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三姓之人多阴谋
见几名护卫埋下脑袋不说话,窦亥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脾气上来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撒。
他其实也知道他们有来找自己禀明情况,但是那时他只顾忙着去接待那些还没安排人去请,自己就到了的皇子皇女,哪有功夫管庞杂的事情。
现在再来看,这件事,每个地方都透着古怪。
“喂臭道士!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默默忍怒思考一阵,窦亥拿眼睛瞅了瞅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几名副将,别人他不敢说,但这几人出生入死,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就算他们真有胆子要做些什么,也不会有那个脑子。
一圈下来,能把公主那小丫头片子都算计在里面,还真发挥了作用……军师褚严倒是有那个能力,但他犯得着为了这么个臭道士大动干戈?
褚严要整这人的话,又干什么要本将军将人带着一起?
随便在哪个犄角旮旯就能一刀子将人解决,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现在这样,纯属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不是窦亥自己身边的人,那究竟是谁做的,就很明显了!
李安听到窦亥冷静下来后,毫不拐弯抹角的问题,也是有些愣了愣,“贫道……贫道不知将军这是何意……”
“不知?”
窦亥玩味地笑了笑,“你有什么不能实话实说的?本将军看起来很傻是吗?”
“……”
窦亥前言不搭后语,把李安听得越来越迷糊,心想你傻不傻跟贫道说不说、说什么之间,有必然的联系?
但李安稍微捋捋,发现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于是郑重道:“就贫道来看,将军您的确有一点憨相,不过您不必自惭形秽,傻人自有傻福,太精明了自有精明人的烦恼!”
窦亥被李安这句话气笑了,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自己现在啥情况,你看不明白吗?本将军是在问你长相的问题?”
其余几个部下也是很无语,都用怜悯的表情把李安望着。
望一望然后咂嘴两声摇头,那模样似乎在说,啧啧,长得倒是不赖,人模人样的,可惜了,是个傻子!
“贫道现在什么情况?不就是被你们胡乱抓绑起来了吗!
虽然你们都是些武夫,八成懂不了什么,只知道靠蛮力打压,但想置贫道的罪,也得拿出证据才行!
说贫道意图不轨,贫道做了什么?公主可受到伤害了?又是否丢失了什么财物?”
对于李安一连串的问题,窦亥他们还没回答,乔今秋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一通,这人真的只是有时候看起来聪明,脑子长在脖子上,跟没有似乎没什么两样!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可能是李安故意在装傻。
毕竟窦亥和那姓褚的朝夕相处,他如果不信任褚严,又怎么可能把人带着来天池?
万一褚严暗中使些手段搞破坏,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可如果窦亥暗指的不是褚严,那他明里暗里想表示的……
乔今秋总觉着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忽闪忽闪,让她感觉很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
似乎能看到某个真相在自己眼前晃啊晃,却总有一层阴影,让她不仅视线模糊,就连神智都开始紊乱不清……
强行放空自己的思想,乔今秋从头开始梳理:
因为木原山城城主被抓,原本要去城内寻冯烟烟接替她父亲帮助完成交易的刘孟齐,不得不改变计划直接来天池寻另一个叫魏商的司马继续交易。
所以他们就在冯烟烟一行人的指引下,也从高禾的城北境出发一路来了天池;
可巧的是,窦亥他们作为镇守北境的边将,因为要送公主李莹来和亲,虽然走的可能不是同一条线,却与他们几乎同一时间抵达天池再到鄄城;
而潜伏在窦亥身边的恭亲王属下褚严,也在其中……
褚严能将刘孟齐、太子他们的情况了解得那么透彻,知道冯司马被杀,知道刘孟齐他们中途改道直接往天池来了,却不知道那冯司马还有一个女儿?
即便一开始不知道,刘孟齐紧要任务在身,却莫名其妙往木原山城去,他们不会想要查明?既然查了,会查不出具体是怎么回事?会不知道冯司马真正的死因?会不知道杀死冯司马的,就是我?
还有李安高也,因为刘孟齐并他两个义子做的那些事,同他们周旋良久,既然查,会不知道高也李安几乎一直在一起寻找某些事情的真相?是可能会使自己一方的计划功亏一篑的极危险的存在?
明明知道,却还任由他们顺利离境跟到天池来?
所以整这一出,果然不是为了确认李安心向哪边,的的确确是想借别人之手将他除掉?
可李安不是恭亲王的儿子,是他们的小主子吗?他们为什么要杀他?
难道,那三姓之人,竟连为恭亲王卖命,也是假的?
不在高禾境内动手,是因为有被识破的危险?
所以才会这么劳师动众地设下圈套,让李安死于别人之手?
可是,那三姓之人,怎么就确定能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说到底,他又怎么确认自己所在的送亲队伍,能与我们在同一条路上相遇,然后还毫无悬念地一路同行到鄄城,一起住在这鸿胪寺里……
“说来,如果当时,不是元岑说恰巧在行进的队伍中,看到了一个和自己的弟弟元冒长得有五分相像的人,我是不可能联想到,那三姓之人也在其中的!那也就不会有后续的这种种种种!
而且当时天那么黑,还下着雪,元岑是对自己的弟弟有多大的执念,才能从车队人流中一眼就将人认出?
如果是长得一模一样,还好理解一些,可只凭五分的相似,他就做出那样的判断,未免有些牵强!
再者,普通来说,如果真的意外认出了自己寻找多年的亲人,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不应该是追上去先做确认吗?
为什么会在根本没有确认的情况下,就将事情告诉别人?还那么……镇定?
这样一看,元岑能注意发现到‘褚严’,就显得不太寻常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那种巧中之巧的情况,可比起巧合,我倒更愿意相信另一种可能……”
0227 高姑娘谋杀亲夫
这边李安被将军窦亥压着在问话,另一边,高也他们久等李安不回,已经萌生了不少不好的想法。
尤其高也,因想不通公主李莹叫李安单独相见究竟会有什么事情,还一个多时辰没有回来的迹象,便有些坐立难安,在房内不停徘徊。
冯烟烟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拄着下巴的手不由抬上额角:
“你能不能别在本小姐眼前一直晃悠?本就因为你没有睡好,现在更是被你晃得脑仁儿疼!”
话说完,见高也不停,冯烟烟索性一把将人拉坐到旁边,后倒一杯茶递到高也手中: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一个大男人!真要出点事,吃亏的也该是公主!
放心啦,公主有那么多人守着,他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公主怎么样的……”
然而冯烟烟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高兄……哦不,高姑娘!大事不好了啊!快开门!”
高也茶还未入口,闻声立即将杯子往桌上一顿,起身将门打开。
看到元岑脸上的急切,高也整颗心都跟着沉了一沉。
“怎么了岑兄……”
高也强行忽略掉眼角的抽搐,尽量平定情绪问元岑道。
元岑则因为奔跑太快,呼吸还未调稳,声音断续高低不平:
“小李……小李道长他,被窦将军的人,带走了!说他……说他意图,对公主不轨!”
冯烟烟闻言起身走过来,脸上满是诧异,却没有丝毫担忧:“他还真有那个熊胆啊!本小姐还真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然后呢?”
对冯烟烟的冷嘲热讽元岑高也都没有功夫搭理,相反,听到李安果然出了事,不用再提心吊胆,高也的心绪反倒平静下来。
“小李道长那边有今秋小姐护着,即便被窦将军他们带走,暂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岑兄你不至于这么着急才对……”
元岑扶着门板继续缓气,待重重咽下一大口唾沫,方才继续说道:“在下的确……的确不只为了小李道长而来,是……是公主她……气绝身亡了!”
……
……
从元岑口中得知公主出事的消息,高也根本来不及多问,甚至顾不得将一回屋就掏出来的馒头塞回去,就匆匆忙忙同元岑一道往公主的别院赶去。
冯烟烟怔愣几息后,本也想直接跟着去,但她关了门走两步,想起来什么,掉头就朝另一个方向跑。
高也在元岑的引领下,到了公主的别院门口,值守的还是三皇子殷巳带来的侍卫。
看到他们两个陌生人,直接拦在外面不让靠近。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再往前一步,休怪我等刀下无情!”
窦亥陈平等人听闻消息也赶来时,见到的便是高也他们被堵着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往里探头,然后同那些个侍卫一再强调公主身亡事关两国和平,非同小可,一定得赶紧入内弄清情况却连连被拒的样子。
那些个侍卫油盐不进,不论高也如何说,他们始终不肯放行。
见人死赖着不走,甚至动起了手脚推搡,连刀都拔了出来。
高也元岑手里都没有兵器,尤其高也,还是一副女人的装扮,此刻被人用“蛮力”镇压,急得焦头烂额。
陈平隔远看到高也竟也在别院外面,还被其中一名天池侍卫刀尖相向,那双因为看到高也而闪亮的一双眼瞬间晕开一抹怒意。
后大跨步上前,二话不说,一脚就踹上了那名侍卫的肚子,并将高也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不无心疼地问道:“高姑娘,没伤着吧?”
说话的同时,陈平将那名被踹倒的侍卫掉在地上的刀拾起,奋力插在地上:“本副将看谁还敢动!”
那刀就插在那名侍卫箕坐的腿间,把人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却说不出话,只能捂着肚子一边哼哼,一边用肘部支撑着后挪。
其他几个对付元岑的人见状,尤其看到陈平后面也近前来了的窦亥,被他们汹汹的气势震慑,也没有理由没有能力再拦,只能乖乖让开。
窦亥的视线没有在高也元岑身上停留,甚至没有看那些个侍卫一眼,径直就领着大批的人马沿着石径往公主的房间走去。
“窦将军!请等一下!”
窦亥没有停,陈平以为他是觉得好玩儿好奇想去看热闹,于是拍拍高也的手背安抚:
“高姑娘,现在公主出了事,我们将军很忙,没有功夫搭理你,你就乖乖地回去休息,不要在这儿添乱!”
“我没有添乱,添乱的是你们!”
高也见窦亥果然充耳不闻,越走越快,甩开陈平的手,就往里去追,后张开双臂拦在窦亥他们一行人之前。
陈平大惊失色,赶忙追上要把高也拉开。
“窦将军!您不能就这么进去!”
陈平力气很大,但是高也的力气也不小,两个人都铆足了劲儿,竟是不相上下。
拉不走一个“女子”,陈平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额头上都渗出汗。
“将军,您别生气,末将马上将她带走!”
说着陈平就使出自己的杀手锏,打算将高也打晕了然后拦腰扛走,但是高也早有防备,不仅轻易躲过了陈平的一击,反倒一个侧旋,翻到陈平后面,将他的一只胳膊反拧住了,疼得陈平嗷嗷直叫。
听着陈平不让谋杀亲夫的话,高也实在忍不了他的误会调戏,指着自己不是太明显的喉结,“陈副将,眼睛能不能擦亮点?看不出我是个男人吗?既然这么瞎,就该去看大夫,待在这里只会碍事!”
说完高也也不管陈平做何反应,就将人松开,继续同窦亥说话:
“窦将军,虽然公主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晓,但就她昨日的情况来看,虽然有风寒伤身,但断不至于就到丧命的地步!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公主自己想不开走了不归之路,那她极有可能,就是死于他人之手!
您现在带着这么多人进去,万一破坏了些什么重要证物……”
高也的话没有说完,窦亥就已经明白过来,他意味不明地盯了高也几眼,没有问他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男扮女装之类。
再一阵短暂的沉默,窦亥眯了眯眼睛,吩咐陈平他们就在院内等待,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得靠近半分之后,面向高也态度大转道:“那你说,除了不让多余的人靠近,本将军还需要做些什么?”
0228 小公主死得蹊跷
窦亥态度转变得有些突然,在场的所有人,神情都有些愣愣。
陈平抱着胳膊还没从高也是男人这件事中恢复过来,目光锁定在高也因为说话而不停滚动的喉间,心说:虽然不明显,但真的……真的有喉结啊!
一时间,陈平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是好好的母鸡怎么就变成公鸭了!让人情何以堪呐!
不过他跟着窦亥浴血厮杀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虽然震惊懊丧愤怒,但他还是很容易就接受过来。
只是当他用已经暗淡下去的双眼不死心地再往高也那边看时,人已经跟着窦亥直接往公主李莹的卧房里去了。
“这……这什么情况?老大怎么……怎么把他带进去了?”
陈平不可置信地问其余几名副将。
副将之一因为领了命令正往别院外跑。
陈平叫住他:“你干啥去啊!”
“将军让我按那高姑……高公子的要求,去请太医还有令史来!”说完又咚咚地跑了。
陈平抱着胳膊嘟囔:“所以不仅没有治他刻意欺瞒之罪,反倒还按他说的,去请衙门里的人来?”
“老陈!你还没回过味儿来呢!”另一个副将看不过去,拍了拍陈平的肩膀,“那人可不是一般人啊!查案的老手了!”
另有人附和:“那可不,咱们居然都被他那糟心的‘丑貌’给骗过去了!也真亏他豁得出去!”
听大家一替一句,似乎都已经认出了那姓高的究竟是什么人,陈平一张脸垮得更加厉害:
“他就一骗子,还查案的老手,在我们高禾能称得上行家的,哪有几个,我怎么没听说过有姓高……”
言至于此,陈平整个人都傻了,求证似的看向几名同袍,“不会……不会那么巧,他就是曾经那位大理寺少卿高文晁吧?!”
几人闻言,都不无同情地点了点头,“就是你说的那个不会!”
得到答案,陈平直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几人赶忙上前阻止:
“虽然有点瞎,但好歹是个摆设,你要真挖出来了,那可就不只是瞎,还丑了!”
陈平一听,顿时放弃了自残,“也是,我要是瞎了丑了,还怎么勾搭姑娘回家生孩子!”
在陈平等人因为高也的身份诸多感想而几乎将公主李莹的死抛于脑后之时,高也和窦亥已经来到了李莹的卧房门前。
彼时门口毫无秩序地站了七八名环肥燕瘦的婢女,或探着脑袋往屋内望,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又或因为惶恐而被吓得面色苍白,然后直直地望着某处发呆。
听看到窦亥他们靠近传出的声音,婢女们齐刷刷站好同窦亥行礼。
窦亥没有看她们任何人一眼,跨步就进了房内。
高也紧随其后,入内即见宫婢小娥在屋中的矮几边抱着公主李莹正哭得梨花带雨,周边散落着几本被踩上了几只脚印的书籍。
二人的身旁,有一滩呕吐物,矮几上摆着一只空壶一只空杯,一盘还没有动过的茶水和点心。
中央有一鼎香炉,屋内还陈列有各样的玉珊瑚、绫罗绸缎之类。
屋子四角,燃有几盆无烟香炭。
高也再开窗看了看外面,积雪地上,只有一行脚印,沿着墙壁延伸到了院子外围。
看高也来回确认脚印,窦亥没有抬眼:“那是你那道长朋友李安留下来的印子,也是真能忍,居然能在冰天雪地里站一个多时辰!”
闻言,高也沉默了几息没有说话,然后神情凝重地将小娥从公主身边唤开。
高也大致看了看,公主身上除了四肢有轻微红肿,并没有任何致命伤口,因无法判断她的死因,便只能先同小娥并其他几名仍旧守在门口的婢女们确认情况:
“是你们中的谁,先发现公主已经气绝的事的?”
“是……是奴婢……”
一名中等个头长相较为乖巧的婢女上前走了一步,再次同跟过来的窦亥行礼后,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高也点点头,“当时公主是什么状态,你又为何会在屋内,还恰巧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是伤寒加重了?还是有别的不适之处?其他人呢?”
“这……”
因为高也现下的形貌问题,婢女几人听到他越来越深入严肃的问话,都不由心犯嘀咕。
互相看看再悄悄地拿眼睛觑旁边窦亥的表情,想知道是不是应该对高也的疑问做出回答。
窦亥有些不耐烦。
跟着高也看了一圈,除了确认公主已死的事实,他只得出了另一个让他懊恼不已的结论——关于案件探查,自己果然一窍不通!
又看高也没有针对公主的死因发表看法,他便在想,是不是只能等太医和令史他们来进行勘验,才能有所进展?
然而现在,他一刻都不愿多等,只想赶紧将凶手揪出,然后将其碎尸万段!
而这种想法,让他感觉很奇怪——明明还没有掌握任何线索,自己怎么就同高也的想法一样,觉得公主一定是被人所害?
按下心中的烦怒,窦亥仔细地想了想之所以会生出这种念头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不久之前他还见过公主,当时天池三皇子殷巳也在场,他们针对那名叫李安的道士,还有过一番相对激烈的谈话。
那时公主李莹虽不至于生龙活虎,但气色还算不错,怎么也不像会因病暴毙的样子!
另外,如果她因为不想和亲、不想听人摆布而要自尽,那早在来天池的路上,甚至还没出高禾,她就已经有所行动了才对,又怎么会等到奔波劳累结束,人都到这天子脚下之后,才想不开做那等傻事……
所以李莹的死,一定有蹊跷!
念头闪过,窦亥将思绪收回,后不悦地瞪了几名婢女一眼:“看本将军做什么,问你们话,老实回答就行!若敢隐瞒,小心你们的脑袋!”
婢女们惶惶,后将身子伏得更低,齐齐应道:“奴婢们不敢!”
“不敢就赶紧说!”窦亥的耐性一点点地消磨殆尽,最后直接吼出声来。
“是!”
婢女们个个被窦亥吼得浑身发颤。
最头前那个声音怯懦:“公主的身体,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状况!
当时三皇子离开不久,奴婢本是要伺候公主洗漱休息的,但公主殿下说,她才睡过将近一日,还不困,就让奴婢再添点茶水点心进屋,因为她要再看会儿书,但先前备的茶只剩了半杯不够喝之类。
可当奴婢准备好殿下要的东西再回来,却见她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伏趴在矮几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于是奴婢就放下手中的杯盘,准备唤了公主上床歇息,但不论奴婢怎么唤,她都没有反应,最后还是奴婢大着胆子上手,才发现,殿下她已经……”
0229 遭人恨三毒齐发
描述完当时的情形,婢女似乎还在为自己所见的场景感到震惊后怕,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掉得窦亥心烦意乱,遂别过脸去,懒得多看。
而高也却没有烦乱,他的神情比先前更加凝重:
“你出去准备点心茶水之类,大概又用了多少时间?
当时房里,只有公主一个人?她的贴身婢女小娥呢,身在何处?”
偌大一个房间,只剩公主一人,岂不是给了凶手最佳的可趁之机?莫非,小娥是被人刻意引开去了别处?
正当高也心有猜測,婢女一边拿布帕擦拭眼角,一边偏着脑袋抽抽嗒嗒,似乎经过努力回想终于想起些什么后道:
“奴婢当时出去至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娥姑娘似乎也是被公主遣去做别的事了,奴婢回来的时候,她还没回来!
奴婢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在奴婢离开前和回来后,房内除了公主,没有别的人,中间那一段时间内的情况,可能需要问问她们……”
婢女一边说,一边把视线转向自己的几名同伴:“她们当时,应该一直都在门外听候吩咐……”
听这婢女三言两语把自己撇干净了还不够,竟妄图将脏水再泼到别人头上,其余的几名天池国婢女情绪都变得激动:
“阿环,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感情就你一个人无辜清白是吧?!”
虽然都是婢女,大家素来也情同姐妹,但这种时候,可没有人愿意再谈什么姐妹情深,搞不好,脑袋就没了,谁还有功夫管面子上过不过得去。
“我离开的时候,公主还好好的,回来她就那样了,不问你们,问谁?”
面对几人的围攻,个头中等的婢女阿环也不胆怵,趾高气扬地说完就往将军窦亥旁边挪了几分,似乎在讲“将军你看她们,仗着人多就欺负奴婢……”
窦亥眼睛瞥过婢女阿环,看她楚楚可怜,果然将不悦撒在其余几人身上:
“她说的有道理!的确该问你们!说吧,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婢女们又恨又气,却又不敢触怒窦亥,只能推着其中一人上前解释。
“在阿环去准备茶水点心的当儿,我们一直都守在门外,并没有听见任何响动,中途阿月和阿玉是有前后离开过一阵子,但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就回来了……”
被唤阿月和阿玉的两名婢女纷纷点头,表示自己只是内急去了一趟茅厕,并没有乱跑乱看之类。
“那你们可有见到别的什么可疑人?包括阿环离开之前,和回来之后,发现公主出事到现在,除了你们,一直没有别的人出入过公主的房间?”
众人点头,“我们听到阿环的惊呼声后,都入内看过,彼时小娥姑娘抱了一摞书也刚好回来。
看到我们将公主围着,她冲进房就将我们拉开。
待问清公主出了什么事,她才上前探公主的鼻息,当确认公主没了呼吸,她便将我们全给撵出来了!”
“那在小娥姑娘把你们撵出来之前,可还有别的人靠近甚至触碰过公主的尸体?”这个别的人,自然是指婢女们自己。
众人互相望望,似在回忆当时的情况,又似在犹豫,要不要指认对方。
毕竟这要是一出口,不论有没有查出点什么,心里那根刺,可是不好拔掉了!
先前对阿环,那是她先对她们不义,所以要同仇敌忾,不用嘴下留情。
可现在,成了内部矛盾,万一不小心,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
不过高也并没有给她们时间犹豫太久,“知情不报者,与凶手同罪!”
这话当然是吓唬人的,毕竟凶手是不是在这几人之中还不知晓,但婢女们为了将自己摘清,到底选择了“实话实说”:
“有靠近公主的,除了小娥姑娘、阿环,另外还有阿玉和阿招……”
婢女之一埋着脑袋,仿佛只要不看被自己供出的人,那她说的话,就能随风飘散不作数一般。
被指认的阿玉阿招闻言心里都是一惊,后怯怯往前,不待高也询问,自己就将为什么靠近公主,靠近后又做了些什么交待得一清二楚。
盘问还在进行之时,去请太医还有令史来的兵将领着人匆匆来到院门前。
随着一道前来的,还有听闻了消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鸿胪寺卿、礼部侍郎、衙门公差甚至知府本人。
看到围在公主别院门口的侍卫兵将,年纪稍大的礼部侍郎嚎一声“苍天啊!”当场就晕了过去。
礼部侍郎被抬走,鸿胪寺卿他们本欲继续往前,却都被侍卫兵将们拦住:“将军有吩咐,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就连知府他们,在那些兵将们面前,也都只敢伸着脖子干着急。
“公主殿下好端端的怎么会……”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不去看看怎么行!陛下若得知……”
“这是大凶之兆啊!天池要摊上大麻烦了啊!”
“我就说立三皇子为储君要不得嘛!废长立幼,不合规矩,易招祸乱……”
“……”
“……”
众臣呼号的声音此起彼伏,太医令史他们只敢埋头急行。
几人到得公主卧房门前,同窦亥简单行礼过后,便被请进了屋内查看公主的尸体。
好一番勘验检查询问,尤其是问过婢女阿环听从公主的命令离开去备点心茶水的具体时辰过后,令史先回到窦亥身边禀报:
“禀将军,公主殿下的死因,有些蹊跷!
她的体内共有三种不同的毒素,而最后却是在亥时正二刻到子时的那段时间里死于窒息……”
“三种毒素?”窦亥高也一同惊问。
令史听到女子扮相的高也发出男人的声音,微微愣了一下,强忍住抬头去看对方面貌的好奇继续道:
“正是!通过检查公主体内和其身旁的少量呕吐秽物可知,毒之其一乃为砒霜,另公主矮几旁的茶杯里残余的那点水渍之中,也测出了同样的毒物反应;
虽然砒霜乃为剧毒,但其发作的时间,会随量的大小及胃内充盈的程度轻重而不同。
快的一到两柱香的时间会致死,慢的则两到三个时辰不等!
而正常情况下,一个时辰左右就会有反应!
经查看,公主饮入的量并不太多,又杯中的残留又不算少,所以大致可以判断,公主喝下的量,乃为后者!其二……”
令史的话没有说完,太医捧着两包东西也来到高也他们身边:“其二,当是出自这药薰香!”
0230 废长立幼酿祸端
“这药薰香又有什么问题?”
窦亥狐疑地看着太医手中的两包药,伸出手拾了其中一片到鼻尖闻,“不是很普通的药吗?”
太医看着窦亥的动作摇摇头,“将军您有所不知,这两包药单独熬了吃了或者做药薰,都没有问题,可如果混在一起,就成了一种慢性毒药!
被吸入后,易致心肺血脉破裂,不过见效较慢,即便中了毒,也不会当即死亡,一般还有个三五日活头!
不过老夫查看公主的情况,发现她所中的毒不深,与婢女们所说,点那香熏,大概在小半个时辰之前正好符合。
此外,公主的口鼻间,还散发有轻微的曼陀罗花的香味!”
“曼陀罗花?可致幻致人昏迷的那个?”
“正是!不过屋内、药熏中都没有找到相应的花粉痕迹,而且公主又染上了风寒,鼻塞比较严重,所以那花粉即便有,应该对公主也生不出多少影响……”
窦亥高也一同恍然地点点头,“那第三种呢?”
太医令史互相望望,将他们二人请到屋内,指着角落里燃着的其中一盆无烟木炭齐声道:
“第三种毒,乃是这木炭燃烧不完全所致……”
高也顺着二人的指向靠近炭盆去看,发现炭火虽然还未熄灭,但其面上,果然有一大片颜色浓深未被烧着的痕迹。
且炭面之上,还有被热气烘干而变色发卷将燃未燃的细小茶叶残存……
发现叶片,高也迅速向令史借了木镊子将其夹出。
窦亥看着他动作,心里涌出腾腾怒气:“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恶毒,竟连续对公主下毒!”
高也夹茶叶片的动作很小心,夹出后搁在一张白方帕上递给令史:“看看这上面,是否有毒物残留!”
令史无声颔首接过走开,高也又问过几名婢女那杯有毒的茶是什么时候谁沏的,得到答案之后方才回望窦亥道:
“将军您这话说得不对,很明显,想要置公主殿下于死地的,远不只一人!砒霜和药薰毒发致命的时间长短不同便是证明!”
一边说,高也又走去李莹躺倒的矮几旁边,查看那只被检测出有毒的茶杯。
看一阵没有看出名堂,又周围并无别的杯盏留存,他便将旁边的灯罩取下,后用镊子夹住杯身,将其外壁放在烛灯的焰火上灼烤。
烤一阵,当显出痕迹,高也就又蹲身去了公主的尸体旁边,完全没听到窦亥同他说的话。
窦亥猜忖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正纳闷时,抬眼便看到高也又在“折腾”公主的尸体。
“你自己先前,还有令史,不都检查过了,还在找什么?”
不悦地走到高也身边,窦亥好容易才忍住了想要将他提甩出屋的冲动。
若不是因为知道高也会查案,留着还有用处,早在认出他的时候,窦亥就已经让人将他抓起来了。
不提别的,单只高也男扮女装糊弄欺瞒于人这一条罪状,都够他好好地吃上“一盅”!
“再看看,或许会有什么痕迹遗漏也不一定!
查案本就是一个需要反复搜找的过程,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找出证据,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了!”
高也说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瞟了瞟房内除了他们还有小娥之外的人。
窦亥顺着高也的视线望过去,“你怀疑是天池国的那些人加害的公主?”
“不无可能,毕竟出事的时间太过巧合,恰巧是那些皇子皇女并迟来的三皇子等人全部都离开之后,又那木炭还有药薰香之类,都是他们送来的东西,所以我有理由怀疑甚至是肯定,他们其实是假借探望的名义,想要除掉公主!
不过……”
话至于此,高也忽然顿了顿,“也不排除,有人故意借此误导的可能!
毕竟东西是那些皇子皇女们送过来的,怀疑到他们头上,很理所当然!”
窦亥认同地点点头,但猛又想起什么来,“他们出现的时候,你又不在此地,怎么知道那些东西都是那些皇子皇女送的?”
闻言,高也意味深长地看了窦亥一眼,没有回答,然后继续查看公主的尸体。
“你那是什么眼神,莫不是在嫌本将军问的问题很多余?”
“难道不是吗?”高也头也不抬,直接将窦亥的问题抛了回去。
窦亥吃瘪,被鄙夷嫌弃的感觉,很久违,很气人,换做别人他早一脚踹飞了出去,可面前这个……
虽然高也早就不再是那个闻名遐迩的天下第一卿,但名头没有了,人还是那个人!
对于这种爱“搜证据抓人把柄”的麻烦精,他从来都是严于律己,避而远之。
否则就他被弹劾被查证问询的那个次数,早就够别人死上几十回了……
回想起种种往事,窦亥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后强压下心中的不耐,略带得意地问道:
“即便你知道那些东西都是那些皇子皇女们送的又如何,只要本将军不告诉你他们分别都是谁送的,你又怎么能找出真正的凶手!”
皇子皇女们出现的时候,他窦亥就跟在那一大群人的屁股后面转悠,所以除了那些个皇子皇女们自己,还有公主本人,恐怕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当时的情况……
然而高也实在很不给面子,轻易就将事实道出。
“虽然想要置公主于死地的人并非同一个,但他们怎么会傻到用自己送的东西下杀手,那样一旦查起来,岂不是立马就会被怀疑!
可若寄期望于别的人送自己能够利用的东西,又不太现实!
除非事先打探好他们各自都要送些什么,再据物而谋,考虑出不同的杀人方法……
但如果那样,凶手就会变得十分被动,因为他不能确定别人送出的东西,自己能够利用!
最主要,他是不是有必要迷惑大众,将杀人的嫌疑转移到某个无辜之人的头上……
真要做,杀掉公主再将罪名嫁祸给自己的眼钉肉刺,将其一并除掉,岂不一举两得?
结合这几点来看,这些东西全出自最遭人忌恨的三皇子殷巳的可能性极大!
尤其,他还因故没能一起前来探望……
如果是有人刻意让他不能及时出现,然后提议让他为自己的迟来送些适宜的东西聊表歉意,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至于殷巳与他几名兄弟姊妹之间的恩怨纠葛,来天池后,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几位皇子皇女,但同为天池国人又出身士族之家的冯烟烟再清楚不过。
男扮女装与之“同吃同睡”的这一日,虽然说不上对他们天池的皇家秘辛了若指掌,但对于流传得十分迅速广泛的某些蜚语流言,高也着实不乏耳闻。
而最让他在意的,便是天池国国君早欲废长立幼之事,而且借着此次与高禾和亲的机会,国君似乎会将册立三皇子殷巳为储君的决定昭告天下……
0231 拓指纹真凶是谜
窦亥被高也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那些东西,的确都是三皇子让人准备出来送给公主的赔罪之礼,当然除了那些,三皇子还让五公主代送了一只纯金打造的金丝雀给李莹。
金雀被关在笼子里,正摆在那些礼架礼箱的最顶端。
而其余的几位皇子皇女,自然也有赠送厚礼,但大都是无用的摆设装饰之物……
虽然窦亥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可直到高也直截了当地将其间的厉害关系说出,他才恍然明白过来。
“所以你的意思,不论那些下了毒杀害公主的人是谁,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陷害三皇子?”明白归明白,但窦亥还是觉得,事情应该不会如此简单,否则照高也的说法,那凶手的意图也太好猜了不是?!
然而摇头想着想着,窦亥又认同起来——虽然能猜到凶手的意图,但也无法根据现有的证据,将真凶们缉拿归案,因为那些证据,都是凶手想要别人看到的会将矛头指向三皇子殷巳的证据……
“话说,公主不是死于窒息吗?也就是说,那几种毒,都不是真正致命的原因?”
“的确如此,即是说,除了方才提到的下毒的那几个,其实还有别的人想要取公主的性命!所以我才要继续寻找,是否有真凶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高也一边回答窦亥的疑问,一边继续在李莹的尸体以及周围,挨着挨着摸探——李莹死于窒息,脸上鼻子上却没有被捂堵掐勒的痕迹;
另外就那婢女阿环所说,她离开最后见到公主到端上茶水点心回来,不过一炷香左右的功夫,走前公主还好好的,回来就落了气。
虽然砒霜的毒性发作,但量不至死,又秽物也被呕出,其口中确有残渣,然而远不至堵塞十二重楼甚至窒息的程度!
换言之,在婢女阿环离开的那段时间,一定有发生什么事,或者出现什么人,直接杀死了公主!
当然,这一推论,得建立在婢女阿环所言句句属实的基础之上。
如果她有心撒谎,延后公主的死亡时间,那么一切推论都将不成立。
不过不论推论成立与否,都有一个让高也最为头疼不解的问题——凶手究竟通过什么方法,让公主窒息而亡的?
百思无果,正当高也焦头烂额之际,令史行色匆匆跑过来,将高也让检查的叶片摊到他的跟前:
“有!有!这叶子虽然已经被烤干了,但我再将它煮了煮,发现里面真有同样的砒霜毒性残留……”
高也接过令史手里又被煮软的叶片,盯看一阵,脑中另一条可能连接真相的脉路,稍稍变得清晰了一些。
后从头快速将思路捋了捋,发现有可行之处且无错无漏之后,高也微微立起身,同杵在一旁没有事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窦亥说道:
“窦将军,有一件事,可能劳驾帮忙?”
窦亥闻言回神:“做什么?”高也拿下巴指了指先前被他烤过后,还放在矮几上的茶杯:“麻烦将军拓印一下几位婢女乃至所有曾出入过这间居室的人的十指指纹和掌纹,并标好对应的名姓,当然已亡的公主殿下,也不能例外!”“印那个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根据杯子上的痕迹,来判断谁是凶手?”
在高也灼烤杯壁的时候,窦亥就站在旁边,所以一早知道上面显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那之后高也一直没有提及,窦亥还以为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是也不是。”
因为知道拓印的过程非常繁琐,所以高也用蜡灰烤灼出指纹后,没有立即让窦亥安排人行动,
如果令史能测出叶片含毒还好,测不出,便是白费功夫。
而现在,他既没有逐一解释的心情,也实在不便过早讲明,于是只道:
“麻烦将军先拓印下来,稍后我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杯子上留存有好几道指纹的事,高也早已经知晓,但那些痕迹具体属于谁,眼下却不能判定完全。
照理来说,端茶喝过的公主本人必不会少;送茶上来的婢女,亦当留存;
如果除了她们二者,还有别人的纹印痕迹,便能证明,婢女阿环离开去备茶水点心之后,想要害死公主的人之一还在房内……
因为阿环先前提过,公主说备的茶只剩了半杯,不够喝才要重新沏一壶,所以在公主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碰过杯子的人,应该只有她与奉茶的婢女;
故而,将那半杯茶倒进炭火盆子的,应该就是真凶之一,或者被真凶驱使的某人!
但问题是公主并非死于木炭燃烧不完全产生的毒气,说明真正杀死的公主的,另有其人。
而婢女阿环只离开过一炷香的时间,其余的婢女又说没有看到过别的人再出入,如果她们所言属实,那泼茶的人和真凶想要避人耳目安然退走,就只能选择那扇没有人值守的窗户!
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都从窗户出入,那二者曾有过照面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至于窗外的脚印,只有一行——窦亥曾说那是李安留下的印子——这点,只要他们逃走的时候小心一些,让自己的脚印同李安的重合,就不会引人怀疑。
所以,只要找出那名泼茶的,也就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可如果,杯上除了公主和某位婢女的指纹,没有第三者的痕迹,除了说明,那名婢女或许就是行凶人之一,还能说明另一种可能——泼茶浇炭生毒的,其实是公主自己!
若是后者,那公主那样行事的理由,就真的有够让人匪夷所思……
是她过于无知,不知道那样做会产生毒气,还是她为了掩盖些什么?
比如某些极为机密的文书,或者她意外得知了什么消息备受打击,所以想要一死了之?所以才要支开宫婢小娥和婢女阿环她们?为的就是不让人看到然后阻止自己?
想不出所以然,似乎每一种可能都说得过去,高也脑中复又陷入一片混乱。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先请窦亥赶紧安排拓印所有今日出入过这间房的人的指掌纹路。
只有先弄明白杯壁上的情况,才能往后继续推想查探!
与此同时,鄄城某一南北纵向主街道旁的某间客栈内,一老一少两名男子,前后于各自客房内的软塌之上丧命,且死状相同,皆乃遭人一剑封喉……
0232 真内鬼另有其人
确认两人都落气之后,杀手们方才匆匆离去。
当感受不到那些人的气息,隐在黑暗中的李安元岑还有乔今秋方才显出身影来。
李安乔今秋本是被关在窦亥房内,但窦亥因为听见公主气绝的消息,再顾不上审问,只留了三个人看守,就又匆匆去了公主的别院。
副将陈平他们全都跟了过去。
窦亥他们走后,李安便在乔今秋的帮助下,“解决”了几名士兵,便直接去寻元岑,好弄明白他们各自心中的疑问。
彼时元岑和高也也因为公主身亡的消息,在往别院那边赶。
当他们找到元岑,高也窦亥已经进了院中查看公主的情况。
趁大家都把元岑忘记的当儿,乔今秋使用怨力将人提拉倒了无人的地方,准备探明他是不是那三姓之人安插在他们身边的内鬼。
可让人意料之外的是,元岑之所以会发现褚严和自己的弟弟元冒有几分相像,虽然不是偶然,但也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那人就在队伍之中。
“你是说,是……是贫道的师兄无悔出声提醒,你才留意到褚严的?
也是经他之口,你知道的公主出了事,然后匆匆去告知了大个子?”
李安不可置信,说完后拼命摇起了脑袋:“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师兄呢!”
在寻元岑的路上,乔今秋已经将自己的怀疑全部说给了李安听,包括他染上风寒一直不见好,还一次比一次严重,差点直接丧命这点,可能也是有人悄悄将治风寒的药做了替换,所以他才无论怎么治怎么吃,都不见效。
原本以为是元岑在暗中做手脚,结果有问题的竟然是自己的师兄?
这一认知,让李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
他与无悔年龄相仿,几个师兄中,无悔虽然最常说他责备他不讲礼数之类,但最关心他的,应当非无悔莫属……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乔今秋看着李安备受打击的神情,有些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或许就因为他同那三姓之人一样,都是恭亲王的走狗,所以才会对你这个小主子更加上心!”
元岑回过神来之后附和:“确实,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乔今秋见李安仍旧不相信,继续补充自己心中的疑问:“还有就是,你不觉得无悔他对于阻止刘孟齐他们成功交易这件事,有些过于上心了吗?
要说心系苍生,忧思天下这种事,凌虚老道来做还说得过去一些,无悔不过和你一般年纪……”
“忧国忧民怎么了?竟也成了一种错吗?!”
听乔今秋连这个都进行否认,李安情绪变得愈发激动。
就因为提醒了元岑几句话,就要将自己师兄曾经做过的所有都否定吗?连他心系家国,一心为百姓考虑,也都成了别有所图,假仁假义?
“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今秋知道再说什么李安也不会相信,遂不再规劝,只让元岑带他们回去寻无悔,眼见为实,或许只有亲眼目睹无悔与褚严私下里的勾当,李安才能恢复冷静接受下来。
然而,当他们到得无悔所居的客厢,找一圈下来,别说人,连只鬼影都没看着!
“臭道士!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
乔今秋一边用怨力继续感知更远的地方,一边同李安说话。
“相信什么!这不是都没有看到人!”
“就因为没有看到人,才直接说明了问题!现在可是公主出了事,他如果真忧心家国,这等紧要关头,为何没跟着元岑一道去通知高也,然后跟去公主的别院?
公主身亡,和亲不能,两国极有可能因此交锋,届时死伤遍野,生灵涂炭……”
李安还是不死心,“师兄他要监视小虎,可能是小虎有了什么别的动向,他脱不开身,即便想去查看公主的情况也……就算他去了,又能如何?他也不能让公主重新活过来啊!”
“……”
乔今秋无言以对,本欲继续劝说李安不要再为无悔寻找借口,但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李安心中排斥不肯接受事实,那她无论再列举无悔多少可疑的地方,都会被反驳。
只怪她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一切都只是推測猜想,所以对于李安的“狡辩”,她没有办法驳斥。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另想办法。
照如今这情况来看,李安先前被公主叫去说那什么窦亥有谋反之心,以及公主本人被杀这两件事,可能都在褚严他们的计划之中。
只有高也李安都脱不开身,他们才有机会去做自己想做该做的事!
而这也是乔今秋他们此刻会在这处客栈出现的原因——为了让李安眼见为实,不再自我欺骗,乔今秋只能想办法将无悔找出。
但她之后再于鸿胪寺感知搜寻数遍,都没有发现无悔褚严所在。
当她都准备放弃之时,一道若有似无的哭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可当乔今秋领着李安元岑寻着声音找过去,出现在眼前的,竟是冯烟烟和她的心上人黄廷书。
他们躲在一处墙缝里,黄廷书胸膛被劈划开了一条长口,在不停喷着血水。
乔今秋李安他们寻到之时,黄廷书已经奄奄一息。
冯烟烟又只知道哭,想要问明白是什么原因都没有办法,眼见着黄廷书要因为流血过多而亡,乔今秋只能先附身到黄廷书体内为他治伤,顺便读取他的记忆画面,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救回黄廷书,读取了他的一部分记忆,再结合冯烟烟的所见所闻,乔今秋他们才知道了事情的详情始末。
原来,当无悔告诉元岑公主出事让他赶紧去通知高也之时,冯烟烟也在场。
高也随元岑走后,冯烟烟本来也要跟着同去,但走两步她想起来自己和黄廷书还有约,如果自己就那样跟着高也他们走了,黄廷书恐怕要在约定的地点等上一夜,于是又掉了头去寻黄廷书。
可当她到了地方,却没有见到黄廷书的人。
本以为他是在来路上,或者有什么事耽搁了,冯烟烟便欲直接去他所宿的客厢寻找。
但走了不到一半,她便看到了同褚严一道急匆匆要离开鸿胪寺的无悔。
看到“熟人”,冯烟烟自然地快走了几步准备上前招呼。
然而当她将人唤停要问问他们那么着急是要去哪里时,竟有人从背后偷袭,直接拿刀抵住了她的脖子……
0233 怒怼事后诸葛亮
被人拿刀抵着脖子,冯烟烟却没有被吓得腿软。
虽然她自从与黄廷书在一起,就一直有在他面前收敛自己粗狂暴躁易怒的本性,但她只会在黄廷书面前表现得小鸟依人温婉娴淑。
所以面对拿刀架住自己的歹人,冯烟烟一点没有留情,想也没想就闪身侧踢开始反抗。
而她也还算有两把刷子,几个回合下来,那人竟是不敌,反被压制。
就在她夺过那人手里的刀,逼问为何对自己出手之时,又几道身影悄悄靠近,挥刀就朝着冯烟烟的脖颈砍去。
冯烟烟惊觉回身之时已经躲避不及。
眼看着那人的刀就要劈砍上身,就在冯烟烟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刀下的危急时刻,不知从何处奔冲而出的黄廷书,挡在了冯烟烟的身后,替她挨下了那一记重击……
见黄廷书为救自己被重伤命悬一线,冯烟烟自然要奋起反抗,而无悔与褚严,则趁着她与那些人厮杀,迅速离开了鸿胪寺。
至于他们的去向,冯烟烟虽然不知,乔今秋也没有在黄廷书的记忆之中读取到,但当她将人救回之后,黄廷书却说他知道无悔他们要去何处见谁。
乔今秋李安没有关心黄廷书如何得知的无悔与褚严的秘密,问过那个地址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地方。
可他们到底来晚了一步。
到客栈时,那一老一少已经被人割开了喉咙,而无悔和褚严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李安自然不相信那两人也是被自己的师兄命人杀死的,于是要去追那些杀手想把事情问个明白,但乔今秋直接将他定住,然后提着到了那被杀的老人身边,指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道:
“都事到如今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李安身子不能动,但还是能说话,“贫道……贫道没有自欺欺人,不过想要以事实说话,不愿让师兄背负叛徒的骂名!”
“呵,是吗!”边说着,乔今秋将李安身上的术法解开,后推着他靠近那具尸体:“这人应该认得吧?!”
李安俯眼看清那人的长相,竟是他们不远几千里从高禾来到天池要寻的刘孟齐,虽然有一瞬惊愣,却仍旧没有答话。
乔今秋又指了指他布袋中的罗盘:“这间房内,除了我,你可还感知到了任何别的亡灵的气息?”
李安仍旧没有任何回话,但也没有了要去寻那些杀手的想法。
他有些颓然地瘫坐到床沿,伸手将刘孟齐瞠圆的眼睛阖上,后好半天没有动作。
看李安失魂落魄,乔今秋也不说话,元岑有些不太明白,没有亡灵气息能说明什么?怎么这李安像是就因为这句话,就彻底接受了无悔背叛他们……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内鬼的事实?
乔今秋看出元岑的疑问,轻声道:“人死之后,魂魄会离体,即便要投胎,也会在人世间再徘徊七日,何况这刘孟齐还是被人一剑封喉死不瞑目,魂体更不可能直接消散,可现在这附近感受不到他们任何的气息,说明……”
“说明,有人将他们的魂魄收了,或者……直接祓除了……”
李安耷拉着脑袋,说话的声音哽咽,似有无限悲痛。
元岑甚至能看到他不留痕迹地揩抹眼角的泪,虽然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心中仍有许多疑问:“可在他们杀人到离开,我们并没有看到有谁在一旁做法不是吗?”
不做法,怎么消灭魂魄?
元岑的话问出口,李安更深地叹了一口气,“只要有化灵瓶,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就能魂飞魄散……”
化灵瓶啊……
元岑恍然地啊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虽然他与李安无悔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那化灵瓶,是长风观里的东西,而那瓶子,往天池来的这一路,都带在无悔的身上……
这比任何证据都更有说服力,李安再不愿相信,也只能接受下来。
之后,乔今秋元岑都没有再坑声,只静静地等着李安恢复。
不知道过去多久,李安伤心够了又开始变得愤怒不解:
“师兄既然和小虎是一伙儿的,也就是说他们都听命于我爹恭亲王,那贫道作为他们的小主子,为什么他们做这些事不同贫道禀报!甚至还想借那将军窦亥的手,将贫道杀死……”
乔今秋叹口气,“你还不明白吗?他们虽然是你爹的人,但他们的心不与你爹在一边!
换句话说,他们是打着恭亲王的旗号,在为别人做事!
即便最后事情按照恭亲王的意图办成了,将来做皇帝的,也不会是你爹,更不可能是你!
你或早或晚,都会被他们除掉!
而现在你人在天池,恭亲王眼线再多,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天池来,即便有,也一定不是褚严他们的对手。
加上你我高也,又一直都是他们的劲敌,所以他们自然不用再有顾虑,想杀你,随便使个计谋,就把你甚至公主都套进去了!”
“你是说,公主的死,也与他们有关?”李安茫然之中,被乔今秋的话惊到:
“你又没有靠近公主的尸体去看过情况,即便你能同公主的亡灵对话,他们如果想杀公主,又怎么会留下证据,让人怀疑到自己头上?”
“这还用靠近去看吗?”
乔今秋有些无语,“公主的死,不论是谁干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高禾与天池不可能再结秦晋之好!
换句话说,如果公主不死,他们怎么利用这些天池国人去对付高禾的皇帝?怎么帮助自己的主子,夺取帝位?
只怕他们的战斗还没开始,阴谋就已经被揭露给皇帝知道,那他们所做的一切,不都功亏一篑了?
所以不论是不是无悔他们动的手,但为真凶出谋划策的,一定是他们!
否则你觉得那些皇子皇女,能那么凑巧,公主方醒没多久,窦亥都还来不及差人去通禀,他们人就已经到了别院探望?
而你又怎么会傻乎乎地在公主窗外等待了一个时辰左右之后,还被窦亥的手下押过去问话?”
李安被乔今秋一阵数落,颓靡消沉的心绪不再,终于有了些力气还击回去:
“你聪明,还不是被算计在了里面!你聪明,还不是被动地等到所有事情都发生之后,才明白过来!
你要真那么聪明,怎么不见你阻止了这一切的悲剧发生?
照你的说法,如果公主没有出事,那他们的阴谋就不会得逞,也就不会挑起两国的争端,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再聪明又能怎么样?!”
0234 生前死后被利用
乔今秋被李安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就算能很快想明白其间的关系,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如何自诩头脑能力过人,也落于人后。
虽然不知道褚严无悔他们为什么要杀刘孟齐父子——隔壁的那名年纪稍轻的,乃是刘孟齐的好义子刘少允——但不难想到,褚严他们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也就是说,他们真正的目的已经达成……
现在,应该如何做才能挽回局面,乔今秋脑子里没有答案。
李安看乔今秋被自己骂得不说话了,心中的怒气疏解,也不再多言,看着身体还有余温的刘孟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岑自知做不了什么决定,更没有任何好的主意,于是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待。
乔今秋垂着眼睛,也看着刘孟齐发呆。
刘孟齐死了,但她却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淋漓之感。
因为她知道,眼前还有更大的敌人,更难的关卡需要突破,刘孟齐只不过那巨大阴谋中小小的一环。
虽然他的死,可能影响到太子他们之后的计划,但褚严无悔敢动手杀人,说明他与刘少允的死活,已经无足轻重,或者说,他们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法……
而眼下,对于将自己以及高也的鼻子牵着走的褚严无悔他们,乔今秋自知除了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挽狂澜于既倒,她更应该做的,是弄明白他们真正要做的究竟是什么,然后有的放矢……
狡兔三窟,现在已经掘开了其中之二,三姓贼总不能还有另一重身份吧?!
他再如何奸诈厉害,也不可能把主子废了自己当皇帝,所以亲自来天池,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他们的目的既然不是和亲,那来天池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说为了刘孟齐那点事,未免太过兴师动众,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把事情办了,才是正解……
不是为了刘孟齐,莫非先前公主说的,为了同那什么二皇子联手,好里应外合夺取皇权的事,才是真相?可他们的目的,不是坐收渔利吗?”
也对,像褚严那等工于心计的人,不可能只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万一出点岔子,那他们所有的谋划不都白费了?所以他们一定会做多手准备!
若乔今秋所想无误,现在公主死了,那褚严他们与那二皇子之间的协议就算完成了,接下来要做的,应该就是等待时机,然后一举发兵夺取天下……
可他们要等待的时机,又是什么?
兵马盔甲器械粮草,可都完备了?天时地利人和,可都占尽了?
如果没有,那他们就还远不成气候。
可如果全部都备足了,却还迟迟不行动,那他们到底是在等什么?
一般来说会有人不远几千里地来请求外援吗?单程就要耗时月余,真是要请了这边的人回去,只怕都过年关甚至开春了……
“等一下等一下,里应外合,兵马器械,谋朝篡位,开春,舆图,东临……”
这些个词汇在乔今秋的脑中来回打转,她眉头紧皱,神情异常凝重。
听她自言自语地说着些熟悉但几乎毫无关联的字词,李安元岑互相望了望,都觉得莫名其妙。
乔今秋的声音仍在继续,却不再是碎碎念叨,而是变成了一声声懊恼的轻嘲:
“是了是了,早就该明白过来了,所以‘让’窦亥带着兵马过来,就是为了助那什么二皇子先夺权,然后再由他们带着更多的兵马回去高禾,趁着来年开春,皇帝陪白妃回三桑城省亲途径东临的时候,里应外合,直接以武力逼迫皇帝下台……
可要逼皇帝退位,何须这么大动干戈?
而且,造反得到的帝位,到底不合民意,若是德不配位,即便坐上了也不能长久……他们如此步步为营,会甘愿冒那么大的风险?
不对不对,舆图是刘孟齐他们为了太子夺权的计划准备的,兵马器械也都是为了太子的大业招买,而外援原本也是为了太子而请……
等一下,刘孟齐的舆图是被刘少均掉包后的假物,真的还在凌虚他们手上,所以即便请了兵马过去,应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除了使太子谋朝篡位的野心暴露于天下……”
一念及此,乔今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再意识到褚严是哪一位将军麾下的幕僚,她终于完全明白过来……
“真真是好一个一石二鸟!
因为有拥护二皇子的镇北将军窦亥亲自护送公主过来和亲,所以当天池的兵马杀去高禾却因舆图有假进退无门而被逼无路之时,太子叵测的居心自然而然就会败露!
届时只要有人说一句,他们名义上虽然是为了助力太子而来,但真正让他们过来的,其实是二皇子,皇帝必然不会再怀疑……
那样就可以将太子和二皇子一并解决!
没了他们的威胁争抢,三姓贼又不是在为恭亲王卖命,那最后皇位,毫无疑问就会落在唯一还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三皇子头上……
不仅不用亲自出马就扫清障碍,还落得了一个宅心仁厚当之无愧的美名……
好啊!好啊!真是好得很啊!”
乔今秋说着说着,突然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她又突然流出眼泪。
对手的城府如此之深,步步为营,不惜耗费数年时间,来完成自己的计划,当初的她,不过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什么都不懂,什么也看不透,也真是活该被人算计,然后受尽屈辱糊里糊涂地死去……
就连死后,都要被一些不知名的阿猫阿狗【奸】尸凌辱……
若不是死有不甘,然后附身在岁禾身上,再凭借那能看到将死之人死亡前后三日景象的能力,一步步复仇至此,只怕她生生世世都要被蒙在……
想着想着,乔今秋忽然重新意识到了另一个更为严峻且让她疯狂的问题:
如果,如果她能看到一个人死亡前后三日的景象,那为什么公主的死,她没有一点感知?
不只公主,刘孟齐刘少允他们的死,她也是亲眼见到甚至靠近了才知道死的人是谁……
所以说,有那种能力的,果然不是她,而是被她附身的岁禾?
这便回到了她在遇见老孔侑时曾思索过但并没有太在意的那个问题之上——她当初,怎么就选中了岁禾的尸体还魂来复仇?
0235 真真假假利使然
“莫非……”
想到某种最不愿想到的可能,乔今秋脸上的泪越滚越多,从最开始的轻嘲,变成放声大笑:
“所以,我不仅生前没活明白,死后,也照样是被人利用?”
如果真正有能力看到将死之人死亡前后景象的是岁禾,那乔今秋“找到”她附身还魂,或许就不是偶然。
当初,岁禾知道乔今秋将死,也能看到她死后的状态,所以想出些法子,将乔今秋引到自己的尸体周边,其实并不困难。
只要乔今秋还魂,并开始复仇,那岁禾与其母阿香身上的秘密,自然就会慢慢浮现……
但南阳王一家早就已经被灭门了,即便当初岁禾阿香是被人迫害逃出来的,凶手应该也早就不在人世了才对!
“那岁禾刻意引我附到她身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且,当初她们母女如果遭到了歹人迫害,那时岁禾不过六七岁的年纪,阿香又手无缚鸡之力,她们又是怎么死里逃生到小渔村的?
莫非那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当初杀害老南阳王并陷害八王妃的,应该是小南阳王庚尧之母,也即老南阳王的六王妃。
因为只有她有足够的动机。
否则老南阳王那么多儿子,怎么就选中了行五的庚尧来继任南阳王的爵位,这里面有些什么龌龊勾当,不难猜想。
不过小南阳王庚尧当时应该并不知情,只知道自己的父王死得有蹊跷,所以还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查探真相。
而六王妃被自己的儿子查,无可奈何,所以选择将发现了她秘密的八王妃推出去做替死鬼也在情理之中。
之后小南阳王处死八王妃母“子”,使他们于世人眼前消失,却被侥幸逃脱?
可她们大难不死,是真的命不该绝,还是有人从中搭救?
如果是后者,那人救她们做什么?是因为可怜她们,还是另有目的?
比如让她们指认谁谁谁的罪行?
可有牵涉到当时那件案子当中的人,包括太后,都已经死了,那留着她们又还有什么用?
不过其中的弯弯绕绕乔今秋没有心思多想,她眼下只关心,岁禾借她之手,究竟想做什么?
是为了复仇还是报恩?
复仇,是找谁复仇?报恩,又是报谁的恩?
“看来,回去得先找阿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了!”
听看见乔今秋哭哭笑笑,最后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李安元岑都一头雾水。
虽然元岑只见过阿香一面,但对于那个不能说话的丰韵美妇人,他的印象很是深刻,所以冷不丁听见提阿香,元岑好奇大于不解,问李安道:
“小李道长,倪夫人……”倪,乃阿香的本姓,初见阿香时,听凌虚道长提过,虽然没能了解全貌,但他对李安、岁禾阿香他们的身份,大概还是有了了解,“她是你婶婶是吧?”
终于找到话题打破尴尬,元岑没有闭口的打算。
他虽然很关心元冒的下落死因,也想要尽快地将凶手绳之以法,但眼下这种情况,根本不在他的认知范围,牵涉到皇亲国戚,国仇家恨,他个人的恩怨早就已经不值一提。
所以虽然跟着李安他们一起,他可以提出自己的疑问,说话自由,但他比谁都清楚,没有人会被他的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左右,他是个只能被忽视的存在。
但被忽视与否他不在意,却不能忍受气氛陷入尴尬颓靡。
若连这些个主事的人都没了方向,那让他这种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转悠的,又该何去何从?
而李安听到元岑的问话,虽然不解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你是王爷的儿子,岁禾姑娘是另一位王爷的女儿,那你们同当今圣上,岂不是平辈?这么说,太子呀二皇子三皇子呀,都得叫你们一声叔叔,姑母是不是?”
李安仍旧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元岑则一脸兴奋,以己度人,“这么说,你们说点什么,他们都不敢不听吧?不听,只要跟皇上那么一说道……”
李安终于明白了元岑想要说些什么,感情是羡慕他这个皇叔的身份,于是摆摆手:
“皇叔算什么,还是私生的,根本上不得台面,不过岁禾丫头的身份要是被揭露,说话应该会很有分量!”“什么身份?岁禾姑娘还有别的身份吗?”
李安点点头,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得意还是叹惋,轻声道:“如果他们南阳王府的冤情能得到平反,她也恢复以前的身份,那她应该就是当朝的皇后娘娘,一国之母,说话自然会比贫道一个小小的皇叔有分量得多!”
“什么?皇后娘娘?!这么……这么……”
闻言,元岑惊讶得语无伦次,脸上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但李安没有再继续往深了解释,也不想再同元岑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乔今秋先前的情绪波动较大,他有些不安紧张,所以当看到乔今秋听到他们的话望过来,李安便撇下元岑,朝乔今秋走过去了。
然而元岑还处在方才的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尤其再想到岁禾那样小小一只的身形样貌,他便更加深刻地理解到,什么叫人不可貌相,那样小小一只,竟然有可能成为当朝国母……
就在元岑仍旧东想西想,看是不是要提前抱好那只大腿时,乔今秋因为听见他们的谈话,终于了悟过来。
或许,或许那个曾经将岁禾阿香母女从小南阳王手下救出的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只要帮助岁禾母女恢复身份,那岁禾就会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有皇后娘娘撑腰,还有什么事做不成?
说来说去,不过全是利益使然罢了……
摇头轻笑几声,乔今秋没有再管脸上淌而未干的泪水,直接避开李安的询问,径直从客栈中飘了出去。
“鬼丫头!鬼丫头!你要去哪里?!”看乔今秋什么话都不说,神色很是异样,李安心中的不安更甚先前,唤元岑一声,便狂跑着追下了楼。
元岑还没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他们一人一鬼已经不见了踪影。
乔今秋离开客栈,漫无目的地飘在天池国陌生但又隐隐透着熟悉的街道上。
看着漫天飘扬的大雪,看着从自己身旁随风刮过的残叶,看它们将各房各舍的门帘或者布旗吹起,吹动枝条,吹乱湖波,再看看从自己的掌心中穿落的雪花,摸不着碰不到,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而又安静祥和。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来宁谧非常的世界,里面活着的某些人,竟连她一个已死的可怜之人,都不肯放过……
0236 做皇帝我有资格
李安追出客栈来的时候,乔今秋正飘在客栈门前名唤“雁南湖”的堤岸旁边。
看她仰着头望雪出神,李安莫名有些心疼。
虽然不完全知道她在为何事伤心,但看她哭哭笑笑,然后情绪变得那么低沉,他的心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
“鬼丫头!”李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走过去,没有看乔今秋,只顺着她的视线也望向天空:
“贫道先前骂你事后诸葛亮,并非存心的……只是因为不太能接受无悔师兄的背叛……”
乔今秋闻言,摇摇头,没有应话,后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碰不到那股冰凉,但她想听到。
“那你可是在为他们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而伤心?”
虽然不知道乔今秋脑中经过了怎样的推敲思索,只听了她一小部分的结果,但李安还是清楚了无悔褚严他们行事的真正目的。
对于曾有那么几瞬萌生了想要当皇帝的念头的李安而言,忽然知道无悔还有褚严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拿他当箭使的事实,自然会有一些失望不满甚至气愤,但他“没名没份”也照样活了几十年,诱惑虽然大,但他从来没有觉得“皇帝”的宝座,真就该他去坐。
所以短暂的情绪失控之后,他便恢复过来,再来看那些人处心积虑做的这些事,不耻之中又觉得有些可笑。
“为了一个皇位,至于那么丧尽天良吗?送给贫道,贫道还不稀罕呢!”
李安瘪着嘴,一脸不屑。
“你不是不稀罕,是因为你得不到,没有资格得,所以才能说出这等酸话!”
乔今秋没有看李安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得出来,换做以往,她应该会以更损人的方式回驳过去。
然而此刻,即便不认同李安的话,她的声音,也都透着一股平静,一点不像李安认识的那个乔今秋。
“谁说贫道没有资格,虽然是私生的,但好歹也是皇亲,你这样说,那贫道就偏要当个皇帝来给你看看!
等贫道做了皇帝,就给你颁个诏书,敕封你为皇后!”
封乔今秋为皇后的话,李安想也没想,脱口就说了出来,说完发现不对,又赶忙改口:
“你可别误会啊,贫道说这话,只是看你做鬼做得也不容易,可怜你罢了!
而且贫道若要做皇帝,还得你帮忙呢!没有你,可不好对付那些唯利是图的人!”
李安的声音仍在继续,但乔今秋已经不再闭着眼听风听雪听天地的气息,她立起头来,怔怔地将李安望着。
看他说得眉飞色舞,沉默几息后,乔今秋忽然笑了笑,眉眼重新变得明朗,“那行,就依你所言,让你来做那个皇帝好了!”比起被人利用,然后成为别人坐稳龙椅的工具,李安虽然……嗯,不太靠谱,但至少,这是乔今秋自己能选择的路!
想明白这一点,乔今秋情绪不再低落。
她再冲李安和回过神后紧跟着跑出来的元岑一笑,道一声“走了!”便不再迟疑地朝来时的路飘去。
李安还在回味乔今秋答应的那句“就依你所言”的话,不知道她说的,是助他一臂之力,还是同意等将来做他的皇后,心里纠结紧张得不行,想要问个明白又开不了口。
尤其元岑还没有一点眼力见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更加有口难开,只能蹬一眼元岑,然后跟在乔今秋后面离开。
元岑看着他们前后走远,尤其是李安那满含幽怨瞪过来的眼神,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呆愣,眨巴着眼睛,焦灼地挠着脑袋: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
……
乔今秋李安他们回到鸿胪寺时,高也已经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在李安的房内徘徊等待。
李安打开门看到他在自己的房间,很是惊奇:“大个子,你……你怎么在贫道房里?在等贫道?是要说什么事吗?”
不知何故,李安现在再看到高也,忽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高也见他们回来,迅速起身到门边相迎。
无悔的事情,他已经从冯烟烟和黄廷书那里听说了一二,虽然那二人只是知道了一点皮毛,但丝毫不影响高也推测出全貌。
所以此刻,在等待窦亥那边拓印比对指纹结果的当儿,他没有选择去黄廷书口中的那间客栈寻人,而是径直来了李安的房间等待。
看到乔今秋他们的神情,想他们应该也已经想明白了事件的来龙去脉,高也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他们故意制造出一些突发事件引开我们,想必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计划,现在可能都已经离开了天池国,好回去待机而动……
我们当下能做的,是先抓住杀害公主的凶手,然后将他们的阴谋,告知给天池国的国君!
只要天池的‘援兵’不能及时在高禾出现,使太子殿下不能在陛下和白妃娘娘回三桑路过东临的时候动手,那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就不会按褚严他们所想,被陛下废黜甚至处死,所有问题,暂时就能得到解决!”
“暂时?”乔今秋微微一哂,“那之后呢?继续见招拆招,看他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你以为暂时瓦解了他们的力量,就能解决问题?
力量被削弱了还可以再积聚,一年不行可以卧薪尝胆几年十几年,只要他们的贼心不死,天下就永远不会太平!
还是说,你只想得过且过,安稳一日是一日?”
说完乔今秋将目光转向李安,示意他将自己先前的想法直接告诉高也。
而李安先前虽然说了那样的话,但玩笑的意思居多,现在乔今秋让他再讲与高也听,那不意味着事情真会变成“定局”?
那种大逆不道的话,说一次可以解释为玩笑,说两次甚至以上,那就真是有了不臣之心,是要被砍头诛九族的!
不过九族的话,皇帝本人也包含在内吧?
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李安一边思考怎么同高也说明比较好。
高也没有留意到李安面上的纠结,对于乔今秋的疑问,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他还是抱持之前的观点——单靠杀人,解决不了问题!
乔今秋知道高也的倔强,也知道他想要换取的天下太平,是通过不战而屈人之兵!
按他所说,的确能暂时防止褚严他们掀起风浪,扰乱朝纲,但她要的,不仅仅是暂时!
她要那些人永永远远不能再作怪兴妖,而只有死人、死得连魂魄都消散的人,才不能再危害天下涂炭生灵!
0237 迎难而上志不屈
乔今秋已经打定主意要以拳头定胜负,期间一直拿眼神示意李安,李安被她看得浑不自在,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同高也说道:“大个子,贫道要做皇帝!”
李安的话音落,高也元岑皆惊骇非常。
元岑一双眼鼓瞪得快爆出来:做皇帝?什么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把皇帝做了自己来当的意思吗?这不是跟谋反的那些乱臣贼子一个样?
元岑轻拍着胸脯,吓得脸都白了。
高也听见李安的话,惊愣得似乎石化,看着李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好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乔今秋点点头,很满意李安的表现,她已经做好了同高也彻底决裂的准备。
道既然不同,那就不必再勉强一同行事!
“你们同我说明,是想我怎么做?”
不知过了多久,高也终于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再看李安,因为知道凭李安自己,做不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你可以选择帮忙,也可以选择不帮,但是有一点必须要同你说明,你若选择后者,请不要在我们面前挡路,否则……”
“否则什么?”高也轻哂一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你知道就好!”
“凭什么?”
高也神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乔今秋李安侧目,乔今秋扬手指了指李安,“凭他是恭亲王之子!”
李安挺了挺胸膛,既然话已经说开,那他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虽然有些话不该贫道来说,但当今皇帝昏庸无能,不仅没有任何建树,还把朝堂天下搞得乌烟瘴气……”
前二十年,李安一直在山上待着,对天下之事知之甚少,他其实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无能昏聩,但就凭他在木原山城里的所见所闻,和太子皇子还有他的亲爹恭亲王都想把皇帝废了自己登基这几点来看,他一定不得人心。
失人心者,失天下!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冤假错案发生,那么多无辜可怜之人枉死,这样的皇帝,留着只能使天下更加动荡不安。
高也摇摇头,“我不是问这个,你想当皇帝,”高也指着李安,“凭什么来当?有皇族血统的,可远不止你一人,你拿什么与他们抗衡?”
虽然没有任何人说明,但高也从乔今秋回来以后的神情态度已经判断出,这件事,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意,轻易不可能改变。
而他们之前也已经商讨过这个问题,乔今秋不可能不知道只靠杀人,只靠武力没有办法成事,但她依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他再用之前的那套说辞,指定是劝不住她的。
所以只能换个方法,从他们的角度出发,让他们深刻地认识到篡位夺权究竟有多不可行。
而李安果然被高也问得说不出话。
是啊,想当皇帝,可不是说一句话就真能当上的!
他的拥护者,基本只有自己,虽然乔今秋也支持他来掌权,可乔今秋不过一个稍微有点道行的厉鬼,真若打起来,她可能连自己都打不过,又怎么去同别人抗争?
先不说他要当皇帝,无悔褚严不会答应,就连他的师父凌虚,也绝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徒弟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
若碰上凌虚,乔今秋只有被碾压祓除的份儿,就这么点力量,真是啥也不是!
见李安气势明显萎蔫下去,高也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继续打击他的信心:
“你们不仅力量不济,就连头脑,也不比别人十之其一,光是一个褚严,你们就对付不了!
再有,要做皇帝,还得顺应民心,当朝的太子二皇子他们,包括恭亲王,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虽然不一定多,但怎么都有一定的百姓支持!
而你呢,小李道长,别人可能连听都没有听过你,又怎么来支持你?
即便真能靠武力取胜,谁又能真心臣服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你是给大家分了地砌了房还是发了粮?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天下的百姓,谁不是如此,谁对他们好,谁能保障他们各自的利益,他们就拥护推举谁?!”
李安被高也的一番话堵得彻底没了什么信心,他还是太想当然了,以为只要做个决定,就真的能成事,殊不知真要动起手来,会这么麻烦。
由此,他甚至有些佩服起褚严他们来,当然他肯定不是鼓励所有人都起来造反之类,只是觉得,他们那种知难而不畏难,哪怕需要花费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来布局,哪怕遇到各种挫折都不轻易言败的信念,值得人敬佩!
如果他们能将那份毅力,用在于百姓于天下有益的事情上的话……
一边自省,李安一边叹气,后不自觉看向乔今秋。
虽然李安没有说什么话,但乔今秋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该怎么办。
“你说的,的确有理,”乔今秋没有因为高也的质疑而退缩,“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试试?李安眼角抽了抽,原来你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还以为你早已经胸有成竹了呢!
这一来,李安更加觉得当皇帝的想法,实在是异想天开,正准备劝乔今秋还是放弃之时,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感知出来人是谁,乔今秋二话不说,直接将身影匿进空中。
很快声音就在他们门口停下,“高姑……高少卿,我们将军,请你过去!”
来人是陈平,虽然门没开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高也能够想象得到他现在的神色,又见李安循着声音望,元岑更是直接将门打了开来,高也不由捂嘴轻咳一声问道:
“可是拓印指纹的事,有结果了?”
陈平不敢也不想再看高也,侧着脸点点头,“请速随我过去见将军吧!”
高也道声好,示意李安他们不要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有什么等他回来再说之后,就举步跟在陈平之后离开了。
高也他们走后,李安让元岑重新把门关上,对着乔今秋先前飘浮的地方道:“鬼丫头,你这什么把握都没有,不是拿贫道开涮胡闹嘛!”
然而乔今秋身形没有显现,也没有回复。
李安看元岑一眼,元岑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李安无奈再唤了乔今秋几次,都不见回应,后知后觉地拿出显影符一试才发现,屋子里早没了乔今秋的身影……
0238 不同的审问方法
乔今秋跟着高也和陈平往寻窦亥,路上陈平犹犹豫豫提醒高也见到他们将军之后,要多说些好听的话,千万不要惹他生气之类。
因为自案发到现在,他们将军因为高也的那一句“案子查清楚之前,不能让任何有嫌疑的人离开,也不能让任何闲杂之人靠近”的话,一直守在那间别院亲自把关,现在正烦在头上。
而当高也他们到时,也确实看到了正跷腿坐在公主的卧房内,对着一众仆婢训话的火爆窦亥。
宫婢小娥站在最前头,窦亥的怒火一股脑儿向着她倾泻。
“你是当本将军是傻的不成?你没有害公主的想法,杯子上怎么会有你的指纹?!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将军明鉴啊,奴婢……奴婢怎么可能做出那等……对公主不利的事!
公主待奴婢不薄,奴婢感念她的恩德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下狠手杀害公主啊!”
宫婢小娥自发现公主李莹身亡,眼中的泪水就没有止流过,现在双眼已经红肿得跟个核桃一般。
被窦亥逼问,她的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声音哽咽,头磕不停,额头上的皮都已经被磕破渗血,窦亥仍旧不为所动。
“你再不老实交代,本将军可要对你用刑了!”
从来没有审过案子的窦亥,居高临下逼问犯人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新奇很有趣,一边冲小娥吼,一边偏头问旁边的副将:
“衙门里用来审问女犯的刑具是什么来着?就是那个夹手指的!套在十根指头上,用麻绳使劲往两边拉那个!”
副将面色有些尴尬,心说那种东西,末将怎么可能了解啊!
即便知道,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真找得出来啊,正想着怎么回窦亥话的时候,陈平已经到了跟前请示:
“将军,高少卿到了!”
窦亥放下跷得老高的腿,“让他进来!”
得到允许,陈平才同门外的高也招手。
入内行礼毕,窦亥将拓印指纹的情况简单同高也做了说明,还说一定要对宫婢小娥用刑。
高也看了伏在地上的小娥一眼,“将军,拶子就不必了吧!都查出那多余的指纹是她的了,您却没能问出什么名堂,只能说明,您问询的方法不对!”
“你……”窦亥气结,“审案不就是如此?还要怎么问?!”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窦亥很不服气,但高也只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就不再同他多说,转而蹲去了小娥的旁边,将她的头抬起:
“杯子上除了公主和那婢女阿环,只有你的指纹,你说你没有加害公主,那你倒是说说,你的指纹为什么会在被子上留存?
莫非,你是在公主喝完那半杯茶之前,碰过的杯子?可我怎么记得,婢女阿环说,那杯茶是三皇子走了之后,新沏的!
三皇子走,到公主让阿环重新再备茶水点心到房间,只隔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请问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去碰公主的那杯茶?
如果不是那之前,而是阿环领命离开后,才沾上的你的指纹,请问又是什么原因?”
听着高也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逼得宫婢小娥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更顾不上磕头喊冤,脸上的神色风云变幻,似乎真实的情况,立马就要脱口而出,把个窦亥听得,一张脸黑臭得不行。
心说高文晁你这是什么意思嘛你,特地来拆本将军的台是不是?!
虽然本将军的确不会审案,但你这样,实在让本将军很没有面子啊!
陈平和另几个副将当然也不懂多少,不过还是能分出好赖,自家老大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一句,对比之下,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正当几个人都在心中窃笑的时候,高也不待宫婢小娥回答,又抛出了另外的问题:
“据阿环所说,你那个时候不应该应公主的安排,去了别处做事?
原本应该在别处的你,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房间去碰那杯茶的?
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出去,只不过因为某些不能与人说的理由,一直躲在房内?!
你说你没有对公主下毒,那请问你这种种不合理的行为,应该如何来解释?”
“奴婢……奴婢……”
小娥脑袋重新伏低,双手的指节全被攥得发白,开口后,又犹豫了好久,方才继续说道:
“奴婢当时……当时的确在房内,那半杯茶,也的确是奴婢倒进炭火盆子里的……
但是奴婢没有要害公主,一切都是听从公主的命令做的……”
“可其他宫婢不是说,你是在阿环发现公主出事后,才在房内出现的吗?!”
窦亥一听到小娥的自白,就不淡定了,他虽然审案不行,但还没有老糊涂,先前那几个宫娥明明是说……
“那时候奴婢也一直在房内,不过是躲起来了,趁大家都围在公主身边没有注意的当儿,装作从门外听到动静跑进来了……”
窦亥恍然哦了一声,高也没有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继续问小娥:“公主为什么要吩咐你将有毒的茶倒进炭盆?莫非她知道茶里有毒?
可若知道的话,不喝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吩咐你倒进炭盆?
还有,你若真是无辜清白且对公主耿耿忠心,既然就在屋内,那看到身染风寒的公主趴在矮几上睡着,为何会视若不见?
若是你早些注意到公主的异常而呼救,说不定,她就不会死!
而且,阿环发现公主出事都开始呼救了,你却还能一直忍着不上前,非要躲着等别的婢女们围拢了才现身,这不更加说明了你心中有鬼?”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之所以不现身,是因为……因为……”
宫婢小娥因为半天因为不出个什么,窦亥等得不耐烦,觉得她是说不出理由,因为人就是她杀的,说出来就等于自认罪行,所以才支支吾吾。
自认为分析得头头是道,凶手铁定是小娥无疑,窦亥便受不住高也那种慢吞吞的审法,又让陈平赶紧想办法找些刑具来,没有拶子,用别的也行。
陈平领命应是,快速退出去寻窦亥要的东西。
小娥被其雷厉风行的身影给吓得一哆嗦,但还是没有将实情坦白。
小娥不肯招供,就连高也也没有了办法,只能将矛头再转向婢女阿环。
同阿环确认那杯有毒的茶沏好之后,可还有别的人靠近过茶杯、以及她最后再备了茶水点心进屋之时,公主身侧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等等等等……
“当时,奴婢沏完茶继续往公主的杯中倒的时候,阿玉阿月都在屋内收拾三皇子和窦将军来时用过的茶具,至于之后回来,除了喊不答应公主,也没有什么特……”
阿环的话没说完,高也听到某个要紧的东西,拔高声音惊问道:“你是说,你给公主沏那杯茶的时候,用的是她之前就已经在用的杯子?”
0239 到底谁想杀了谁
婢女阿环被高也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到,愣了一下,讷讷道:“是……是的……三皇子来访,为他们各上了茶,本来要撤的,但是公主说不用,她还要继续喝……”
“那从三皇子出现,到他离开,都有哪些人进过房间?”
果然又是三皇子殷巳吗?
这凶手的目的,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想要陷害殷巳,这做得也太明显了!
“回您的话,除却公主、三皇子和他的随身太监以及侍卫之外,还有后面出现的窦将军,奴婢、小娥姑娘和阿玉阿月……”
听到提自己,窦亥和小娥都是一惊,窦亥忙喝:“怎么,你想说,本将军也有谋害公主的嫌疑了?!”婢女阿环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高也让窦亥稍安,后继续问阿环道:“那时候,可有出现任何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在窦将军出现之前,三皇子和公主,只说了一些寒暄的话,比如身体有无大碍之类,气氛有些尴尬,倒上的茶都没人喝;
将军来了之后,气氛就变得更加凝重了……”
婢女阿环一边说,一边拿眼睛觑窦亥。
窦亥受不住她那种意有所指的眼神,自己主动坦白道:“还不是因为你那道士朋友和公主之间有些让人误会的关系,本将军当时来就是为了弄明白情况!
但公主一看到本将军,情绪就变得有些激动,中途还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打翻了茶杯?公主自己的?还是你的?”
“当然是公主自己的!那时候那个谁……”窦亥挠头想了想,没能想出小娥的名字,干脆指着她道:“她还拿帕子擦了几上的水!”
“有碰杯子?”
“有!”
“杯壁没有被打湿吗?”
窦亥:“湿了,她还拿帕子挨着挨着擦干净了!”
说话的时候,窦亥继续指着小娥。
“那你……”高也转向阿环,“你之后还碰杯子了?”
阿环:“之后没有啊!”
高也不解:“那怎么还会有你的指纹?”
阿环埋头:“奴婢不知……”
一番问答下来,窦亥感觉自己头都大了,这是个什么情况?不该出现的指纹怎么会出现?
高也比窦亥的疑问更多,杯子打翻应该是意外,所以宫婢小娥拿抹布擦去上面的指纹,应该也是意外,双重意外之下,怎么会出现公主被下毒的必然结果?
正当高也百思不得其解,乔今秋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刚刚附到那小娥的身上看过了,杯子是被掉包了!有毒的,应该是三皇子的那杯!”
冷不丁听到乔今秋说话,高也下意识四下望了望,这要是被别人听见,还不得把人吓死?
乔今秋看出高也的顾忌:“放心吧,我使了点小手段,他们听不见!”
高也了然地点点头,声音极轻地问道:“所以凶手真正想要毒死的,是三皇子?”
“嗯,凶手想要公主动手毒死三皇子,她也的确让小娥下了毒,但在三皇子举杯喝之前,她又心生后悔,所以将杯子故意打翻,又趁大家不注意,让小娥将茶杯做了替换!”
“难怪她不肯说出实情!这要是说出来,天池国的人不会相信是别人要她们杀人,只会觉得是她们不愿和亲,然后还想趁机除掉天池未来的储君……”“嗯,那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还是因为……”
乔今秋说一半忽然顿住,高也听不到答案,有些着急:“因为什么?”
“因为先前那些个皇子皇女过来的时候,有人偷偷在公主的枕头下放了字条,还留下了砒霜,让她想办法弄死三皇子,否则,就会让她的父皇死无葬身之地!”
高也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明摆着骗人的吗?不管听不听那人的话杀三皇子,真凶都会往高禾取皇帝的性命……
乔今秋没有去管高也脑中在想些什么,继续将她从小娥那处知道的东西说出。
“而窦亥走后,三皇子没有立即离开,三皇子似乎看出了公主的举止异常……”“你是说,三皇子可能发现了公主想要对他下毒的事?”
虽然高也看不到,但乔今秋还是点了点头,“嗯,而且三皇子,还给公主支了招,说能毫不引人注意就在枕头下留下字条和砒霜的人,一定是她这别院里能轻松进出她房间的那些下人!
也即那些被送来伺候她的婢女!如此,他自有办法让犯人自露马脚……”
高也听到这里,再联想宫婢小娥一系列反常的现象,头皮不由有些发麻:“他不会是……不会是,让公主装作自己中了毒,然后让小娥躲在屋内观察那些个婢女的反应吧!”
“就是你说的那个不会!”
乔今秋神情冷冷,视线扫过在场的几名婢女,“但是,公主按照三皇子说的,将计就计,让小娥点香烧炭饮毒泼茶之后真的死了,却没有人自露马脚!”
之所以如此,或许是真凶早知道自己或自己安排的人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即便公主死了,他们也不会有多大反应;
也或许是真凶早知道,公主不会那么听话去杀三皇子,所以只是下了个套转着圈儿地让公主自己“杀”了自己;
又或许,从一开始,真凶的目的就是杀公主,其他的不过是为了劝公主自己动手而玩的花样……
如果是最后一种,那真正想要公主死并且用某种方法取了她性命的,极有可能,就是三皇子本人!
关键的地方乔今秋没有从小娥身上看到,只能通过所知的内容进行推测,与此同时,高也关于同一个地方疑问的声音传来:
“没有按那三皇子殷巳说的找到放字条和砒霜的人,公主却死了,那说明公主还是死在殷巳说的方法上,这就又回到了原点——公主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窒息而死的?
撇开别的不说,她会在明知道自己会丧命的情况下,还按那三皇子说的去做?
虽然她的年龄有些小,但也应该不至于愚蠢到那种地步……
若不是她想法过于简单,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殷巳欺骗她,按他的方法,即便有毒,也断不会威胁到她的生命!
可他到底怎么让公主相信……”
想不出结果,高也同窦亥一样,情绪变得有些狂躁,而且他总有一种自己忽略了某个要点的感觉,可他不论如何回忆思索,也无法把现有的线索串到一起。
便在此时,门外一道在高也听来如雷轰顶的声音,骤然响起……
0240 我命由我不由天
听到门外传来李安的喷嚏声,高也如雷轰顶,一瞬愣在当场。
“喷嚏,伤寒,是了,伤寒!公主和李安一样患有伤寒!
还有先前令史和太医提到过的曼陀罗香……
三皇子殷巳只要告诉公主,因为她身染风寒,本就不易吸入那些毒气,再用他准备好的某样可以消解毒性的东西捂住口鼻,就一定不会出问题,那公主还有什么理由怀疑!
而他其实事先在那东西上面涂抹了曼陀罗花粉,等公主真的按他说的做了,就会因为闻到那花粉的香味失去意识……
公主一旦陷入昏迷,那她捂堵口鼻的姿势就不会变,加上她本身就呼吸不畅,要窒息,就会变得很容易……婢女阿环也说,她端了茶水点心回来,公主伏于案几,趴在自己胳膊上……”
经高也一点,乔今秋也很快反应过来,“那这么说,那样东西,一定还在听命于三皇子殷巳的某个人身上……”
自案发到现在,这个院子里的人,一步都没能离开,院外的闲杂人,也没能靠近,所以如果他们的推想正确……
在高也乔今秋说话的时候,李安已经揉着鼻子在门边探出了脑袋,他有些尴尬于自己的人未到声先至,不由赧笑着解释:
“实在不好意思,贫道对于气味比较敏感,公主这屋子里,太多味道混杂了,贫道一靠近鼻子就不舒服……”
窦亥哪有心情听李安解释,看见他,一张脸直接就憋胀成了猪肝色: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公主出事,窦亥就没有回过自己的卧房,还不知道李安通过乔今秋解决掉那几个看守的兵偷跑出去的事。
而陈平也才反应过来似的,一拍脑门,先前他去唤高也过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了李安,却没有意识到他本该还在关押之中,于是指着李安半天说不出话。
李安本也没有同他们多说的想法,他来就是来找乔今秋的,但此刻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又乔今秋看到他后飘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他便重新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
“窦将军,贫道有办法查出公主死亡的真相,如果你想尽快破解此案,贫道不是不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有一点,还望将军成全!”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窦亥早已经被这个案子折磨得头都快炸了,现在说什么话都几近于咆哮。
高也看不到乔今秋,自李安出现也没再听到她的声音,此刻听到李安“大言不惭”的话,知道一定是乔今秋在背后提点,一时没弄明白乔今秋到底想做什么,于是没有吱声,只继续静伫原地观望。
“找到帮凶确认凶手的身份之后,事情的真相,你不能立即公之于众,贫道需要单独跟她、他们谈谈!”
对于李安无理的要求,窦亥自然不肯,“公主之死,非同小可,既然能找到凶手,本将军自当立马秉公处理,如果是天池国人行凶,还必须同他们的国君讨个说法,哪有替凶手隐瞒的道理!”
和亲不成,如果能以公主的死,要挟压制天池,让他们不敢造次,甚至划出半壁江山给高禾赔罪,那他们就不虚此行,回去也能同陛下有个交代!
可如此良机摆在眼前,竟想让他默不吭声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那绝对不可能,就算他能答应,他手下的兵将们也不能同意!
然而有些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李安只能将窦亥请到一旁:
“将军稍安,这件案子关系十分重大,若不能按贫道说的去做,咱们高禾,可能就会面临国破家亡的结局!贫道这不是危言耸听……#*#@*##……”
李安按照乔今秋所言,滔滔不绝同窦亥讲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尤其强调了窦亥本人拥护二皇子、与宰辅乃九族之亲的身份。
让窦亥意识到,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他们的二皇子,可能就会被冠上一个谋朝篡位的罪名,届时可什么都要玩儿完,逼窦亥不得不同意了李安的要求。
之后李安又按乔今秋的方法找出帮凶,再与那因为想要一举反击其他几位想要陷害自己的皇兄皇弟、而选择主动出击的三皇子商谈了许久,方才签下一份“一命换一命”“一国换一国”的歃血盟书。
他三皇子殷巳还可以继续做自己的储君,只要他能顺利解决掉觊觎自己皇权的其他威胁,让那些人没有办法再带兵前往高禾,并承诺他当皇帝期间,绝不侵犯高禾疆土,那公主的死,他们就可以不予追究。
死的是高禾公主,李安小小一个道士说不会追究的话,殷巳自然不会当真,李安他们当然也不会傻到相信殷巳能信守承诺。
所谓的歃血盟书,在殷巳成功即帝后,不过一张废纸。
但那不重要,乔今秋在乎的,只是当前。
只要天池的某队兵马不能按计划去“支援”高禾,那她的目的,就能达到。
处理好天池的一切,乔今秋李安元岑他们没有再多停留,在窦亥他们的护送下,径直就返回了高禾。
高也没有同他们一道,而是自动请缨留在天池确保他们不会发兵。
虽然高也并不支持乔今秋想要将李安扶上帝位的决定,但殊途同归,她实施自己计划的第一步,是不让褚严无悔他们的计划得逞——天池不发兵,太子二皇子就不会出事,即便大家都心怀鬼胎,但至少还能相互制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轻举妄动,不兵刃相见,那高禾就能继续维持“安宁升平”的态势,哪怕是假象,那也好过尸横遍野。
所以高也没有阻止,还很乐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可让高也意料之外的是,乔今秋李安他们回到高禾之后数月内发生的事情,虽然晚了些时日,但全都按照了乔今秋所期望的一步步发展开来:
高禾十九年三月初,皇帝李丹陪白妃回三桑城省亲,途径东临,白妃被刺杀身亡。
当月中旬白妃死亡真相查明,乃太子李显暗中指使。
十日后,太子李显被废,小皇孙过继给三皇子李儒。
李显党众以光禄寺卿卢毅为首的十余人全被革职查办。
高禾十九年四月初,二皇子李耀被册立为太子的前夕,整个京城惊现异相——地动山摇、鸡犬不宁、土现深坑、天显凶眼四大凶兆齐集,民间流言四起,百姓皆言二皇子乃不吉之人,不合为帝王之选。
民意天意难违,皇帝李丹只能忍痛割爱,封二皇子李耀为顺安王,当月启程,远离京师往高禾西北镜辖一方土地,无召不得回京。
高禾十九年五月初,皇帝李丹龙体抱恙,七日后撒手人寰,三皇子李儒众望所归,成为继任新帝的唯一人选。
李儒将登大典之际,恭亲王李宏意外获知二十余年前被陷害的另一真相,又褚严无悔等人养了多年的心腹皆是内鬼,还屡次三番欲杀自己的儿子李安,遂思谋一计,装病卧床于王府,令人报与李儒,说命将不久,望死前亲往探看。
李儒不疑有他,漏夜轻车往王府去的途中,因被冤魂索命纠缠不休吓出心病,之后便日日惊惶,驱邪除祟安抚无用,再数十余日后,终因心梗而死。
褚严无悔等众,被黥面刺字发配边疆。
李儒死后,因小皇孙年幼,难堪大任,百官推举恭亲王李宏为帝。
恭亲王李宏顺应天意,于同年六月登基,改年号为天启,次年初册立时年仅剩之子李安为太子。
天启三年八月,李宏驾崩,太子李安嗣位。
同年,皇帝李安追敕宜兰城博沂县人乔氏今秋为金安皇后,并亲自为当年南阳王一家及高文晁一家的冤情平反。
真相大白后,又着令远在天池的高文晁,即高也,回京任大理寺卿,申冤假错案,平万民冤屈。
后又追敕李氏岁禾为高平太后,封其母倪香为第一夫人,并以太后礼,将岁禾风光厚葬于皇陵。
然埋葬完高平太后当日,阳光媚好之际,已死的金安皇后竟于陵前众人跟前现身,并于太后碑上落书几字后,她便魂飞魄裂,化做一缕青烟,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完)