏女叫什么呢。

    室内一多半的人都不知道,谁会在意这么个小人物。

    还好先前公主来吵闹时,一个内侍听着记住了,上前回禀“楚昭。”

    三皇子伸手提笔刷拉写下。

    “须得胜过楚氏女,楚昭。”

    写罢一甩。

    “拿去,张贴门外,既然这楚女如此厉害,我就送她扬名天下!”

    文士双手接过帖子,应声是。

    这哪里是让楚氏女扬名啊,这是拿楚氏女祭旗呢!

第三十六章 暗思

    楚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院门被锁了,虽然她能翻出去,但出去也没什么必要。

    她在房间里跟父亲写信,再者,鉴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乱事,还是躲在家里最安全。

    那一场乱事京城遭殃的人不少,有一些人家因为是太子的心腹,被故意趁机除掉,但大多数则是倒霉,仅仅是因为三皇子为了把事情闹大,做出匪盗叛乱的假象,顺手祸害了。

    那时候她和萧珣刚成亲,住在京城外皇帝赐予的行宫里,等待启程回中山郡,事情发生时,她很担心城里伯父一家人,还好楚园虽然有名,但位置很偏僻,避开了太子所在,四周也没有太子心腹人家,逃过一劫。

    所以这一世只要好好呆在家里,也不会有事。

    楚昭握着笔停顿下,想起那场乱事心里有些堵,虽然没有亲眼见惨事发生的场面,但十几天后伯父一家来找她,伯母和楚棠讲述的十分吓人。

    她自己也有感触,她当了皇后,第一次举办宴席,来参加宫宴的人不多,而且很多先前结识的女孩子们也看不到了,她们要么死在乱事中,要么家宅家人不幸,不得不离开了京城。

    这些还是有高门深墙相护的,那些小门小户的平民百姓死伤更多。

    “小姐?”

    阿乐从外边进来,看到小姐脸色复杂,似乎愤怒,似乎哀伤,手里的笔被攥得咯吱响。

    她吓了一跳小声唤。

    楚昭回过神,看到阿乐担心的神情,忙安抚:“我没事,想一些事。”

    想想遇到的这些事,小姐生气是很正常的,阿乐点点头。

    “阿柯公子没有再出门,院门屋门都没出。”她将家里人的动向一一说来,“大老爷和大夫人吵架,也仅仅是吵架,没有说再把小姐怎么样,哦,阿棠小姐倒是出门去了。”

    出门打探消息去了吧,楚昭不以为意,只听家里人说不全面,楚棠当然要去姐妹们那里打探。

    “还有,张军爷没有来找我。”阿乐又说。

    她还特意在家门外的街上走了几圈,唯恐张谷记不住找不过来。

    楚昭也不意外,阿九送密信身份保密,不会轻易被人找到的。

    “阿乐。”她唤道,“你去街上帮我打听另一个人。”

    阿乐忙问:“小姐你说。”

    楚昭说:“谢三公子,谢燕芳。”

    咿,阿乐有些惊讶,想到在酒楼小姐看到谢三公子差点扑下楼的样子,难道小姐也对谢三公子感兴趣?

    谢三公子那么有名,那么多小姐们都喜欢,小姐喜欢也理所当然。

    “小姐。”她问,“打听什么?”

    楚昭也不知道,前世今生对这个人都是只闻其名:“不管什么,只要是跟他有关的都可以,越多越详细越好。”

    阿乐也不再多问应声是,转身就出去了。

    楚昭看着阿乐利索的翻过院墙,叹口气,眉头微皱,人手太少了——

    何止是人手少,她没人可用,只有一个阿乐,要打听的事和人越来越多,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

    一开始她只想着逃离京城,逃离嫁给萧珣的命运,至于其他的事没有想,也管不了。

    但现在她再次被推回京城,就忍不住多想一些,比如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场乱事荼毒那么多无辜的人。

    而且,如果太子不死,萧珣就当不上皇帝,那才是彻底的断绝了前世的命运。

    怎么让太子不死?

    她冲过去告诉太子说三皇子会把他们一家都杀了,且不说太子听了会不会把她当疯子拉出去砍了,她根本就见不到太子。

    但有一个人比太子容易见到,也是最能改变太子命运的人,谢燕芳。

    论关系,他是太子的小舅子。

    论命运,他能且敢不服萧珣为帝,率众谋反。

    论能力,就更不用说了,此人有名望,有实力,一直到她这个皇后死了,萧珣和朝廷都还没有平叛成功。

    给他透露点消息,暗示一下三皇子的筹谋,谢燕芳肯定能做点什么。

    太子的命运改变了,萧珣,谢燕芳,她,很多人的命运就都可以改变了。

    楚昭深吸一口气凝神,仔细的回忆有关三皇子谋害太子的事。

    ......

    ......

    楚棠也在仔细的回忆,但面对女孩儿们的期盼的眼神,只能摇摇头。

    “我实在不知道,她原来会这么多。”她无奈的说,“我这个妹妹,连我也瞒着呢。”

    女孩子们神情不满。

    齐乐云更是问:“你们该不是串通好了,一起耍我们呢,一个装作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被我们嘲笑戏弄,在我们得意洋洋的时候,展露真正的本事,让我们目瞪口呆,可怜又可笑。”

    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她们看的时候也哈哈笑,但当她们变成话本中的人,就不好笑。

    楚棠苦笑:“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没好处的事我会做吗?”

    好像真不会,女孩子们又点点头。

    “我跟你们是一样的,都是她眼里可笑的。”楚棠说,“我出来问问,问清楚了,心里也有底了,免得我们一家被她当傻子耍,可怜我哥哥,以后是没法见人了。”

    想到楚柯,女孩子们同情又好笑又恼恨。

    “你哥哥怎么回事?”“我看她的确是把你们家人当傻子耍呢。”“说起来,她和你比谁更厉害呢?”“我看她那些字,阿棠你也有些不如呢。”

    楚棠坐在女孩儿中间,任凭她们拿她取笑,只无奈的说:“单凭这个心眼我就不如她了。”

    齐乐云哼了声:“都是姓楚的,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先前这话是用来取笑楚昭,吹捧楚棠的,现在反过来用,齐乐云也觉得蛮好用的,她讨厌楚昭,但也不喜欢楚棠那副样子。

    如果说楚昭明着瞧不起人,那楚棠就是暗着瞧不起人。

    这个人,特指她齐乐云。

    她日常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今天终于逮到报仇的机会了。

    楚棠笑的有些勉强,所以说,这就是家里多个厉害姐妹的坏处,正要说什么,旁边忽的有年轻男人走过来。

    “请问。”他施礼,抬起头看着楚棠,“你是楚氏女吗?我听到你们说的话。”

    什么意思?楚棠一怔,再看这男人的神情,算不上翩翩贵公子,而且眉眼还带着戾气——

    “不。”她的本能让她立刻摇头,“我不是。”

    那男人倒也不啰嗦,闻言再次一礼“打扰了。”转身走了。

    其他的女孩儿们都还没回过神。

    “怎么了?”“他问什么?”“他认识阿棠?”

    楚棠却没说话,转身向楼下望去,先前那男人已经走下楼,楼下还有不少年轻人,正跟那男人说话,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人多了声音就传上来。

    “楚氏女。”“望春园外就是这样写的。”“那我等就去。”“倒要看看是何等女子。”

    然后又有人跑进来,挥手喊“打听到了楚氏女住哪里了。”“跟我来!”

    先前那些年轻男子瞬时都涌出去。

    楚棠伸手按住心口,心跳砰砰,感觉极其的不妙!

第三十七章 登门

    楚岚觉得莫名其妙。

    他如往常一般躺在书房里看书,无官无权无前程,除了看书还能怎样。

    蒋氏不肯跟他去书院,嫌弃那里荒山僻壤,他何尝不嫌弃,但没办法啊。

    不过以后就能了,人死为大,换来皇帝顾念一下旧情,给楚氏一个正经差事,人死万事空,冒犯皇帝忤逆大罪也就揭过去了——

    楚岚喝了口茶,吐出一口长长的闷气。

    下人来报“老爷,外边来了好多人。”

    楚岚愣了下,虽然无官无职,他到底是博学多才,也不是籍籍无名,也有很多人相交,这是新朋旧友来了与他喝酒饮茶说笑了吗?

    下人一开始也这样认为,但——

    “都不认识,而且,他们说——”下人说,怯怯看楚岚一眼,“要找楚氏女。”

    楚岚莫名其妙,他知道他的女儿阿棠聪慧博学多才,在京城颇有小名,但那都是在女子们中闻名。

    听闻消息来过来的蒋氏也不解,她以为是楚岚的客人,来质问不提前告诉她胡乱请客,没想到不是找楚岚,是找楚氏女。

    从来没有一群人上门来找一家女儿的,当然,说亲除外。

    但说亲,也没有一群男人一起上门来吧。

    “不是说亲。”又一个下人跑进来,比起先前下人的怯怯,神情变得惶惶,“老爷夫人,他们说要跟楚氏女比试。”

    蒋氏更不解了,比试是什么意思?

    但楚岚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他先前就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惹了什么麻烦,原来如此!

    他手里的握着的书啪嗒掉在地上。

    “大的未去小的又来。”他大喊,“冤孽啊!”

    ......

    ......

    “到了到了。”齐乐云说,掀起车帘看外边,“望春园现在人真多。”

    她再看缩在车厢里的楚棠,楚棠拿起一把扇子遮住脸。

    “不至于吧。”齐乐云好笑,“哪里就见不得人了?”

    说着就要下车,但被楚棠拉住。

    “人太多了。”楚棠说,“你别去。”

    望春园本是皇家行宫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但因为文会引来无数读书人聚集,此时除了宫门被禁卫把守,其他地方都站满了人,甚至还有小商小贩,到处都是人,人多眼杂,她们两个下了车,肯定被人盯上。

    楚棠让婢女下车去。

    齐乐云问楚棠:“你是不是想多了?怎么就出事了?”

    先前在酒楼被人打断后,楚棠说是认错人了,女孩子们也并不在意,她们生的美貌出身高贵,装作各种借口来接近的人多得是,不过家世门第高,跟着的婢女仆从多,不用担心有人意图不轨。

    但楚棠一直心不在焉,散了场其他女孩子们都走了,她拉住齐乐云。

    “我家可能出事了。”她低声说,“你帮我一个忙吧。”

    齐乐云不喜欢楚棠,因为楚棠总是一副瞧不起她的模样嘛。

    但看到楚棠牵着自己衣袖一副不安的样子,就忍不住得意,瞧不起她还不是要求她帮忙,立刻就答应了。

    她本以为楚棠是被酒楼里突然冒出的男人吓到了,楚棠虽然跟她们一起玩,但身份地位可不如她们,也没有豪车和仆从相护。

    但楚棠坐她的车却不是回家,而是来望春园,路上楚棠也不说话,神情凝重,不时叹口气,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搞得齐乐云也不由紧张。

    “你惹了什么仇人了?”齐乐云再次问。

    楚棠看着她:“我啊,惹了命,命给我个妹妹。”

    什么乱七八糟,齐乐云瞪眼,还要再问,婢女急急忙忙跑回来了,声音颤抖“小姐,小姐,不好了——”

    婢女被楚棠呵斥上车,车帘车窗都拉上,车内昏昏,婢女的小脸发白。

    “阿昭小姐的名字,在望春园门口。”婢女颤声说,“上面说,要想入望春园,就要胜过楚氏女,楚昭。”

    齐乐云震惊地转头,问楚棠:“楚昭竟然这么有才了?连三皇子都知道她?”

    “什么有才啊。”楚棠用扇子盖住自己的脸,“这是报复啊。”

    果然她猜对了。

    “楚昭在酒楼跟我哥比试的事被三皇子知道了,她抢的是我哥的帖子,但这帖子是三皇子给我哥的,被她说庸才不配,这就是骂三皇子识人不清。”

    “三皇子生气了,要报复她,她用比试赢了我哥,三皇子就让所有人都来跟她比!”

    “楚昭能赢了我哥,但她能赢了所有人吗?”

    齐乐云从震惊中回过神,听完更加目瞪口呆,那这可真是——

    楚棠拉住她的手:“阿云,我是暂时不能回家了,让我住你家吧。”

    谁让她也姓楚呢。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

    ......

    “楚氏女出来!”

    “楚氏女出来!”

    “楚氏,真是太无礼了!”

    楚宅门前聚集的人已经开始喊了,他们已经报了名讳,也说了来意,但楚家非常无礼,不仅不开门,还把门从内锁上了。

    “既然你质问三皇子选人无能,以博学多才自居,如今三皇子如你所愿,你为什么又不敢出来?”几个读书人愤怒的喊。

    然后响起更多的询问声“怎么回事?”“这个楚氏女是什么来历?”“从没听过这等人物,为什么三皇子如此推崇?”

    当时楚昭和楚柯在酒楼的事只是一件小事,如同京城每天发生无数打架斗殴骂街,更何况那天酒楼还有谢三公子在,楚柯楚昭这两兄妹的口角,被当时在场的人一笑便抛却了。

    望春园的门外除了原本的三关,突然又悬挂了一道题,说让与一个叫楚昭的楚氏女比试,比赢了她才能算过关,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于是少数知道的人将那日的事添油加醋讲来,内容也不再是楚昭因为父亲受辱而跟兄长争论,变成了嫉妒兄长拿到文贴,怨恨三皇子有眼无珠,当众赢了兄长夺走了帖子,说自己才是有资格参加三皇子文会的人。

    如此猖狂!

    听着门外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嚣,蒋氏脸色发白,楚岚愤怒又绝望。

    “你惹的好事啊。”他说,看着被叫过来的楚昭,恍若看到了二弟,“你,你们父女,真是我楚氏的冤孽!”

    楚昭神情平静,虽然事情的发展也出乎她意料。

    三皇子竟然会注意到这件小事?是谁告诉了三皇子?是谁挑拨激怒三皇子?

    不过,也没什么意外,当时在雅趣阁和楚柯的事,的确很容易让人添油加醋变成了对三皇子的不敬。

    她本就是对三皇子不敬!

    这种凶徒,害死了京城那么多人,也让大夏彻底陷入混乱,还有脸自称读书人,以血统高贵自居,就是个无耻的小人!

    这个小人没什么好下场。

    不过那是以后,现在这个得罪了这个小人,他能让她没有好下场。

    楚昭双手在身前握紧了。

    “我去把他们打走!”阿乐喊。

    大老爷真是废物,竟然纵容那些人在外无礼,家中这么多仆从出去打走就是了。

    没关系,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能打他们。

    “贱婢住口。”楚岚骂,“那都是我大夏的读书人。”

    他再看楚昭。

    “你,去向他们认错,把那张帖子交给他们,把这件事了结了。”

    楚昭说:“好。”抬脚走出去了。

    楚岚余下的话还没说完,断在喉咙里,差点呛到自己,看着女孩儿的背影,恨恨拍桌面:“楚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造孽啊,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第三十八章 对局

    紧闭的宅门突然打开了,门外喧嚣的人们反倒被吓了一跳。

    以为是仆从出来赶人了。

    但没有仆从,只有两个女孩儿走出来,其中一个原本挤在前头,迈过门槛后,被后边的女孩子伸手推到一旁去了。

    那女孩儿一步迈出来,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神情平静。

    “我是楚昭。”她说,“你们找我什么事?”

    她就是楚昭?比想象中小得多!原本以为是个老姑婆呢!

    一人忍不住确认问:“你就是三皇子说的楚氏女?”

    楚昭说:“我不知道三皇子说的什么,如果你们要找楚昭,就是我。”

    果然是她啊,另一人上前:“楚小姐,是你宣称三殿下望春园文会请的人徒有其表,连你都不如?”

    楚昭笑了笑:“我这话是说我哥哥的,不过——”她的视线扫过诸人,“你们要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徒有其表,我也可以跟你们比一比。”

    什么?

    门外的人们还没反应,门内被楚岚派来偷听的仆从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是来认错的吗?

    楚昭小姐这分明是下战书!

    完了完了完了——仆从转身跌跌撞撞向内跑去,听身后门外再次响起喧哗。

    “大家安静一下。”楚昭拔高声音。

    阿乐比她声音更大:“都住口!”

    喧嚣声停下,诸人看门口的女孩儿。

    女孩儿脸上有浅浅的笑:“大家不就是为这个来的吗?怎么听我说了还这么惊讶?”

    门外的人们神情有些复杂,因为大家没想到她会真比试啊。

    三皇子门外贴了这样的告示,但得知原委后,大多数人也知道并不是这楚氏女多么博学多才,被三皇子奉为师,可以考核众人。

    三皇子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当然,三皇子不是睚眦必报,是为读书人出气,告诫这小女子不要太猖狂。

    他们也不认为这小女子敢猖狂,他们找来,质问一下,这女孩子低头认错,说自己比不过,先前的行径孟浪了等等,然后把那张帖子拿出来奉还,这件事也就结束了。

    谁还真跟一个女孩儿比试,有失体面。

    没想到这女孩儿竟然真要与他们比试,这真是小儿无知无畏了。

    “楚小姐,你当真要比?”一个男人问。

    那小儿脸上带着笑,眼睛黑亮:“当然啊,既然三殿下已经昭告天下,岂能儿戏,不过。”她握着手认真的想了想,“既然是来与我比试,就要听我安排,否则乱哄哄的不像样子。”

    她来真的啊,一人犹豫一下问:“自当如此,楚小姐要怎么安排?”

    楚昭含笑说:“三殿下有望春园,小女家中也有个园子,就请大家入园,我们对坐比试。”

    ......

    ......

    “她要跟这些人比试!”

    躲在书房里的楚岚听到仆从的回禀,更加惊魂不定。

    蒋氏也带着仆妇婢女跑进来:“老爷,那些人都进来了,都向楚园去了,怎么办?”

    怎么办?人已经进来了,只有他这个家主出面才能把人赶出去,那岂不成成了他得罪这些人了?

    楚岚再次拍桌子:“跟他爹一样啊,就会给家里惹祸,惹祸啊!”

    蒋氏急的也拍桌子:“快说怎么办吧!那么多人,拦不拦?赶不赶?或者,招待吗?”

    怎么拦?怎么赶?怎么招待?楚岚将桌子一拍:“看她怎么收场,自取其辱!”

    那就是不管了?蒋氏又是无奈又是不安,头隐隐的痛,当初接这个楚昭回来,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麻烦。

    其实早该想到的,毕竟有个那样的爹。

    “夫人。”一个婢女小心翼翼说,“阿棠小姐捎信说,她这几日暂时住在齐小姐家,与齐小姐作伴。”

    蒋氏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好好,还好阿棠反应快,让她别回来了,让阿柯也快出去避一避。唉,这叫什么事,二叔累坏你一辈子,如今他的女儿又要累害你的儿女。”

    楚岚面如锅底黑,倒头在榻上面向内一语不发。

    只怪他命不好吧。

    ......

    ......

    蒋氏和顾岚如同不在家一般,楚昭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伯父伯母的性情她这几天已经看清楚了,胆小怕事,遗憾的是她上一世那么蠢,一辈子也没看清,对他们又敬又畏,觉得他们说的都对,事事处处要讨好他们,听他们的。

    其实这个楚家完全可以她说了算。

    楚昭让阿乐安排仆从们,引领诸人来到楚园,再唤家中的仆从准备茶水点心,桌案。

    蒋氏和楚岚都避而不见,仆从们也不知道怎么办,老爷夫人能躲起来,他们不能躲起来,所以当阿乐来驱使他们时,只能乖乖听话。

    楚家因为园子常常待客,极其的熟练有条不紊,来到园子的人们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都没有想楚家的主人。

    嗯,那个楚小姐已经在一处厅堂前安坐了。

    “我与我哥哥比试的是望春园门外的三关。”她说,“与大家比试便也按照这个来吧。”

    除了茶点,厅堂前摆放了桌案笔墨纸砚。

    虽然已经进了家门了,但大家还是再次心里感叹一下,这女孩儿来真的啊。

    “我和我哥哥在酒楼是围观的人们做评判,那这次也是如此,就由在场的大家评判吧。”

    诸人你看我我看你。

    楚昭看着他们:“那么,谁先来?”

    事已至此,他们再畏畏缩缩,倒显得他们理不直气不壮,一个年轻人阔步走出来。

    “某,安城刘阳,向楚小姐请教。”

    楚昭端坐一礼,伸手:“刘公子,请。”

    ......

    ......

    楚柯是个废物,不代表其他人是,不用写四篇字,那刘公子大笔落在纸上只写了一个字,楚昭就知道自己输了。

    尽管如此,楚昭依旧认认真真地写完一张,阿乐主动拿起两人的纸展示给众人看。

    诸人大声说:“刘公子写得好。”

    楚昭没有辩驳,也没有羞涩不安,起身来在棋盘前,再次说:“刘公子,请。”

    下棋也不用三局,五十手过,楚昭弃子认输:“刘公子,你赢了。”

    刘公子淡然一笑。

    最后的才艺,楚昭问了一题,刘公子侃侃而谈,诸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赞许,而刘公子出的题,楚昭倒是知道,只不过论述有些艰难——虽然她入宫后勤学苦练,但后来对萧珣心灰意冷,这些都丢下了已经很多年了。

    谁赢谁输,已见分晓。

    楚昭对刘公子低头施礼:“楚昭不如刘公子。”

    刘公子笑了笑,带着几分不善,拿出一张纸:“虽然这多人见证,但口说无凭,请楚小姐在这张纸张写下来。”

    这没必要吧,阿乐攥着手要给这公子一拳。

    楚昭神情平静,伸手接过:“愿赌服输,我听公子的。”

    她果然认真地伏案在纸上了递给刘阳。

    刘阳接过纸,见其上除了写楚昭书棋才艺不如安成刘阳外,还盖了楚昭的印章,他哈哈大笑。

    “多谢,我四关已过,这就去望春园取门贴。”

    说罢举着这张纸施施然而去。

    原来是这样玩啊,有趣,有趣,其他的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哄然涌上。

    “我来与楚小姐比!”

    “楚小姐,快给我也写认输的凭据!”

    有人喊有人笑,喧嚣刺耳,阿乐攥紧了手,又是愤怒又是难过,这些大男人,欺负小姐一个人。

    楚昭面色平静,在桌案再次坐下,伸手:“请下一个报上名来。”

第三十九章 继续

    楚岚从书房里惊醒,看到满室昏黄。

    已经黄昏了?一天过去了,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阵恍惚后,想到先前发生的事,先侧耳听,隐隐能听到鸟鸣,人轻轻走动,除此之外并没有嘈杂混乱。

    楚岚这才喊来人,小厮婢女跑进来,喊着老爷醒了,斟茶倒水。

    “外边,怎么样?”楚岚问。

    小厮婢女知道他问的什么,争抢说“那些人都走了。”

    楚岚松口气,竖眉呵问:“楚昭呢?让她来见我!”

    小厮婢女却没有立刻跑出去,而是对视一眼。

    “园子里的比试告一段落,送走了诸人,阿昭小姐就让人来和夫人老爷说,累了要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婢女低声说。

    意思就是叫也不会来,楚岚将茶杯扔在桌子上:“她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这个家里谁做主?”

    蒋氏和楚柯从外边进来,听到这话冷笑。

    “她眼里早就没有长辈了。”蒋氏说,“这个家里早就她做主了。”

    楚柯点头:“是啊是啊。”坐下来急急说,“我早就说楚昭疯了,赶紧把她送走,爹,你是没看到她今天丢人的样子啊。”

    虽然蒋氏让他躲起来别出屋门,但听到这事,楚柯还是偷偷的从后门摸过去窥探。

    “人一个一个的去跟她比试,其他人做评判,她啊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

    “输了之后对人家施礼,然后大声说楚昭不如某某某,不仅说,还要写下来,双手奉上。”

    “这哪里是比试,这是审判,一次又一次审判她,她一次又一次低头认罪。”

    楚柯看到最后已经看不下去了,换做是他,直接就跳进湖水里淹死算了。

    楚岚虽然猜想过这场面,但真听讲来还是心惊肉跳,对于一个读书人来,实在是不能承受的羞辱,说:“我早就知道她要自取其辱,她跟你比试,自己家兄妹,点到为止,她就真以为自己多厉害了?”又叮嘱楚柯,“你这些日子一定要避开,否则你作为她的哥哥,一定会被人揪住比试的,唉,我楚家真是颜面扫地了。”

    楚柯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蒋氏担心女儿:“在别人肯定也要被取笑。”让婢女带了一匣子钱给楚棠送去,好让她打点左右上下。

    一家人在忐忑不安中勉强入睡,但天不亮被仆从叫醒了。

    “老爷夫人,那些人又来了。”

    楚岚披着衣服坐起来:“怎么又来了?昨日还不够出气吗?楚昭不是已经认输了吗?”

    仆从说:“他们说是阿昭小姐让他们来的,说还要继续比试。”

    怎么回事?楚岚气让人去唤楚昭,这一次楚昭依旧没有来,但阿乐来了。

    “没比完呢。”她给楚岚解释,“那么多人呢,我们小姐一个人,不可能一天就比完,所以小姐昨日和大家说定了,一天比试三个时辰。”

    楚岚和蒋氏目瞪口呆,怔怔问:“那要比到什么时候?”

    阿乐说:“小姐说,三皇子说以她为关考,那自然是一直要到望春园文会举办的时候。”

    疯了,楚岚和蒋氏唯有这一个念头,先前说楚昭疯了是责骂,现在他们则觉得楚昭是不是真脑子坏掉了。

    ......

    ......

    清晨的楚园里聚集了不少人,比昨日还要多,但没有昨日那么喧哗,大多数人聚集在一起低声说话,也有人在欣赏楚园的风景。

    “久闻楚园雅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人感叹。

    “只是没想到楚园里有这样一个主人。”旁边的人笑说,“半点也不雅致。”

    这位楚小姐原本不认识,这几日打听了一下,虽然刚来京城,但已经打过闺中小姐,骂过梁寺卿家门,的确不是个雅致的人。

    大家都笑起来,然后听到前方有乱乱的脚步声。

    “楚小姐来了。”“快看。”

    诸人互相招呼着看向声音所来,首先看到几个婢女,在婢女身后有个女孩儿缓步

    人群中有昨日来的,一眼就看出,比起昨日的仓促,今日的楚小姐明显打扮过

    女孩儿梳着单螺髻,露出宽阔的额头,柳眉如墨,双眼星辰,樱唇一点点,穿了件鹅黄衣衫,在春日的园子里熠熠生辉。

    昨日她不断的鞠躬施礼认输,给那么多人写下楚昭输了的字据,但今日她没有丝毫的颓败惶惶不安,反而眉眼充满了斗志。

    “一个一个比太慢了,耽搁大家的时间。”楚昭说,“比如一次十人来吧。”

    和十个人比书法到可以,各自写各自的,但下棋和文论呢?那都是要凝神聚力全神贯注思索的,她一人和十人比下棋,论述,那岂不是儿戏。

    不过,这本就是儿戏,诸人又回过神,三皇子此举就是要大家羞辱这个楚氏女,经过昨天的比试,这楚氏女不仅不以为耻,反而还猖狂了。

    乖乖的低头认错就不行了。

    她不肯认错,非要受此羞辱。

    “好。”人群中响起喊声,“就如楚小姐所愿。”

    当下便有十人走出来,楚昭坐在自己的位席,对他们坦然一礼:“公子们请。”

    ......

    ......

    三皇子望春园文会已经成了京城人人皆知的盛事,所以楚氏女的名字一出现在望春园门外,立刻也就席卷了京城。

    就连皇城内的官吏们也在低声议论。

    相比于民众看热闹,他们感触更深几分。

    “原来是楚岺的女儿。”“真是没想到,这女孩儿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有什么没想到的,楚岺做过的事哪个不是让人震惊。”

    “其实这事跟那女孩儿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忽的插进来说。

    聚在一起的几个官吏吓了一跳,忙回头看,见身后站着邓弈。

    跟他们的官袍相比,邓弈地位低一些,但这个得罪了赵杨两家的来做守宫门苦差的小吏,经常好茶好酒的侍奉他们。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收过礼,比好茶好酒贵重的礼物也多的是,只不过邓弈出手送礼的气势阔绰又真诚,就像他送的不是礼,而是一颗心。

    虽然邓弈得罪了赵杨两家,但并没有得罪他们,他们也犯不着踩着这小吏博赵杨两家一笑。

    “邓大人。”他们笑着打招呼,“今日也上差啊。”

    邓弈点点头。

    可怜,当这个守门小吏,连休息都不能,官员们同情,与他闲谈“邓大人也听到楚岺之女的事了吧?”“为什么说跟这女孩儿没多大关系?”“可有什么内幕?难道是那个楚岺授意?”

    邓弈笑了笑:“没有内幕,我的意思是,那女孩儿楚园比试,不是她本意。”

    不是那女孩儿本意是什么?明明是她应战要比试的,几个官吏不解。

    邓弈说:“因为原本是她和自己兄长的玩闹,家宅私事,但别人因此给她下了战书,她岂能不战而退?”

    说罢从几人身边走过,缓步向宫门去了。

    几个官吏怔怔,别人?别人是谁,岂不是说三皇子?这是对三皇子不满吗?

    几人又回过神,神情无奈,这个邓弈什么话都敢说!

    怪不得一边送礼一边被贬,根本讨不到上边的欢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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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459/ 第一时间欣赏楚后最新章节! 作者:希行所写的《楚后》为转载作品,楚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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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后介绍:
故事从北曹镇驿站几个驿兵遇到一个求助的女孩儿开始楚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楚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楚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